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小叔,輕點。”溫子謙神色僵硬,為新婚準備的花燈籠脫手摔落在地。婚房內,
未過門的妻子姜稚,正依偎在另一個男人懷中,你儂我儂。而那個男人,
正是大姜稚十歲的小叔,凌修遠。“小叔,我不想嫁給溫子謙。”三年前,
溫子謙餓昏在路邊,是姜家送來一碗米粥救了他的命,為報答姜家的恩情,
溫子謙選擇入贅姜家,成為贅婿。當時姜稚年紀尚小,他和姜家約定,等三年后姜稚長大,
再完成婚禮。他本一心報恩,將姜稚視作妹妹看待,打算三年后就離開。可多年相處,
讓他情難自禁,逐漸愛上這個天真浪漫的女孩。再有十天,便是他和姜稚成親的日子,
他滿腔期待,決心守護姜稚一輩子,可誰曾想卻撞見她和凌修遠互訴衷腸。
“可你終究和他有婚約。”凌修遠眉眼低垂,儒雅隨和。他是姜父舊友,
和姜稚并無血脈關系。他比溫子謙都大了十歲。這些年溫子謙一直將凌修遠視作長輩,
凌修遠平時溫文爾雅,君子如玉,卻沒想到凌修遠竟然對姜稚有這樣的歹念!
溫子謙怒不可遏地想要沖進去。卻聽到姜稚道。“我從未喜歡過他,若是爹娘不許我退婚,
我就在大婚那天和你私奔!”“傻丫頭,就算你和他成婚了,我們也能私下在一起啊。
”溫子謙身體一僵,苦笑凄涼。三年前,姜稚身患重病,又染了時疫,
所有人都害怕被她傳染,是溫子謙背著她,在大雪天一步一步敲遍了整座城的醫館,
方才找到醫師愿意搭救。稚氣未脫的她拉著他的手,發抖得不行。“子謙,
我怕……”他抱著她,拍著她的肩頭,輕聲道。“別怕,有相公在。
”溫子謙不眠不休照顧了姜稚一個月,又去靈驗的佛寺日日焚香叩首,終于換來姜稚安康。
醒來后她問他。“子謙,你會陪我一輩子嗎?”溫子謙頷首。“會的。”記憶破碎,
幻化成姜稚冷漠的臉,原來自始至終,姜稚都未曾愛過他,一直都是他的一廂情愿。
溫子謙并不想強人所難,既然不愛,那他就離開。他本就背負國仇家恨,
是為了償還姜家的恩情才留在姜家,如今三年之期已至,正好無牽無掛。
十日后就會有船南下蘇杭,到時他就會離開。“你怎么在這里?”看到門外的溫子謙,
姜稚十分意外,眼中還透著些許慌亂。溫子謙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撿起花燈,
擦了擦上面的泥土,塞到姜稚手中。“你要的花燈,我買回來了。
”一大早姜稚就吵著鬧著要花燈,溫子謙愛她入骨,自然遷就,
卻沒想到姜稚是想將他打發走,好和凌修遠私會。溫子謙輕聲道。“其實不必這么麻煩的。
”姜稚一怔,感受到他眼中的溫柔,不知為何,只覺得和往日不一樣了。難道他聽到了?
可抬頭看著溫子謙平靜的眼眸,她又自顧自地打消這個念頭。溫子謙愛她入骨,
若是知道她要逃婚,又怎會毫無波瀾?“子謙,姜稚和你的婚事將近,
我作為長輩只是過來和她說幾句貼己話而已,你不必多想。”凌修遠淡淡道。“長輩?
”溫子謙盯著兩人緊緊牽在一起的手,目光微寒。姜稚可以不懂事,
可你凌修遠豈能如此糊涂?!溫子謙一拳重重地砸在凌修遠的臉上,將他打翻在地。“子謙,
你瘋了!”一記耳光扇在溫子謙的臉上。他抬頭,看到姜稚憤怒的眼眸。
她將凌修遠護在身后,滿眼的心疼如刀,一刀刀剜著溫子謙的心。“你怎敢打修遠?
他可是我小叔!”溫子謙怔怔地看著她,鼻尖猩紅流出,是血。“那我呢?
