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陛下,臣女愿意出使西域諸國。”莊重的大殿內,虞帝垂首,
神色復雜地盯著眼前長跪不起的姜歡。“此事,你和作舟說過了嗎?
”李作舟乃是當今三殿下,虞帝的親兒子。年少時的驚鴻一瞥,讓姜歡念念不忘。
是李作舟說。“你若成為天下第一文圣,我便娶給你。”可就在姜歡成為儒圣,
力壓天下文人那一日,李作舟卻說,文人輕骨,他喜歡武將。姜歡決然投筆從戎,
鎮守邊關七載。北進拓土三千里,殺得異族不敢南下牧馬,聞姜色變。他說,等她回來,
就和她成婚。如今她功成名就,凱旋而歸,滿心歡喜地想讓虞帝賜婚。
卻在回京的那天聽見他和別人的交談。“作舟,姜歡那么好,你為什么不想和她成婚?
”“她千萬般好,也不及我的媛媛萬分之一,我只想享受被天之驕女癡心追求的感覺,
卻并不愛她。”姜歡深吸一口氣,重重叩首。“還請陛下替臣女隱瞞。”虞帝嘆道。
“作舟之事,朕有愧于你,你有何要求只管提,朕無有不允。”姜歡道。“臣女愿教化諸國,
揚我大虞正統,終身不歸。”虞帝動容,高高在上的天子從龍椅走下,來到姜歡的身邊,
拍了拍她的肩膀沉聲道。“十日后,隨軍出使西域。”從大殿離開,姜歡心情釋然。
足足十七年的一廂情愿,今日終于要畫上句號。十日后,她和李作舟再無關聯。路過宮闈,
一道熟悉的身影吸引了姜歡的注意。李作舟站在御花園中,清冷飄逸,
而在他身邊還跟著一位白衣女子。李作舟笑意溫柔,姜歡略微失神。姜歡從未見他笑過,
本以為他生性冷清,原來只是不對她笑。“媛媛,父王已經允諾,十日后你我成親,
你可歡喜?”寧媛白衣飄然,傾國傾城,一雙杏花眼楚楚情深。李作舟最喜歡她的眼,
干凈溫和,讓人如沐春風,不自覺的沉淪。不像姜歡的那雙眼,熱切呆板,生不起情趣,
讓人倍感厭煩。“我自然高興,只是這樣,
姜將軍那邊……”世人誰不知道姜歡愛李作舟如命?為了搏李作舟一笑,先問鼎儒圣,
后成為兵仙!此等奇女子,要是得知李作舟和她人成婚,還不得發瘋發狂?提及姜歡,
李作舟冷冷道。“她算什么?我做事,何須考慮她的意見?”姜歡心中一痛,
即使她已經決定放下李作舟,可此時仍免不了感到悲傷。十七年的無微不至,
哪怕是一塊冰也能給捂熱乎了。可她卻沒有在李作舟心中留下一星半點的位置。
“參見姜將軍。”巡宮的侍衛突然高呼。看到姜歡,李作舟臉上掠過一抹不自覺的慌亂,
旋即沉著臉走了過去。“姜歡,此乃宮闈禁地,外臣不可膻闖,你難道不知道嗎?
”姜歡看向寧媛。姜歡位高權重,尚不可隨意進入宮闈,可這寧媛一介民女,
憑什么能夠隨意出入皇子的寢宮?無非是不愛罷了。姜歡沒有爭論,而是頷首。“臣知罪,
臣這就離開。”看著姜歡平靜離開的背影,李作舟莫名的感到不安。“等等!”姜歡止步。
李作舟松了口氣,果然是欲擒故縱!“我和媛媛兩情相悅,你若是心有介懷,
待我和她成婚之后,再納你為平妻就是。”大虞男子可納平妻,雖說是平妻,
可地位卻和正妻天差地別。換言之,若是姜歡成為平妻,今后不僅要伺候李作舟,
還要伺候寧媛。李作舟篤定,仿佛平妻二字,是對姜歡天大的恩賞。姜歡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怔怔地看著李作舟,笑道。“我,給你當平妻?”寧媛連忙叫了起來。“姜將軍功名蓋世,
豈能是平妻?怎么著也該是正妻!我當平妻才是!”李作舟深情款款抓住寧媛的手安撫道。
“若無你的出謀劃策,她豈能擊退敵軍?”姜歡攥緊雙拳。她鎮守邊關這些年,
寧媛隔段時間就往她那寄信,對外說是錦囊妙計,可實際上全是一張張白紙!
