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石記·青銅初生商王武丁二十三年秋,殷墟祭祀場的青銅器裂縫里,
我嘗到了第一口帶鐵銹味的月光。那時的我還不能被稱為"花妖",
不過是黏附在青銅卣殘片上的幾簇青苔。這件本該盛放秬鬯美酒的禮器,
在昨夜的人牲祭祀中裂成了兩半。濃稠的鮮血順著饕餮紋的眼眶滲入石縫,
混著巫祝吟唱的余韻,在我的葉片上凝結成暗紅色的露珠。
"叮——"青銅碎片忽然震顫起來,驚得我縮回剛探出的菌絲。隔著朦朧的晨霧,
我看見十五歲的季陽蹲在青石臺前,正在用骨針剔除卣耳里的凝血。
少年鑄鼎匠的手指布滿灼傷疤痕,卻在觸及青銅紋路時異常輕柔,
仿佛在撫摸初生幼獸的胎毛。"父親說萬物有靈。"他對著裂縫呢喃,
指尖懸停在我藏身的苔蘚上方,"昨夜的血祭...很疼吧?"一滴晨露落在我的菌絲上。
那是我第一次嘗到眼淚的滋味七載寒暑流轉,季陽從學徒變成了殷墟最年輕的鑄鼎師。
每日寅時三刻,他總會提著松煙熏黑的陶罐來到青石臺。青銅器殘片在戰亂中越積越多,
而我的菌絲早已爬滿整塊祭祀石——當然,是在他視線之外。"今日是玄鳥至的吉日。
"青年將晨露傾灑在石縫間,青銅護腕撞出清越聲響。我趁機伸出菌絲纏住他垂落的發梢,
那縷烏發里浸著松脂與銅銹的氣息,比月光更令人安心。季陽忽然輕笑:"每次來澆灌,
總覺得青石臺的苔蘚格外鮮潤。"我的菌絲僵在半空。難道這人類發現了什么?
"定是父親在天之靈庇佑。"他摩挲著青銅護腕內側的銘文,
那上面刻著老鑄鼎師留下的最后作品——對舞的玄鳥繞著太陽紋盤旋,
羽翼上凝結著永遠不會干涸的血珠。我悄悄探向那處銘文,卻在觸碰的瞬間被燙得縮回菌絲。
替的畫面在靈識中炸開:暴雨中的鑄模、龜甲灼裂的脆響、老匠人將滾燙的銅液澆進陶范時,
喉嚨里溢出的最后一聲嗚咽。原來人類也會在器物里留下記憶。帝辛九年春,
周人的戰鼓震碎了殷墟的黎明。四更天的鑄造坊飄著細雨,我躲在季陽的青銅護腕里,
菌絲纏繞著那對玄鳥紋路。他的血正順著護腕邊緣滴落,在青石臺上洇出詭異的星圖。
"帶著...去岐山..."垂死的老巫祝將龜甲塞進他懷里,青銅面具下滲出黑血,
"西伯侯的卦象顯示..."轟隆!燃燒的梁柱砸在我們面前。
季陽將我棲身的青石殘片塞進衣襟,灼熱的體溫透過麻布傳來。
我在黑暗中感受著他劇烈的心跳,
菌絲不自覺地纏繞住那片龜甲——上面用朱砂畫著某種類似藤蔓的圖騰。"青蘅。
"他忽然喚道,這是昨夜他為我取的名字。當時我們躲在坍塌的祭壇下,
他的血滴在我新長出的淺綠色葉片上:"詩經有云'瞻彼淇奧,綠竹青青',
你就叫..."破空而來的箭矢打斷了他的話。現在我終于明白,
人類將死亡稱為"落葉歸根"是何等溫柔的說法。季陽的血浸透了整塊龜甲,
我的菌絲在瘋狂生長中裹住他的心臟。
刻下第一道云雷紋、二十歲發現青石臺的苔蘚會在月圓夜閃爍微光..."原來你早知道了。