我不是你的相公嗎?”他不可置信的眼中不僅有失望,還有痛心,
那個被他從小寵到大的小公主,現在竟然為了另一個男人,動手打他。姜稚眼神冰冷。
“你我尚未成婚,你不算我的相公!溫子謙,給修遠道歉!”溫子謙笑了,透著釋然。
每次姜稚生氣的時候,他都會低聲下氣,順從遷就。仔細想來,其實他早該察覺到,
從小到大姜稚一直只叫他子謙,而從未叫過他相公。可他卻自欺欺人,幻想只要他心夠誠,
姜稚就會看到他的真心。他哄了姜稚許多次,可現在,他不想再哄了。他目光清澈地看著她,
溫柔眷戀消散,只剩疏離。“既然你不是我的娘子,我又為何要聽你的?”02:姜稚一愣。
溫子謙從沒有用過這樣疏遠的語氣和她說話。一種不安涌上心頭,讓她手足無措。“子謙,
你何必因為我,與姜稚置氣?你覺得我行為逾矩,我向你道歉就是。”凌修遠突然站起身,
就要朝溫子謙行禮道歉。可腰還沒彎下去,就被姜稚攔住。“修遠,這件事本就是他不對,
他憑什么生氣?一個贅婿,哪兒來這么大脾氣?”她轉過身冷著臉盯著溫子謙,
沒有看到身后凌修遠挑釁的笑意。一想到她即將就要和溫子謙成親,
無法和相愛的修遠長相廝守,她的語氣也摻雜著些許不悅。“子謙,你若是不給修遠道歉,
我看這婚事也別結了!”縱使溫子謙已經決心離開。可此刻仍免不了心痛如絞。
他曾無數次幻想和姜稚成親的畫面,他認為姜稚也和他一樣,對婚事抱有期待。可現在,
一切都是他一廂情愿。他對姜稚的偏愛和深情,居然成為了她要挾逼迫他低頭的手段。
姜稚篤定溫子謙會低頭。因為溫家遭遇變故,溫子謙父母雙亡,他只剩她,離開她,
溫子謙會死。可溫子謙卻沒有想象中的慌亂,甚至連憤怒都沒有,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眼中是姜稚看不懂的悲傷。“姜稚,你知不知道,有些話是不能說出口的。
”姜稚心猛地揪起,突然窒息。她從未看過溫子謙如此傷心,可她確實不愿意和溫子謙成婚,
只希望溫子謙如同哥哥一樣,陪伴在她身邊,不離不棄。這難道有錯嗎?就在她心煩意亂時,
身后突然傳來凌修遠的哀嚎,他捂著腰,面色痛苦地摔倒在地。“修遠!
”姜稚憤怒的將手中的花燈丟在地上,踩得稀碎,沖著溫子謙惡狠狠道。“修遠有腎病!
多年前要不是他救我,為我換了一顆腎,我早就死了!他要是出了事,
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溫子謙渾身一顫。一年前姜稚背著他,
與凌修遠偷偷跑去江南賞雨,途中遇到山洪。所有人都以為她死了,放棄了搜救,
就連姜父姜母都已經開始準備后事,是溫子謙不眠不休地在山上找了半個月,
才從一群餓狼手中搶回遍體鱗傷的她。為了救她,更是毫不猶豫換出一個腎。
可他卻因此落下病根,成為人們口中病鬼。可為何姜稚會說是凌修遠救了她?
“救了你的人是我啊!”溫子謙想要解釋,卻被姜稚大力推開,
那厭惡的眼神幾乎能將溫子謙殺死。“救了我的人明明是修遠,溫子謙,你真惡心!
”看到姜稚扶著凌修遠離開,溫子謙撿起被踩得稀爛的花燈,喃喃道。“姜稚,
你為什么不信我呢?”咳嗽聲響起。溫子謙回過神來。姜母的身體不好,
這些年都是他在照料,為了治療姜母的肺疾,溫子謙散盡家財,求遍了名醫,
每日更是親自熬藥喂服。當年之事姜母也知曉,定能夠為他解釋清楚。想到這,
他去廚房端起藥湯就匆匆朝后房走去。可當他剛到門口,就聽到姜父和姜母的談話。
“我們養了溫子謙三年,全當是還清了他當初救姜稚的恩情,
我可不想把寶貝閨女嫁給溫子謙那個病鬼。”門外的溫子謙渾身一顫。“此事我會和他談,
凌家乃是江都豪門,與我姜家門當戶對,溫子謙一個廢物贅婿,自會知難而退。
”姜父的話更是讓溫子謙內心凄涼。三年前他剛到姜家時,姜家家徒四壁,債臺高筑。
是他變賣祖產,為姜家還了債,又費盡心力,不知受了多少苦楚和委屈,
才為姜家攢下如今的家底。可現在,他的這些功勞苦勞,似乎都和他無關了一樣。
姜母忍不住問道。“若是姜稚知道當初救她的人是溫子謙,而不是修遠……”姜父冷哼一聲。
“她不會知道,而且也無人會為溫子謙證明。”三伏天,酷熱難耐,可溫子謙卻如墜冰窟。
他沒想到,他一直以來真心對待的家人,原來自始至終都把他當成外人。在姜父姜母眼中,
他只是一個賺錢的工具。只要礙事,就會毫不猶豫地將他踹出家門。他輕笑一聲,滿是自嘲。
他將湯藥倒在地上,轉身離開。03:第二天一大早,他從姜府離開,徑直去了戲院。
“溫少爺,好端端地怎么不唱了呢?”聽到溫子謙要取消節目,戲班掌柜的十分詫異。
姜稚最愛聽戲,為了求戲班在婚宴的時候唱上一曲,溫子謙不知來回跑了幾次,求了多少人,
賠了多少次笑臉,付出多少代價,才讓戲班子挪出那么一天時間。
所有人都感慨溫子謙對姜稚用心至深。可事到如今,怎么說不唱就不唱了?溫子謙垂眸,
