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了,卻發現自己活在一個比地獄還荒誕的年代。「你個賠錢貨,
你爸的喪葬費憑什么給你?」「就是,趕緊滾去鄉下嫁人,給你弟換彩禮!」
這些嘴臉比惡鬼還可怕。我攥緊兜里的農藥瓶,冷笑——這次,我要讓你們血債血償。
01煤爐刺鼻的氣味鉆進鼻腔時,我猛地睜開眼。老式掛鐘滴答作響,泛黃的墻皮剝落,
露出里面暗紅色的磚。「秀芳,飯做好了沒?」父親的吼聲從里屋傳來,帶著久病的虛弱。
我渾身發抖,這是1983年的家。三天后,父親會因為「貪污」被批斗致死,
母親為了保住弟弟的工作,把我嫁給村支書那個瘸腿兒子。而我知道,所謂的貪污證據,
不過是繼母偽造的賬本。「來了。」我啞著嗓子應道,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褲兜。
那里裝著我重生前在父親枕頭下發現的存折,金額是驚人的五位數。這個年代,
萬元戶都屈指可數,父親一個工廠會計怎么會有這么多錢?廚房里,母親正往粥里摻紅薯粉。
她的藍布衫洗得發白,補丁摞著補丁。「多煮點,你爸要補身子。」她頭也不抬地說,
「對了,下午你去趟供銷社,把那兩斤肉票換了。」我盯著她佝僂的背影,
突然想起前世她跪在雪地里求人的樣子。「媽,」我輕聲說「我不想嫁給王瘸子。」
母親的手一抖,勺子掉進鍋里濺起水花。「胡說什么!」她壓低聲音,
「王支書答應給你弟安排工作,這門親事沒得商量。」里屋傳來咳嗽聲,
父親扶著門框走出來。他面色蠟黃,眼神卻異常清明。「秀芳,你跟我進來。」他說,
「我有話要交代。」我跟著他走進臥室,心跳如鼓。父親從枕頭下拿出一個鐵皮盒,
里面整整齊齊碼著賬本和票據。「這些你收好,」他壓低聲音,「三天后會有人來查賬,
你記得......」話沒說完,大門突然被踹開。幾個戴著紅袖章的男人闖進來,
領頭的正是繼母的弟弟。「李建國,你貪污公款證據確鑿,跟我們走!」
他冷笑著亮出搜查令。父親踉蹌著后退,打翻了桌上的搪瓷缸。我眼尖地看到,
賬本里夾著一張泛黃的照片,上面是年輕的父親和一個陌生女人。「帶走!」
男人粗暴地推搡父親,母親哭喊著撲過去。我攥緊鐵皮盒,指甲幾乎掐進肉里。這個瞬間,
我突然明白——父親的死,遠不止貪污那么簡單。暮色漸濃時,我悄悄溜出家門。
供銷社的霓虹燈在夜色中閃爍,我摸出兜里的肉票,卻轉身走進了旁邊的廢品站。那里,
我看到了改變命運的第一個機會。02廢品站的燈泡在風里搖晃,照得滿地廢鐵泛著冷光。
瘸腿的老周蹲在門口嗑瓜子,腳邊堆著幾麻袋碎紙片。我摸出半張肉票塞過去,
他渾濁的眼睛立刻亮了。「昨兒有批市紡織廠的舊賬本,」他用袖口蹭了蹭手,
「都在西墻根那堆爛紙箱里。」我踩著發霉的報紙往里走,鼻尖全是油墨和鐵銹的味道。
紙箱上印著「1978年財務檔案」,撕開膠帶時,
幾張泛黃的票據飄落在地——正是前世繼母用來誣陷父親的假賬。指尖劃過票據上的紅印章,
我突然聽見鐵門哐當響。「小賤人你在這兒干什么!」繼母的弟弟趙鐵柱叉著腰站在門口,
袖口的紅袖章還沾著父親的血。老周慌忙把肉票往褲兜塞,趙鐵柱一腳踹翻他的瓜子盆。
「查走私呢,」他盯著我手里的票據,眼神發直,「喲,這不是紡織廠的賬本嗎?
