01：“陛下，臣愿意出使西域諸國。”莊重的大殿內(nèi)，虞帝垂首，
神色復(fù)雜地盯著眼前劍眉星目的許長安。“此事，你和書瑤說過了嗎？
”李書瑤乃是當(dāng)今三公主，虞帝的親女兒。年少時的驚鴻一瞥，讓許長安念念不忘。
是李書瑤說。“你若成為天下第一文圣，我便嫁給你。”可就在許長安成為儒圣，
力壓天下文人那一日，李書瑤卻說，文人輕骨，她喜歡武將。許長安決然投筆從戎，
鎮(zhèn)守邊關(guān)七載。北進拓土三千里，殺得異族不敢南下牧馬，聞許色變。她說，等他回來，
就和他成婚。如今他功成名就，凱旋而歸，滿心歡喜地想讓虞帝賜婚。
卻在回京的那天聽見她和別人的交談。“書瑤，許長安那么好，你為什么不想和他成婚？
”“他千萬般好，也不及我的秦郎萬分之一，我只想享受被天之驕子癡心追求的感覺，
卻并不愛他。”許長安深吸一口氣，重重叩首。“還請陛下替臣隱瞞。”虞帝嘆道。
“書瑤之事，朕有愧于你，你有何要求只管提，朕無有不允。”許長安道。“臣愿教化諸國，
揚我大虞正統(tǒng)，終身不歸。”虞帝動容，高高在上的天子從龍椅走下，來到許長安的身邊，
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道。“十日后，隨軍出使西域。”從大殿離開，許長安心情釋然。
足足十七年的一廂情愿，今日終于要畫上句號。十日后，他和李書瑤再無關(guān)聯(lián)。路過宮闈，
一道熟悉的身影吸引了許長安的注意。李書瑤站在御花園中，清冷絕世，
而在她身邊還跟著一位白衣男子。李書瑤笑意嫣然，許長安略微失神。許長安從未見她笑過，
本以為她生性冷清，原來只是不對他笑。“秦郎，父王已經(jīng)允諾，十日后你我成親，
你可歡喜？”秦莫之白衣飄然，相貌俊秀，一雙杏花眼楚楚情深。李書瑤最喜歡他的眼，
干凈溫和，讓人如沐春風(fēng)，不自覺的沉淪。不像許長安的那雙眼，熱切呆板，生不起情趣，
讓人倍感厭煩。“我自然高興，只是這樣，
許將軍那邊……”世人誰不知道許長安愛李書瑤如命？為了搏李書瑤一笑，先問鼎儒圣，
后成為兵仙！此等奇男子，要是得知李書瑤和他人成婚，還不得發(fā)瘋發(fā)狂？提及許長安，
李書瑤冷冷道。“他算什么？我做事，何須考慮他的意見？”許長安心中一痛，
即使他已經(jīng)決定放下李書瑤，可此時仍免不了感到悲傷。十七年的無微不至，
哪怕是一塊冰也能給捂熱乎了。可他卻沒有在李書瑤心中留下一星半點的位置。
“參見許將軍。”巡宮的侍衛(wèi)突然高呼。看到許長安，李書瑤臉上掠過一抹不自覺的慌亂，
旋即沉著臉走了過去。“許長安，此乃宮闈禁地，外臣不可膻闖，你難道不知道嗎？
”許長安看向秦莫之。許長安位高權(quán)重，尚不可隨意進入宮闈，可這秦莫之一介布衣，
憑什么能夠隨意出入公主的寢宮？無非是不愛罷了。許長安沒有爭論，而是頷首。“臣知罪，
臣這就離開。”看著許長安平靜離開的背影，李書瑤莫名的感到不安。“等等！
”許長安止步。李書瑤松了口氣，果然是欲擒故縱！“我和秦郎兩情相悅，你若是心有介懷，
待我和他成婚之后，再納你為平夫就是。”大虞女子可納平夫，雖說是平夫，
可地位卻和正夫天差地別。換言之，若是許長安成為平夫，今后不僅要伺候李書瑤，
還要伺候秦莫之。李書瑤篤定，仿佛平夫二字，是對許長安天大的恩賞。
許長安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怔怔地看著李書瑤，笑道。“我，給你當(dāng)平夫？
”秦莫之連忙叫了起來。“許將軍功名蓋世，豈能是平夫？怎么著也該是正夫！
我當(dāng)平夫才是！”李書瑤深情款款抓住秦莫之的手安撫道。“若無你的出謀劃策，
他豈能擊退敵軍？”許長安攥緊雙拳。他鎮(zhèn)守邊關(guān)這些年，秦莫之隔段時間就往他那寄信，
對外說是錦囊妙計，可實際上全是一張張白紙！他不止一次向李書瑤解釋，
可每次都換來李書瑤的猜疑，認(rèn)為他是想獨占功勞，才故意將秦莫之的書信換成白紙。
