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序章地鐵口的櫻花。北京的四月，櫻花總是開得猝不及防。我攥著還冒著熱氣的美式，
在望京地鐵站的人潮里艱難穿行。早高峰的地鐵口像個巨大的絞肉機，
把所有人的焦慮攪碎了重新拼裝。手機震個不停，組長又在群里催昨天的日報，
我一邊打字一邊往閘機沖。"滴——"就在刷卡的瞬間，我撞上了什么。咖啡灑了一地，
混著散落的素描本、鉛筆、還有各種我叫不出名字的顏料管。
最扎眼的是一枚櫻花形狀的胸針，在晨光里閃著溫柔的粉色。「對不起對不起——」
我慌忙蹲下收拾。對方也蹲了下來，是個看起來比我小幾歲的男生，頭發有點長，
遮住了半邊眼睛。他沒說話，只是默默地撿著東西。一陣風吹過，素描本嘩啦啦翻開。
我愣住了。第十七頁上，畫的是一個男人的側影。他站在自動販賣機前，正在打領帶，
耳尖有點紅。旁邊的日期標注著上周三，早上 7:42。那是我。
連領帶上那個不起眼的咖啡漬都畫得一清二楚。「你監視我？」我的手指懸在畫紙上，
差點碰到那個素描里的自己。他終于抬起頭，眼睛很黑，像沒調好的墨汁：「不是監視。」
「那是什么？」"觀察。"他把素描本合上，動作很輕，"你每天都在同一個時間出現，
買同一種咖啡，系同一條領帶。"地鐵站的人流在我們周圍形成漩渦，所有人都在趕時間，
只有我們兩個像被按了暫停鍵。「為什么畫我？」他的嘴角動了動，
不知道是不是在笑：「因為你是這個地鐵站里，唯一一個會對著咖啡機說謝謝的人。」
手機又響了，是打卡系統的提醒。我這才意識到自己要遲到了。「我得走了。」
我把散落的東西塞進他懷里，轉身就跑。跑出幾步又回頭，他還蹲在那里，懷里抱著畫具箱，
像個被遺棄的大型雕塑。「你叫什么名字？」我沖他喊。"賀辰。
"他的聲音被地鐵的轟鳴聲吞掉一半，"辰光的辰。"我點點頭，繼續往公司跑。
直到坐在工位上，才發現手心里還攥著那枚櫻花胸針。粉色的花瓣在掌紋里留下淺淺的印記，
像個曖昧的傷口。那天的日報，我寫了刪，刪了又寫，始終無法集中注意力。
腦子里全是那雙沒調好的墨汁眼睛，還有素描本上那個陌生又熟悉的自己。
組長在我旁邊敲了三次桌子，我才回過神來。電腦屏幕上，光標在空白的文檔里孤獨地閃爍，
像在等待什么。我偷偷打開搜索引擎，輸入「賀辰」兩個字，然后又刪掉了。
窗外的櫻花正在飄落，粉色的花瓣貼在玻璃上，像某種隱秘的暗號。
我把胸針放進抽屜最深處，假裝什么都沒發生過。但我知道，有些東西已經悄悄改變了。
就像代碼里的 bug，看不見摸不著，卻會在某個時刻突然崩潰。晚上加班到九點，
走出辦公樓時，我不自覺地望向對面的咖啡館。落地窗里坐著個人，正對著素描本畫畫。
是他。我站在人行道上，看著他的筆尖在紙上游走。夜色很深，路燈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長，
一直延伸到他坐的那張桌子。他突然抬頭，目光穿過玻璃，準確地落在我身上。那一刻，
我覺得自己不是在北京的街頭，而是在某個平行時空里。這個時空里只有我們兩個人，
沒有 KPI，沒有日報，沒有永遠改不完的需求。只有一個畫畫的人，和一個寫代碼的人，
在春天的夜晚對視。手機震了一下，是項目群的消息。我低頭看了一眼，再抬頭時，
他已經低下頭繼續畫畫了。我轉身往地鐵站走，每一步都像在逃離什么。
口袋里的手機不停震動，但我沒有再看。那天晚上，我做了個很長的夢。
夢里的地鐵站開滿了櫻花，花瓣像雪一樣落下來，把所有的焦慮都埋葬了。賀辰站在花樹下，
手里拿著畫筆，正在給這個世界上色。「你的生活是什么顏色？」他問。我想了很久，
