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輛青幔馬車緩緩?fù)T趯m門外,華蘭扶著翠微的手下車,抬頭望向朱紅宮墻。這宮墻比記憶中的紫禁城矮了些,卻依然透著不容侵犯的威嚴(yán)。
"姑娘,該進去了。"翠微小聲提醒。
華蘭收回目光,整了整衣袖。她今日特意選了件淡紫色交領(lǐng)襦裙,發(fā)間只簪一支白玉蘭花釵,既不出挑也不失禮。前世她最愛大紅大紫,如今她也沒打算改。
"揚州通判盛紘嫡女盛華蘭,年十六——"太監(jiān)尖細(xì)的聲音在宮門處響起。
華蘭隨引導(dǎo)嬤嬤穿過重重宮門,與其他秀女一同被安排在儲秀宮偏殿等候。殿內(nèi)已聚集了二十余名秀女,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小聲交談。
"聽說這次選秀是為充實后宮,至少要留十人呢。"
"官家最喜琴棋書畫,我特意準(zhǔn)備了《瀟湘水云》..."
"曹皇后賢德,張貴妃得寵,不知該走哪條路子..."
華蘭暗自冷笑,尋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這些小姑娘的心思,在她這個經(jīng)歷過宮斗的人眼里簡直如同兒戲。
"這位姐姐看著面生,不知是哪家千金?"一個穿杏色衫子的秀女湊過來搭話。
華蘭抬眼淺笑:"揚州盛家,小門小戶罷了。"
"原來是盛姐姐。"杏衣女子眼中閃過一絲輕蔑,"我是太常寺少卿李家嫡女。"
華蘭頓覺無趣。
午后,嬤嬤宣布秀女們可到御花園散心。華蘭獨自沿著僻靜小徑漫步,忽然聽見假山后傳來棋子落盤之聲。
"妙啊!這一手'鎮(zhèn)神頭'著實精妙!"一個溫潤的男聲贊嘆道。
華蘭本不欲多事,卻聽另一個聲音道:"趙兄過獎了,不過是僥幸。"
這聲音...華蘭心頭一震。前世在宮中多年,她對聲音極為敏感。這溫和中帶著威嚴(yán)的語調(diào),絕非尋常人所有。
她假裝賞花,緩步繞到假山另一側(cè)。石桌旁對弈的二人,一個是年約五旬的文士,另一個...
華蘭呼吸一滯。那被稱作"趙兄"的男子約莫三十出頭,面容清俊,一襲月白色直裰,腰間卻懸著明黃絲絳的玉佩——那分明是皇室專用!
宋仁宗!她立刻確定了對方身份。前世她見過宮廷畫師繪制的歷代帝王像,這面容與仁宗畫像有七分相似。
"這位姑娘是..."年長文士發(fā)現(xiàn)了她。
華蘭慌忙行禮:"小女冒昧,打擾二位雅興了。"
"無妨。"那位"趙公子"抬眼看來,目光溫和,"姑娘是待選秀女?"
"是。"華蘭抬頭。
"趙兄,我們改日再續(xù)吧。"文士識趣地起身告辭。
"趙公子"卻道:"范卿且慢。"轉(zhuǎn)向華蘭,"姑娘可會下棋?"
華蘭心中暗喜,面上卻惶恐:"略知一二,不敢在二位面前班門弄斧。"
"來一局如何?"他指了指對面的石凳。
華蘭故作猶豫地坐下,執(zhí)黑先行。她棋藝本就不差,前世為討好雍正更是苦練過。如今故意下得綿里藏針,既不讓對方覺得無趣,又不顯山露水。
"姑娘棋風(fēng)穩(wěn)健,不像這個年紀(jì)該有的。"對弈至中盤,"趙公子"若有所思道。
華蘭輕聲道:"家父常說,棋如人生,需看得遠(yuǎn)些。"
"哦?"他眼中閃過一絲興味,"令尊是..."
"揚州通判盛紘。"她故意頓了頓,"不過家父常說,為官之道,不在位高,而在心安。"
這是她特意準(zhǔn)備的臺詞。記憶中宋仁宗最重官員品德,這番說辭必能引起他注意。
果然,"趙公子"眼中贊賞之色更濃。又下了十余手,華蘭故意露個破綻,讓他贏了半子。
"承讓了。""趙公子"笑道,"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華蘭起身行禮:"小女盛華蘭。"她裝作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啊,時辰不早,該回去了。告辭。"
說完不等回應(yīng)便匆匆離去,留下一個翩然背影。欲擒故縱,這一招她從甄嬛那賤人那學(xué)得爐火純青。
三日后,選秀正式在崇政殿舉行。
華蘭隨眾秀女列隊入殿,眼角余光瞥見御座上端坐的正是那日所見的"趙公子"——此刻他身著明黃龍袍,不怒自威。
"臣女參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眾秀女齊齊跪拜。
"平身。"仁宗聲音溫和,"今日不必拘禮,各自展示才藝即可。"
秀女們依次上前,或吟詩作賦,或撫琴起舞。輪到那位李小姐時,她跳了一支《霓裳羽衣舞》,引得滿堂喝彩。
"下一個,揚州盛華蘭。"
華蘭緩步上前,卻不似其他人那般行禮后直接表演。她輕聲道:"啟稟陛下,臣女斗膽,請以劍代舞。"
殿中頓時一片嘩然。曹皇后蹙眉:"女子舞劍,有失體統(tǒng)吧?"