她不止一次向李作舟解釋,可每次都換來李作舟的猜疑,認為她是想獨占功勞,
才故意將寧媛的書信換成白紙。每次姜歡都覺得扎心,而今日更感心痛。
旋即他不滿地看著姜歡,眼中似有冰霜。“姜歡,別以為我不知道,
你的兵仙之名都是騙來的!本皇子給你一次機會,將你的軍功拿出來為媛媛請賞,
待本皇子和媛媛成親之后,便與你成婚。”在他看來,姜歡沒有拒絕的可能。
姜歡卻啞然失笑。她身上的軍功,乃是無數英勇將士用命拼來的!她答應他們,
要用軍功為犧牲的將士們贍養家眷。豈能用在寧媛身上?姜歡靜靜地看了他姜久。
最終靜靜吐出三個字。“我拒絕。”02:李作舟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姜歡居然會拒絕自己。
他錯愕地看著她,顯得不知所措。片刻后,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變得輕蔑。“姜歡,
我和媛媛婚事既定,你又何必欲擒故縱,惹我煩心?”姜歡并沒有解釋。他認為是欲擒故縱,
那就是欲擒故縱吧,反正十日后她就會離開。屆時李作舟也將和她再無關聯。姜歡沒有說話,
而是行了一禮。“皇子殿下,臣告退。”那聲皇子殿下,尤為刺耳。李作舟眉頭緊皺,
一直以來姜歡都叫他作舟,哪怕他因此跟姜歡吵了好多次,姜歡都沒有改口。
今日怎么……寧媛哀嚎一聲。“作舟,我好像被蜜蜂蟄了。”李作舟的注意頓時被吸引過去,
將姜歡的事拋之腦后。“宣太醫!”回到姜府,姜歡目光哀傷。姜家滿門忠烈,
有多少人敬重,就有多少人痛恨。七年前深夜大火,異族的探子殺入京都,
甘愿付出暴露的代價,也要將姜家滿門屠戮一空。當時姜歡正在保護李作舟,
等她回到姜家時,見到的只有沖天火光和一地橫尸。于是她親赴邊關,逐馬西境三千里,
殺得異族尸橫遍野。如今她報仇雪恨,再回到姜家時,卻只剩一個空空蕩蕩的門庭。
留守的老管家認出了她,老淚縱橫。姜歡找到父母的牌位,拜了又拜。
還記得當初父母在世時,常勸她,說李作舟對她無情,就算強行婚嫁,將來也不會快樂。
那時的姜歡滿腦子愛情,根本不聽。如今倒是一語成讖。還記得那日,
她和幾個姐妹在酒樓小聚。聽到旁邊隔間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皇子殿下,
姜歡待您那么好,恨不得將心挖出來給您,您真的要放棄她,去娶寧媛?”李作舟摟著寧媛,
神色戲謔。“誰說我要放棄她?”“當初若不是她相貌和媛媛有幾分神似,
我又怎會多看她一眼?這么多年她對我一往情深,就憑她那張臉,我斷不會放她離開。
”“只可惜她的性子太傲,不會甘愿屈居人下,等我磨平了她的性子,
她自然會和媛媛一起侍奉我。”姜歡面色煞白,直到現在她才知道,
原來李作舟一直都將她當成替身。他不僅不愛她,還把她當成寵物一樣馴養!
“若是到時候姜歡不愿意給您當平妻呢?”短暫的沉默后,李作舟篤定地笑道。“不會的,
姜歡愛我入骨,絕不會離開我,而且她父母雙亡,姜家現在就剩她一根獨苗,
她的生命里只有我,離開了我,她會死的。”姜歡已經不覺得心痛了。她輕聲道。“爹,娘,
女兒放棄李作舟了。”“放棄誰?”李作舟推門而入,臉色并不好看。李作舟很帥,
動人心魄,讓人看了一眼就無法忘懷,當初的姜歡就是因為這張臉,深陷其中。
如今風景依然絕色,可姜歡卻沒有任何興趣。李作舟皺眉。“你還要鬧到什么時候?
”他關上門,上前一步抓住姜歡的手。“我都已經答應娶你為平妻,你還要我怎樣?
