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國公府小姐院里的粗使丫頭,日日做著最臟最累的活,攢著一點微薄的銀錢。
小姐把我配給了馬奴宋御,我只盼著能和他一起贖身,遠離這深宅高墻,
過自由自在的小日子??赦Р患胺赖?,小姐為了逃避嫁給殘疾的攝政王,
竟一夜之間消失無蹤。國公府亂作一團,最終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只因我與小姐長得有五分相似。為了保全家族,他們抓我給小姐替嫁。我拼了命向宋御求救,
他卻狠心灌了我一碗迷魂湯,親手用麻繩把我綁進花轎。他說,小姐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不能讓小姐受一點委屈,哪怕是犧牲我。可他不知道,那個風雪夜里,救他一命的人,
從頭到尾,都只有我……01管家領著老爺來抓我的時候,我正在掏爐膛里烤熟的地瓜。
地瓜香氣四溢,熱騰騰地燙手,可還沒等我把它拿出來,我就被七八個家丁死死按在地上,
臉狠狠磕在冰冷的磚地上。“冤枉啊!“我拼命掙扎,”這地瓜不是我偷的,
是菜攤嬸子送的!我只是借個火!”老爺站在一旁皺著眉,
用嫌棄的目光掃過我的臉——一個滿臉爐灰的丫頭,頭發還被火燎得卷曲,怎么看怎么狼狽。
他冷聲問管家:“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和小姐五分像的丫頭?”管家滿臉賠笑,
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對對對,就是她!這丫頭叫……叫杏兒,是個粗使丫鬟,
平時邋遢得沒樣子,洗干凈就好了!”于是,我被拖去井邊,從頭到腳洗了個干凈,
換上了小姐舊日的衣裙。當我照見水中的自己時,終于明白他們要我做什么了——三日前,
小姐突然消失了。整個國公府上下鬧翻了天,找遍了京城角角落落,都不見小姐的蹤影。
大家都心知肚明,小姐這是逃婚了。她是京城第一美人,天仙一般的人物,
怎么可能愿意嫁給傳聞中殺人如麻,面目猙獰,還瘸了條腿的攝政王?可那攝政王權傾朝野,
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閻王,他要碾碎國公府,比碾死一只螞蟻還簡單。老爺自然不敢違抗,
國公府上下幾百條人命,也不敢違抗。他們焦頭爛額了三天三夜,
終于想出了一個餿主意——左右兩人沒見過面,
不如就找一個和小姐容貌身形都相似的丫鬟去替嫁。而這個倒霉透頂的丫鬟,就是我。
02我被關進柴房,四周黑漆漆的,寒風從破舊的窗欞灌進來,凍得我渾身發顫。
我心里千百遍念著宋御的名字,期盼著他能來救我。宋御是國公府的馬奴,是我最好的朋友,
也是小姐指給我的婚配。此前我拼命掙扎著去人群中尋找宋御的身影,可是他不在。
那時我才恍然發覺,自從小姐消失之后,他好像也不見了。他兩年前來的國公府,
御馬的手法極好,人長得也好看,可總是沉默寡言,對所有人都保持著冷淡的距離。
我很喜歡他,總是想方設法找他說話,討他開心,幫他教訓欺負人的小廝。久而久之,
他也愿意和我說話了。我有時會偷偷帶吃的去馬棚找他,我們會一起坐在干草堆上,
看著星星聊天??刹还芪覀兞氖裁矗掝}總會拐到小姐身上——“小姐比仙女還美。
”“小姐菩薩心腸,能遇見她是我今生最好的事?!彼崞鹦〗銜r,眼里總有一片星光閃爍,
表情溫柔得好像春水一般。我安慰自己——畢竟是小姐嘛,做下人的,喜歡小姐是正常的。
可心里總是一陣陣地酸澀翻涌——如果小姐真像他說得那么善良美好,為什么我還吃不飽飯,
要和他分著偷來的剩菜吃?有一次,我故作玩笑地問他:“那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好看?
畢竟大家都說我和小姐有五分像呢。”他愣了一下,隨即笑出聲,
眼底帶著戲謔:“你看看你自己,頭發亂得像雞窩,瘦得像個小雞仔,哪里能像小姐?
”那一刻我才明白——他眼里只有小姐,甚至從來沒有認真看過我的臉。如今,
他和小姐一起消失了。小姐常年深居閨閣,如果沒有人幫助,怎么可能消失無蹤。
宋御沒有帶我走,小姐更不會回來,而國公府……會把我推去見閻王。
心臟像被什么狠狠攥住,我喘不過氣,突然覺得自己像個笑話。03門外傳來腳步聲,
柴房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管家站在門口,笑得陰冷:“杏兒,別想著跑了。
成親的時辰快到了,乖乖嫁過去,不比在這當個低賤的丫鬟強?”家丁婢女蜂擁而入,
我死死抓住門框,雙腿亂踢,拼了命地反抗,柴房里頓時亂成一團。
“杏兒……”熟悉的嗓音響起,驚得我渾身一顫。是宋御!他來了,他沒有拋棄我!