每次許長安都覺得扎心，而今日更感心痛。旋即她不滿地看著許長安，眼中似有冰霜。
“許長安，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兵仙之名都是騙來的！本公主給你一次機會，
將你的軍功拿出來為秦郎請賞，待本公主和秦郎成親之后，便與你成婚。”在她看來，
許長安沒有拒絕的可能。許長安卻啞然失笑。他身上的軍功，乃是無數(shù)英勇將士用命拼來的！
他答應(yīng)他們，要用軍功為犧牲的將士們贍養(yǎng)家眷。豈能用在秦莫之身上？
許長安靜靜地看了她許久。最終靜靜吐出三個字。“我拒絕。
”02：李書瑤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許長安居然會拒絕自己。她錯愕地看著他，顯得不知所措。
片刻后，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變得輕蔑。“許長安，我和秦郎婚事既定，
你又何必欲擒故縱，惹我煩心？”許長安并沒有解釋。她認(rèn)為是欲擒故縱，
那就是欲擒故縱吧，反正十日后他就會離開。屆時李書瑤也將和他再無關(guān)聯(lián)。
許長安沒有說話，而是行了一禮。“公主殿下，臣告退。”那聲公主殿下，尤為刺耳。
李書瑤眉頭緊皺，一直以來許長安都叫她書瑤，哪怕她因此跟許長安吵了好多次，
許長安都沒有改口。今日怎么……秦莫之哀嚎一聲。“書瑤，我好像被蜜蜂蟄了。
”李書瑤的注意頓時被吸引過去，將許長安的事拋之腦后。“宣太醫(yī)！”回到許府，
許長安目光哀傷。許家滿門忠烈，有多少人敬重，就有多少人痛恨。七年前深夜大火，
異族的探子殺入京都，甘愿付出暴露的代價，也要將許家滿門屠戮一空。
當(dāng)時許長安正在保護李書瑤，等他回到許家時，見到的只有沖天火光和一地橫尸。
于是他親赴邊關(guān)，逐馬西境三千里，殺得異族尸橫遍野。如今他報仇雪恨，再回到許家時，
卻只剩一個空空蕩蕩的門庭。留守的老管家認(rèn)出了他，老淚縱橫。許長安找到父母的牌位，
拜了又拜。還記得當(dāng)初父母在世時，常勸他，說李書瑤對他無情，就算強行迎娶，
將來也不會快樂。那時的許長安滿腦子愛情，根本不聽。如今倒是一語成讖。還記得那日，
他和幾個兄弟在酒樓小聚。聽到旁邊隔間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公主殿下，
許長安待您那么好，恨不得將心挖出來給您，您真的要放棄他，嫁給秦莫之？
”李書瑤摟著秦莫之，神色戲謔。“誰說我要放棄他？
”“當(dāng)初若不是他相貌和秦郎有幾分神似，我又怎會多看他一眼？這么多年他對我一往情深，
就憑他那張臉，我斷不會放他離開。”“只可惜他的性子太傲，不會甘愿屈居人下，
等我磨平了他的性子，他自然會和秦郎一起侍奉我。”許長安面色煞白，直到現(xiàn)在他才知道，
原來李書瑤一直都將他當(dāng)成替身。她不僅不愛他，還把他當(dāng)成寵物一樣馴養(yǎng)！
“若是到時候許長安不愿意給您當(dāng)平夫呢？”短暫的沉默后，李書瑤篤定的笑道。“不會的，
許長安愛我入骨，絕不會離開我，而且他父母雙亡，許家現(xiàn)在就剩他一根獨苗，
他的生命里只有我，離開了我，他會死的。”許長安已經(jīng)不覺得心痛了。他輕聲道。“爹，
娘，孩兒放棄李書瑤了。”“放棄誰？”李書瑤推門而入，臉色并不好看。李書瑤很美，
動人心魄，讓人看了一眼就無法忘懷，當(dāng)初的許長安就是因為這張臉，深陷其中。
如今風(fēng)景依然絕色，可許長安卻沒有任何興趣。李書瑤皺眉。“你還要鬧到什么時候？
”她關(guān)上門，上前一步抓住許長安的手。“我都已經(jīng)答應(yīng)娶你為平夫，你還要我怎樣？
”她總是這樣，每當(dāng)許長安要脫離控制的時候，她就會施舍一些蠅頭小利，
讓許長安覺得還有機會。但事實上，她只是在釣著許長安罷了。許長安淡淡地將手抽出。