心情復雜。“婚宴不會辦,這戲曲自然也不需唱。”聞言,掌柜一愣,小心翼翼道。
“溫少爺,你是不是聽到了什么?”見溫子謙不說話,掌柜的壯著膽子低聲道。
“凌家公子最愛聽我們戲班的戲,每次凌修遠來聽戲,姜稚小姐都會作陪,不是我嚼舌根,
誰都知道凌修遠是姜稚小姐的長輩,可兩人的舉止……過于親密。”溫子謙啞然。
怪不得姜稚一再要求,要讓溫子謙將戲班找來,原來不是因為她想聽,而是因為凌修遠喜歡。
“取消婚禮的事還請幫我隱瞞。”姜家最好面子,若是讓他們知道溫子謙取消了婚禮,
肯定雞飛狗跳。還有九天就要離開,他不愿意最后的日子都不得安寧。“溫公子對我們極好,
我們心里都有數的。”掌柜的止不住嘆氣。“也不知道姜稚小姐怎么想的,
溫公子為她付出那么多,恨不得掏心掏肺,
她怎么就看不見呢……”溫子謙在婚禮上花了不少心思,十里紅妝,鼓瑟和鳴。
而如今他都要一個一個去通知,告訴那些賓客和商戶婚禮取消。眾人聽聞這個消息,
無不惋惜不已,說姜家不識好人心。等他疲憊地回到家,已是深夜。姜府家宴,
姜父拉著凌修遠推杯換盞,姜母對凌修遠噓寒問暖,姜稚則悉心地為他添菜、擦拭。
好像他才是那個外人。見到溫子謙回來,姜母連忙熱情招呼。姜稚甚至主動給他夾菜。
恍惚間,溫子謙仿佛回到剛來姜家的時候,他們一家四口擠在四面漏風的小木屋里,
其樂融融。姜母拉著他的手,告訴他。“從今天起,有我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
你就是我們的親兒子!”姜父笑呵呵地點頭。“有我們在,你以后不必再擔驚受怕。
”那時的他們,應該是真心待他的吧?怎么到現在,突然就變了呢?姜父率先開口。
“子謙啊,還記得三年前你剛到姜家的時候,我與你約定好,三年后你和我家姜稚成親。
”溫子謙知道姜家沒有人贊成這門婚事,他剛想開口婉拒婚約,讓彼此體面。
只聽姜父冷冷道。“如今三年之期已到,你若是有點自知之明,就應該知道配不上我家姜稚,
依我看,這婚事就算了吧。”即使溫子謙早有預料,可此刻還是免不了心寒作痛。
見溫子謙沒有說話,姜稚主動拉住凌修遠的手,開門見山。“子謙,我一直把你當哥哥,
就算我們不成親,也可以當兄妹,你會祝福我們的對嗎?
”比他大十歲的小叔凌修遠也繃著臉,叫了他一聲。“大舅哥。”溫子謙只覺得疲倦。
“我愿意退婚。”這個地方讓他感到窒息和陌生,他只想逃離。聽到他愿意退婚,
姜父姜母喜出望外。“婚禮不必退,到時候直接將新郎換成修遠就好,還得添點銀子,
大辦特辦,子謙你是哥哥,這件事你上心些。”姜母更是拉著他的手,滿臉的和藹可親,
和先前那個罵他一口一個病鬼的姜母判若兩人。“子謙,從今以后,
我們就把你當親兒子看待!咱們一家人好好的。”溫子謙厭惡地抽回手,冷冷道。
“我不會留下。”“你要走?”姜父眉頭緊皺。姜稚心中一跳,有些慌亂,她不明白,
就算她不和溫子謙成親,也可以當兄妹呀,為什么溫子謙要離開?她只是不想和溫子謙成親,
從未想過他會離開。她匆忙開口。“我不許你走。”“姜家養了你三年,你不思回報,
說走就走?你還有一點點良心嗎?”先前還喜笑顏開的姜母頓時痛心疾首。
姜父更是怒不可遏。“你想走可以,但這些年姜家花在你身上錢,你都得吐出來!否則,
你別想離開!”04:三年前姜母患病,是溫子謙求遍名醫,為姜母醫治。
每月的藥材價格高昂,姜家根本無力承擔,是溫子謙拿出家財,才續住姜母的命。姜父好賭,
債主在雨夜踹開院門,登堂入室。刀就架在姜父的脖子上,揚言不還錢,
就把姜稚抓走賣進黑市。是溫子謙拿出祖傳寶玉,抵給債主,才救下姜父和姜稚。
姜父曾信誓旦旦地告訴他,今后一定會將那塊寶玉贖回來。可時至今日,
姜家也沒有為他贖回那塊寶玉。溫子謙怔怔地看著姜父姜母。那丑惡的臉,讓他感到陌生,
也讓他心中最后一絲對姜家的留念煙消云散。這些年,是他含辛茹苦供養姜家,
姜家何曾為他做過一件事?姜家不是舍不得他走,而是怕他走后,無人賺錢贍養姜家。
姜父姜母什么都明白。“好啊,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把賬算明白。”溫子謙拿出賬本。
“我欠你們姜家多少,我盡數補上,你姜家欠我多少,也盡數歸還!”姜母氣的渾身發抖。
“好啊你,原來我們竟然養了一頭白眼狼!”姜父咬牙切齒,重重扇了溫子謙一巴掌。
“孽障!你真的沒有一點心嗎!”溫子謙淡淡地擦掉嘴角的血,平靜道。
“你們先將身上的衣服脫下再跟我說話。”這衣服的料子可是溫子謙花大價錢購置的蜀錦,
他自己都舍不得穿,卻愿意為姜父姜母定制華麗的衣袍。他以真心待人,
將姜父姜母視作親生父母贍養,到頭來卻發現滿腔真心都是笑話!姜稚接過賬本看了一眼,
旋即冷著臉合上。“子謙,這些年我爹娘對你恩重如山,吃穿用度何時少過你的?