我抬頭望去,只見他站在門口,俊朗的眉目間透著隱忍,神色復雜地望著我。
他一定是來救我的!只要他愿意帶我走,我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也愿意!
可下一瞬——他猛地上前,一只手死死扣住我的下顎,冰涼的指尖嵌入我的皮肉,
力道大得讓我生疼。滾燙的液體帶著刺鼻的苦澀氣息,毫無預兆地被灌入喉中,嗆得我猛咳,
喉嚨仿佛被烈火灼燒。“你……?”我喉間發緊,眼淚霎時奪眶而出。他卻不曾松手,
眼底一片寒涼,狠心按住我,不容我掙脫?!皩Σ黄穑觾骸!彼纳ひ羯硢〉统?,
帶著難以言喻的壓抑,
“我不能讓小姐受這樣的委屈……哪怕犧牲你……”藥汁順著喉嚨滑入腹中,
像一條毒蛇鉆入五臟六腑。我的四肢漸漸失去力氣,意識開始模糊,整個世界天旋地轉,
陷入無盡的黑暗。最后的畫面,是宋御近在咫尺的臉——決絕,冷漠,如同一把生銹的刀,
生生剜開我的心臟。04再度醒來,已是在洞房之中。紅蓋頭遮住了我的視線,
眼前一片昏暗,模模糊糊辨不清周圍的景象。我屏住呼吸,豎起耳朵細聽,屋內靜得可怕,
連門外都沒有動靜。攝政王不在。除了我,空無一人。我在飛快起身翻找,
想找一件趁手的武器——若真被拆穿,大不了拼個魚死網破??煞榱苏麄€屋子,別說刀,
連根繡花針都沒摸到。懸著的心終于還是死了。我不斷深呼吸,
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左右攝政王也未曾見過真正的小姐,只要我沉住氣,應對得當,
未必會當場露餡……至少,能多活片刻。可這句話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我驀地一把抓起桌上的酒壇,仰頭猛灌。酒壯慫人膽!辛辣的酒液灼燒喉嚨,滾入胃里,
如火焰一般翻騰。漸漸地,緊繃的神經松弛了些,我抱著酒壇,迷迷糊糊趴倒在桌上,
意識隨酒意渙散開來……夢境翻涌,
我恍惚間又回到了那個風雪交加的夜晚——我與宋御初遇的那個雪夜。漫天飛雪,
呼嘯的寒風割裂長空,國公府大門外,積雪堆得老高。他就蜷縮在那,覆上一層冰雪,
渾身僵硬得快要變成一具冰冷的尸體。下人們匆匆回稟小姐,她隔著雪幕冷冷瞥了一眼,
眉頭微蹙,語氣漠然:“拖走,別臟了國公府的地。”可我站在那里,
牙齒幾乎要咬破嘴唇——那可是一條人命。最終,我沖進風雪,
將那個幾乎沒了氣息的人拖起來,一步步拉進了最近的醫館。可當我抖著手摸遍了全身,
所有的碎銀加起來也不夠診金。大夫翻著賬本,頭也不抬地甩出一句:“沒錢?
這人快沒氣兒了,救活了也活不長,別浪費藥材。”我死死咬住牙,翻遍了所有的口袋,
最后摸出一只銀墜子——一只刻著“杏”字的銀墜子。——那是我一年前,
從另一個快死的人那拿到的東西。那時候,我在山道上撞見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
他身上的傷口深可見骨,又摔斷了腿,我背著他走了整整十里山路,才把他送進城。
后來他問我要什么謝禮。我坦然道:“救你不是為了錢,你還是先把錢留著治傷吧。
以后要是發達了,記得分我點銀子,讓我能從國公府贖身?!蹦悄腥苏?,旋即仰頭大笑,
笑聲意味不明。片刻后,他從袖中摸出一只銀墜子遞給我——那墜子做工精致,銀光流轉,
一看便不是尋常之物,與我這樣一個粗使丫鬟格格不入。我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
生怕弄丟了,還在上面刻下了自己的名字。他盯著我的動作認真道:“這個你收好,
以后說不定能救你一命?!蔽抑划斔S口一說,權當戲言,誰知……他這句話,竟成了真。
只是,這個墜子救下的,不是我,而是宋御。05那一晚,他命懸一線,
我只能拼盡全力去賭。我攥緊雙手,硬著頭皮搬出小姐的名頭狐假虎威——“這個人,
是國公府小姐指名要救的!你若不救,出了事可別后悔!”我將墜子塞進掌柜手里,
指尖發抖,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壓低嗓音道:“喏,這可是小姐的貼身信物。你若治好了他,
以后國公府少不了照拂你的生意?!辟€注已下,唯有孤注一擲?!屹€贏了,
宋御撿回了一條命??蛇@條命,后來卻成了小姐的。他拼盡一切討她歡心,努力習武,
只為有朝一日能站在她身邊,護她周全;卻在我險些被山匪砍殺時,
第一時間將小姐護在身后,讓我獨自面對生死;他忍饑挨餓也要積攢銀錢,
自己吃著我省下、甚至偷來的剩飯殘羹,
只為買些小玩意兒送給小姐博她一笑;他為小姐隨手丟下的一塊絲帕珍而重之,貼身存放,
卻看不見我不善做細活兒,
卻為他縫補衣裳扎傷的手指;他因小姐嫌苦而賜給他的參湯感動得徹夜難眠,
可我熬了一整夜的藥,卻被他毫不在意地擱置在一旁……他一直以為,
是那個天仙般的小姐垂憐他,賜予他一線生機。所以,他愛她如命。所以,
他愿意為她赴湯蹈火,粉身碎骨。所以,哪怕拿我的命去填,他也毫不猶豫!