“公主殿下大婚在即，還請自重。”李書瑤的臉色陰沉得可怕。她沒想到，
自己都自降身段過來示好，許長安依舊不領(lǐng)情！她深吸了幾口氣，耐著性子道。“許長安，
父王雖然同意我和秦莫之的婚事，但婚禮的花銷卻需要我和秦莫之來承擔(dān)，秦莫之家境貧寒，
所以我需要你準(zhǔn)備十萬兩白銀，籌備婚事。”“另外，駙馬府還未竣工，
秦莫之想讓你將許府騰出來，暫時當(dāng)做駙馬府。”和往常一樣，沒有商量的余地，
全是命令的口吻。他只覺得吵鬧。“不可能。”許府乃是先帝御賜的宅邸，
里面躺滿了大虞忠烈英魂！豈能給一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落魄書生當(dāng)婚房？
李書瑤沒想到許長安會拒絕得如此干脆。她惱羞成怒。“許長安，你什么態(tài)度？
”許長安虛請一手。“管家，送客！”李書瑤陰沉著臉，死死盯著許長安的臉。“許長安，
你會后悔的！”03：如果是以前的許長安，見到李書瑤生氣，肯定會挖空心思湊上去，
滿足李書瑤的種種要求，懇求她的原諒。可現(xiàn)在，他只覺得清凈。接下來的幾天，
他開始清理東西。馬上就要出使西域，這輩子再也不會回來，有些東西需要帶走，
有些東西則需要丟掉。他找到了一個小箱子，里面裝滿了竹簡，
上面寫滿了他寫給李書瑤的情詩。還記得第一次給李書瑤寫情詩時，李書瑤滿臉不屑。
“語句不通，前后矛盾，也敢學(xué)別人作詩？可笑。”自那以后，許長安苦心鉆研文學(xué)，
寫的情詩也越來越好，甚至被不少文人騷客爭相吟誦，可卻沒有換來李書瑤的高看一眼。
甚至連送都送不出去，只能堆放在許府的角落里吃灰。但許長安卻置若罔聞，
依舊每天一篇地寫著，企圖獲得李書瑤的一句夸贊。可到頭來，竹簡堆滿了倉庫，
李書瑤都未曾看過他一眼。他也曾想過放棄。那年花燈詩會。他力挫天下文人，
當(dāng)著天下人的面向她表白。他下定決心，若是李書瑤再無回應(yīng)，他便斬斷妄想，
從此不再糾纏。可那天，李書瑤卻紅著臉，送給他一個花燈。“我心中的如意郎君，
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你若是能夠成為大將軍，我就給你一個機會。”花燈雖然丑陋，
卻是她親手所做，照亮了許長安的心。記憶消散，化作一盞嶄新的花燈。
這些年許長安將花燈奉若珍寶，每天都小心翼翼地擦拭。可到頭來，滿腔深情，
不過是別人眼里的笑話。他生起一攤火。將竹簡和花燈毀之一炬。“少爺，
這……”老管家神色復(fù)雜，他看著許長安長大，十分清楚這些東西都代表了什么。
許長安輕聲道。“我想喝酒。”老管家心中有欣慰，有惋惜，更有高興。少爺他，
終于走出來了。“哎！”接下來的幾天，李書瑤確實沒有再來找他。
倒是經(jīng)常傳出李書瑤帶著秦莫之到處拋頭露面，如膠似漆，恩愛至極。
許長安心中沒有任何波瀾，只覺得自在。這天一大早，宮里的馬車便停到了許府門口。
“今日宮宴，陛下要與許將軍踐行。”穿著紅袍的老太監(jiān)神色謙卑。虞帝的命令，
許長安不得不遵，他上了馬車。他沒有直接去宮殿，而是先去寢宮面見虞帝。虞帝語重心長。
“今日太后壽辰，太后尚不知道你要西行之事，今日若太后問起，你就說和書瑤成婚的是你。
”太后向來對許長安極好，一直將許長安當(dāng)女婿看待。前段時間傳出太后病重，怕時日無多，
虞帝這么做也是想讓太后舒心。許長安點頭。離開寢宮，剛到宮殿，
許長安就看到秦莫之迎面而來。對于他的出現(xiàn)，秦莫之顯得十分意外。待兩人獨處，
秦莫之忍不住開口。“許長安，你已知道公主殿下愛的是我，今日何必過來自取其辱？
”他眼中的挑釁和敵意，讓許長安感到可笑。許長安平靜道。“我和李書瑤再無關(guān)系。
”秦莫之不信。公主殿下千金之軀，想當(dāng)駙馬爺?shù)牟恢矌祝S長安又怎會放棄李書瑤？
見到李書瑤的身影靠近，秦莫之計上心頭，徑直往地上倒去。
“許將軍別打我……”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雙強有力的手抓住。許長安的眼神冰冷徹骨。
