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頭痛欲裂。像是有無數(shù)根冰冷的針,從太陽穴刺入,直抵魂魄深處。記憶的最后,
是靖康之亂后無盡的流離,是金兵鐵蹄踏碎故國山河的悲鳴,
是夫君趙明誠病逝于建康途中的最后一瞥……還有那搜尋《金石錄》殘稿時,
指尖觸碰到一方冰冷古玉的詭異寒意。再然后……便是黑暗。如今,我這是在哪里?陰曹?
地府?可眼前的景象,卻比傳說中的九幽十八獄還要光怪陸離。
慘白得沒有一絲暖意的「墻壁」,散發(fā)著一種刺鼻的藥水味。
頭頂懸著一盞發(fā)出比白晝更亮、更冷光芒的「燈」。身上蓋著的「被子」輕飄飄的,
卻異常溫暖,料子滑膩,非絲非麻。手背上插著一根細長的透明「管子」,
連接著一個懸掛的琉璃瓶,里面澄澈的液體正一滴滴滲入我的血脈。這是何種巫蠱之術(shù)?
我掙扎著想坐起來,身體卻像散了架一般,酸軟無力。環(huán)顧四周,除了我躺著的這張窄「床」
,旁邊還擺著另一張一模一樣的。上面……躺著一個女人。2那女人也醒著。或者說,
是被我的動靜驚醒了。她側(cè)過頭,一雙桃花眼,眼波流轉(zhuǎn)間媚態(tài)橫生。青絲散亂在枕上,
更襯得她膚白勝雪,唇紅如蔻丹。饒是我一生閱盡風雅,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張極美的臉。
美得……驚心動魄。美得……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危險氣息。就像是陽谷縣紫石街口,
那家炊餅鋪子隔壁,那個倚門賣弄風情的婦人……不!我猛地瞪大了眼睛,
心臟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這張臉,這雙眼睛,
這種骨子里透出來的風流……縱然身形略有不同,但這神韻,
這眉眼間的精明與算計……是她!那個穢亂人倫、毒殺親夫、與西門慶勾搭成奸,
最終被義弟武松剖心挖肝的……潘!金!蓮!她怎么會在這里?!難道……黃泉路上,
竟是這般荒唐景象?連這等失德敗行的婦人,也能與我李清照同處一室?我胃里一陣翻騰,
幾乎要嘔吐出來。3「你是……」那女人,不,那潘金蓮開了口。她的聲音有些嘶啞,
帶著初醒的慵懶,但那雙眼睛卻像淬了冰的匕首,銳利地刮過我的臉。「李……李清照?」
她似乎也認出了我,語氣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甚至還有一絲……荒謬的笑意?
「你這婉約詞宗,怎的也落到這般田地?」她竟然還笑得出來!我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她,
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是了,我李清照一生清譽,詞壓江南,名滿京華。晚年雖流離失所,
家國破碎,但風骨猶存。而她潘金蓮,聲名狼藉,遺臭千年!如今,我竟與她……同榻而眠?
!(雖然是分床)這簡直是奇恥大辱!比金人擄掠北地,
比《金石錄》散佚還要讓我痛心疾首!「你……你這……」我好不容易找回聲音,
卻氣得語無倫次,「你這淫婦!怎配與我同處!」潘金蓮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甚至還帶著幾分憐憫:「李夫人,都到這兒了,還端著您那大家閨秀的架子呢?看清楚吧,
這里可不是汴京,也不是臨安。」她的目光掃過四周那些奇特的器物,
眼神里飛快地閃過一絲與我同樣的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種近乎冷酷的鎮(zhèn)定。「我瞧著,
咱們倆,怕是遇上比死還邪門的事兒了。」我(潘金蓮)4我叫潘金蓮。對,
就是那個被釘在恥辱柱上幾百年的潘金蓮。誰能想到,我竟還有再睜眼的一天。
被武松那殺千刀的按在地上,尖刀剖開胸膛的劇痛還殘留在骨髓里。那血腥氣,
那瀕死的絕望……可現(xiàn)在,我躺在一張軟得不可思議的床上,蓋著滑溜溜的被子。
周圍的一切都陌生得可怕。白花花的墻,亮得晃眼的燈,
還有空氣里那股怪味……這絕不是我熟悉的任何地方。旁邊床上傳來動靜,我扭頭去看。
一個女人,臉色蒼白得像紙,穿著一身奇怪的藍白條紋「囚服」,
正用一種見了鬼的眼神瞪著我。這眼神……有點熟悉。清高,鄙夷,
仿佛多看我一眼都臟了她的眼睛。我瞇起眼睛仔細打量她。眉眼清秀,氣質(zhì)……嗯,
怎么說呢,酸腐氣。像是那些自詡清流的讀書人家的女眷。等等!