"我的第一句人言消散在夜風里。月光下,季陽腰間的青銅鈴鐺突然發出鳴響,
那是他今晨剛完工的作品——鈴舌是半片青玉,外殼刻著玄鳥銜靈芝的圖案。
菌絲順著鈴鐺的裂縫鉆進去時,我看見了最后的畫面:三天前的子夜,
他將我的苔蘚小心移植到鈴鐺內壁,用朱砂在鈴殼寫下"長相守"三個甲骨文。
"當啷——"鈴鐺墜地的瞬間,我的視野突然分裂成無數碎片。菌絲在青銅記憶里穿梭,
看見周人的戰馬踏碎殷商龜甲,看見西岐的山巔綻放著血紅色的靈芝,
看見更多閃著微光的苔蘚在青銅鼎中蘇醒..."去岐山。"我抱著逐漸冰冷的軀體,
菌絲第一次凝聚出人類手掌的形狀,"季陽,我帶你去看..."晨風卷起燃燒的旌旗,
青銅鈴鐺在廢墟中發出幽光。當第一縷陽光刺破云層時,
我的發間已經生出了玄鳥形狀的青銅簪——那是從他護腕紋路上拓印的記憶。
第二章?鳳鳴卷·岐山雪周武王伐紂第二年冬,我背著青銅鈴鐺爬上岐山時,
發間的玄鳥簪正發出灼燒般的疼痛。三百丈冰崖下的周人軍營飄著狼煙,
那些曾刺穿季陽胸膛的箭矢,此刻都插在冰封的祭壇四周。我蜷縮在冷杉樹洞里,
菌絲纏繞著青銅鈴鐺內壁的苔蘚——那是季陽移植的最后一片青綠。
"叮——"鈴鐺突然在子夜自鳴,驚落樹梢積雪。
月光透過冰棱折射在鈴殼的"長相守"銘文上,竟映出條發光小徑,直指祭壇中央的冰柱。
那里面封著朵并蒂雪蓮,每片花瓣都閃爍著與我菌絲同源的微光。
"同族..."我撫上冰柱的瞬間,整座山崖突然震動。祭壇下方傳來鎖鏈掙動的聲響,
二十三條玄鐵鏈捆著的根本不是周人祭祀的犧牲,而是株正在枯萎的雪靈芝。
它傘蓋上的熒光忽明忽暗,
菌絲在地底組成求救的古老圖騰——正是季陽臨終前握著的龜甲圖案。"以月為引,
以血為橋。"我咬破新化形的手指,按在青銅鈴鐺的裂縫處。
季陽遺留的血珠從鈴舌青玉滲出,與我的血交融成淡金色的霧靄。冰柱轟然炸裂,
雪蓮的根系卻突然刺向我心口。"別動。"清冷的女聲順著根系傳來,雪蓮花瓣簌簌脫落,
露出里面半透明的少女形體,"周人在我菌核里種了冰魄針。
"我這才發現每根菌絲末端都嵌著藍汪汪的冰晶,稍一掙扎就會粉碎心臟。
青銅鈴鐺突然發出尖銳鳴響,
三百片冰棱同時轉向軍營方向——戴著青銅面具的守靈人正踏月而來,
他腰間玄鳥玉玨與我的發簪產生劇烈共鳴。"原來是偷簪賊。
"守靈人揮袖震碎我布下的冰霧屏障,面具下傳來金石相擊般的冷笑,
"商朝余孽都愛和妖物廝混?"雪靈芝突然劇烈顫抖,我的識海里炸開零碎畫面:去年冬至,
就是這個聲音的主人剖開冷杉樹干,將冰魄針釘入正在冬眠的菌核。"您腰間的玄鳥紋,
和商王祭祀器上的圖騰完全一致。"我故意用菌絲撥響青銅鈴鐺,
季陽殘留的記憶順著聲波擴散,"三年前殷墟鑄造坊,
有位老巫祝托付..."守靈人猛地掐住我脖頸,玉玨卻自動脫離他的腰帶,
與我發簪拼合成完整的玄鳥佩。兩道糾纏三百年的記憶洪流中,
我看見季陽的祖父跪在同一個祭壇,將昏迷的守靈人少年從狼群口中救下。"季...暝?