“今日太后壽辰，叨擾了她老人家，我滅你滿門。”秦莫之心中一窒，渾身發(fā)抖。
許長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徑直離開。盯著他的背影，秦莫之的眼神從恐懼逐漸變得怨毒。
看到許長安，李書瑤眼中泛起一抹得意。她還以為許長安有多能忍，
能看到她和秦莫之如膠似漆，卻無動于衷。沒想到這么快就忍不住了。
一想到等下許長安會和之前一樣，來到她面前，低聲下氣地懇求她的原諒，
李書瑤就忍不住輕哼起來。許長安迎面走來，她自持矜持，等待著他開口。
誰料許長安看都不看她一眼，徑直錯過她，走向席位坐了下來。李書瑤有些氣結(jié)。
她下意識的想要去質(zhì)問許長安，為什么無視自己。可轉(zhuǎn)念，她卻牽住秦莫之的手，
仿佛沒看見許長安般，朝另一邊坐下。她公然拿起一顆葡萄就朝秦莫之嘴里塞。“秦郎，
我喂你。”滿殿文武鴉雀無聲，神色古怪地看著許長安。只見許長安淡然自若，不悲不喜。
04：李書瑤時刻觀察著許長安的反應(yīng)。并沒有她想象中的難羞成怒，反倒一臉平淡，
就仿佛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不會放在心上一樣。李書瑤心生不安。
現(xiàn)在的許長安讓她感覺很怪，別看許長安就坐在她的面前，可她卻感覺兩人的距離很遠。
這讓她意興闌珊，覺得身邊的秦莫之都不那么順眼了。難道許長安真的不愛她了？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一想到自己可能會失去許長安，李書瑤就心慌的厲害。感受到李書瑤的變化，
秦莫之攥緊雙手，對許長安的恨意更上一層。虞帝陪著太后到場。昔日端莊優(yōu)雅的太后，
如今華發(fā)生，垂垂老矣，走路都要人攙扶。許長安眼眶濕潤，率先迎了上去。“長安，
你來了。”太后牽著許長安的手，滿臉慈祥。“你瘦了，手也變粗糙了，
你這些年在邊關(guān)肯定受了很多苦。”許長安心中的柔軟處被觸動，眼眶中淚水泛起。
在父母死后，真正關(guān)心他的人，只剩下這位太后。世人只看到他文韜武略功名蓋世，
可從未有人在意他吃了多少苦，身上有多少傷！太后拉著許長安說了不少貼己話，老人叨絮，
許長安靜靜地聽著，眼眶已然泛紅。“書瑤那丫頭呢？”太后突然想起了什么，
臉上帶著笑容。“我聽說她近日要成婚了？長安，日后這丫頭就交給你照顧了。
”李書瑤神色一變，先前的慌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得意。怪不得許長安表現(xiàn)的渾不在意，
甚至對她和秦莫之的親昵也視而不見，原來早就和太后商定好，迎娶她的事情。
許長安沉默半響，微微點頭。他實在不忍讓太后傷心。反正五天后他就會離開，
能哄一天是一天。李書瑤卻沒有看到許長安眼里的孝順，只當(dāng)許長安對自己低頭。
“這個玉鐲，你戴上。”太后當(dāng)著眾人的面，取下了戴在手腕上的玉鐲。許長安神色微變。
“不可……”這是太后心儀之物，價值連城，戴了六十多年都未曾摘下。
太后拉著許長安的手，聲音溫和。“我從小看著你長大，早已將你當(dāng)做自己的親孫子，
許家無人，如今你大婚，自然得有長輩為你準(zhǔn)備賀禮，書瑤性子傲，將來若是欺負(fù)你，
你只管來找我，老婆子為你出頭。”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風(fēng)起，
太后身體欠佳，先行離去，看著太后佝僂蒼老的身軀，許長安心里不是滋味。待宴會結(jié)束，
賓客散去。許長安坐在原地，心情久久難以平復(fù)。有那么一個瞬間，
他甚至想要與李書瑤成婚，不為別的，只為滿足太后的心愿。這時李書瑤走了過來，
徑直朝許長安伸出手。“拿來。”許長安抬頭。“什么？”李書瑤冷笑。
“我奶奶給你的玉鐲！那是她給駙馬爺?shù)模∧悴贿^是個平夫，也配戴玉鐲？事先說好，