這張臉……這副神態(tài)……我腦子里猛地炸開一個名字!李清照?!那個寫「尋尋覓覓,
冷冷清清」的才女?趙明誠的老婆?她怎么也在這里?我不是被武松殺了嗎?
她不是應(yīng)該在南邊逃難,或者已經(jīng)老死了嗎?「你是……李清照?」我試探著開口,
嗓子干得冒煙。她果然渾身一震,像是被蝎子蜇了。看那樣子,是認出我了。「你這淫婦!
怎配與我同處!」呵,淫婦。幾百年了,世人還是只會用這兩個字來定義我潘金蓮。
我真是想笑。都淪落到這鬼地方了,這位大才女還在乎這些虛名?我懶得跟她爭辯,
打量四周的速度更快了。這里絕對不是陽間,也不是陰間。
倒像是……某個極其富庶人家的病房?可那些東西,那些管子,
那些發(fā)光的盒子……聞所未聞。我腦子里忽然涌入一些亂七八糟的畫面和聲音。
一個叫「林雪」的女孩,二十出頭,長著我現(xiàn)在這張臉,好像是……服務(wù)員?
還有一個叫「趙易安」的,長得像李清照那張臉,是個……剛畢業(yè)的大學生?
她們倆是合租室友,昨天晚上……煤氣中毒?頭又開始疼了。這些記憶碎片斷斷續(xù)續(xù),
卻足夠讓我拼湊出一個難以置信的猜測。我和李清照,怕是……借尸還魂了?
而且還是還魂到了一千年后的……未來?!再看李清照那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顯然也意識到了不對勁,但估計還在為與我「同流合污」而悲憤。真是……死腦筋。
當務(wù)之急,是弄清楚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以及,怎么活下去。至于身邊的這位「詞后」
……哼,暫時看看再說。我(李清照)5正在我與潘金蓮大眼瞪小眼,各自心驚膽戰(zhàn)之際,
門被推開了。走進來一個穿著白袍,臉上蒙著一塊藍色布片的「怪人」。
他手里拿著一個薄薄的板子,上面寫滿了鬼畫符。「醒了?感覺怎么樣?」那怪人開口,
說的話與我們相通,但腔調(diào)古怪,語速飛快。我驚疑不定,不敢言語。倒是潘金蓮,
她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很快換上了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聲音也變得柔弱起來:「大……大夫?我這是在哪兒啊?頭好暈……」那「大夫」愣了一下,
似乎對她的稱呼有些意外,但還是低頭在板子上寫畫著:「這里是XX醫(yī)院,
你們倆昨晚煤氣中毒,幸好送來得及時。趙易安,林雪,你們記得自己的名字吧?」趙易安?
林雪?我和潘金蓮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驚濤駭浪。果然,我們占了別人的身子!