"我念出玉玨內側的銘文。守靈人像是被灼傷般松開手,青銅面具應聲碎裂,
露出與季陽七分相似的面容。雪靈芝就在這時發動突襲。它切斷被冰魄針污染的菌絲,
剩余根系化作銀色長弓,將我凝在指尖的冰晶折射成漫天光箭。
"帶玉璧...去驪山..."它將菌核吐進我掌心,殘存軀體主動迎向守靈人的劍鋒,
"冰魄玉璧在祭壇龍首石雕右眼!"我在雪崩中墜入冰河時,終于明白何為"共生"。
雪靈芝的菌絲正在我血管里扎根,將刺骨寒意轉化為流動的月光。
河底沉積著上百具冰封尸骸,他們腕間都系著刻有花妖圖騰的玉環。
青銅鈴鐺指引我游向河心漩渦,季暝的玄鳥佩在胸前發燙。當玉璧嵌入漩渦中心的凹槽時,
整條冰河突然倒懸空中,
顯現出冰川期的盛大幻影:披著蕨類斗篷的花妖們穿梭在原始部落間,
教人類用火絨草儲存火種,用螢光蘑菇繪制星空圖。最后畫面定格在某個雪夜,
白發花妖將玉璧遞給瑟瑟發抖的先民首領,自己化作屏障抵擋雪崩。"原來我們曾是守夜人。
"我觸摸著幻影中與自己發簪相同的青銅花枝,玉璧突然射出光束照向東方,
"現在輪到人類守護我們了。"沖出冰面的剎那,
季暝在與周將爭執:"...西伯侯承諾過保留上古靈族...""陛下要的是聽話的祥瑞。
"將領甩出浸過雄黃的繩索,"就像三百里外驪山正在圍剿的..."我抱著玉璧潛入暗河,
雪靈芝的菌絲在肩頭開出一串藍花。懷里的青銅鈴鐺沾了河水,
正顯現出新的甲骨文——那是我在極度驚恐中無意識寫下的"驪"字。
第三章?驪宮怨·烽火戲周幽王五年春,我臥在驪山溫泉池底,數著巖縫間滴落的巖漿。
距離冰河逃生已過三百年,雪靈芝的菌絲早與血脈相融,此刻卻在高溫中發出痛苦的嘶鳴。
"第七根地脈鎖。"我摩挲著周人嵌入山體的青銅樁,那些刻滿鎮邪咒文的器物,
正將滾燙的地火強行引向山巔新建的烽火臺。懷中的冰魄玉璧突然滲出霜花,
映照出巖層深處的慘狀——十二朵火山蓮被鐵鏈貫穿花萼,根系浸泡在沸騰的硫磺池里。
"人類連地心都要馴服么?"我化形為浣紗女潛入工地,腕間火浣紗隨著怒氣泛起紅光。
雪靈芝的冰晶能量與地熱在體內沖撞,每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烙下焦痕。
戌時三刻的鑄劍池突然傳來騷動。我躲在運煤車的陰影里,
看見監工正將發高熱的工匠丟進廢料坑。那個滿臉煤灰的少女在昏迷中攥著半塊熔心棋,
指縫間漏出的巖漿照亮她頸間花紋——正是冰河尸骸腕上玉環的簡化版。"熱毒癥。
"老匠人抹著眼淚往坑里撒石灰,"自從王上抽干三號礦洞的泉水..."我瞳孔驟縮。
三號礦洞深處藏著火山花妖的孕靈池!子夜的火浣紗在月光下變成透明,
我背著少女潛入礦洞時,巖壁上還殘留著花妖的熒光苔書。那些記載燧人氏取火傳說的壁畫,
正被新鑿的采煤溝割得支離破碎。"阿爹...不能燒..."少女突然夢囈,
掌心的熔心棋黑子發出微光。我觸碰棋子的瞬間,地脈記憶如巖漿噴涌:三個月前,
正是她偷偷用火浣布包裹瀕死的火山蓮,卻被監工發現后扔進焚化爐。
"原來你是燧人氏的后裔。"我凝出水霧降溫她滾燙的額頭,
冰魄玉璧突然映出她祖先的影像——那位披著火焰圖騰的先民,
正從花妖手中接過點燃的梧桐枝。礦洞深處傳來鐵器鑿擊聲。我循聲爬到斷層帶,
眼前的場景讓菌絲幾乎凍結:九十九名工匠正在熔煉青銅板,而他們腳下踩著的,
正是刻有《火德真形圖》的花妖圣碑!"動作快!王上要在下月點燃'火云'!