最后說：「灰色。像這個城市的天空。」他笑了，
眼睛彎成兩道月牙：「那我給你畫個彩虹吧。」醒來時枕頭有點濕，
不知道是汗還是別的什么。我摸出抽屜里的櫻花胸針，借著晨光仔細端詳。
花瓣的邊緣有點磨損，像是被人經常撫摸的痕跡。背面刻著一行小字：獻給春天。
我把它別在筆記本上，然后打開新的一天。代碼還是昨天的代碼，需求還是改不完的需求。
但不知道為什么，一切都變得不太一樣了。就像系統突然更新了版本，界面還是原來的界面，
但內核已經完全不同。我開始期待每天早上的地鐵，
期待在人群中看見那個抱著畫具箱的身影。雖然他再也沒有出現過，但我知道，
在這個城市的某個角落，有人正在用畫筆記錄著什么。也許是光，也許是影，
也許是一個每天都會對咖啡機說謝謝的程序員。而我，則在每一行代碼里，
藏著一個關于櫻花的秘密。2 第一章玻璃幕墻倒影。發現賀辰的第二個禮拜，
是在最普通的星期二。中午休息時間，我照例端著便當站在 24 層的落地窗前。
望京 SOHO 的玻璃幕墻像個巨大的鏡子，映出整個 CBD 的天際線。
我喜歡在這里吃飯，假裝自己站在世界之巔。然后我看見了他。
就在對面寫字樓的咖啡館露臺上，賀辰正對著一棟建筑速寫。陽光落在他的側臉上，
睫毛投下細碎的陰影。他畫得很專注，偶爾會咬一下筆桿，像個認真解題的小學生。
我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直到便當的米飯都涼了。「在看什么？」
同事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身后。「沒什么。」我若無其事地扒了口飯。但接下來的每一天，
我都會準時出現在這扇窗前。有時候帶著午飯，有時候只是端杯咖啡。而賀辰，
總是坐在同一個位置，畫著不同的建筑。第四天，我終于鼓起勇氣走進了那家咖啡館。
「一杯冰美式。」我對服務員說，眼睛卻一直盯著角落里的人。賀辰今天穿了件白色衛衣，
袖子卷到手肘，露出一截蒼白的小臂。桌上攤著好幾張畫紙，旁邊的咖啡早就涼了。
我端著咖啡，裝作若無其事地經過他的桌子。「是你。」他抬起頭，表情有點驚訝。"巧啊。
"我干笑了兩聲，"在這附近上班？"他搖頭：「不是。就是喜歡這里的光線。」
我順勢在他對面坐下，這才看清桌上的畫。都是些現代建筑的速寫，線條流暢，明暗分明。
其中一張畫的正是我們公司的大樓，玻璃幕墻被畫成了深深淺淺的藍。「你是建筑系的？」
"美院油畫系。"他用筆尖點了點畫紙，"快畢業了，在找靈感。"「畫建筑找什么靈感？」
他笑了，眼睛彎成好看的弧度：「畫的不是建筑，是光。」我愣了一下，不太理解。
他伸手在落地窗上哈了口氣，用指尖在霧氣上畫了個簡單的玫瑰：「你看，
光線穿過玻璃的時候，會產生各種各樣的折射。每一個角度都不一樣，每一個時間也不一樣。
」霧氣慢慢消散，玫瑰也跟著消失了。「這是物理吧。」我說。"也是藝術。
"他拿起咖啡杯，在餐巾紙上蘸了幾下，"你知道克萊因藍嗎？"我搖頭。
他用咖啡在紙上暈開一片深色："這個藍色很特別，看起來有無限的深度。
就像......"他想了想，"就像你們寫的代碼，表面上只是 0 和 1，
但組合起來可以創造整個世界。"我第一次覺得，有人理解我的工作。
「你怎么知道我寫代碼？」他指了指我的手：「鍵盤手。食指和中指的關節都有繭，
只有長期打字的人才會這樣。」我下意識地握了握拳，掌心還留著那枚櫻花胸針的印記。
「觀察得還挺仔細。」"職業病。"他低下頭繼續畫畫，"畫畫的人總是會注意各種細節。
"我們就這樣坐著，他畫他的，我喝我的咖啡。陽光透過玻璃灑在桌面上，