潘金蓮反應(yīng)極快,立刻點頭:「記得,記得。我是林雪,她是趙易安。」她指了指我。
我僵硬地點點頭,心亂如麻。那「大夫」又問了幾個問題,比如家住哪里,
有沒有親人聯(lián)系方式之類。這些問題,潘金蓮都憑借著腦中那些零碎的「記憶」,
半真半假地應(yīng)付了過去。我暗自心驚。這婦人,果然厲害。這份臨危不亂、見風使舵的本事,
我拍馬也趕不上。「大夫」檢查完,留下一句「觀察一晚沒事就可以出院了,
記得去把醫(yī)藥費繳清」,便轉(zhuǎn)身離開。醫(yī)藥費?那是什么?沒等我細想,
又一個穿著不同制服的男人走了進來,手里也拿著個本子。「警察。了解下情況。
你們昨晚……」又是一番盤問。潘金蓮再次滴水不漏地應(yīng)付過去,將一切歸咎于意外。
等警察也走了,病房里只剩下我們兩人。空氣仿佛凝固了。巨大的荒誕感和恐懼感將我籠罩。
我,李清照,生于書香門第,嫁與金石大家,半生夫妻唱和,半生流離漂泊,
死后……竟然來到這千年之后,占據(jù)了一個叫「趙易安」的女子身體,
還和聲名狼藉的潘金蓮成了……室友?而且,聽那「大夫」的意思,
我們還得付什么「醫(yī)藥費」?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身上,除了這身奇怪的衣服,空空如也。
「錢……」我喃喃道。潘金蓮靠在床頭,也在沉思,聽到我的話,她挑了挑眉:「看來,
咱們這位李大才女,也知道沒錢寸步難行的道理了?」她的語氣帶著一絲嘲諷,
但更多的是一種面對現(xiàn)實的冷靜。「沒錯。不管這里是什么鬼地方,活下去,就得有錢。」
她頓了頓,看向我,「李夫人,現(xiàn)在可不是計較你我身份尊卑的時候。咱們倆,
怕是得暫時搭個伙了。」搭伙?和她?我心中一百個不愿意。但……看著這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
感受著這具身體傳來的虛弱,還有那沉甸甸的「醫(yī)藥費」……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我(潘金蓮)6和李清照「搭伙」,是我能想到的最快活下去的辦法。
雖然這女人迂腐又清高,看我的眼神像看什么臟東西,但不可否認,她腦子里的「墨水」
是實打?qū)嵉摹;蛟S,在某些地方能派上用場。更重要的是,我們現(xiàn)在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
那什么「醫(yī)藥費」,還有將來出了這「醫(yī)院」的吃穿住行,都得靠我們自己掙。
我可不想剛「活」過來,就因為沒錢餓死或者被趕到街上。觀察了一天,
確認身體沒什么大礙后,我和李清照就「出院」了。所謂的「出院」,
就是要先去一個叫「收費處」的地方交錢。看著那個發(fā)光的屏幕上跳出來的數(shù)字,
我和李清照都傻眼了。一筆不小的數(shù)目。幸好,原身「林雪」的手機里,有一個叫「支付寶」
的東西,里面還有點零錢。我學著記憶碎片里的樣子,笨拙地付了款。那一刻,
我看著李清照震驚得瞪圓了眼睛,像是不明白那個小小的、亮晶晶的「鐵牌牌」
(手機)怎么就能憑空付錢。我心里有點莫名的痛快。哼,讓你瞧不起我。在這地方,
你那些詩詞歌賦,能當飯吃嗎?出了醫(yī)院,我們按照記憶,找到了「趙易安」和「林雪」
合租的房子。那是一間……逼仄的小屋。擠在一個叫「老破小」的樓里,光線昏暗,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潮濕的味道。屋里更是亂七八糟,衣服、零食袋、化妝品扔得到處都是。
李清照一踏進門,眉頭就皺得能夾死蒼蠅。「這……這如何住得?」她捂著鼻子,一臉嫌棄。
我倒是無所謂。比起當年在武大郎家那破屋子,這里簡直算得上「窗明幾凈」了。
「有的住就不錯了,李夫人。」我沒好氣地說,「趕緊收拾收拾吧,
往后這就是咱們的『家』了。」接下來幾天,就是我和這位大才女艱難的「現(xiàn)代適應(yīng)期」。
我(李清照)7與潘金蓮?fù)∫粋€屋檐下,每一刻對我而言都是煎熬。這屋子狹小逼仄,
毫無雅致可言。墻壁斑駁,物件雜亂。更讓我無法忍受的是,
潘金蓮——如今叫林雪的這個女人,毫無閨閣禮儀。她竟能在屋里隨意走動,
穿著那些……布料少得可憐的「睡衣」!吃飯時,更是毫無顧忌地大聲說話,
有時甚至……發(fā)出咂嘴的聲音!這在從前,是市井小民都少有的粗鄙之舉!