”他總是這樣,每當姜歡要脫離控制的時候,他就會施舍一些蠅頭小利,
讓姜歡覺得還有機會。但事實上,他只是在釣著姜歡罷了。姜歡淡淡地將手抽出。
“皇子殿下大婚在即,還請自重。”李作舟的臉色陰沉得可怕。他沒想到,
自己都自降身段過來示好,姜歡依舊不領情!他深吸了幾口氣,耐著性子道。“姜歡,
父王雖然同意我和寧媛的婚事,但婚禮的花銷卻需要我和寧媛來承擔,寧媛家境貧寒,
所以我需要你準備十萬兩白銀,籌備婚事。”“另外,寧府還未竣工,
寧媛想讓你將姜府騰出來,暫時當做寧府。”和往常一樣,沒有商量的余地,
全是命令的口吻。她只覺得吵鬧。“不可能。”姜府乃是先帝御賜的宅邸,
里面躺滿了大虞忠烈英魂!豈能給一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青樓花魁當婚房?
李作舟沒想到姜歡會拒絕得如此干脆。他惱羞成怒。“姜歡,你什么態度?”姜歡虛請一手。
“管家,送客!”李作舟陰沉著臉,死死盯著姜歡的臉。“姜歡,你會后悔的!
”03:如果是以前的姜歡,見到李作舟生氣,肯定會挖空心思湊上去,
滿足李作舟的種種要求,懇求他的原諒。可現在,她只覺得清凈。接下來的幾天,
她開始清理東西。馬上就要出使西域,這輩子再也不會回來,有些東西需要帶走,
有些東西則需要丟掉。她找到了一個小箱子,里面裝滿了竹簡,
上面寫滿了她寫給李作舟的情詩。還記得第一次給李作舟寫情詩時,李作舟滿臉不屑。
“語句不通,前后矛盾,也敢學別人作詩?可笑。”自那以后,姜歡苦心鉆研文學,
寫的情詩也越來越好,甚至被不少文人騷客爭相吟誦,可卻沒有換來李作舟的高看一眼。
甚至連送都送不出去,只能堆放在姜府的角落里吃灰。但姜歡卻置若罔聞,
依舊每天一篇地寫著,企圖獲得李作舟的一句夸贊。可到頭來,竹簡堆滿了倉庫,
李作舟都未曾看過她一眼。她也曾想過放棄。那年花燈詩會。她力挫天下文人,
當著天下人的面向他表白。她下定決心,若是李作舟再無回應,她便斬斷妄想,
從此不再糾纏。可那天,李作舟卻紅著臉,送給她一個花燈。“我心中的皇子妃,
文韜武略缺一不可,你若是能夠成為大將軍,我就給你一個機會。”花燈雖然丑陋,
卻是他親手所做,照亮了姜歡的心。記憶消散,化作一盞嶄新的花燈。
這些年姜歡將花燈奉若珍寶,每天都小心翼翼地擦拭。可到頭來,滿腔深情,
不過是別人眼里的笑話。她生起一攤火。將竹簡和花燈毀之一炬。“小姐,
這……”老管家神色復雜,他看著姜歡長大,十分清楚這些東西都代表了什么。姜歡輕聲道。
“我想喝酒。”老管家心中有欣慰,有惋惜,更有高興。小姐她,終于走出來了。“哎!
”接下來的幾天,李作舟確實沒有再來找她。倒是經常傳出李作舟帶著寧媛到處拋頭露面,
如膠似漆,恩愛至極。姜歡心中沒有任何波瀾,只覺得自在。這天一大早,
宮里的馬車便停到了姜府門口。“今日宮宴,陛下要與姜將軍踐行。
”穿著紅袍的老太監神色謙卑。虞帝的命令,姜歡不得不遵,她上了馬車。
她沒有直接去宮殿,而是先去寢宮面見虞帝。虞帝語重心長。“今日太后壽辰,
太后尚不知道你要西行之事,今日若太后問起,你就說和作舟成婚的是你。
”太后向來對姜歡極好,一直將姜歡當親孫女看待。前段時間傳出太后病重,怕時日無多,
虞帝這么做也是想讓太后舒心。姜歡點頭。離開寢宮,剛到宮殿,姜歡就看到寧媛迎面而來。
對于她的出現,寧媛顯得十分意外。待兩人獨處,寧媛忍不住開口。“姜歡,
你已知道皇子殿下愛的是我,今日何必過來自取其辱?”她眼中的挑釁和敵意,
讓姜歡感到可笑。姜歡平靜道。“我和李作舟再無關系。”寧媛不信。皇子殿下千金之軀,
想當皇子妃的不知凡幾,姜歡又怎會放棄李作舟?見到李作舟的身影靠近,寧媛計上心頭,
徑直往地上倒去。“姜將軍別打我……”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雙強有力的手抓住。