你爸教你的歪門邪道?」我往后退半步,后背抵著冰涼的鐵皮柜。
重生前趙鐵柱就是靠這些假賬上位,成了公社的紅人。此刻他腰間別著的鋼筆,
正是父親用了十年的英雄牌。「叔誤會了,」我把票據往紙箱里一丟,
「我來換點廢鐵打家具。」說話間,余光瞥見角落有個牛皮紙袋,
封口處露出半張照片——和父親枕頭下那張一模一樣。趙鐵柱突然伸手拽我的胳膊,
袖口的紅袖章刮破了我的手背。「少裝蒜,」他壓低聲音,
「你爸是不是把保險柜鑰匙給你了?」鮮血滲進袖口,我盯著他領口的油漬突然想笑。
這個靠揭發親人升官的畜生,根本不知道父親留給他的「證據」,
其實是能讓他下地獄的賬本。「鑰匙?」我故意晃了晃手里的肉票,「我連肉都換不起,
哪知道什么鑰匙。」趁他分神的瞬間,猛地撞翻身旁的鐵架。生銹的鐵釘嘩啦啦砸下來,
趙鐵柱慘叫著抱頭后退。我抓起牛皮紙袋就跑,老周的咒罵聲混著狗吠在身后響起。
拐過巷口時,我躲進漆黑的夾墻,抖著手翻開紙袋——里面除了照片,
還有一張蓋著市委公章的調令。照片上,父親摟著個穿布拉吉的女人站在紡織廠門口。
那個女人我認識,是前世吊死在廠門口的會計主任。調令日期是1978年10月,
正是父親「貪污」的起始時間。遠處傳來梆子聲,是巷口張大爺在打更。
我把調令和照片塞進內衣,忽然聽見街角有人小聲喊我名字。抬頭望去,
穿白襯衫的男人站在路燈下,正是三天后會來查賬的審計員——我的親生舅舅。
他朝我招招手,眼神里帶著我從未見過的急切。而我知道,
這個在我前世葬禮上哭到昏厥的男人,其實早就知道父親的冤情。
03手電筒的光在磚墻上晃出一圈圈光暈。舅舅的的確良襯衫皺巴巴的,領口還沾著夜露。
「秀芳,」他聲音發顫,「你爸是不是把紡織廠的賬本給你了?」我往陰影里縮了縮,
指尖摳進磚墻的裂縫。前世他在父親墳前捶胸頓足時,我還以為他是個重情重義的好人。
直到咽氣前才知道,父親藏在廢品站的證據,就是被他轉手賣給了趙鐵柱。「舅舅說什么呢,
」我把牛皮紙袋往身后藏,「我就是個沒讀過書的丫頭,哪懂什么賬本。」
他突然往前跨半步,鞋跟碾碎了墻角的老鼠藥。「別裝了,」他壓低聲音,
「1978年那場火災,燒死的會計主任根本不是畏罪自殺——你爸手里的調令,
能證明她是被人滅口的。」我心里猛地一跳。前世聽說會計主任死時,渾身澆滿煤油,
現場卻找不到火柴。父親葬禮上,繼母曾對著遺像冷笑「老東西到死都不肯交鑰匙」,
原來指的是這個?「調令在你爸辦公室的保險柜里,」舅舅的手突然伸向我的腰,
「密碼是你生日,0315——」我本能地揮開他的手,牛皮紙袋滑落在地。
調令上的公章在月光下泛著暗紅,像道永遠結不了痂的傷口。「你怎么知道密碼,」
我盯著他發抖的手腕,那里有道和父親同款的燙傷疤,「你當年也在紡織廠工作。」
舅舅的臉瞬間白了。那道疤是1969年救火時留下的,父親總說他替自己擋了燒紅的房梁。
現在想來,火場里根本沒有房梁——有的只是會計主任保險柜里的賬本。
「我...我是你親舅舅,」他彎腰去撿紙袋,聲音里帶著哭腔,「你爸死后,
你弟被下放到煤礦挖煤,你媽...你媽每天都在喝農藥!」我突然笑出聲。重生當天,
我親眼看見母親把毒藥沖進馬桶,轉身就收下了趙鐵柱塞的新布票。這對兄妹,
一個用親情當刀子,一個用眼淚當麻藥,倒真是天生的戲子。「把鑰匙給我,」
我踩住紙袋邊緣,「保險柜在紡織廠哪間辦公室。」舅舅抬頭望著我,
眼里閃過我熟悉的狠戾——那是前世他把我推進王瘸子花轎時的眼神。「你去了就是送死,」
他說,「趙鐵柱今晚要帶人抄家,他們盯上你爸的存款了。」巷口突然傳來狗吠。
趙鐵柱的罵聲混著腳步聲逼近,手電筒的光掃過我們藏身的夾墻。我猛地拽起舅舅往巷尾跑,
拐進紡織廠后巷時,他突然指著鍋爐房的鐵皮窗:「保險柜在三樓財務科,窗戶沒插銷!」
我扒著生銹的鐵柵欄往里看,鍋爐房的煤灰堆得老高。前世父親「畏罪潛逃」的路線,
原來早就被人設計好了。「你先走,」我把紙袋塞給他,「去西巷口找賣冰棍的張嬸,
就說...就說我拿到了李會計的日記。」舅舅抓著紙袋的手在抖,襯衫后背全是汗漬。
他轉身時,我看見他褲兜露出半截銀色鑰匙——和父親鐵皮盒里的保險柜鑰匙一模一樣。
