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午后追那只貪吃的貓兒,我想我還一直沉浸在陳煜東給我編織的美夢中,
直至死亡把我帶走。僻靜的廂房里,我的夫君跟他的小娘正顛鸞倒鳳,好不自在,
而陳煜東的聲音是我從未聽過的動情。“你是不是喜歡上那小浪蹄子了,
勾得你半個多月都沒來找我。”姨娘的聲音甜的膩人,惹得我直反胃。“什么浪蹄子,
她哪里有你浪,哪里有你會伺候爺,如若不是祖母催的緊,我是半分都不想碰那塊木頭。
”是了,祖母年后一直催著我們兩人要個孩子,好讓她抱抱重孫子。“哼,
你可別忘了跟我的約定,等她生下孩子,可是要跟我的孩子換過來的,
我可不能讓我們的孩子當被人唾棄的野種。”“自然,自然,到時候去母留子,
還不是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陳煜東滿口答應著,急不可耐的想要親近自己的姨娘。
被兩人的對話驚得回不過神來,原來這些年的恩愛都是假象,溫柔體貼的夫婿滿口謊言,
誆騙自己,與自己的姨娘暗地里行茍且之事。竟還要…竟還要等我生下孩子后去母留子,
來個貍貓換太子的戲碼。那日悄悄離開后,我假裝病了近大半月。其實也不算裝病,
開始確實渾渾噩噩地躺了幾天,實在是不明白一向與自己恩愛有加的夫婿,
怎么變成了枕頭邊的一頭豺狼。他是什么時候生了要殺我的念頭,我竟然毫無察覺。
不過一味的自怨自艾、悲春傷秋不是我孫妙理的作風。自小母親就一直教導我:“世家聯姻,
說白了就是場交易,愛來則聚,愛去則散,夫婿的喜歡是最靠不住的東西,
要緊的是你作為當家主母的威嚴不容他人置喙。手里有錢,身邊有人,自己過的舒心,
其他都不值得自己費神。”或許是成親后陳煜東偽裝的太好,婚后的日子太安逸,
讓我忘記了自小就受到的教誨,忘記了母親是怎么把府中一群姨娘小妾拿捏的服服帖帖。
才讓我以為自己何其幸運,遇到了愛重自己的夫君。其實,
成親前我也不曾指望與夫婿一生一世一雙人,也曾跟母親學習過要為夫君納什么樣的妾室,
來維持后宅安穩,要怎么籠絡夫君的心不被不相干的人和事勾走,
甚至后宅的陰私秘事也再熟悉不過。可陳煜東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給我了美好的夢境,
又欺騙于我,不該拿如此骯臟齷齪之事羞辱與我,更不該妄想去母留子,
企圖謀害我和孩子的性命。成親后安逸的日子使我差些忘記了,
自己并非這深宅大院的金絲雀。他們既然有了打算,我也該為自己打算打算。
先借著打葉子牌時不慎打翻茶盞弄濕了柳姨娘的衣衫,小環順利摸到她的脈,暫無身孕。
很好,柳姨娘不是想讓自己的孩子替換她的孩子做這侯府的世子嗎?
那她這一輩子就不要有孩子了吧。投毒下藥對我來說再簡單不過,
不枉我當初花高價請來的師傅。雖然眼淚止不住的淌下,
卻也親手在陳煜東平日的藥膳中加了味藥。半個月,時間足夠了。近期,侯府除了我,
應該不會再出現其他孕婦了。兩年的情感并非說放就放得下,但你卻想要我的命,
那就不要怪我了。君若無情我便休。既然陳煜東和柳姨娘兩個人蜜里調油,好不恩愛,
我不介意再給他們加把火。我借著懷孕害喜把張煜東留在身邊,慢慢挑起他的欲望,
卻不讓他碰,又不讓他去找柳姨娘。有時候又纏著柳姨娘學做點心,把他支開。
總之盡量讓他們看得見,摸不著。柳姨娘借看孕婦的理由來松園,
冷眼看著我跟她的情郎卿卿我我,手里的帕子都要揉碎了。
男人剛想偷偷瞥兩眼老情人就聽我柔聲道:“相公,我想吃葡萄,你幫我剝好不好。
”“好好。”他對夫人一向有求必應,沒必要在孩子生下來之前橫生枝節。自己夫人不能碰,
暗地里情人又見不到,不出十天,憋得冒煙的男人下值后直接去了京城最有名的青樓。
畢竟這幾天總是聽說秦芳閣出了位美艷無比的花魁。花魁果然名不虛傳,
勾的陳煜東幾天都樂不思蜀,不肯歸家。
就連之前溫柔體貼的夫人突然對自己變得冷淡了許多也沒有察覺到。對于已經閹割了的種豬,
我是不想再費半分心思,只需好好為肚子里的孩子考慮了。***借著孕期反應大,
想家的借口,我順利回娘家小住,順勢把掌家權也交了出去。侯府內宅本就冷清,
婆母早已去世多年,老太太一心禮佛,不理家事,我一走,掌家權自然就落到了柳姨娘手中。
俗話說,山中無老虎,猴子成大王。就讓柳姨娘先瘋狂幾天吧。在侯府時,
再大的委屈都能自己咽下去,但回到娘家,看到父母的臉龐還是忍不住痛痛快快哭了一場。
母親看到自小如珠如寶養大的女兒受了如此大委屈,惡狠狠地把陳煜東罵了個遍。
繼而給我擦去臉頰上的淚珠,“你做的很好,沒有打草驚蛇。你可盤算好日后怎么辦?