"監工揮鞭抽打佝僂的老匠人,"把這些鬼畫符的銅板鑄成烽火臺地基。
"我認出了老匠人腰間的玉環,和少女頸間的一模一樣。熔心棋在這時劇烈震動,
黑子顯現出恐怖預言:若圣碑被毀,驪山將在三十日后噴發。巳時的日光照進礦洞時,
我做出了最瘋狂的決定。火浣紗分裂成千萬根菌絲,纏住每個工匠的腳踝,
雪靈芝的冰魄能量順著地脈鎖反向灌注。"地龍翻身啦!"監工尖叫著逃竄。
我趁機卷走所有《火德真形圖》銅板,巖漿卻突然從裂縫噴涌而出——火山花妖在自行了斷!
"以火為誓,以血為契。"我割破手腕灑在圣碑上,冰火交融的血滴喚醒古老契約。
三百朵火山蓮沖破巖層,燃燒的花瓣組成屏障擋住巖漿。昏迷的少女忽然坐起,
熔心棋自動排列成星圖:"青蘅姐姐,燧人氏血脈可以重續地脈!
"我們十指相扣按在圣碑上時,先祖的記憶如野火蔓延。
我看見了最初的火花如何在花妖掌心綻放,看見青銅時代的人類將火種紋在祭器,
看見季陽的祖父在岐山用火絨草包裹受傷的雪靈芝..."原來我們早已血脈相連。
"我擦去少女臉上的煤灰,她瞳孔里躍動著橙紅色的花火。轟隆!山巔傳來巨響,
周幽王為博褒姒一笑,竟真的點燃了整片楓林。
沖天火光照亮那些被巖漿吞沒的《火德真形圖》銅板,
其上浮現出東海群島的坐標——那是我從未見過的巨型花妖圖騰。
"去告訴東海..."瀕死的火山蓮將種子塞進我發髻,
"姬宮湦(幽王)在找蓬萊的不死花..."第四章 蓬萊渡·蜃樓煙齊桓公二十三年秋,
我握著潮音螺爬上桅桿時,月光正把徐福的丹爐染成骸骨色。
三百艘尋仙船在迷霧中排成鎖鏈陣,青銅錨鏈上刻滿與驪山地脈鎖相同的咒文。
我偽裝成采珠女混入船隊已有月余,
此刻腕間的火山蓮種子正在發燙——那些被徐福"請"上主艦的珊瑚盆景,
分明是昏迷的蜃樓花妖本體。"東北方三十里,起蛟龍了!"瞭望手的尖叫劃破夜霧。
我趁機將潮音螺貼住耳際,螺殼內壁的骨刺扎入耳垂,
海妖的哀歌頓時清晰可辨:"禹王冢...破了..."海面突然拱起黑色山脈,
那根本不是蛟龍,而是成千上萬纏繞的鎖妖鏈。徐福的丹爐在這時騰起青煙,
甲板上所有珊瑚盆景同時滲出藍血,在海面繪出巨大的歸墟陣圖。
"原來蓬萊仙島是歸墟入口。"我扯斷采珠女的偽裝,火浣紗裹著火山蓮種子射向主艦。
徐福的方士劍卻搶先斬斷纜繩,整艘船像墜入漏斗般開始旋轉。潮音螺突然發出裂響,
聽見蜃樓花妖用上古水語嘶吼:"帶鮫綃地圖...去珊瑚冢..."寅時的海底比夜更暗。
我抓著半截桅桿沉向深淵,懷中的冰魄玉璧是唯一光源。成群的發光水母從身旁掠過,
觸須間居然卷著人類頭骨制成的燈籠。"他們回來了。"腕間的火山蓮突然開口,
聲音帶著珊瑚摩擦的沙啞,"三百童男童女的魂魄在哭喊。"我順著它指引的方向下潛,
看見徐福的丹爐正在海底燃燒。青銅爐壁上凸起無數人臉,
那些被獻祭的孩童正在熔煉成血色珍珠。更深處是被鐵鏈貫穿的珊瑚林,