華蘭不慌不忙:"回娘娘,此乃臣女自創(chuàng)劍法,名為'蘭心劍',取'蕙質(zhì)蘭心'之意,并非戰(zhàn)場殺伐之術(shù)。"
仁宗似乎想起了什么,眼中閃過笑意:"準(zhǔn)。"
侍從呈上一柄未開刃的裝飾劍。華蘭執(zhí)劍而立,忽然想起前世甄嬛那支驚鴻舞——呵,矯揉造作,也配稱舞?
音樂起,她手腕一抖,劍光如練。這不是任何現(xiàn)成的劍法,而是她融合了前世所見的宮廷舞與軍中劍術(shù)自創(chuàng)的。柔中帶剛,既有女子的柔美,又不失颯爽英姿。
轉(zhuǎn)身時,她故意讓劍穗拂過御前,帶起一陣蘭香——這是她特意在劍穗上熏的。仁宗果然微微前傾身子,目光灼灼。
最后一式,華蘭旋身三周,劍尖輕點地面,穩(wěn)穩(wěn)收勢。殿中寂靜片刻,隨即爆發(fā)出驚嘆聲。
"好!"仁宗竟站起身來,"朕從未見過如此別致的劍舞。盛卿家教果然不凡。"
華蘭伏地行禮:"陛下謬贊。"
她余光瞥見曹皇后探究的目光和張貴妃陰沉的臉色,心中暗笑。這一局,她贏了。
選秀結(jié)束,華蘭毫無懸念地被留了牌子。更令眾人驚訝的是,仁宗竟親自召她到福寧殿問話。
"盛姑娘的劍舞,師從何人?"仁宗賜座后問道。
華蘭半垂眼簾:"回陛下,是臣女自創(chuàng)的。"
"哦?"仁宗挑眉,"朕觀那劍法中似有軍中架勢?"
華蘭心跳加速——好敏銳的觀察力!她鎮(zhèn)定答道:"臣女曾有一師傅在軍中任職過,臣女幼時常聽他講些軍中見聞,或許無意中學(xué)了些皮毛。"
這倒是實話,不過那師父早就駕鶴西去了。
仁宗點頭,忽然話鋒一轉(zhuǎn):"那日御花園對弈,盛姑娘可認(rèn)出朕了?"
華蘭早有準(zhǔn)備,立刻離座跪伏:"臣女該死!那日確實覺得趙公子氣度不凡,但不敢妄自揣測..."
"起來吧。"仁宗笑了,"朕不怪你。倒覺得你知情識趣,比那些一味逢迎的強多了。"
華蘭暗松一口氣,卻聽仁宗又問:"朕很好奇,為何選劍舞而非尋常歌舞?"
華蘭抬眸,直視天顏:"回陛下,臣女以為,女子不應(yīng)只會柔媚之術(shù)。蘭草雖柔,亦有風(fēng)骨。"
這句話直擊仁宗內(nèi)心。他近年來正為朝中大臣們只知阿諛奉承而憂心,此刻竟在一個小女子身上看到了難得的骨氣。
"好一個'蘭草雖柔,亦有風(fēng)骨'。"仁宗贊嘆,"即日起,晉盛氏為才人,居蘭林閣。"
華蘭重重叩首:"謝陛下恩典。"
退出福寧殿時,華蘭在廊下遇見了一位盛裝美人——張貴妃。對方冷冷掃她一眼:"盛才人好手段啊。"
華蘭恭敬行禮:"妾身參見貴妃娘娘。"
張貴妃壓低聲音:"別以為得了圣寵就能得意。這后宮,可不是那么好待的。"
華蘭低眉順目:"妾身謹(jǐn)記娘娘教誨。"
待張貴妃走遠(yuǎn),華蘭直起身子,眼中閃過一絲鋒芒。前世她斗不過甄嬛,是因為太過張揚不是雍正的喜好,如今換了這宋仁宗,她還就不信了!
蘭林閣...她品味著這個封號。蘭,既是她的名字,也是她給自己立的人設(shè)。
風(fēng)起,帶來一陣花香。華蘭深吸一口氣,才剛剛開始。
本站所有內(nèi)容都已取得正版授權(quán)。版權(quán)聲明 - 投稿聲明 - 自審制度 - 免責(zé)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