若是想要和離,咱們家就算告到陛下面前,也絕不委屈了你。”“不,母親。
”母親的話就是我的堅實的后盾,我并不想和離,那樣太便宜張煜東了。
“我不能就這樣白白便宜了陳家,況且我若和離歸家,嫂嫂雖寬和仁厚,
時日久了也難免生出齟齬,族中姐妹以后又要如何自處。我現在剛有身孕,還未知男女,
但是,母親,我需要一個男孩。”母親微微一愣神,即刻便明白了我的心思:“你打算如何?
”我把自己這半個多月來的籌謀一一告知母親。
母親聽完后只含淚看著我:“我的妙理到底受了多大的委屈,竟為自己謀劃出這條險路。,
”其實也沒受多大委屈,畢竟自開始到現在,陳煜東面上都與我恩愛不疑,并未苛責于我,
任誰都看不出來我要斷了陳煜東的子孫根,暗地里混淆侯府的血脈。
可我不允許我的枕邊人時刻要置我和我的孩子于死地。我不想死。那死的只能是他了。
“我在侯府多有不便,一切都要靠母親了。”我握著母親的手,
仿佛那雙手能給我無限的力量和勇氣。“你放心,母親定按你說的給你安排妥當,
只是你自己在侯府要萬分小心。”以前閨中只是看母親云淡風輕的管理家中瑣事,
這件事算是我第一次實操了。竟有些躍躍欲試的沖動。***一個月后,
國公府傳出侯府兒媳孫妙理喜懷雙胎的消息。
老太太樂不可支地催促陳煜東把我從娘家接了回來。侯府子嗣單薄,我一下懷倆,
可不就成了侯府的功臣。短短一個月,府中下人基本就換了新面孔,
不用想也知道是柳姨娘的小動作。呵,就這點伎倆,看來是我高估她了。
我以懷有身孕不便伺候夫君為由,為他納了一房妾室,并繼續把掌家權交給柳姨娘。
陳煜東難掩喜色,卻還握著我的手惺惺作態:“我本就與你承諾絕不納妾,
夫人何苦讓我做那言而無信之人。”我忍著心中的惡心,
順從地靠在他懷里:“我也想與夫君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我更不舍得夫君自己忍得如此辛苦。
為你納妾是我心甘情愿,只要夫君心中有我,我便知足了。”忍著心中的愜意,
表面上勉為其難的同意了我的提議后就推脫有事出門了,我想,
大概是怕壓不住上揚的嘴角在我面前露餡吧。雖是預料之中的結果,但心中還是難免悲涼,
這幾年的情分,當真是喂了狗。無心插柳,我本對納進的妾室并沒太關注,
誰知這青娘年輕漂亮不說,溫柔小意中又透露著一絲絲潑辣,
惹得夫君一個月中大半個月留在她的房中。家中美妾正是新鮮,秦香閣花魁軟玉在懷,
陳煜東日子過的好不愜意,這可苦了翹首盼望的柳姨娘。把握不住情郎的心,
只能把心思放在了掌家權上,正房夫人的用度她悄悄縮減,克扣起旁人的例銀更是毫不遮掩。
我堂堂正頭娘子,怎會依靠那十幾兩的月銀過活,這些小動作對我來說不痛不癢,
我只當作不知。可卻苦了府中一眾奴婢。奔了柳姨娘的還有些許甜頭,
平時與她毫無牽扯的眾人月銀因各種理由克扣,一時間府中怨聲載道。整個孕期,
我都極少過問府中事宜,一切由柳姨娘定奪。老太太偶爾也會提起讓我主持中饋,
我都以需安心養胎糊弄過去,漸漸地老太太也就不再對我抱有希望。