你怎么能做假賬?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凌修遠更是站出來,冷聲道。“子謙,過分了!
姜家的錢你一分都帶不走,我不會允許你傷害姜家,傷害姜稚!”父母死后,
所有人都在欺負他。溫子謙徹底心寒,他沒有回答,只是冷笑一聲,獨自離開。回到房間,
溫子謙開始收拾東西。直到這時,他才發現其實沒有什么好收拾的。也就幾件衣物。
當初他孑然一身來到姜家,如今清清白白離開,也好。在箱子底層,
他看到一張尚未完工的紙鳶。春撩風起,還記得當年姜稚看到別人家的小孩在街上放紙鳶,
她也想要,溫子謙便親手給她做了一個。“子謙哥哥,你怎么還沒有做好呀。”“快了快了,
等做好了我們一起去放紙鳶。”“子謙哥哥最好了!”后來,紙鳶做好,
卻看到姜稚和凌修遠一道。“子謙哥哥,你這個紙鳶好丑呀!”“子謙哥哥,
等我和小叔放完了就陪你。”“子謙哥哥,我今天累了,下次吧。”溫子謙一直在等,
可等到現在也沒有等來記憶中的那個女孩。從前沒有,將來自然也不會有。是他在自欺欺人。
溫子謙點燃火,目睹紙鳶被火光吞噬,同記憶一道化作灰燼。“子謙哥哥,你在嗎?
”姜稚推門而入,看到化為灰燼的紙鳶,眼眸微顫。“你……你怎么把它燒了?
”溫子謙輕聲道。“太丑了。”那紙鳶確實很丑,燒了也就燒了。姜稚心中的不安消退,
主動牽起溫子謙的手。“子謙哥哥,改日我們去買一個好看的紙鳶好嗎?
”見溫子謙沒有說話,而是冷淡地抽出手,姜稚心中平白生出惱怒,忍不住開口。
“你到底在鬧什么?先說要離開,然后又偽造賬本,現在又在這里跟我置氣,
你明明以前不是這樣的!”她記憶中的溫子謙,溫文爾雅,說起話來輕聲細語,
從未與人生過氣,就算受了委屈,也會一笑了之。哪像今日這般,冷漠如冰?溫子謙淡淡道。
“以前我眼瞎。”姜稚的眼中滿是失望。“就因為我不愿嫁給你?”“溫子謙,修遠說的對,
你就是一個偽君子,幸好我沒有嫁給你!”溫子謙并沒有反駁,而是平靜地看著她。“姜稚,
你會后悔嗎?”“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和你相識!”姜稚冷笑。爹娘又怎會騙她?
凌修遠怎會騙她?看著她摔門而去,溫子謙將最后一張紙鳶丟進火盆,低聲道。“那就好。
”05:姜稚走后沒多久,凌修遠便來了。一上來便是以長輩的口吻來訓斥。“子謙,
我知道你嫉妒姜稚愛我而不愛你,你對我怎樣都行,但姜父姜母對你極好,
你不該對他們不敬,更不該惹姜稚生氣。”他高高在上,透著勝利者的得意。以往,
溫子謙將凌修遠視作長輩,覺得他是個謙謙君子,處處禮讓。可現在,
他只覺得自己十分可笑。哪有叔叔會惦記自己侄女?衣冠禽獸罷了!
凌修遠本以為溫子謙會憤怒,會像白天一樣對他動手,可讓他失望的是,
自始至終溫子謙都沒有抬眸看他一眼。這種被人無視的感覺,讓凌修遠倍感冒犯。
“姜稚愛的是我,姜家也信任我,這里沒有你的一席之地!我若是你,就會直接離開!
”凌修遠面色鐵青,試圖從溫子謙臉上看到難堪和憤恨。可沒有。自始至終,
溫子謙都展現得十分平淡,如同在看一只跳腳的猴子。溫子謙似乎覺得吵鬧,
方才抬頭看了他一眼。“小叔,我會離開。”一聲小叔,短短兩字,盡顯譏諷。凌修遠不信。
他調查過溫子謙,一個贅婿,吃穿用度都靠姜家施舍,又怎么舍得離開姜家?