我多次想開口規(guī)勸,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一來,她那雙利眼一掃,我便有些發(fā)怵。二來,
我不得不承認,在這全然陌生的世界里,她比我……有用得多。
她似乎天生就懂得如何在這種「現(xiàn)代」環(huán)境中生存。不過幾日功夫,她便將那叫「手機」
的方寸之物玩得滾瓜爛熟。用它與人「微信」交談,用它看那些光影變幻的「短視頻」,
甚至還能用它買東西!而我,連如何將那「手機」點亮都要摸索半天。更讓我羞憤的是,
那些所謂的「家用電器」,更是如同精怪一般,處處與我作對。那叫「燃氣灶」的,
輕輕一扭便噴出藍色火焰,險些燒了我的頭發(fā)。那叫「洗衣機」的鐵盒子,
吞了我的衣服便轟隆作響,仿佛要將其撕碎。還有那叫「馬桶」的白瓷怪物,每次方便之后,
總要發(fā)出巨大的轟鳴,將污穢卷走……我簡直像個闖入精怪洞穴的凡人,處處碰壁,
時時驚心。潘金蓮……哦不,林雪,她看著我手忙腳亂的樣子,常常毫不掩飾地嗤笑。
「李夫人,您這雙手是用來寫詞的,不是用來跟這些鐵疙瘩較勁的。」「行了行了,我來吧。
瞧您那樣兒,像只受驚的兔子。」她嘴上刻薄,但很多時候,還是會不耐煩地出手幫我。
比如,教我如何用那個叫「外賣」的東西,直接讓人把吃食送到門口。
雖然送來的飯菜粗鄙不堪,毫無烹飪之美,但至少……能果腹。比如,
告訴我如何打開那個叫「電腦」的盒子,看里面存儲的文字和圖畫。只是,每當這時,
我心中都充滿了屈辱。我堂堂李清照,竟要受此等婦人的……接濟和指點?這世道,
當真是顛倒了!我(潘金蓮)8看著李清照那副笨手笨腳、驚魂未定的樣子,
我真是又好氣又好笑。這位大才女,寫詩作詞是一把好手,可論到在這世上「活」的本事,
簡直就是個三歲娃娃。也好。她越是「無能」,就越需要依仗我。這幾天,
我一邊快速熟悉這個叫「現(xiàn)代」的世界,一邊也沒閑著。原身林雪的記憶告訴我,
她和趙易安都欠著一屁股債。林雪是因為家里重男輕女,被逼著給不成器的弟弟買房,
欠了網(wǎng)貸。趙易安則是剛畢業(yè),助學貸款還沒還清。這屋子的房租也快到期了。錢!錢!錢!
在這個世界,比在宋朝更需要錢!我翻遍了屋子,除了幾件廉價的衣服和化妝品,
還有一堆沒用的雜物,幾乎一貧如洗。林雪之前在一家餐廳當服務(wù)員,工資低,
還經(jīng)常被老板克扣。趙易安好像在找工作,但一直不順利。指望李清照?呵,
她連手機都玩不明白,指望她賺錢?看來,還得靠我潘金蓮……哦不,林雪。
我開始琢磨賺錢的門路。這個時代,好就好在機會多。不像以前,女人想拋頭露面做點生意,
難如登天。我在那個叫「抖音」的短視頻軟件上看了好幾天。發(fā)現(xiàn)很多年輕姑娘,
靠著化妝、穿衣打扮,或者唱唱跳跳,就能吸引很多人看,還能收到「禮物」換錢。
這不就是……現(xiàn)代版的「賣笑」?不過,比以前那種檔次高多了,也安全多了。
我對著鏡子看了看。林雪這張臉,底子不錯,就是不太會打扮,有點土氣。正好,
原身留下的那些瓶瓶罐罐,夠我練手了。還有那些衣服……雖然廉價,但搭配一下,
也能穿出點味道。我可是潘金蓮。當年在清河縣,哪個男人不多看我?guī)籽郏空撈鹗釆y打扮,
拿捏人心,我還沒怕過誰。就這么定了!先從這「顏值」入手!