每株珊瑚枝頭都綻放著人面花。"用潮音螺...刺入..."火山蓮的提醒被暗流沖散。
我翻身躲過巡邏的蛇頸海妖,
卻發現所謂的珊瑚林竟是無數站立的花妖遺骸——她們的雙腿與海底巖床融為一體,
雙臂化作珊瑚枝托舉著發光花苞。潮音螺插入中央珊瑚樹的瞬間,整片海底陡然明亮。
我看見了四千年前的真相:禹王跪在花妖長老面前接過避水珠,
轉身卻用九鼎鎮壓了她的元神。歸墟裂隙噴涌的混沌被煉化成青銅鼎上的饕餮紋,
而治水功臣被永世禁錮為陣眼。"人類不值得..."珊瑚樹突然睜開密密麻麻的眼睛,
"青蘅,你血脈里也流著背叛者的血。
"我撫過發間季陽的青銅簪:"可我遇見過為救花妖而死的鑄鼎師,
還有守護圣碑的燧人氏后裔..."海底突然地動山搖。徐福的丹爐炸裂,
血色珍珠匯聚成新的歸墟旋渦。蜃樓花妖們的遺骸開始脫落珊瑚偽裝,
露出底下流淌著藍血的透明軀體。
"帶著我們的眼睛...去看..."最年長的花妖將雙目化作明珠嵌進我掌心,
"禹王九鼎藏著真正的歷史..."卯時的海面飄著血雨。我拖著昏迷的徐福浮上海島時,
火山蓮種子已經在發間生根。潮音螺徹底碎裂,右耳永遠失去了聽見浪聲的能力,
但左耳卻開始能聽懂貝殼的私語。"青蘅姑娘!"幸存的船工從礁石后爬出,
手里捧著發光珊瑚,"昨夜海嘯時,
這些珊瑚突然瘋長護住了我們..."我觸碰珊瑚枝上的刻痕,
那是用花妖文字寫的"快逃"。歸墟方向傳來沉悶雷鳴,
最后的歌聲順著海風飄來:"鑄鼎者...亦被鼎所鑄..."冰魄玉璧突然映出陌生海域,
十二座青銅鼎虛影正在海底閃爍。徐福在昏迷中抽搐,道袍里滑出半卷泛黃的《九川圖》,
上面標著泗水王屋山的方位。"原來你要找的不是蓬萊。"我將珊瑚匕首抵住他喉嚨,
"周王室從驪山開始就在收集禹王鼎?"東南方突然出現艦隊桅影,
吳王夫差的旌旗在朝陽下宛如燃燒的楓葉。懷中的鮫綃地圖遇水顯現新路線,
最終指向黃河源頭星宿海——那里沉睡著治水時代最后的見證者。
第五章?禹鼎錄·九川盟秦昭襄王五十一年霜降,我撫摸著都江堰石人像的裂縫,
觸到了李冰藏在其中的半片青銅鱗。岷江在此處被離堆劈成兩道,
浪濤聲里混雜著人類聽不見的嗚咽。那些被稱作"鎮水神獸"的石犀牛眼中,
分明嵌著花妖特有的熒光玉髓。我化形成挑夫混進治水工地,
肩頭竹扁擔里藏著從泗水撈出的禹王鼎殘片。"今夜子時,伏龍觀。
"監工突然用青銅棍敲打巖壁,暗語在江面激起奇異回音。我腕間的火山蓮微微顫動,
那是同源能量共鳴的征兆——李冰的鎖妖陣用上了驪山地脈鎖的技術。
戌時的月光染白玉壘山時,我看見了永生難忘的場景:三百童男童女跪在祭壇上,
手持的并非祭祀玉器,而是刻著花妖圖騰的青銅人面魚。李冰之子李二郎揮動令旗的瞬間,
江底升起十二根青銅柱,柱身纏繞的鎖鏈正勒緊某種透明生物。"父親,真的要抽干涪水嗎?