“那你什么時候走?”凌修遠恨不得溫子謙現在就走,
這樣就再也沒有人阻止他和姜稚在一起。溫子謙靜靜道。“過些日子,我等的船還沒來。
”還有八天,溫子謙就會離開。到時候他會收拾好一切,給自己,給姜家,
給所有人一個體面。可這落在凌修遠耳中,卻成了敷衍和拖延。
他就料定溫子謙不會甘愿離開。想到這,凌修遠突然將一旁的瓷瓶摔碎,
從中拿起一塊鋒利的碎片,當著溫子謙的面,劃開自己的胳膊。“你在干什么?
”溫子謙眉頭緊皺。凌修遠卻露出得逞的笑意。“你知道為什么姜稚不愛你嗎?
因為在她心中,你是個壞人。”做作的哀嚎聲響徹院落。“修遠,發生什么事了?”下一刻,
姜稚急匆匆地推門而入。一進來就看到凌修遠倒在地上,渾身是血。凌修遠面色蒼白。
“不怪子謙,是我自己摔倒的。”姜稚聞言,怒不可遏地沖到溫子謙面前,
雙眼赤紅地質問道。“你為什么要傷害修遠!”溫子謙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他不明白,
為什么姜稚會直接認定他是兇手。姜稚甚至連解釋的機會都沒給他。她眼神冰冷,一字一頓。
“給我打!”下人們獰笑著將他包圍。不顧他的求饒和解釋,將他打倒在地,
棍棒如雨點般劈頭蓋臉地落下,很快他就失去了意識。見他不再動彈,
下人們如同拖拽一條死狗般,將他丟進柴房。逼仄的柴房里,昏暗壓抑。
溫子謙被下人們打得遍體鱗傷,渾身是血。他的腦海中浮現出多年前的深夜。
兇神惡煞的債主們撞開門。他死死護住姜稚,任由棍棒雨點般地向他身上砸去。他跪在地上,
拿出祖傳的玉佩,沖債主們磕頭。“這是我娘留給我的遺物,價值不菲,你們拿去,
剩下的錢我會想辦法慢慢還。”債主叫罵著離開。姜稚抱著倒在血泊中的溫子謙,哭成淚人。
她在雨中一遍又一遍發誓。“子謙哥哥,以后我來保護你,不會再讓人欺負你!”往事如風,
化作泡影。他蜷縮在角落里,哭了又笑,笑了又哭。他劇烈嘔吐出血,
染紅了潮濕發霉的草席。“好痛……好痛啊……”腰間的疤痕,正往外滲血。
姜稚似是恨透了他,讓那些下人下手極狠。他虛弱地呼救,卻沒有人聽到他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柴房的門被打開。姜稚走進來。看到溫子謙凄慘的模樣,
她眼中掠過一抹不忍。可一想到凌修遠的傷勢,她心中的不忍蕩然無存,只剩憤怒。
“幸好修遠并無大礙,子謙,以后要是再發生這樣的事情,我絕不會放過你!
”溫子謙心中默念。“姜稚,我們沒有以后了。”她冷著臉。“現在跟我出去,給修遠道歉。
”溫子謙沒有解釋。他費了好大勁才從地上爬起來,渾身的疼痛也抵不過他內心的痛楚。
他甚至都沒有看姜稚一眼。輕輕道了聲。“好。”06:從柴房里出來,
只見院內站滿了醫師,都是姜稚請來給凌修遠看傷的。凌修遠故作大度道。“我沒事,
還是給子謙看看傷勢吧。”對只是胳膊上劃了道痕的凌修遠,姜稚滿眼關切。
“你流了那么多血,還在逞強!”而對于遍體鱗傷的溫子謙,姜稚卻冷冷道。“看看!
你傷了修遠,修遠都沒有跟你計較,你的良心就不會愧疚嗎?”同樣是人,
差距怎么這么大呢?溫子謙心中發寒。他渾身上下都在滲血,姜稚卻視而不見。
見溫子謙站在原地沒動,姜稚皺眉催促。“還愣著干什么?過來給修遠道歉!