我無數次想開口告訴他——小姐從不在乎奴才的命,救他回來的人,是我。
可每次看著他眼中那熾熱而虔誠的光,我終究還是把真相咽了回去。如果他知道,
那救他的人只是個粗鄙的婢女,而非他心中的明月佳人……他也會這樣溫柔地看著我嗎?
他也會用那樣眷戀的目光,毫無保留地注視我嗎?我害怕。怕他眼中的光芒熄滅,
怕他臉上的溫柔褪盡,更怕自己無法承受那份失望。于是,
我甘愿沉溺在自己精心編織的幻夢里,癡癡地等待著——等待著虛假的來日方長,
等待只是錯覺的日久生情,等待著他有一天,能真正看見我。真是,自作自受!
夢境驟然破碎,仿佛有無數鋒利的碎片朝我襲來,割得我鮮血淋漓。
“是我啊……”我在夢里無助地掙扎,淚水滾燙,順著臉頰滑落,
聲音哽咽:“是我救的你……你這個沒良心的……”忽然,一道清冽沉靜的氣息靠近。
一瞬間,所有的夢魘戛然而止。冷冽的松柏氣息混著淡淡的藥香拂過鼻尖,讓人心底發顫。
朦朧間,我睜開眼,對上了一雙漆黑如夜的眸子。幽深,冷冽,仿佛沉沉夜色下的孤星,
深不見底。他微微俯身,凝視著我,眉目凌厲,輪廓深刻,
一身黑色暗紋長袍襯得整個人矜貴而駭人。那是一種極具壓迫感的存在,明明沉默不語,
卻令人心悸。陌生,卻又莫名熟悉。我茫然地眨了眨眼,想看清楚些??蛇€未等我開口,
酒意翻涌而上,我瞬間驚醒!夜色沉沉,房內空無一人,四下寂靜無聲。桌上,
不知何時多了一盞醒酒湯,熱氣氤氳,裊裊升騰。06與之前預想的不同,如今成婚多日,
我都未曾見過攝政王一面。我曾暗自猜測,或許這樁婚事之于他不過是完成任務,
一個可有可無的擺設新娘,不值得他親自來見。若真是如此,那我倒也樂得清靜,
安分守著這王府一隅,做個隱形人便好??善婀值氖?,
王府上下待我恭敬得過分——管家親自為我安排院落,錦被繡枕、新服衣飾,
無不精致到極致;膳房每日送來的膳食無一不是府中最好的,
那些我叫不出名字的食材鋪滿長桌;侍女們一日三次問安,低眉順眼,謙恭有禮,
口口聲聲喚我“王妃”。我一個替身婢女,哪里受得起這般尊貴?終于,我找到管家,
委婉道:“大家不必如此,王爺……必不喜歡你們如此為我費心……”管家怔了一瞬,
旋即笑容滿面:“王爺有吩咐,王妃尊貴,王府上下不得有絲毫怠慢。
”又補充道:“王爺還說了,這幾日朝堂之事繁雜,脫不開身,未能陪伴王妃。
若王妃覺著悶,可隨意走動,萬不可拘束。”他微微一笑,語氣溫和得像是勸哄,
“等王爺回來,必定親自陪您?!迸阄??攝政王怎會有閑心陪一個工具?可我沒有深究,
也不敢深究,只低低應了聲。偶爾午夜夢回,我也會夢到宋御,夢里我們還像從前那樣,
并肩坐在院墻下,輕聲笑談??上乱凰查g畫面陡然翻轉,宋御的身影變得決絕冷酷,
滾燙的藥汁穿喉而過,像一團烈火將我最后一絲希冀焚盡我恨嗎?當然恨。可恨意又如何?
如今的我身處這座高墻深院,早已自身難保,宋御與我再無瓜葛。這世上再沒有“杏兒”,
只有攝政王府里的王妃。若我命夠長,也許這份苦澀的恨意,終有一日能被時間磨平。
可我萬萬沒想到,他會以那樣的方式,再次出現在我面前——07那日午后,日光正好,
丫鬟笑著遞來一碟桂花糕,我正要接過,院門突然被人猛地推開?!靶觾?!
”這聲呼喊如驚雷炸裂,我猛然抬頭,整個人幾乎僵在原地。宋御?!他一身風塵,
眼底猩紅,喘息紊亂,仿佛是一路跌跌撞撞闖進來的。他瘋了嗎?!這是王府,擅闖者死!
更重要的是,我現在的身份是攝政王妃,他想害我一起送命嗎?!“你瘋了!快走!
”我壓低聲音,厲聲呵斥??伤麉s像是聽不見般,目光死死鎖住我,手掌緩緩攤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