我(李清照)9我雖鄙夷潘金蓮……林雪的市儈與精明,卻也不得不承認,
她為生計奔波的勁頭,讓我有些汗顏。而我,除了對著那些「現(xiàn)代」物件發(fā)愁,
還能做什么呢?我的詩詞,我的書法,我的金石學問……在這鋼筋水泥的冰冷世界里,
還有何用?我嘗試著按照趙易安記憶中的方式,在那個叫「招聘網(wǎng)站」的地方尋找機會。
「文化傳播公司編輯」、「國學講師助理」、「博物館講解員」
……這些職位聽起來似乎與我所長相關(guān)。我鼓起勇氣,用那笨拙的「電腦」,
模仿著寫了幾份「簡歷」。將我平生所學,小心翼翼地藏在現(xiàn)代的詞句之下。結(jié)果,
石沉大海。偶有回復(fù),點開一看,要么是要求什么「碩士學歷」、「新媒體運營經(jīng)驗」,
要么就是薪資微薄到難以糊口。一位自稱「HR」的女子在「微信」上與我聊了幾句,
聽聞我連「Word」和「PPT」都不會用時,便客氣地回了一句「我們再考慮一下」,
然后就再無音訊。挫敗感像潮水般將我淹沒。難道,我李清照的一身才學,到了這千年之后,
竟真的一文不值?我枯坐在窗前,看著外面車水馬龍,高樓林立。霓虹燈閃爍著冰冷的光,
映照著我同樣冰冷的心。「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熟悉的詞句涌上心頭,
卻只剩下無盡的悲涼。這時,林雪推門進來。她臉上化著精致的妝容,
穿著一身……我叫不出名字,但顯得身段婀娜的衣服。手里還提著大包小包。「喲,
李大才女又在傷春悲秋呢?」她將東西往桌上一扔,發(fā)出「啪」的一聲,「有這功夫,
不如想想晚上吃什么。」我懶得理她。她卻自顧自地打開那些袋子,
拿出一些五顏六色的瓶瓶罐罐和衣物。「瞧瞧,我今天淘到的好東西。」
她拿起一件亮閃閃的「上衣」,在我面前晃了晃,「打折!便宜!」我別過頭去。這些俗物,
污了我的眼。我(潘金蓮)10李清照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真是讓人看了就煩。不過,
我也懶得管她。這幾天,我把原身林雪那點可憐的家當,
還有我用支付寶里最后一點錢買來的打折化妝品和衣服,研究了個透。然后,我開始行動了。
我學著「抖音」上那些美妝博主的樣子,對著手機鏡頭,開始化妝。別說,
林雪這皮囊還真不錯。稍一收拾,鏡子里的女人就跟換了個人似的。眉眼含春,顧盼生輝。
哼,就算換了個時代,我潘金蓮這勾魂的本事,也沒丟。我錄了幾個簡單的化妝教程,
還有幾段穿著淘來的便宜衣服在屋里「走秀」的視頻,學著加了點流行的「音樂」,
一股腦全發(fā)到了林雪那個粉絲只有個位數(shù)的「抖音」賬號上。一開始,沒什么反響。
我也不氣餒。做生意嘛,哪有一蹴而就的?我開始琢磨怎么吸引人。我發(fā)現(xiàn),光漂亮不行,
還得有「特點」。我想起李清照。雖然我看不慣她那酸腐氣,但不得不承認,
她身上那股子「書卷氣」,在這個時代好像還挺稀罕的。于是,我在拍視頻的時候,
故意在背景里放上幾本線裝書(從舊貨市場淘來的),或者在化妝的時候,
嘴里念念叨叨幾句似是而非的古風句子(當然不能是李清照那些太出名的,免得露餡)。
我還給自己起了個網(wǎng)名,叫「蓮心不染」。呵,不染?騙鬼呢。但這個時代的人,
好像就吃這一套。果然,視頻數(shù)據(jù)慢慢有了起色。開始有人評論,說我「古典氣質(zhì)」
、「人美有文化」。粉絲數(shù)也一點點漲了起來。雖然離賺錢還遠,
但至少……看到了一點希望。不像某位大才女,只會唉聲嘆氣。
我(李清照)11林雪最近很忙碌。她每天對著那個叫「手機」的小鏡子搔首弄姿,
涂脂抹粉,嘴里還念念有詞。錄下來的影像,就傳到那個叫「抖音」的平臺上。
我起初不屑一顧,覺得她這是自甘墮落,與青樓女子何異?但漸漸地,
我發(fā)現(xiàn)事情似乎并非如此。她的那個「抖音」賬號下面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