”溫子謙一瘸一拐地走到凌修遠面前,彎下了腰。“我錯了。”他真的錯了。
他不該對姜稚抱有希望,他不該愛上姜稚。幸好,還有六天,他就可以離開。
凌修遠臉上浮現出得意又挑釁的笑。他甚至大度地拍了拍溫子謙的肩膀。“沒事,
我原諒你了。”姜稚滿意地點頭,對溫子謙的語氣略顯緩和。“你隨便找個地方,
自己包扎一下吧。”溫子謙聲音沙啞。“妹妹,我好痛,我需要醫師。”姜稚愣住了。
這是他第一次叫她妹妹。她本該高興,可不知為何,心中卻十分的不安,
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東西,正在逐漸遠離,她再也觸碰不到。姜稚心煩意亂地敷衍道。
“子謙,你又在鬧什么?不過是些小傷罷了,還用得著醫師?”溫子謙沉默了。
他實在是太痛,太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他搖搖欲墜,就那么栽倒在姜稚面前。
“子謙哥哥,你怎么了?!”姜稚心神大亂,下意識朝溫子謙跑去。看到她關切的樣子,
凌修遠眼中掠過一抹陰毒。姜稚連忙讓人將溫子謙背到床上,請來醫師救治。醫師眉頭緊皺,
剛想說溫子謙狀態很差,可在凌修遠冰冷的眼神下,卻換了口風。“姜小姐,
溫公子并無大礙。”姜稚六神無主。“那他怎么會突然昏倒?”凌修遠開口。
“莫不是在裝病?”姜稚一愣,看向溫子謙的眼神越發厭惡。她突然問道。
“他到底有幾顆腎?”醫師欲言又止。凌修遠冷冷地注視著醫師。醫師頂不住壓力,
最終還是咬牙道。“我看溫公子腎脈齊整,應該是有兩顆。”凌修遠露出得逞的笑意。
姜稚面色如冰,對溫子謙徹底失望。“以為裝病,就能夠吸引我的注意?溫子謙,
你真讓人惡心。”“都不準給他治病,我倒要看看他能裝到什么時候!”待姜稚離開,
凌修遠找到醫師。“他到底怎么樣了?”醫生謹小慎微。“回凌公子的話,溫公子身體極差,
若是無人救治,怕是撐不過三天。”凌修遠丟過去一袋銀子。“閉上你的嘴。”“明白。
”當溫子謙醒來時,屋內空無一人。遠處傳來姜稚和凌修遠的笑聲,兩人在涼亭里相擁,
花前月下。溫子謙內心麻木,沒有任何的波瀾。他拖著傷痛的身體,一瘸一拐地朝外面走去。
他要離開這里,他不能死在這兒。姜母投來譏諷的嗤笑。“還在這兒裝呢,
醫師都說你是裝病,也不知道裝給誰看!”溫子謙不語,只是默默離開。看著他離開的背影,
姜稚眉頭微皺,總覺得心里不太舒服。凌修遠善解人意道。“要不還是把他叫回來吧。
”姜稚冷著臉。“不必管他。”這里是溫子謙的家,離開這里,他又能去哪兒呢?
姜稚篤定溫子謙會乖乖回來。是夜,溫子謙敲響醫館的房門。可他將整座城的醫館都走遍,
也沒有一家醫館愿意救他。“姜小姐發了話,不準我們救您,溫公子,您就別為難我們。
”房門關閉,溫子謙疲倦地癱坐在地上。他望著天,心中不知道是凄涼還是悲傷。酷暑盛夏,
他卻感覺涼意蔓延全身。他覺得自己八成是要死了。閉上眼,
全是這些年和姜稚生活的點點滴滴。姜稚牽著他的手,紅著臉叫他哥哥。姜稚抱著他,
一遍一遍讓他不要離開。風急雨驟,大雨傾盆。澆滅了他的生機。彌留之際,他輕聲道。
“下輩子,不做贅婿了。”07:“溫公子,你怎么傷成這樣?”良神醫皺眉,
親自給溫子謙喂藥。良神醫是江湖名醫,醫術通神,當初就是他,治好了姜母的肺病。
“如不是我碰巧路過,怕是你死在路邊都無人知道!”“你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良神醫解釋道。“你忘了,每年這個時候我都得來給姜母診治肺疾。”得知溫子謙的遭遇,
良神醫憤憤不平。“姜家人也太狼心狗肺,當初若不是你求我,我怎會給姜父治病?
如今他們反倒如此對你。救治這樣的人,折我的壽!從今往后,我再也不會去姜家。
”良神醫準備多留他修養幾日,可溫子謙執意要走。馬上就要離開,
他必須在離開前把產業都打點好。原本,他還想給姜家留下幾間店鋪,姜家對他無情,
他不能對姜家無義。可現在,他已經心灰意冷。他一分錢,都不會給姜家留下。“溫公子,
要不是您,誰會跟姜家做生意啊?”“就是!姜家連您這么好的人都容不下,
將來等姜家接手了產業,還不把咱們坑慘啊?”掌柜們罵罵咧咧。別看溫子謙經商只有三年,
卻積攢下極好的口碑。他心善,時常接濟貧困鄉親,大伙兒提及他無不豎起大拇指。
如今知道他在姜家的遭遇,一個個都義憤填膺,氣得不行。溫子謙不由得紅了眼眶。
陌生人都知道他過的苦,為什么姜稚卻視而不見呢?將事情都打點好后,溫子謙回到姜府。
他準備跟姜稚坦白,婚禮取消,產業也已經變賣。可還沒等他開口,姜稚便怒氣沖沖抓住他,
劈頭蓋臉地質問道。“你昨晚去哪了!為什么不回家?”溫子謙一怔,心中升起一道暖流。
她是在關心他?只聽姜稚催促道。“修遠病了,全城的醫師都治不好,你不是認識良神醫嗎?