我與你的婚事只是敷衍太后，走個過場，那天我真正要嫁的人是秦莫之。”許長安愣了愣，
突然釋懷的笑出聲來。直到現(xiàn)在，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曾經(jīng)是多么的愚蠢。居然愛上這么一個女人。
他一句話都不想和李書瑤多說，起身欲走。李書瑤卻急了。她拽住許長安的手，去爭搶玉鐲。
爭搶之中，玉鐲應(yīng)聲而落，摔得粉碎。許長安顫抖著看著四分五裂的玉鐲，一聲未吭，
只是默默的將玉鐲碎片捧在手心。他的心在滴血。這一刻他對李書瑤徹底失望。
李書瑤臉色變了變，冷哼道。“若是早些給我，又豈會摔碎？都怪你！”許長安猛地抬頭。
那冰冷、疏遠、厭惡的眼神，讓李書瑤不由得心頭一顫，面色蒼白。許長安看她的眼神，
從來都是熱切的。何曾像今日這般駭人？李書瑤的聲音都輕了不少，透著小心翼翼。
“不過是一個玉鐲嘛，改日我讓奶奶再送你一個就是。
實在不行我請能人巧匠將玉鐲復(fù)原……”“不必。”許長安撿起殘片，小心翼翼地塞進懷中，
拂袖而去。當(dāng)夜他就找到江湖能匠，連夜將玉鐲修復(fù)，可有幾道裂紋卻無論如何也修復(fù)不了。
摸著上面的裂紋，許長安眼中滿是深遠。“李書瑤，還有四天。”05：第二天一大早，
從宮里來的紅妝就送到了許府門口。昨日的紅袍老太監(jiān)笑呵呵地解釋道。“陛下說了，
許將軍成婚，禮品自然得最高規(guī)格，這些都是陛下的賞賜。”宮廷至寶，琉璃燈瓦，
金銀瓷器應(yīng)接不暇。紅袍老太監(jiān)不由得唏噓。李書瑤和秦莫之的婚事，虞帝分文不出，
可關(guān)乎到許長安，哪怕是做戲，也毫不吝嗇。孰輕孰重不言自明。紅袍老太監(jiān)壓低著聲音。
“陛下還說，最后幾日還請將軍務(wù)必周全，切不可讓太后生疑。”許長安猛地抬頭。
只見紅袍老太監(jiān)眼眸低垂，神色哀傷。許長安心中一窒，身子微微搖晃，他深吸一口氣，
鄭重道。“我明白了。”老管家不知所措。“少爺，您這是……”許長安面無表情。
“四日后，我要與李書瑤成婚。”老管家神色復(fù)雜，欲言又止，最終只化作一聲長嘆。
許長安并未解釋。“喲，聘禮都準(zhǔn)備好了？”李書瑤掀開馬車簾，似笑非笑地打量著許長安。
昨夜許長安離開后，她整夜輾轉(zhuǎn)反側(cè)，心中始終環(huán)繞著不安。可今日，
看到許家門口堆放的聘禮，她心中的不安消散無蹤。“正好可以用在我和秦郎的婚事上，
來人，搬走！”管家連忙想要阻止。許長安卻微微搖頭。反正他也沒想要這些東西，
李書瑤想搬就讓她搬，只要能夠演完這場戲，讓太后奶奶了卻心愿。許長安的沉默，
更加助長了李書瑤的肆意妄為。“既然聘禮你都出了，那這許家是不是也該改成駙馬府？
”許長安冷冷道。“隨你。”“你在生氣？”李書瑤皺眉。“我說過，只是暫時定為駙馬府，
等將來駙馬府竣工，我就會讓秦郎搬走。”許長安懶得理她，轉(zhuǎn)身欲走，卻被她抓住。
“跟我走。”許長安根本不想搭理她，可此時大街上人多眼雜，
他又不好大庭廣眾之下駁了她的面子，萬一傳到太后耳朵里，就不好了。想到這，
他只能任由李書瑤拉著走。上了馬車。以往她只要對許長安笑一笑，許長安就能高興半天，
牽牽小手，更是能讓他羞紅了臉，手足無措。可今日，許長安將頭歪到一邊，
拒絕和李書瑤接觸。“你還說你沒有生氣？”李書瑤挑眉，仿佛已經(jīng)看透了許長安的內(nèi)心。
很快馬車停下。下了馬車，許長安看著漫山遍野的桃花，怔怔失神。“你說你喜歡桃花，
我便令人在此處種滿了桃樹，如今正是賞花時節(jié)，長安，你可消氣？”許長安笑了。
他從不喜歡桃花。他喜歡蒼竹。李書瑤從未記過他的喜好。“書瑤！”秦莫之小跑過來，
一上來就挽住李書瑤的胳膊，不留痕跡地朝許長安露出一個挑釁的眼神。“書瑤，
謝謝你給我種的桃樹，真好看，我很喜歡。”一路走走停停，秦莫之和李書瑤說說笑笑，
渾然將跟在后面的許長安拋之腦后。兩人就那么將許長安丟下，相擁著朝桃林深處走去。