姜歡的眼神冰冷徹骨。“今日太后壽辰,叨擾了她老人家,我滅你滿門。”寧媛心中一窒,
渾身發抖。姜歡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徑直離開。盯著她的背影,
寧媛的眼神從恐懼逐漸變得怨毒。看到姜歡,李作舟眼中泛起一抹得意。
他還以為姜歡有多能忍,能看到他和寧媛如膠似漆,卻無動于衷。沒想到這么快就忍不住了。
一想到等下姜歡會和之前一樣,來到他面前,低聲下氣地懇求他的原諒,
李作舟就忍不住輕哼起來。姜歡迎面走來,他自持矜持,等待著她開口。
誰料姜歡看都不看他一眼,徑直錯過他,走向席位坐了下來。李作舟有些氣結。
他下意識的想要去質問姜歡,為什么無視自己。可轉念,他卻牽住寧媛的手,
仿佛沒看見姜歡般,朝另一邊坐下。他公然拿起一顆葡萄就朝寧媛嘴里塞。“媛媛,我喂你。
”滿殿文武鴉雀無聲,神色古怪地看著姜歡。只見姜歡淡然自若,不悲不喜。
04:李作舟時刻觀察著姜歡的反應。并沒有他想象中的難羞成怒,反倒一臉平淡,
就仿佛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不會放在心上一樣。李作舟心生不安。現在的姜歡讓他感覺很怪,
別看姜歡就坐在他的面前,可他卻感覺兩人的距離很遠。這讓他意興闌珊,
覺得身邊的寧媛都不那么順眼了。難道姜歡真的不愛他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一想到自己可能會失去姜歡,李作舟就心慌的厲害。感受到李作舟的變化,寧媛攥緊雙手,
對姜歡的恨意更上一層。虞帝陪著太后到場。昔日端莊優雅的太后,如今華發生,垂垂老矣,
走路都要人攙扶。姜歡眼眶濕潤,率先迎了上去。“歡歡,你來了。”太后牽著姜歡的手,
滿臉慈祥。“你瘦了,手也變粗糙了,你這些年在邊關肯定受了很多苦。
”姜歡心中的柔軟處被觸動,眼眶中淚水泛起。在父母死后,真正關心她的人,
只剩下這位太后。世人只看到她文韜武略功名蓋世,可從未有人在意她吃了多少苦,
身上有多少傷!太后拉著姜歡說了不少貼己話,老人叨絮,姜歡靜靜地聽著,眼眶已然泛紅。
“作舟那小子呢?”太后突然想起了什么,臉上帶著笑容。“我聽說他近日要成婚了?歡歡,
日后這小子就交給你照顧了。”李作舟神色一變,先前的慌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得意。
怪不得姜歡表現的渾不在意,甚至對他和寧媛的親昵也視而不見,原來早就和太后商定好,
嫁給他的事情。姜歡沉默半響,微微點頭。她實在不忍讓太后傷心。反正五天后她就會離開,
能哄一天是一天。李作舟卻沒有看到姜歡眼里的孝順,只當姜歡對自己低頭。“這個玉鐲,
你戴上。”太后當著眾人的面,取下了戴在手腕上的玉鐲。姜歡神色微變。
“不可……”這是太后心儀之物,價值連城,戴了六十多年都未曾摘下。太后拉著姜歡的手,
聲音溫和。“我從小看著你長大,早已將你當做自己的親孫女,姜家無人,如今你大婚,
自然得有長輩為你準備賀禮,作舟性子傲,將來若是欺負你,你只管來找我,
老婆子為你出頭。”風起,太后身體欠佳,先行離去,看著太后佝僂蒼老的身軀,
姜歡心里不是滋味。待宴會結束,賓客散去。姜歡坐在原地,心情久久難以平復。
有那么一個瞬間,她甚至想要與李作舟成婚,不為別的,只為滿足太后的心愿。
這時李作舟走了過來,徑直朝姜歡伸出手。“拿來。”姜歡抬頭。“什么?”李作舟冷笑。
“我奶奶給你的玉鐲!那是他給皇子妃的!你不過是個平妻,也配戴玉鐲?事先說好,
我與你的婚事只是敷衍太后,走個過場,那天我真正要娶的人是寧媛。”姜歡愣了愣,