整個侯府以柳姨娘馬首是瞻。這天午睡后正在清點嫁妝鋪子中這個月的收益,
就聽到外面一陣吵鬧聲,惹的人心煩。遣了丫鬟出去打聽一番才清楚。這段日子,
陳煜東不是宿在妾室青娘的房中,就是去秦芳閣尋歡,漸漸把柳姨娘冷落了。
本該跟自己纏綿的情郎,卻與一個妾室成了交頸鴛鴦,簡直不知死活。這段時間大權在握,
已把她的胃口喂的飽飽的。一氣之下,柳姨娘把青娘的房里的供應都打了折扣。
月錢總是推脫數日不說,吃食不是克扣分量就是品相最差的,布料霉斑遍布。
甚至聽小環說青娘在打開布料的時候還鉆出了一只老鼠。同是小妾,地位本沒什么高低可言,
但柳姨娘勝在在是老子的妾,而青娘只是兒子的妾,很多問題上也只是嘴上爭辯幾句,
找一找柳姨娘的晦氣。實際上并沒有太大用處。我讓小丫鬟在青娘經過的路上偷偷嚼舌,
透露給她整個侯府老太太房里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而且老太太最心善,
府里哪個下人受了委屈,老太太都要寬慰一番。如此云云,青娘慢慢想明白,
府里正頭娘子養胎不管事,能幫她的只有老太太了。沒過幾天,
青娘就借著給老太太抄經書的名義,頻繁出入老太太的院子。青娘性子本就潑辣直爽,
哄得老太太合不攏嘴,也就沒有人阻止她的出入。天氣漸漸變冷,
青娘恨不得每天有大半天的時間窩在老太太院子。這天午后,老太太突然上吐下瀉,
腹痛不止,整個人都快虛脫。“快,快去請大夫!”府醫匆匆趕來為老太太診治,
外出尋花問柳的侯爺和陳煜東也回來了,府醫再三斟酌之后斷定老太太這是中毒了。
府里一時間炸了鍋。誰這么大膽子,敢給侯府老太太下毒,不要命了嗎。
府醫細細查問了最近的飲食,連靜雅堂的泔水都翻了個底朝天,
最終懷疑點落在了一碗花生粥上。而這碗粥是青娘送來靜雅堂的。青娘頓時慌了神,
杏眼含淚地向陳煜東求助:“煜郎,妾身冤枉啊,老太太對妾身那么好,
妾身從來沒想過害老太太。”柳姨娘總算逮到了小賤人的把柄,
心里一陣樂:“你還敢提冤枉,你入府這么久,從來沒見你到老太太房中孝敬,
怎么突然這幾天來的這么勤快,我看你是早有預謀。”“這...這...”青娘一時啞言。
陳煜東也有疑惑:“確實,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平時除了纏著我就是找姨娘的麻煩,
最近幾日總往祖母院子里跑,我有幾次找你竟找不到人。”他拍了拍,
一本正經的坐下:“你老實交代,是否有人收買你來毒害祖母,我留你個全尸。
”青娘聽到自己的枕邊人不分青紅皂白就要給自己定罪,還要處死自己,
跪著筆直的身子頓時沒了力氣癱坐在地上。“好,我說。”“我確實本與老太太并不親近,
可以天漸漸冷了,我房中連取暖的炭火都不夠,白天燒了,夜里就沒有了。
我怕煜郎哪天夜里宿在我房中受委屈,只能把炭火留著。屋里太冷,我實在待不下去,
白天只能到老太太房中暖和,還能陪著老太太。”“你住嘴!