許長安實在覺得無趣，這種打情罵俏，在他心中掀不起絲毫波瀾。若是之前，
他肯定嫉妒的發(fā)狂。可不愛，就是不愛，他的心里沒有任何的感覺，只覺得吵鬧。桃林深處，
人影重疊。“公主，別在這兒……”男人的聲音嬌柔羞恥，斷斷續(xù)續(xù)。“誰讓你撩撥我？
”女人的聲音戲謔急促。“會讓許將軍看到的……”“他看到又何妨？
反正你們都是我的駙馬，總有一天……”許長安渾身發(fā)抖。并非是憤怒，而是惡心。
極度的惡心讓他彎腰吐了出來。“許將軍？”一個驚訝的聲音從他身后響起。
李青雉眉頭微皺，連忙上來攙扶，清澈的眼眸里全是關(guān)切。“許將軍，你這是怎么了？快，
宣太醫(yī)！”李青雉扶著許長安離開。嘔吐聲驚動了桃林中的人。李書瑤衣衫不整地跑出來，
臉色驚慌。06：馬車上，李青雉神色關(guān)切。清澈的陽光透過碎影，撒在她恬靜柔美的臉上。
那雙清澈的眼眸落在許長安的身上，義憤填膺。“姐姐她也太荒唐了！我這就稟報父王，
讓他為你主持公道！”“不必。”許長安此刻已經(jīng)好了許多，縈繞心頭的惡心逐漸消退，
神色也變得冰沉。他和李書瑤再無關(guān)系，不論她要做什么，都和許長安無關(guān)。“待大婚之后，
我就會出使西域，日后和她再無關(guān)聯(lián)。”李青雉驚疑不定，神色復(fù)雜。西域偏遠苦寒，
動蕩不安，許長安天上嫡仙般的人物，竟然選擇出使西域，永不回國！
他該是何等的心灰意冷啊？她忍不住道。“許將軍，世間良配無數(shù)，
何必為了姐姐如此作踐自己？”“但悲不見九州同，我去西域，
乃是為大虞百姓開疆?dāng)U土、伐謀邦交，而不是為了逃避某個女人。”許長安看向窗外，
神色淡然。“此事，還請青雉公主保密。”到了許府，許長安下車離去，看著他筆直的背影，
李青雉喃喃。“姐姐，你真的不會后悔嗎？”深夜。李書瑤匆匆來到許府。
她的臉上透著急切。“長安，你怎么突然走了？”“突感不適罷了，有事？
”許長安正在牌位前餞酒。祠堂之內(nèi)，除了許家列祖列宗之外，
許長安又豎立了許多無名木牌。他們皆是為大虞浴血奮戰(zhàn)，青山埋骨的英勇將士。
他們的名字無人知曉，他們的功績與世長鳴！許長安長躬一身，為將士英魂餞行。
李書瑤嗤笑。“哪有為泥腿子立牌位的？”許長安的面色一冷，眼神森厲。
若無萬萬無名之人鎮(zhèn)守邊關(guān)，馬革裹尸，何來大虞盛世，天下太平？對于許長安的眼神，
李書瑤不屑一顧，她才不相信許長安會為一群戰(zhàn)死的百姓和她置氣。她左右張望。“長安，
先前你寫的那些木簡情書呢？我想看。”她知道，許長安為她寫了滿滿一屋子的情書，
可她從未看過一眼。今日前來，她和許長安夜讀情書，許長安必定情難自禁。“燒了。
”許長安冷冷道。“燒了？你怎舍得。”李書瑤無奈搖頭，誰都有可能燒掉那些情書，
可唯獨不可能是許長安。“長安，別鬧性子了，今夜我要你念詩給我聽。”許長安文冠儒圣，
詩詞歌賦爍絕古今，往日只要她想聽詩，許長安定會絞盡腦汁，哄她開心。許長安平靜道。
“我乏了，公主請回，恕不遠送。”李書瑤怔怔地看著面前熟悉的身影，
突然覺得他有些陌生。許長安太平靜了，平靜到給人一種，不論李書瑤說什么，做什么，
他都不會關(guān)心的地步。可那怎么可能呢？他可是許長安，最愛李書瑤的許長安啊！她抬眸，
卻沒有從許長安的眼眸中看到熱切，唯有平靜。“你是不是在桃園看到了什么？
”李書瑤的語氣有些慌亂。許長安并未回答。粗鄙之語，他不想起口。李書瑤心慌的厲害，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東西正在離她遠去。李書瑤抓住許長安的手，手心傳來的溫度，
才能稍稍讓她感到安心。許長安只覺得厭惡。“公主殿下，夜深，該回府了。
”“我哪也不去！今夜我就陪著你！”話音未落，一個宮女匆匆來報。“公主殿下，
秦駙馬他吐血了。”李書瑤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蒼白，她撒開許長安的手，慌忙離開。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匆匆回頭。“長安，等我回來。”回應(yīng)她的，