趙鐵柱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摸出藏在辮子里的發卡,撬開放煤灰的鐵皮箱。
黑色的煤灰撲了滿臉,卻讓我想起重生前那個雨夜:父親被拖走時,
往我手里塞的正是沾滿煤灰的鑰匙。當手電筒的光掃到我臉上時,我猛地把煤灰揚向追兵。
趙鐵柱的咒罵聲里,我翻墻跳進紡織廠后院。三樓財務科的窗戶果然開著,
夜風卷著舊賬頁嘩啦啦響,像極了前世父親在獄中咳血的聲音。保險柜藏在書柜后面,
銅鎖上還沾著新鮮的油跡。我按下密碼的手指在發抖,
0、3、1、5——鎖簧咔嗒一聲彈開的瞬間,樓下傳來砸門的巨響。
抽屜里整齊碼著五本賬本,最上面壓著張泛黃的信紙。我認出那是父親的筆跡,
落款日期是1983年5月12日,也就是他「自殺」的前一天。「秀芳,
如果你看到這封信——」話沒讀完,樓梯間傳來密集的腳步聲。我抓起賬本往懷里塞,
轉身時撞翻了桌上的搪瓷缸。那是母親給父親繡的并蒂蓮圖案,
邊緣的缺口和前世我在廢品站撿到的碎片一模一樣。04腳步聲在走廊炸開時,
我反手扣滅了桌上的煤油燈。書柜后的陰影濃得化不開,追兵的手電筒光束掃過窗臺,
在保險柜上投下晃動的鬼影子。「肯定躲在里面!」趙鐵柱的痰音撞在玻璃窗上,
「老子看見她翻墻了!」我攥緊賬本往后退,
鞋底碾到塊碎瓷片——是那只并蒂蓮搪瓷缸的缺口。父親總說這缸是母親嫁過來時的嫁妝,
現在想來,大概也是他們算計我的道具之一。信紙上的鋼筆字在黑暗里發著青光。
「1978年的火災不是意外,會計科的王主任掌握著三任廠長的貪腐證據」
——劃重點的地方被水漬暈開,像團凝固的血。「你繼母當年是王主任的學徒,
她手里的假賬......」門鎖「咔嗒」響的瞬間,
我突然想起前世繼母總在深夜偷翻父親的公文包。原來她不是想偷錢,
是怕王主任的賬本曝光后,自己替人做的假賬會跟著露餡。「開燈!」鐵門被踹開的巨響里,
我摸到窗臺邊的煤灰袋。趁手電筒光掃向書柜的剎那,
我扯開袋口——黑色粉末裹著月光撲向追兵,趙鐵柱的咒罵聲混著咳嗽炸成一鍋粥。
翻窗時瓷片劃破了掌心,我顧不上疼,順著外墻上的爬山虎往下滑。三樓到地面的距離,
和前世我從王瘸子家跳墻時一樣高。那時我摔斷了右腿,卻沒摔碎他們灌進我喉嚨的避孕藥。
落地時撞翻了廠區的黑板報,「打擊經濟犯罪」的紅漆大字糊了我滿身。遠處傳來卡車轟鳴,
是保衛科的人來了。我躲進堆滿廢鋼材的陰影里,
借車頭燈看清信的最后兩行:「保險柜里還有盤磁帶,
錄著1980年廠長和市委秘書的談話」——字跡在這里突然潦草,像被淚水泡過,「秀芳,
他們要殺的不是我,是所有知道『315工程』的人......」卡車剎在財務科樓下,
趙鐵柱舉著鐵鍬沖在最前面。我摸向保險柜第二層,果然觸到了冰冷的金屬盒。
磁帶封面上歪歪扭扭寫著「給秀芳」,是父親的字跡,
卻蓋著紡織廠革委會的公章——這是要坐實我「私通敵特」的罪名?
警笛聲從廠區正門傳來時,我突然聽見鍋爐房方向傳來慘叫。借著火堆的光,
我看見舅舅正和保衛科的人撕扯,他手里揮舞的正是那半張帶血的調令。
原來他根本沒去西巷找張嬸。這個拿我當棋子的畜生,此刻正把趙鐵柱引向鍋爐房的假線索,
好給自己爭取時間獨吞保險柜里的證據。我貼著圍墻往家屬區跑,懷里的賬本硌得肋骨生疼。
路過職工浴池時,聽見兩個女工在低聲議論:「李會計的閨女剛才往煤堆里塞了啥?」「噓,
沒看見趙干事帶人搜廠嗎?聽說她爸的存折上有六位數......」六位數。
我突然想起重生時摸到的存折,金額明明是五位數。這個謊言是誰造的?
是繼母為了坐實貪污罪,還是更高層想借我家的血,掩蓋「315工程」的虧空?
家屬區的路燈突然全滅了。黑暗中有人拽住我的手腕,我條件反射地用賬本砸過去,
卻聽見熟悉的咳嗽聲——是父親廠里的陳師傅,他腰間別著的,正是父親總說「丟了」
的那把電工鉗。「跟我來,」他壓低聲音,往我手里塞了個油紙包,
「你爸托我留了三年的東西。」油紙包里是疊得整整齊齊的工服,還有張泛黃的工作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