"少年突然停住令旗,我注意到他腰間玉佩與石犀牛眼中的玉髓同源。
"江神不馴則黎民受苦。"李冰將半塊玉璋投入江水,漩渦中浮現出被鐵鏈貫穿的花妖形體,
"兩千年前大禹王也是這般..."我懷中的禹王鼎殘片突然發燙,鼎內銘文投射在江面,
映出截然不同的畫面:大禹手持玉璋與花妖長老交換信物,
洪水里漂浮著共同建造的息壤堤壩。"你們篡改了歷史!"我甩出火浣紗卷走玉璋,
江水突然倒灌進祭壇。李二郎的玉佩應聲碎裂,露出里面封存的半片花妖鱗甲。
丑時的伏龍潭底比歸墟更寂靜。我握著拼合完整的涪水玉契,
觸摸到巖壁上被鐵銹覆蓋的禹王碑文。李冰設置的青銅鏡陣在四周游弋,
鏡面映出的卻是被篡改過的治水神話。"需要同時照亮真相與謊言。
"李二郎的聲音突然從背后傳來。少年官服下藏著被灼傷的皮膚,
那正是長期接觸封印陣法的反噬。他舉起油燈照向第一面銅鏡:"這是父親看見的。
"鏡中顯現大禹斬殺蛟龍的畫面;又用我的火山蓮照亮第二面:"這是實際發生的。
"鏡面映出大禹為花妖擋下天雷的場景。巖壁突然滲出血珠,
禹王碑文在血光中重組:【九鼎既成,妖星匿蹤。然非鎮也,藏也。盟約第九則,
人族永志...】后半截碑文被青銅鏡陣刻意折射成亂碼。李二郎突然奪過玉契劃破手掌,
將血涂在巖壁上:"他們抽走了關鍵部分——大禹用九鼎為花妖建造庇護所!
"整座江底祭壇開始坍塌,被封印的花妖在玉契感應下蘇醒。
我這才看清鎖鏈盡頭是兩具相連的軀體——她們共用著半顆發光的心臟。
"孿生江神..."李二郎接住飄落的花妖鱗片,"十二年前洪災,
父親不得已將她們..."江面傳來崩岸的巨響。我攥著恢復完整的《九川盟書》青銅簡,
冰涼的字跡正在掌心燃燒:【江水竭,則開龍門釋禹王饋;黎民饑,
則斷玉壘啟百花倉】辰時的成都平原飄著血雨。我站在玉壘山隘口,
左手握著解除封印的玉契,右手是按著《九川盟書》的李冰。江底傳來孿生花妖的合鳴,
她們的命運此刻系于我的一念之間。"開閘將導致三年大旱。"李冰的官帽被風吹落,
露出布滿銀絲的發髻,"但維持封印...""但維持封印就能心安理得享用篡改的歷史?
"我指向江邊饑民,他們跪拜的石犀牛嘴里正吐出混著花妖血的江水。
懷中的禹王鼎殘片突然懸浮半空,投射出最后的真相:大禹臨終前剜出右眼化為玉壘山,
左眼則變成滋養花妖的涪水。李冰突然跪倒在地,他視若珍寶的《水經》竹簡正在燃燒,
顯露出底層壓印的百花倉方位圖。"父親不知道..."李二郎割開手腕將血灑進江中,
"當年鎖妖陣用的是我的心頭血。"玉契在陽光下碎成兩半,一半飛向解鎖的離堆巖柱,
一半嵌入李冰的鎮水劍。當孿生花妖沖破江面時,成都平原所有稻田同時干涸,
但每塊龜裂的田地里都鉆出了散發熒光的抗旱禾苗。
"用這個...去驪山..."花妖將青銅簪插入我發髻,
簪頭綻放的玉蘭花里封著半枚禹王鼎耳,
"秦始皇正在熔煉九鼎..."東南方突然騰起黑色狼煙,那是咸陽宮方向傳來的血腥氣。
袖中的《九川盟書》自動展開,顯現出昆侖墟的星圖——被抹去的第九則盟約,
正藏在大禹右眼所化的玉山深處。第六章?昆侖墟·蒼璧謁秦始皇三十六年冬,
我臥在長城箭樓的陰影里,看著砂漿中伸出半截花妖指骨。阿房宮的求仙臺正噴涌綠焰,
徐福的丹爐比驪山時期膨脹了十倍有余。我化形成方士混入巡夜隊,
懷中的禹王鼎耳灼燒著胸口——那些被稱作"祥瑞"的發光長城磚,
分明嵌著花妖的熒光臟腑。"子時三刻,祭爐。"監工突然敲響人骨梆子。
三百囚徒被驅趕到烽火臺,
他們腕間的烙印與我袖中的《九川盟書》產生共鳴——這些全是燧人氏后裔!