是許長安平靜的眼神以及緊閉的門扉。07：今天，許長安起了個大早，前往酒樓會見同僚。
距離離開還有三天，出使的事宜已經(jīng)籌備就緒，作為西行統(tǒng)領(lǐng)，他得見一見隨行的官員。
相談甚歡。待他回到家時已是深夜。卻發(fā)現(xiàn)李書瑤帶著一隊將士將許家圍了個水泄不通。
她的臉上滿是失望和冰冷。“許長安，你竟敢給秦郎下毒！”許長安都聽笑了。“我？
給秦莫之下毒？”他堂堂儒圣，又是當(dāng)朝虞帝親封的兵仙，功名蓋世，權(quán)傾朝野，虞帝信任，
手握重兵！想要殺一個來歷不明的落魄書生，還需用毒？一腳就踢死了，
虞帝還得夸他踢的好。“秦莫之親口所說，你對他嫉妒生恨，證據(jù)確鑿！你還想抵賴？
有哪個人會拿自己的性命去栽贓陷害別人？”李書瑤冷若冰霜，大手一揮。“將許長安拿下，
關(guān)進地牢！”許長安即使對李書瑤已經(jīng)徹底失望，可此刻仍免不了感到悲傷。
他陪伴李書瑤十七年，十七年的相伴，到頭來卻抵不上秦莫之的一句“親口所說”。
只因秦莫之說了，李書瑤就能無條件相信，親自帶兵來抓他！甚至連辯解的機會，
都不給他留下。“秦莫之中毒的事與我無關(guān)。”許長安就靜靜地站在那里。
周圍的士兵無一人敢上前。“許將軍英名蓋世，怎么會做這種事情？”“肯定有誤會啊！
”“保不齊是那秦莫之誣蔑許將軍。”許長安心中冷笑，旁人都能一眼看出來的事情，
李書瑤卻堅信不疑。聽到眾人的議論，李書瑤神色越發(fā)冰沉。“許長安，你若是不認(rèn)罪，
就別想和我成婚！”許長安沉默了。他沒想到，自己一直以來對李書瑤的退讓，
竟然成為了李書瑤用來脅迫他的武器。太后對他視如己出，一直將他當(dāng)親孫子照顧。
他可以不顧李書瑤，卻不能不顧太后。許長安深吸一口氣，選擇隱忍。“我認(rèn)罪。
”最后兩天，只需最后兩天他就能離開！將士們面面相覷，一片驚呼。李書瑤冷若寒冰，
眼里是濃濃的失望。“許長安，竟然真的是你！”許長安不想和李書瑤多費口舌。“來人，
將這個兇徒押去地牢！”李書瑤親自給許長安上鐐銬，她本可以悄悄將許長安帶走，
可她偏不，而是招搖過市，帶著許長安游街，好讓天下人都看看高高在上的許長安，
也會因為嫉妒，對無辜之人痛下殺手！百姓議論紛紛。“儒圣了不起？
我看也是一個欺世盜名的登徒子！”“大將軍就可以草芥人命？我們讀書人的命不是命？
”不明真相的人指著許長安叫罵。人群中沖出來一伙身份不明的人，對著許長安拳打腳踢，
混亂之中有人將刀刺進了許長安的身體。當(dāng)他反應(yīng)過來時，那人已經(jīng)混進人群中消失不見，
只剩下滿身是血的他。地牢的牢頭有所不忍。“公主殿下，許將軍傷的很重，
是不是該先請?zhí)t(yī)來醫(yī)治……”李書瑤神色輕蔑。“他可是兵仙，哪有那么容易死？
”許長安被丟進了牢房。看著他狼狽不堪的模樣，李書瑤心中竟然升起一種暢快之感。
什么高高在上的儒圣兵仙？還不是得拜服在她的腳下？李書瑤居高而下的看著他。“許長安，
幸好秦郎沒有生命危險，否則就不是關(guān)進地牢這么簡單了！這兩天你在這里給我好好反省，
如若不然，你別想和我成婚！”牢門重重關(guān)閉，冰冷和痛苦將許長安拽進黑暗中。
08：許長安蜷縮在潮濕的草席上，發(fā)腥發(fā)臭的氣味熏得他頭暈?zāi)垦！ＫD難起身，
可鮮血的流失讓他幾乎沒有力氣保持站立，又重重的跌倒。他能感覺到，
有什么東西在他體內(nèi)蔓延開來。“是毒。”秦莫之從黑暗中走來，臉上帶著得意的笑。
“怎么樣？跌落凡塵的滋味如何？”許長安腦海中浮現(xiàn)出剛剛當(dāng)街行兇的人，利器入體，
他就是在那時中的毒。“那些是你的人！”他面色陰沉，想要起身，
可毒已經(jīng)蔓延至四肢百骸，他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許長安，我早就跟你說過，