把他的畫紙照得幾乎透明。「你每天都來這里？」過了一會兒，我問。"差不多吧。
"他換了支筆，"你呢？每天都在對面看著？"我差點被咖啡嗆到：「你知道？」他抬起頭，
眼睛里有狡黠的光：「玻璃是雙向的。你能看見我，我當然也能看見你。」
尷尬在空氣里蔓延，我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別緊張。"他突然笑了，
"我還挺喜歡被人看著畫畫的。有種被陪伴的感覺。"心臟漏跳了一拍。"那個胸針，
"他突然說，"還在嗎？"我從口袋里掏出來，放在桌上。粉色的櫻花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像個小小的春天。"是我媽留下的。"他伸手摸了摸，動作很輕，"她也喜歡櫻花。""也？
"他轉頭看向窗外：「聽說程序員都不喜歡花。」"誰說的？"我有點不服氣，
"我就挺喜歡的。只是沒時間養。"「那你喜歡什么花？」我想了想：「向日葵吧。簡單，
明亮，不嬌氣。」他在紙上快速畫了幾筆，一朵向日葵躍然紙上：「送你。」
我小心地接過那張紙，向日葵的花瓣像太陽的光芒，溫暖又堅定。"謝謝。"手機響了，
是組長的消息，問我怎么還不回來。我這才意識到午休時間早就過了。「我得走了。」
我站起來，有點不情愿。「明天還來嗎？」他問。我回頭看他，陽光正好打在他臉上，
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來。」走出咖啡館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賀辰還坐在那里，
對著窗外的建筑發呆。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他看起來有點孤獨。那天下午，
我破天荒地沒有加班。六點整準時下班，走到樓下時特意抬頭看了看咖啡館。燈光已經亮起，
賀辰的身影模糊在光暈里，像個未完成的油畫。我掏出手機，對著咖啡館的方向拍了張照。
玻璃幕墻反射著夕陽，整棟樓都變成了金色。而在某扇窗戶后面，
有個人正在用畫筆記錄這個瞬間。回到家，我把那張向日葵貼在顯示器旁邊。每次抬頭，
都能看見那片金黃的花瓣。那天晚上寫代碼特別順，一直寫到凌晨兩點。
期間收到賀辰的消息，是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幅未完成的油畫，畫的是一棟玻璃大樓。
而在 24 層的某扇窗前，站著一個模糊的身影。「今天的光線很好。」他說。
我放大照片，試圖看清那個身影的臉。但畫面太模糊了，只能看見一個朦朧的輪廓。
「畫的是我？」"嗯。""為什么？"過了很久，
他才回復：「因為你讓這棟冰冷的建筑有了溫度。」我盯著屏幕發呆，不知道該怎么回復。
最后只發了個月亮的表情。他秒回了一個太陽。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他說的克萊因藍。
那種看起來有無限深度的顏色，像極了此刻的心情。或許從明天開始，
我的生活不再只是灰色了。3 第二章顏料與代碼。認識賀辰的第三個星期，
北京下了場春雨。那天晚上九點，我剛準備關電腦，賀辰突然發來消息：「在忙嗎？」
"剛下班。"「想不想看看我的畫室？」我盯著屏幕愣了三秒，心跳莫名加速：「現在？」
對。趁保安換班的時候。半小時后，我站在中央美院的側門，雨滴打在傘面上，
發出細密的聲響。賀辰從陰影里冒出來，頭發被雨淋濕了，貼在額頭上。「跟我來。」