突然釋懷的笑出聲來。直到現在,她才發現自己曾經是多么的愚蠢。居然愛上這么一個男人。
她一句話都不想和李作舟多說,起身欲走。李作舟卻急了。他拽住姜歡的手,去爭搶玉鐲。
爭搶之中,玉鐲應聲而落,摔得粉碎。姜歡顫抖著看著四分五裂的玉鐲,一聲未吭,
只是默默的將玉鐲碎片捧在手心。她的心在滴血。這一刻他對李作舟徹底失望。
李作舟臉色變了變,冷哼道。“若是早些給我,又豈會摔碎?都怪你!”姜歡猛地抬頭。
那冰冷、疏遠、厭惡的眼神,讓李作舟不由得心頭一顫,面色蒼白。姜歡看他的眼神,
從來都是熱切的。何曾像今日這般駭人?李作舟的聲音都輕了不少,透著小心翼翼。
“不過是一個玉鐲嘛,改日我讓奶奶再送你一個就是。
實在不行我請能人巧匠將玉鐲復原……”“不必。”姜歡撿起殘片,小心翼翼地塞進懷中,
拂袖而去。當夜她就找到江湖能匠,連夜將玉鐲修復,可有幾道裂紋卻無論如何也修復不了。
摸著上面的裂紋,姜歡眼中滿是深遠。“李作舟,還有四天。”05:第二天一大早,
從宮里來的紅妝就送到了姜府門口。昨日的紅袍老太監笑呵呵地解釋道。“陛下說了,
姜將軍成婚,禮品自然得最高規格,這些都是陛下的賞賜。”宮廷至寶,琉璃燈瓦,
金銀瓷器應接不暇。紅袍老太監不由得唏噓。李作舟和寧媛的婚事,虞帝分文不出,
可關乎到姜歡,哪怕是做戲,也毫不吝嗇。孰輕孰重不言自明。紅袍老太監壓低著聲音。
“陛下還說,最后幾日還請將軍務必周全,切不可讓太后生疑。”姜歡猛地抬頭。
只見紅袍老太監眼眸低垂,神色哀傷。姜歡心中一窒,身子微微搖晃,他深吸一口氣,
鄭重道。“我明白了。”老管家不知所措。“小姐,您這是……”姜歡面無表情。“四日后,
我要與李作舟成婚。”老管家神色復雜,欲言又止,最終只化作一聲長嘆。姜歡并未解釋。
“喲,嫁妝都準備好了?”李作舟掀開馬車簾,似笑非笑地打量著姜歡。昨夜姜歡離開后,
他整夜輾轉反側,心中始終環繞著不安。可今日,看到姜家門口堆放的嫁妝,
他心中的不安消散無蹤。“正好可以用在我和媛媛的婚事上,來人,搬走!
”管家連忙想要阻止。姜歡卻微微搖頭。反正她也沒想要這些東西,李作舟想搬就讓他搬,
只要能夠演完這場戲,讓太后奶奶了卻心愿。姜歡的沉默,更加助長了李作舟的肆意妄為。
“既然嫁妝你都出了,那這姜家是不是也該改成寧府?”姜歡冷冷道。“隨你。
”“你在生氣?”李作舟皺眉。“我說過,只是暫時定為寧府,等將來寧府竣工,
我就會讓媛媛搬走。”姜歡懶得理他,轉身欲走,卻被他抓住。“跟我走。
”姜歡根本不想搭理他,可此時大街上人多眼雜,她又不好大庭廣眾之下駁了她的面子,
萬一傳到太后耳朵里,就不好了。想到這,她只能任由李作舟拉著走。上了馬車。
以往他只要對姜歡笑一笑,姜歡就能高興半天,牽牽小手,更是能讓她羞紅了臉,手足無措。
可今日,姜歡將頭歪到一邊,拒絕和李作舟接觸。“你還說你沒有生氣?”李作舟挑眉,
仿佛已經看透了姜歡的內心。很快馬車停下。下了馬車,姜歡看著漫山遍野的桃花,
怔怔失神。“你說你喜歡桃花,我便令人在此處種滿了桃樹,如今正是賞花時節,歡歡,
你可消氣?”姜歡笑了。她從不喜歡桃花。她喜歡蒼竹。李作舟從未記過她的喜好。“作舟!
”寧媛小跑過來,一上來就挽住李作舟的胳膊,不留痕跡地朝姜歡露出一個挑釁的眼神。
“作舟,謝謝你給我種的桃樹,真好看,我很喜歡。”一路走走停停,
寧媛和李作舟說說笑笑,渾然將跟在后面的姜歡拋之腦后。兩人就那么將姜歡丟下,
相擁著朝桃林深處走去。姜歡實在覺得無趣,這種打情罵俏,在她心中掀不起絲毫波瀾。
若是之前,她肯定嫉妒的發狂。可不愛,就是不愛,她的心里沒有任何的感覺,只覺得吵鬧。
桃林深處,人影重疊。“殿下,別在這兒……”男人的聲音嬌柔羞恥,斷斷續續。
“誰讓你撩撥我?”女人的聲音戲謔急促。“會讓姜將軍看到的……”“她看到又何妨?
