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理性至上”的人。無神論者,理工科出身,
接受的是系統(tǒng)的邏輯訓練與科學思維,從小到大,
我都習慣用“因果”“數(shù)據(jù)”“證據(jù)”去理解世界。對我而言,宇宙或許復雜,
但絕不神秘;人心或許難測,但終究可以用心理學、神經(jīng)科學來拆解分析。
我討厭玄之又玄的說法,也從不相信什么靈異故事、超自然現(xiàn)象、命運輪回之類的東西。
朋友們說我“腦子像芯片一樣硬”,
甚至連感情問題我都喜歡畫流程圖來梳理——這聽起來或許可笑,
但確實是我處理人生的一貫方式。所以,當那堵墻里第一次傳出模糊聲音時,
我的第一反應不是恐懼,而是判斷:這是不是老樓的水管聲?隔音差?墻體老化?
是貓、是老鼠,還是別人的電視機聲傳導過來?我查遍了聲源路徑,擺弄過所有能查的設(shè)備,
卻始終找不到答案。可也正因為如此,當“無解”逐漸成為現(xiàn)實,
我開始隱隱覺得——也許這一次,我所面對的,并非能被常理歸納的東西。可那間老房子,
幾乎打敗了我對世界的認知。那是半年前的事了。我剛換工作,入職一家初創(chuàng)公司,節(jié)奏快,
薪資低。為了省錢,我決定搬離市中心,尋找一處便宜又安靜的地方。
那套房子就是這樣闖進我生活的。位置在城南的一條老巷里。不寬不窄的石板路兩旁,
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居民樓,外墻斑駁,鐵門生銹,
幾乎每個窗臺上都垂著半舊的窗簾和一株忘記澆水的綠植。
街口小賣部的老阿婆還用算盤結(jié)賬——仿佛這里停留在另一個年代。我去看房那天是個陰天,
空氣潮濕,天空像蒙了一層濾鏡。房東是個年約六旬的女人,面容干瘦,穿著過時的針織衫。
她說她叫宋姨,語氣有點奇怪,像是在壓低嗓子,不愿讓某些話傳出去。她帶我上了三樓。
走廊昏暗,兩邊是緊閉的防盜門。我們停在一扇鐵門前,門鎖“哐”一聲打開,
我腦子里竟鬼使神差地浮現(xiàn)出“牢籠”這個詞。屋內(nèi)是典型的老式布局:客廳朝北,
兩間臥室,一廚一衛(wèi),墻皮剝落,木地板輕輕一踩就咯吱作響。窗簾厚重地垂著,
一縷陽光都不肯進來。“這房子空了兩年了。”宋姨隨口說了一句。“為什么沒人住?
”我問。她頓了一下,說:“年輕人嫌舊。”眼神卻飄向某處墻角,仿佛在回避。
租金便宜得離譜,我當場決定租下。簽完合同后,她遞給我鑰匙時,
又低聲補了一句:“晚上早點睡,別東想西想。”我當作老人家的老派迷信,沒放在心上。
可搬進去第一晚,我就后悔了。事情開始得很小。夜里十一點,我洗完澡,正準備上床,
忽然聽見墻里有動靜。一種輕微的“沙沙”聲,從臥室右側(cè)那面墻里傳出來,像老鼠在撓墻,
又像紙張被反復揉搓。我拿了手電檢查墻邊,什么都沒有。那堵墻靠著樓道,隔壁沒人住,
也沒有管線。奇怪的是,我靠近時,聲音反而弱了,仿佛在回避。第二天我問了樓下的鄰居,
是個退休大爺。他叼著煙卷聽完,眼皮都沒抬:“你那間啊,以前出過點事兒。
”“什么事兒?”“也沒啥,就……以前住的是一對母女。后來母親走了,女兒就搬走了。
人走屋空。”我試圖追問,他卻咳了兩聲,含糊其辭地轉(zhuǎn)移話題。我那天晚上一夜未眠。
那個“沙沙”聲又來了,而且更加清晰。它像是某人貼著墻,用氣聲在低聲說話。
我聽不清內(nèi)容,但音調(diào)時高時低,情緒起伏,如在訴說,又像在哀求。我打開燈,
它立刻消失。關(guān)燈后,十分鐘左右又會慢慢滲回來——像霧氣那樣,一點點浮上心頭。
我開始懷疑是老房子隔音差、墻體空洞、鄰居電視聲……于是白天我敲了那堵墻。
一塊區(qū)域的聲音明顯和其他地方不一樣——更空、更悶、更“活”。
我曾一度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聽覺錯覺”。畢竟工作壓力大,環(huán)境陌生,或許是腦神經(jīng)在作怪。
直到第四晚,我第一次聽清了它說的話。“你……還記得……嗎?”這句話清晰地,
從那堵墻里傳了出來,就在夜深人靜時。我坐在床上,冷汗從后背一滴滴滑落。
那一刻我不是害怕,而是……熟悉感。就好像,我曾在哪兒,聽過這個聲音。
童年的某個瞬間?某個夢境?還是一段已被遺忘的記憶?我再也無法入睡。第二天,
我請了假,開始查這套房子的背景。
問房東、查物業(yè)記錄、翻論壇……卻幾乎查不到任何信息。
那對“母女”的名字、搬走時間、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統(tǒng)統(tǒng)像被抹去了。