他們稱贊她的容貌,夸獎她的「才藝」(雖然在我看來只是些淺薄的皮毛),
甚至還有人給她「打賞」——據(jù)說那玩意兒能換成錢。
她似乎……真的找到了一條在這光怪陸離的世界里生存下去的門路。
這讓我心中更加不是滋味。難道,這個時代,只容得下這等浮華淺薄之物,
容不下真正的風雅與才情?那天晚上,我又一次求職失敗。看著郵箱里千篇一律的拒絕信,
我心灰意冷,隨手拿起桌上的毛筆(這是我用林雪給的零錢買的最奢侈的東西),
在一張廢棄的傳單背面,寫下了一首小令:「如夢令·記異世初醒」昨夜驚魂風驟,
沉醉不知歸路。誤入異時空,方曉此身非舊。惶恐,惶恐,鏡里容顏如夢。寫完,
我隨手將紙團扔進了垃圾桶。沒想到,第二天早上,我發(fā)現(xiàn)那張紙團不翼而飛。
而林雪的「抖音」賬號上,多了一條新的內(nèi)容。不是她搔首弄姿的視頻,
而是一張照片——拍的是我昨晚寫的那首詞!照片拍得還算清晰,雖然背景是廉價的出租屋,
但那筆跡,那詞句,卻透著一股與這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清雅。
下面配的文字是林雪寫的:「室友隨手寫的,大家看看怎么樣?#古風#詩詞#才女」
我簡直氣炸了!「林雪!你怎能如此!」我沖到她面前質(zhì)問,
「你怎能將我的……我的涂鴉隨意示人!」這簡直比當眾剝了我的衣服還讓我難堪!
林雪卻一臉無辜地看著我,晃了晃手機:「李夫人,別生氣嘛。你看,大家都很喜歡呢。」
我低頭一看,只見那條「抖音」下面,評論和點贊數(shù)竟然……飛速上漲!「這字絕了!
風骨峭峻,鐵畫銀鉤!」「詞也好!意境深遠,頗有古意!」「小姐姐你室友是哪位大神?
求介紹!」「這是打印的吧?現(xiàn)在誰還會寫這么好的毛筆字?」「博主,讓你室友多寫點!
我打賞!」看著那些滾動的評論,我……愣住了。他們……喜歡?他們竟然能看懂,
并且……喜歡?一股從未有過的奇異感覺涌上心頭。不是知音相惜的欣慰,
也不是名滿京華的得意,而是一種……跨越了千年的、被陌生人認可的……新奇的滿足感。
我(潘金蓮)12我就知道,李清照那些「之乎者也」,在這個時代是有市場的!
昨天看見她扔掉那張寫了詞的紙團,我就留了個心眼,撿了起來。字是好字,
詞……也還行吧,雖然有點矯情。但關(guān)鍵是,這年頭,「才女」人設(shè)可是香餑餑!
我拍了照發(fā)抖音,果然爆了!看著評論區(qū)那些嗷嗷叫著「大神」、「求后續(xù)」的評論,
還有那蹭蹭往上漲的點贊和粉絲數(shù),我心里樂開了花。李清照雖然氣得臉都白了,
但看到那些評論,眼神明顯也變了。呵,嘴上說不要,身體(或者說,
虛榮心)還是很誠實的嘛。「李夫人,」我趁熱打鐵,「你看,你的才華在這里不是沒用,
是用錯了地方!」「什么招聘網(wǎng)站,什么HR,他們懂個屁!」我撇撇嘴,
「這叫『互聯(lián)網(wǎng)』!這才是讓你發(fā)光發(fā)熱的地方!」「你瞧瞧,」我把手機湊到她面前,
點開一條評論,「這位『榜一大哥』說了,只要你再寫一首,他就給你刷『嘉年華』!」
「嘉年華」是什么,我暫時還不太懂,但聽起來就很值錢!李清照看著手機屏幕,眉頭緊鎖,
似乎還在天人交戰(zhàn)。「可是……以詩詞求利,非我所愿。」她喃喃道,
語氣里帶著讀書人的清高。「哎喲喂,我的李大才女!」我真是服了她了,「都什么時候了,
還管它愿不愿?能換錢,能讓我們吃飽飯,能交上房租,就是好愿!」「再說了,」
我循循善誘,「你看看這些人,他們是真心喜歡你的詩詞。你能讓這些千年后的普通人,
也領(lǐng)略到大宋風雅,這難道不是一件……功德無量的事?」我故意把話說得冠冕堂皇。
對付這種文人,就得順著她的毛捋。果然,李清照的眼神動搖了。「讓……千年后的人,
也知大宋風雅?」她低聲重復(fù)著,眼中漸漸燃起一絲光芒。我知道,這事兒,成了!