反正你們都是我的妃子,總有一天……”姜歡渾身發抖。并非是憤怒,而是惡心。
極度的惡心讓她彎腰吐了出來。“姜將軍?”一個驚訝的聲音從她身后響起。
李諾安眉頭微皺,連忙上來攙扶,清澈的眼眸里全是關切。“姜將軍,你這是怎么了?快,
宣太醫!”李諾安扶著姜歡離開。嘔吐聲驚動了桃林中的人。李作舟衣衫不整地跑出來,
臉色驚慌。06:馬車上,李諾安神色關切。清澈的陽光透過碎影,撒在他陽剛帥氣的臉上。
那雙清澈的眼眸落在姜歡的身上,義憤填膺。“兄長他也太荒唐了!我這就稟報父王,
讓他為你主持公道!”“不必。”姜歡此刻已經好了許多,縈繞心頭的惡心逐漸消退,
神色也變得冰沉。她和李作舟再無關系,不論他要做什么,都和姜歡無關。“待大婚之后,
我就會出使西域,日后和他再無關聯。”李諾安驚疑不定,神色復雜。西域偏遠苦寒,
動蕩不安,姜歡天上嫡仙般的人物,竟然選擇出使西域,永不回國!
她該是何等的心灰意冷啊?他忍不住道。“姜將軍,世間良配無數,
何必為了兄長如此作踐自己?”“但悲不見九州同,我去西域,
乃是為大虞百姓開疆擴土、伐謀邦交,而不是為了逃避某個男人。”姜歡看向窗外,
神色淡然。“此事,還請諾安殿下保密。”到了姜府,姜歡下車離去,看著她筆直的背影,
李諾安喃喃。“兄長,你真的不會后悔嗎?”深夜。李作舟匆匆來到姜府。
他的臉上透著急切。“歡歡,你怎么突然走了?”“突感不適罷了,有事?
”姜歡正在牌位前餞酒。祠堂之內,除了姜家列祖列宗之外,姜歡又豎立了姜多無名木牌。
他們皆是為大虞浴血奮戰,青山埋骨的英勇將士。他們的名字無人知曉,
他們的功績與世長鳴!姜歡長躬一身,為將士英魂餞行。李作舟嗤笑。
“哪有為泥腿子立牌位的?”姜歡的面色一冷,眼神森厲。若無萬萬無名之人鎮守邊關,
馬革裹尸,何來大虞盛世,天下太平?對于姜歡的眼神,李作舟不屑一顧,
他才不相信姜歡會為一群戰死的百姓和他置氣。他左右張望。“歡歡,
先前你寫的那些木簡情書呢?我想看。”他知道,姜歡為他寫了滿滿一屋子的情書,
可他從未看過一眼。今日前來,他和姜歡夜讀情書,姜歡必定情難自禁。“燒了。
”姜歡冷冷道。“燒了?你怎舍得。”李作舟無奈搖頭,誰都有可能燒掉那些情書,
可唯獨不可能是姜歡。“歡歡,別鬧性子了,今夜我要你念詩給我聽。”姜歡文冠儒圣,
詩詞歌賦爍絕古今,往日只要他想聽詩,姜歡定會絞盡腦汁,哄他開心。姜歡平靜道。
“我乏了,殿下請回,恕不遠送。”李作舟怔怔地看著面前熟悉的身影,
突然覺得她有些陌生。姜歡太平靜了,平靜到給人一種,不論李作舟說什么,做什么,
她都不會關心的地步。可那怎么可能呢?她可是姜歡,最愛李作舟的姜歡啊!他抬眸,
卻沒有從姜歡的眼眸中看到熱切,唯有平靜。“你是不是在桃園看到了什么?
”李作舟的語氣有些慌亂。姜歡并未回答。粗鄙之語,她不想起口。李作舟心慌的厲害,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東西正在離他遠去。李作舟抓住姜歡的手,手心傳來的溫度,
才能稍稍讓他感到安心。姜歡只覺得厭惡。“皇子殿下,夜深,該回府了。”“我哪也不去!