快把他叫過來給修遠治病!”暖流被寒意所取代,溫子謙自嘲地笑了起來。
他到底蠢到了何種地步?竟然還會對姜稚抱有期待。溫子謙搖頭。“良神醫不會來了。
”姜稚不信,當即令人去請良神醫。可人剛到良神醫的家門口,還沒等開口,
就被良神醫用掃把趕走,一連去了幾波,都被良神醫用各種手段拒之門外。
“是你收買了良神醫!你真卑鄙!”姜稚冷冷地盯著溫子謙,眼中滿是恨意。
定是溫子謙和良神醫說了什么壞話,所以良神醫才不來給凌修遠治傷!面對那雙憎恨的眼眸,
溫子謙實在不明白,他和姜稚怎么會走到今天這一步?真的只是凌修遠的原因嗎?“我沒有。
”溫子謙搖頭,這是他最后一次解釋。姜稚咬牙切齒,眼中涌現出不甘和委屈的淚光。
“除了你,還有誰能逼迫良神醫?溫子謙,你就這么想娶我?好!只要你能夠讓良神醫過來,
給凌修遠治病,我就嫁給你!”溫子謙靜靜地看著她,沉默許久后開口。“原來在你眼里,
我就是這樣一個人。”他的語氣不悲不喜,說不上失望,也沒有任何憤怒和委屈。
就好像在面對一個和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姜稚的心猛地一窒。
前所未有的不安如潮水般向她襲來,她手足無措,心慌的厲害。她下意識想要辯解,
可溫子謙卻已經不想多聽一個字。他疲倦地離開。“我這就去請良神醫過來。”很快,
一臉不情愿的良神醫就被溫子謙請過來。他剛要號脈,卻沒想到凌修遠突然好了。
“他是在裝病。”良神醫罵罵咧咧地離開。凌修遠一臉陰沉。姜稚卻幫忙找補。
“修遠傷得那么重,怎么可能是裝出來的?定是良神醫誤診了。”溫子謙甚至想笑。原來,
偏愛真的會讓一個人盲目到這種地步。他曾經因為偏愛,忽略了姜稚身上的缺點。而現在,
他醒了,醒的還不算晚。姜稚咬著嘴唇。“子謙,良神醫畢竟還沒有為修遠診治,
我剛剛說嫁給你的事情……”“不必。”溫子謙早已習慣姜稚的出爾反爾。這三年來,
她已經這樣欺騙過溫子謙無數次。說到底,無非是不愛他罷了。或許是因為愧疚,
姜稚忍不住開口。“我會補償你。”補償?溫子謙微微搖頭,姜家欠他的,姜稚欠他的,
如何償還?“不必。”從今往后,他和姜家,概不相欠。08:從姜家拿著東西離開,
溫子謙沒有回頭看姜稚一眼。姜稚心慌意亂。“你要去哪?”溫子謙頭都沒回。“離開姜家,
再也不回來。”這不是溫子謙第一次離家出走,可這次給姜稚的感覺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她突然心慌的厲害,她想要追上去,拉住溫子謙,不讓他走。可向來的矜持卻讓她止步,
怎么也拉不下臉。眼看溫子謙就要邁出大門,姜稚忍不住大喊。“明天就是我和修遠的婚禮,
你是我哥哥,我和修遠都希望你在!”溫子謙沒有回頭,也沒有止步,
而是走進人群中消失不見。就像流沙,消散在指尖,攤開手,只剩空白。姜稚心痛欲裂,
好像有什么至關重要的東西,離她遠去。她鼻尖一酸,突然很想哭。姜母不屑一顧,
當著眾人的面叫罵道。“他一個死了爹娘的贅婿,離了姜家,還能去哪兒?閨女,
你可別心軟,肯定又是溫子謙的奸計!”姜父更是冷笑。“保不齊明天婚禮的時候,
他還會過來搗亂呢!走了正好,圖個清凈!”聞言,姜稚心中還是不安,
卻沒有先前那般不舒服。定是這樣!溫子謙愛慘了她,怎么會輕易離開?
定是不忍看到她和凌修遠成婚,等婚事結束,他肯定會回來。
到時候她就可以和修遠、子謙三個人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離開姜家后,
溫子謙去找了良神醫。他在這里沒有什么朋友,良神醫算一個。南下蘇杭的船還沒到,
他無處落腳,便去酒樓買壺酒,準備和良神醫一醉方休。途經包廂時,
他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凌少爺,你當真要和姜稚成親?”“那以后,
你還能來寵愛奴家嗎?”包廂內,凌修遠左擁右抱。提及姜稚,他的臉上掠過一抹嘲弄。
“不識風情的木頭,哪有你們嬌艷欲滴?”“若不是我在賭莊輸了錢,
老頭子把我從凌家除名,我又怎會挖空心思獲取她的歡心?等我與她成親,奪了姜家的家產,
自會將她一腳踹開!”“到時候就給你們姐妹贖身,咱們雙宿雙飛。”說罷,
他便翻身將歌女壓住。他止不住地低喘。“別叫我修遠,叫小叔。”歌女們嬌笑連連。
聽著包廂里不堪入耳的聲音,溫子謙攥緊雙拳。他一直以為,凌修遠是因為真心愛姜稚,
為了占據姜稚,將他趕走,才做出這些事情。直到現在他才知道,
自始至終凌修遠都沒有愛過姜稚,凌修遠只是將姜稚當做斂財的工具!他為姜稚所不值。
也為自己感到悲哀。他想要返回姜家,告訴姜家人真相,揭穿凌修遠的真實面孔。就在這時,
身后傳來怒斥。“什么人?你在這里干什么?”溫子謙想跑,卻被圍上來的人按住。
凌修遠緩緩走到他面前,用腳踩住他的頭,高高在上的眼神,似在看一條路邊的野狗。
“這不是大舅哥嘛!怎么?什么時候有了偷聽墻角的習慣?”“你騙了姜稚!