我(李清照)13「讓千年后的人,也知大宋風雅……」林雪的話,像一顆石子,
投入我沉寂的心湖,激起了層層漣漪。是啊。故國已逝,知音難覓。我這一生才學,
若能在這異世流傳,讓后人窺見一絲大宋風華,未嘗不是一種……慰藉?至于那「利」,
罷了。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若能以此換得安身立命之所,
似乎……也并非不可接受。想通了此節(jié),我心中的郁結(jié),消散了不少。于是,
在林雪的「指導(dǎo)」下,我開始嘗試著,將我的詩詞、我的書法,通過那個叫「抖音」的平臺,
展現(xiàn)給這個時代的人。我寫「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
配上窗外現(xiàn)代都市的黃昏剪影。我書「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用的是最普通的簽字筆,
寫在筆記本的格子紙上。我臨摹《蘭亭序》,用的是林雪淘來的廉價毛筆和墨汁。
每一次發(fā)布,林雪都會精心挑選「背景音樂」,加上各種「話題標簽」。
她甚至還慫恿我偶爾「出鏡」,雖然我極不情愿,但也勉強同意在鏡頭前寫幾個字,
或者讀一兩句詞。效果……出乎意料的好。那個叫「蓮心不染」的賬號,粉絲數(shù)量與日俱增。
評論區(qū)里,贊嘆聲、驚艷聲不絕于耳。甚至有人開始考據(jù)我的字體風格,討論我的用詞遣句。
打賞也源源不斷。林雪說,那些「禮物」換來的錢,
足夠支付我們好幾個月的房租和生活費了。
看著那些真金白銀(雖然是以一種我無法理解的「電子」形式存在),我第一次在這個時代,
感受到了一種腳踏實地的……安全感。更讓我意外的是,有一次,
一個自稱是某大學中文系教授的人,在評論區(qū)留言,說我的詞作深得婉約派精髓,
書法更是有大家之風,希望能與我交流。林雪興奮地將這條評論拿給我看:「李夫人,你看!
有伯樂找上門了!」我看著那位教授的頭像(一個戴著眼鏡的儒雅中年人),心中百感交集。
千年之后,竟還有人能識我筆墨,懂我心境么?或許,這個光怪陸離的時代,
也并非……那般不堪。我(潘金蓮)14李清照那邊搞得風生水起,我這邊自然也不能落下。
靠著「古典才女室友」這個噱頭,我的「蓮心不染」賬號也跟著沾了不少光。粉絲漲了不少,
偶爾也有零星的廣告找上門。但我知道,這還不夠。李清照的才華是她的立身之本,
那我潘金蓮……哦不,林雪的立身之本是什么?光靠這張臉蛋和蹭來的「文化」光環(huán),
終究是虛的。我得找到真正能讓我站穩(wěn)腳跟的東西。機會很快就來了。原身林雪的記憶里,
有一個經(jīng)常光顧的廉價服裝批發(fā)市場。我決定去那里碰碰運氣。
李清照本來不愿去那種「魚龍混雜」的地方,但被我硬拉著去了。理由是:「多出門走走,
看看這現(xiàn)代的『市井百態(tài)』,對你寫東西有好處。」其實我是想讓她幫我當個參謀。畢竟,
她的審美……雖然不實用,但有時候還挺「高級」的。那批發(fā)市場果然人聲鼎沸,擁擠不堪。
各種花花綠綠的衣服堆積如山,空氣中彌漫著劣質(zhì)布料和汗水的味道。李清照皺著眉頭,
一臉痛苦。我卻像魚兒回到了水里。這種環(huán)境,我太熟悉了。討價還價,察言觀色,
從沙子里淘金子,這都是我的看家本領(lǐng)。我很快鎖定了幾家攤位。那里的衣服款式新穎,
料子雖然一般,但勝在價格便宜。我跟攤主砍價,舌燦蓮花,軟硬兼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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