”柳姨娘像被踩到尾巴的貓尖叫起來:“府里的份例都是有定數的,我從來沒缺你半分。
”“你是沒有缺我半分,但請姨娘睜開眼睛開開都是給的些什么炭,
不是點不著就是滿屋子煙,根本無法取暖。”柳姨娘剛想反駁,
卻被侯爺壓了下去:“讓她說下去,如若有半句謊言,拖下去打死。”侯府雖然大不如以前,
但從沒出現過克扣份例的事情,這種事情要是傳出去,臉面還要不要了。
青娘好似找到了主心骨,挺直了腰身,膝行至侯爺跟前控訴。“夫人養胎,我不敢前去打擾。
我聽聞府中老太太最為和善,就借著抄經書的名義往老太太院子里來。
老太太是活菩薩般的人,竟然不嫌棄我出身低微,讓我留在她院子里抄經書,陪著她。
這段日子相處下來,我也是當作自己的親祖母孝敬。”“這幾天老太太脾胃不和,
除了吃著湯藥也在食補。我自小家境貧寒,不知道名貴的藥物,但小時候聽家里老人說過,
花生粥可以健脾養胃。我就把這十來天分給我院子的花生攢起來,
給老太太熬了幾天的花生粥,誰承想會害了老太太。”青娘深深地拜服在地上,
悔恨自己不該到老太太房中避寒,不該省吃儉用給老太太做粥。府醫檢查的結果也出來了,
花生粥確實對身體無害,但是青娘端來的這碗粥中花生內部已經開始發霉了。
發了霉的花生可是有毒的。青娘舍不得吃,每次都省下來攢著,自是不知道花生已經霉變。
侯爺一氣之下,讓人去檢查青娘的院子。果然搜出的東西讓人大開眼界。長了毛的饅頭,
爛了半塊的果子,點心硬的能砸人,半批不知是何年月的布料,一扯就碎了。
青娘所說的炭火也找到了,分量倒是足足的,只是那是一筐灶炭,怎么適合屋里取暖。
東西一件件擺在眼前,柳姨娘無話可說,只是一個勁的抹眼淚,說自己想為侯府節省開支。
“好孩子。”老太太在床上虛脫地朝青娘招手:“你怎么從沒在我面前提半句。
我若知道你受了這么大委屈,怎么都會為你做主。”青娘又跪著爬到老太太跟前,
伏在她膝上哭了半天。府里的下人也紛紛抱怨,每月例銀總是拖了又拖,
吃食中不見半點油星,入冬已有半月,往年少夫人當家,厚厚的棉衣早已穿在身上,
現在卻還穿著單衣。一雙雙布滿凍瘡的手伸到侯爺面前,已經是最好的證據。
他冷著臉看著柳姨娘:“這就是你干的好事!”此時我恰好扶著小環的手出現。“夫君,
發生了什么事情?”我詢問夫君,眼神卻看向了公公。“兒媳來的正好,
柳氏最近身子不爽利,你是侯府明媒正娶的世子夫人,往后府中一應事務還得交到你手里。
你有孕在身,不易勞累,就讓這個...”“青娘。回侯爺,妾身名叫青娘。”“嗯,
就讓青娘幫著你打打下手,一切還是以腹中孩子為重,不可過度操勞。
”那會管家勸的第一件事,便是把下人們短缺的都補上,臨近年關,再多發兩個月月錢,
比往年多出的一個月,從我嫁妝里出。柳姨娘得罪的人,我要一個個都找補回來。有了對比,
他們才會知道跟著誰才會有好處,該效忠于誰。聽說柳姨娘在房中哭鬧了幾天,
并沒有讓侯爺改變主意。陳煜東也被她鬧得心煩,頻繁的宿在外面。
***我生產是在一個平靜的晚上,陳煜東出門尋歡并未歸來,
連柳姨娘也被瑣事纏住沒有出現。畢竟準備了這么久,無關緊要的人都被我支了出去,
任何對我不利的因素都要不能存在。早在懷孕初期,我已拜托母親,
在各地匿名尋了十名產期與我相近的窮苦人家的孕婦。
有被夫家休棄的多年未生出兒子的獨身婦人,有家里生了七八個實在養不起的窮苦人家,
甚至有青樓里意外懷孕想偷偷打掉的可憐女子。十幾位待產女子,生的孩子總會有男有女,
總有一個是我需要的。總之,
她們都同意孩子生下來要送給西北一家生不出孩子的富貴商人撫養,此生不再相見。
即便不被收養的孩子,孫家也會善待她們。女子于世間立足本就不易,不到萬不得已,
誰會送出自己的孩子。風平浪靜的夜里,承化侯府喜添一對龍鳳胎,天還未大亮,
長了翅膀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都城。侯府幾代單傳,人丁單薄,此次一次誕下雙生子,
侯府上下一派喜氣。我,自然也成立侯府的功臣。哼,我生我自己的孩子,
與他承化侯府有何干系。老太太樂呵呵發話讓我好好坐月子,照顧好孩子,一切不必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