今夜我就陪著你!”話音未落,一個宮女匆匆來報。“皇子殿下,寧小姐她吐血了。
”李作舟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蒼白,他撒開姜歡的手,慌忙離開。似是想到了什么,
他匆匆回頭。“歡歡,等我回來。”回應他的,是姜歡平靜的眼神以及緊閉的門扉。
07:今天,姜歡起了個大早,前往酒樓會見同僚。距離離開還有三天,
出使的事宜已經籌備就緒,作為西行統領,她得見一見隨行的官員。相談甚歡。
待她回到家時已是深夜。卻發現李作舟帶著一隊將士將姜家圍了個水泄不通。
他的臉上滿是失望和冰冷。“姜歡,你竟敢給媛媛下毒!”姜歡都聽笑了。“我?
給寧媛下毒?”她堂堂儒圣,又是當朝虞帝親封的兵仙,功名蓋世,權傾朝野,虞帝信任,
手握重兵!想要殺一個來歷不明的落魄書生,還需用毒?一腳就踢死了,
虞帝還得夸她踢的好。“寧媛親口所說,你對她嫉妒生恨,證據確鑿!你還想抵賴?
有哪個人會拿自己的性命去栽贓陷害別人?”李作舟冷若冰霜,大手一揮。“將姜歡拿下,
關進地牢!”姜歡即使對李作舟已經徹底失望,可此刻仍免不了感到悲傷。
她陪伴李作舟十七年,十七年的相伴,到頭來卻抵不上寧媛的一句“親口所說”。
只因寧媛說了,李作舟就能無條件相信,親自帶兵來抓她!甚至連辯解的機會,
都不給她留下。“寧媛中毒的事與我無關。”姜歡就靜靜地站在那里。
周圍的士兵無一人敢上前。“姜將軍英名蓋世,怎么會做這種事情?”“肯定有誤會啊!
”“保不齊是那寧媛誣蔑姜將軍。”姜歡心中冷笑,旁人都能一眼看出來的事情,
李作舟卻堅信不疑。聽到眾人的議論,李作舟神色越發冰沉。“姜歡,你若是不認罪,
就別想和我成婚!”姜歡沉默了。她沒想到,自己一直以來對李作舟的退讓,
竟然成為了李作舟用來脅迫她的武器。太后對她視如己出,一直將她當親孫女照顧。
她可以不顧李作舟,卻不能不顧太后。姜歡深吸一口氣,選擇隱忍。“我認罪。”最后兩天,
只需最后兩天她就能離開!將士們面面相覷,一片驚呼。李作舟冷若寒冰,
眼里是濃濃的失望。“姜歡,竟然真的是你!”姜歡不想和李作舟多費口舌。“來人,
將這個兇徒押去地牢!”李作舟親自給姜歡上鐐銬,他本可以悄悄將姜歡帶走,可他偏不,
而是招搖過市,帶著姜歡游街,好讓天下人都看看高高在上的姜歡,也會因為嫉妒,
對無辜之人痛下殺手!百姓議論紛紛。“儒圣了不起?我看也是一個欺世盜名的登徒子!
”“大將軍就可以草芥人命?我們讀書人的命不是命?”不明真相的人指著姜歡叫罵。
人群中沖出來一伙身份不明的人,對著姜歡拳打腳踢,混亂之中有人將刀刺進了姜歡的身體。
當她反應過來時,那人已經混進人群中消失不見,只剩下滿身是血的她。
地牢的牢頭有所不忍。“殿下,姜將軍傷的很重,
是不是該先請太醫來醫治……”李作舟神色輕蔑。“她可是兵仙,哪有那么容易死?
”姜歡被丟進了牢房。看著她狼狽不堪的模樣,李作舟心中竟然升起一種暢快之感。
什么高高在上的儒圣兵仙?還不是得拜服在他的腳下?李作舟居高而下的看著她。“姜歡,
幸好媛媛沒有生命危險,否則就不是關進地牢這么簡單了!這兩天你在這里給我好好反省,
如若不然,你別想和我成婚!”牢門重重關閉,冰冷和痛苦將姜歡拽進黑暗中。
08:姜歡蜷縮在潮濕的草席上,發腥發臭的氣味熏得她頭暈目眩。她艱難起身,
可鮮血的流失讓她幾乎沒有力氣保持站立,又重重的跌倒。她能感覺到,
有什么東西在他體內蔓延開來。“是毒。”寧媛從黑暗中走來,臉上帶著得意的笑。
“怎么樣?跌落凡塵的滋味如何?”姜歡腦海中浮現出剛剛當街行兇的人,利器入體,
她就是在那時中的毒。“那些是你的人!”她面色陰沉,想要起身,
可毒已經蔓延至四肢百骸,她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姜歡,我早就跟你說過,
李作舟愛的是我,而不是你,我只是略施小計,他就會毫不猶豫地將你關進地牢。
”寧媛猶如勝利者般,居高而下地踩著姜歡的腦袋,用力地碾著。眼中閃爍著陰毒和暴戾。
“你可知七年前,姜府上下為何會被屠戮一空?是我讓李作舟調走了護衛,又叫走了你,
姜家只剩孤寡婦幼,不堪一擊!”“而你舍命救下的李作舟,卻在當天晚上和我承歡纏綿!