只有一位在本地生活論壇上的匿名發(fā)帖吸引了我注意:“我以前也住那棟樓三樓,
睡覺總覺得有人貼著墻在說話。后來看了戶口記錄才知道,
那間房以前住的是個啞巴女孩……”我讀到“啞巴女孩”幾個字時,心里一緊。
回憶如潮水般涌來——我小時候,確實認識一個不會說話的女孩。她比我小兩歲,
住在我家巷口,每天都蹲在門口畫畫。她的聲音,很輕,很弱……我甚至記不起她的名字,
只記得她總愛用粉色蠟筆,在紙上畫一個個方格。像……魔方?我有點恍惚。難道,
那堵墻里藏著的,不只是聲音……而是我遺忘的童年?而她,那個小女孩,在用她的方式,
喚我回憶?我低頭看著墻,輕輕伸手觸碰。“你……終于來了……”這一次,我聽見了,
她在笑。我開始無法區(qū)分夢境與現(xiàn)實。那個“聲音”,不再是第一晚那種模糊的低語,
而是越來越像一個真實存在的人。她的情緒、語氣、甚至氣息的輕重,我都能感受到。
第五晚,我被哭聲驚醒。半夜兩點五十二分,外面寂靜無聲,連風都不吹。我本該在夢里,
但耳邊那一陣陣壓抑的啜泣,清晰得像隔著被子都能聽見。
“救我……救我……”那是個女孩的聲音,沙啞、微弱,帶著一股被掩埋多年的悲哀。
我起身,貼近那堵墻,心跳幾乎快沖出胸腔。“你是誰?”我輕聲問。沒有回答,
只有斷續(xù)的抽泣,像遠處傳來的電流。我打開燈,家里一切如常。
可那種熟悉的、令人心碎的聲音,卻在我腦海里回響許久,像印在了聽覺記憶里,
哪怕燈亮、電視開、窗戶打開,依舊不能驅(qū)散。第二天,我買了一個小型錄音筆,
擺在臥室書架上,啟動夜間定時錄音。我告訴自己:也許是幻聽。也許,真的只是幻聽。
但它不是。錄音筆記錄下了聲音。那天我下班回來,洗完澡第一件事就是翻聽錄音文件。
一段段空白之后,凌晨3:07,
一段雜音中突然蹦出一個極低的女聲:“…不要走……冷……”我屏住呼吸,
把音量調(diào)到最大,重聽三遍,確認自己沒聽錯。那不是電流干擾,也不是背景噪音。
那是一句完整的人話,一個聲音細膩的女人在低語。她的語速不快,
每個字都像小心翼翼地吐出來。我把錄音放給樓下的張大爺聽。他聽完后卻只笑了一下,
說:“現(xiàn)在科技太先進,想什么都有。”他一邊擺手,一邊眼神躲閃,“我這把年紀,
啥都不怕,就怕你們年輕人自己嚇自己。”我不死心,又找了另一邊的住戶,
一位帶著兩個小孩的中年女子。她聽完后卻直接臉色一變,站起身說:“不好意思,
我們家孩子小,不方便談這些。”不方便談,還是不敢談?
這一切讓我感到一種難以言說的孤立感。仿佛這整棟樓,除了我,沒人能聽到那些聲音。
第七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里,我還是個孩子,蜷在母親懷里,
她抱著我沖出一棟燃燒的樓房。火光照亮了半邊天,遠處傳來驚叫和哭聲。她的手很緊,
聲音很急促:“閉上眼,不準回頭!”我努力想睜眼,想看清那一幕,
但一股灼熱的氣浪把我推開。我跌倒在地,頭撞到了什么東西。在我失去意識前,
有一個女人的聲音在耳邊輕輕地說:“不要怕……我一直在這兒……”我醒來的時候,
額頭冷汗直流,背后貼著濕透的床單,像是剛從火里爬出來。
那天我請了修房師傅來檢查那堵墻。他拿著工具叩了幾下,忽然皺起眉頭,站起身:“咦,
這邊墻體不對。”“哪里不對?”“聽聲音,這塊墻像是……后砌的,
跟原來的墻不是一個結(jié)構(gòu)。”他指了指臥室靠窗的那一段,“從水泥顏色看,這部分封過,
估計是之前維修或者……改造過。”“什么時候的事?”“很久了,至少十年往上。
”我盯著那面墻發(fā)愣。十年前……恰好是我搬離老家的時間。維修工繼續(xù)叮叮當當?shù)厍脡Γ?/p>
留下幾個小孔,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那段墻里并沒有電線、水管、甚至連支撐梁都沒有。
就像是——一堵被封起來的“空墻”。“你是說,這塊墻后面是空的?”他點頭,
“像是某種……儲物空間,或者……被故意封起來的角落。
”我腦子里突然閃過那晚錄音里“冷”這個字。封閉、陰冷、窒息——這一切,
像一場早有預謀的隱瞞,而我,剛好住進了這個秘密的正中央。晚上,
我把那段墻仔細摸了遍,沒找到縫隙。但我在最下方的踢腳線上,發(fā)現(xiàn)有一截略微翹起。
指甲輕輕撬開,居然露出一塊比周圍略舊的木板。木板上有劃痕,一道一道,
像是指甲摳出來的。我用手電照進去,黑洞洞的一條縫隙,深不見底。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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