”溫子謙咬牙切齒。“那又怎樣?你想揭穿我?你信不信,就算你把事實擺在她面前,
她也只會信我,而不會信你。”溫子謙的內心逐漸沉到谷底。他知道,凌修遠說的是實話。
凌修遠的聲音里滿是嘲弄和奚落。“一個沒了爹娘的廢物贅婿,拿什么跟我斗?
”凌修遠抱著歌女,轉身走進房間。“既然被你聽見,那就斷不能留你,拖走,沉江。
”溫子謙拼命掙扎,卻被人一棍子敲到腦袋,昏死過去。當他醒來時,已經在麻袋里,
手腳都被捆住,嘴也被堵上,只能發出嗚嗚嗚的聲音。“老大,他還在動!
”一個兇狠的聲音道。“那就打死!”無數棍棒落在溫子謙的身上,
將他渾身上下的骨頭盡數打斷,斷裂的骨頭插進內臟,鮮血止不住染紅麻袋。“嘿,沒聲了!
”有人笑道。“給他多綁幾塊石頭,切不可讓他飄上來!”只聽撲騰一聲。
冰冷的江水將溫子謙籠罩,江水灌入他的胸腔,沖刷他的意識。被黑暗吞噬之前,
他似乎聽到人們的哀嚎和求饒,以及一個女人急切的呼喊。“子謙!”09:當他醒來時,
已經置身于一艘畫舫上。清冷絕美的女人守在床前,喜極而泣。“子謙,你可算醒了!
嚇死我了!”她輕輕拉住溫子謙的手,哽咽抽泣。溫子謙記起了她。京都沈家的嫡女,
他的青梅竹馬,沈惜月。多年前京都事變,溫家遭受牽連,他和沈惜月分開,一晃多年。
“當年事情已經查清,陛下早就為溫家平反,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找你,子謙,
我終于找到你了!”……婚禮當天。姜家人早早地就在門口等候,
按理來說迎親的隊伍早就該到了,可直到初曉,也沒有看到一個人影。
“溫子謙到底怎么辦的婚事?這都什么時候了?還沒見到人?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姜母罵罵咧咧,今天可是她最風光的一天。她的閨女要嫁入豪門凌家,
從此逢人都得稱她一聲姜夫人。這要是出了岔子,她這輩子都不會舒坦。
姜父也是要臉面的人,當即眉頭緊皺,催促下人。“去問問。”很快下人慌慌張張地跑回來。
“溫公子幾天前就把婚禮給退了,現在城里所有的紅事班子都不接我們的活兒。
”姜父怒不可遏,將心愛的核桃摔個粉碎。“豈有此理!”姜母氣得面目扭曲,又蹦又跳。
“那頭白眼狼就是見不得我們好!”就在這時,迎親的隊伍由遠及近,
只見凌修遠陰沉著臉走來。他沒想到,溫子謙臨死前居然還留了這一手,
原本他還指望溫子謙出錢置辦婚事。可溫子謙死了。如今他囊中羞澀,
請不起足夠份量的班子,只能臨時找幾個賭坊的混混湊數。凌修遠擠出一絲笑意。“伯父,
伯母,小婿來接雉兒。”看著寒酸的迎親隊伍,姜父姜母面面相覷。
這哪里有一點豪門大家的氣派?“都怪溫子謙,要不然我絕對十里紅妝迎稚兒過門,
伯父伯母請放心,今日虧欠稚兒的,來日我一定加倍補上!”聞言,姜父姜母才滿意點頭。
寒酸就寒酸點吧,只要姜稚能夠嫁入凌家,將來什么樣的富貴享受不到?閨房內,
姜稚身著婚裙,正在靜靜等候。婚裙做工考究,婉約大氣,是溫子謙一針一線親手縫制。
溫子謙的臉在燈火下搖曳,眼里滿是寵溺和溫柔。“姜稚,這件婚裙你要是有哪里不喜歡,
告訴我,我接著改,改到你喜歡為止。”“會不會太麻煩了?
”“那可是你這輩子最重要的日子,我不想你有任何遺憾。”人影在眼中消散,
化作如新的婚裙。姜稚突然有些想溫子謙。今日她大婚,他一定會來吧?門被打開,
姜稚抬起頭,頂著喜帕的她看不清來者的臉。“稚兒,我來接你了。”凌修遠的聲音傳來。
不知為何,姜稚心中竟然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能夠嫁給心愛的男子,她本應該高興,
可她卻沒有想象中那么開心。來到門口,沒有想象中的八抬花轎,而是一架寒酸的破敗木轎,
上面坑坑洼洼還漏風。“我的花轎呢?”姜稚不解。她和溫子謙說好,成婚那日,
要用八抬花轎迎她入門。“城里的喜班子都被溫子謙威脅,不接咱們的活兒,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