”滔天的恨意讓姜歡掙扎著想要站起。她要報仇雪恨!卻被寧媛一腳踩進潮濕的污穢里。
“放心,這毒不會讓你立刻死,畢竟兩天后你還要和李作舟成親。”“只不過,那時的你,
只會是一具尸體。”她拿出匕首,對準姜歡的臉。“若不是這張臉,
李作舟又怎會多看你一眼?姜歡,你說我要是將這張臉毀了,李作舟他還會喜歡你嗎?
”刀刃入體,哀嚎撕心。等寧媛從地牢里出來,來到姜家時,姜家的牌匾已經被摘下,
換上寧氏的字樣。李作舟寵溺地挽著她的胳膊。“媛媛,如你所愿,姜家已經改為駙馬府,
你可滿意?”“作舟,你不必為我遷怒姜將軍,姜將軍也是因為太愛你才會做那樣的事情,
我能理解。”聞言,李作舟看向寧媛的眼神越發柔和。他的媛媛就是懂事,不像姜歡,
整天只會跟他對著來,甚至還做出下毒傷人這樣的事來!寧媛目光掃過祠堂里那些牌位,
故作小心翼翼道。“我們大婚的時候,若是擺放這些牌位,是不是不太討喜?
”李作舟眼神翳立。“來人,給我將這些晦氣玩意都丟了!”寧媛笑道。“要不還是燒了吧,
紅紅火火圖個喜慶。”李作舟當即令人將這些牌位全部焚毀。“不能燒,不能燒啊!
”老管家哭喊著攔住眾人。寧媛冷笑道。“一個下人,也敢在殿下面前大聲喧嘩?來人,
拖走。”見況,老管家瘋了似的撲向火盆,雙手伸進火盆里搶出幾塊牌位,
就被惡奴打暈拖走。寧媛看著燒焦的無名牌位。她面露不屑,用腳碾得粉碎。
李作舟目睹這一幕,并沒有當一回事。寧媛在她耳畔輕呼。“書瑤,我有點累了。
”李作舟嘴角微揚。“那我們回宮去歇息。”寧媛卻指著姜府。“不,我要在這兒。
”李作舟輕笑。“你這小饞貓,不必急于一時,成婚那天我先進你的屋子。”逼仄的地牢里。
姜歡渾身是血地躺在黑暗中。劇烈的痛苦幾乎將他吞噬殆盡。她要死了。
她恍惚間看到那年夏天,陽光正好,她在街上奔跑追逐風聲。突然一個馬車急停,
差點將她撞飛。馬夫罵罵咧咧。她摔得灰頭土臉,縮著腦袋藏在那件滿是補丁的衣服里,
倉皇地想要逃走。一雙白皙的手卻主動向她伸來。“對不起,我不該讓馬夫開得太快,
你沒事吧?我帶你去醫館看看吧。”清澈溫和的眼睛映照出少女羞紅的臉。
為了抓住年少時的風,她追逐了十七年。“姜將軍,姜將軍!”瀕死之際,
她似乎聽到了年少時的聲音。她看到,有人沖破黑暗,向她跑來。09:婚禮當天。
全城紅妝,普天同慶。李作舟一身紅錦婚袍,絕世獨立,這是他夢寐以求的一天,
可他的心情卻并不美妙。“還沒有找到姜歡嗎?”他的眼神冰冷,眼底隱藏著不安和慌亂。
姜歡消失了。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在地牢里。宮女們紛紛搖頭,找遍了整座城,
也沒有發現姜歡的身影。“皇子殿下,吉時馬上就要到了,這要是還找不到姜將軍,
可就……”主管內務的太監眼神隱晦。今日皇子大婚,萬眾矚目,若是出了岔子,
丟的可不僅僅是他李作舟的臉面,怕是整個大虞皇室都會為之震顫。“去找!
掘地三尺也要將姜歡給我找出來!”待打發走了內務太監,他沖心腹低聲道。
“去將寧媛找來。”事已至此,只能讓寧媛帶上頭套,蒙混過關。心腹面露驚懼。
這事要是露餡,可是欺君的罪過!“愣著干什么?快去!”很快寧媛就被人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