我跟著囚徒隊伍潛入地宮,眼前的場景讓火山蓮種子在發間炸開:十二金人圍成環形,
正在熔煉一具山岳般的花妖遺骸。徐福的道袍繡著西周玄鳥紋,
手中羅盤指針竟是半片岐山玉璧。"陛下可知自己在煉化什么?
"我甩出火浣紗卷走最近的囚徒,"這是四千年前助禹王開鑿龍門的息壤花妖!
"徐福的羅盤突然射出紅光,我懷中的禹王鼎耳自動飛向金人陣列。
金人們睜開鑲嵌玉髓的眼睛,
胸口的弒神銘文與長城磚上的咒文連成星圖——整個北方邊境線竟是超巨型鎖妖陣!
"青蘅姑娘,別來無恙。"徐福掀開兜帽,露出當年被珊瑚匕首劃傷的左眼,"蓬萊那局棋,
該收官了。"丑時的地宮飄著骨灰雪。我背靠逐漸蘇醒的息壤花妖遺骸,
腕間的冰魄玉璧映出恐怖真相:那些被焚燒的竹簡中,
凡記載花妖功績的都被轉移到金人體內。十二金人胸口浮現的,
正是被抹去的盟約第九則——【人族若違誓,九鼎化塵,山河共誅】"陛下要的不是長生。
"我用青銅簪劃破掌心,血滴在蒼璧上激活大禹的封印,"是徹底抹殺制約王權的存在!
"徐福的方士劍卻搶先刺入息壤遺骸,金人們突然分解成液態青銅,順著地脈流向驪山皇陵。
整段長城開始蠕動,磚縫中伸出無數熒光觸須,貪婪地抓取沿途生靈。"快走!
"我扯斷燧人氏囚徒的鎖鏈,火山蓮種子灑在長城磚上。
那些被徐福煉化的砂漿突然綻放野花,暫時阻滯了活體長城的擴張。
蒙恬的軍隊就在這時破墻而入。將軍的青銅甲沾滿熒光血,
手中卻捧著個發芽的陶罐:"青蘅姑娘,
長城東段...有東西在呼喚你的名字..."辰時的驪山巔風雪咆哮。
我站在徐福布下的弒神陣眼,看著掌心的蒼璧與蒙恬帶來的陶罐產生共鳴。
罐中幼苗的根系穿透陶土,在空中拼出昆侖墟的星圖。"這是從東海逃回的樓船帶來的。
"蒙恬斬斷被污染的右臂,斷面竟露出青銅關節,"三年前修建直道時,
我的身體就開始..."徐福的狂笑打斷了他的話。十二金人已在皇陵上方重組完畢,
胸口浮現的盟約第九則變成血紅色。息壤花妖的遺骸徹底蘇醒,卻因被煉化開始無差別攻擊。
"接住!"我將冰魄玉璧拋向蒙恬,他殘留的人類手臂突然恢復血色。
將軍的軍事沙盤自動顯現長城結構圖,標注出七百處花妖庇護所。
"用這個...去昆侖..."息壤花妖將最后的力量注入蒼璧,
"西王母的瑤池...藏著盟約原件..."徐福的羅盤突然射穿我的左肩,
但流出的金血讓他臉色驟變:"你竟然融合了禹王血脈!"驪山在此刻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