李書瑤愛的是我，而不是你，我只是略施小計，她就會毫不猶豫地將你關(guān)進地牢。
”秦莫之猶如勝利者般，居高而下地踩著許長安的腦袋，用力地碾著。
眼中閃爍著陰毒和暴戾。“你可知七年前，許府上下為何會被屠戮一空？
是我讓李書瑤調(diào)走了護衛(wèi)，又叫走了你，許家只剩孤寡婦幼，不堪一擊！
”“而你舍命救下的李書瑤，卻在當(dāng)天晚上和我承歡纏綿！
”滔天的恨意讓許長安掙扎著想要站起。他要報仇雪恨！卻被秦莫之一腳踩進潮濕的污穢里。
“放心，這毒不會讓你立刻死，畢竟兩天后你還要和李書瑤成親。”“只不過，那時的你，
只會是一具尸體。”他拿出匕首，對準(zhǔn)許長安的臉。“若不是這張臉，
李書瑤又怎會多看你一眼？許長安，你說我要是將這張臉毀了，李書瑤她還會喜歡你嗎？
”刀刃入體，哀嚎撕心。等秦莫之從地牢里出來，來到許家時，許家的牌匾已經(jīng)被摘下，
換上秦氏的字樣。李書瑤寵溺地挽著他的胳膊。“秦郎，如你所愿，許家已經(jīng)改為駙馬府，
你可滿意？”“書瑤，你不必為我遷怒許將軍，許將軍也是因為太愛你才會做那樣的事情，
我能理解。”聞言，李書瑤看向秦莫之的眼神越發(fā)柔和。她的秦郎就是懂事，不像許長安，
整天只會跟她對著來，甚至還做出下毒傷人這樣的事來！秦莫之目光掃過祠堂里那些牌位，
故作小心翼翼道。“我們大婚的時候，若是擺放這些牌位，是不是不太討喜？
”李書瑤眼神翳立。“來人，給我將這些晦氣玩意都丟了！”秦莫之笑道。
“要不還是燒了吧，紅紅火火圖個喜慶。”李書瑤當(dāng)即令人將這些牌位全部焚毀。“不能燒，
不能燒啊！”老管家哭喊著攔住眾人。秦莫之冷笑道。“一個下人，
也敢在公主面前大聲喧嘩？來人，拖走。”見況，老管家瘋了似的撲向火盆，
雙手伸進火盆里搶出幾塊牌位，就被惡奴打暈拖走。秦莫之看著燒焦的無名牌位。
他面露不屑，用腳碾得粉碎。李書瑤目睹這一幕，并沒有當(dāng)一回事。秦莫之在她耳畔輕呼。
“書瑤，我有點累了。”李書瑤嘴角微揚。“那我們回宮去歇息。”秦莫之卻指著許府。
“不，我要在這兒。”李書瑤輕笑。“你這小饞貓，不必急于一時，
成婚那天我先進你的屋子。”逼仄的地牢里。許長安渾身是血地躺在黑暗中。
劇烈的痛苦幾乎將他吞噬殆盡。他要死了。他恍惚間看到那年夏天，陽光正好，
他在街上奔跑追逐風(fēng)聲。突然一個馬車急停，差點將他撞飛。馬夫罵罵咧咧。
他摔得灰頭土臉，縮著腦袋藏在那件滿是補丁的衣服里，倉皇地想要逃走。
一雙粉嫩的手卻主動向他伸來。“對不起，我不該讓馬夫開得太快，你沒事吧？
我?guī)闳メt(yī)館看看吧。”清澈溫和的眼睛映照出少年羞紅的臉。為了抓住年少時的風(fēng)，
他追逐了十七年。“許將軍，許將軍！”瀕死之際，他似乎聽到了年少時的聲音。他看到，
有人沖破黑暗，向他跑來。09：婚禮當(dāng)天。全城紅妝，普天同慶。李書瑤一身鳳冠霞帔，
絕世獨立，這是她夢寐以求的一天，可她的心情卻并不美妙。“還沒有找到許長安嗎？
”她的眼神冰冷，眼底隱藏著不安和慌亂。許長安消失了。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在地牢里。
宮女們紛紛搖頭，找遍了整座城，也沒有發(fā)現(xiàn)許長安的身影。“公主殿下，
吉時馬上就要到了，這要是還找不到許將軍，可就……”主管內(nèi)務(wù)的太監(jiān)眼神隱晦。
今日公主大婚，萬眾矚目，若是出了岔子，丟的可不僅僅是她李書瑤的臉面，
怕是整個大虞皇室都會為之震顫。“去找！掘地三尺也要將許長安給我找出來！
”待打發(fā)走了內(nèi)務(wù)太監(jiān)，她沖心腹低聲道。“去將秦莫之找來。”事已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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