他拉起我的手腕，動作自然得像認識了很多年。我們沿著墻根快步走，避開監控和路燈。
他的手心有點涼，還沾著顏料的味道。松節油、亞麻仁油，混著雨水的腥味，意外地好聞。
「為什么要偷偷進去？」我小聲問。"畫室晚上不對外開放。"他回頭沖我眨眨眼，
"但夜晚的光線是最美的。"推開畫室的門，撲面而來的是更濃郁的顏料味。
巨大的空間里擺滿了畫架，月光透過天窗灑下來，把一切都鍍上銀色的邊。
賀辰打開一盞小臺燈，暖黃的光暈籠罩著我們。他從柜子里翻出一塊畫布，又挑了幾支畫筆。
「你想學畫畫嗎？」"我？"我笑了，"手殘黨一個。""我教你。"他把畫筆塞進我手里，
然后站到我身后，手覆在我的手上，"先從調色開始。"他的呼吸打在我耳后，
帶著薄荷糖的味道。我努力保持鎮定，任由他帶著我的手在調色板上游走。"這是群青，
這是鈦白。"他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么，"混在一起，就是天空的顏色。
"顏料在畫筆下慢慢融合，深深淺淺的藍在畫布上暈開。他的手指偶爾擦過我的指節，
帶起一陣酥麻。"放松。"他察覺到我的緊張，"畫畫和寫代碼一樣，
要 follow your heart。
"我差點笑出聲：「你還知道 followyourheart？」
「誰規定藝術生不能懂點英語的？」他故意在我耳邊說話，溫熱的氣息讓我頭皮發麻。
窗外雨聲漸大，畫室里只有畫筆摩擦畫布的沙沙聲。我們就這樣站著，他教我調色，
教我運筆，教我觀察光影的變化。"你看這里。"他指著畫布的某個角落，"需要一點高光。
"我試著點了幾筆，結果用力過猛，顏料濺到了他的白衛衣上。「對不起！」我慌忙去擦。
他拉住我的手："沒關系。"然后拿起畫筆，在自己衣服上隨手畫了朵花，"看，
這樣就變成裝飾了。"我們對視了一會兒，都忍不住笑了。「你真是個奇怪的人。」我說。
"彼此彼此。"他松開我的手，走到另一個畫架前，"來看看這個。
"畫架上是一幅半完成的油畫，畫的是代碼的世界。綠色的字符像瀑布一樣傾瀉而下，
組成了一個虛擬的城市。而在城市中央，有個模糊的人影。「這是……」我驚訝地看著他。
"你說過，代碼可以創造世界。"他用手指輕輕描摹著畫面，"我想把這個世界畫出來。
"那一刻，我覺得心臟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能教我寫代碼嗎？"他突然問，
"作為交換。"我點頭：「當然。」我們在畫室的地板上坐下，我打開筆記本電腦，
開始教他最基礎的 Python。他學得很認真，眼睛在屏幕的藍光里閃閃發亮。
"print('Hello World')"他念出這行代碼，
"為什么是 Hello World？""這是個傳統。"我說，
"每個程序員的第一行代碼都是向世界問好。"他若有所思：「那我可以改成別的嗎？」
「當然可以。」他刪掉了 Hello World，
敲下一行新的代碼："print('Hello You')"然后回車。
屏幕上出現了那行字：HelloYou。空氣突然安靜下來，
只能聽見雨打在天窗上的聲音。我覺得臉有點燙，假裝專注地看著屏幕。「你的睫毛在發光。
」他突然說。我抬起頭，發現他正盯著我看。臺燈的光線在他眼睛里跳躍，像某種摩斯密碼。
「是屏幕的反光。」我別開視線。"不只是。"他伸手摸了摸我的眼角，"這里有彩虹。
"他的指尖很涼，還帶著顏料的粗糙感。我閉上眼睛，感受著那種陌生的觸感。"賀辰。
""嗯？"「你為什么要畫我？」他的手停在我臉頰上，
過了很久才說：「因為你是我見過的，最孤獨的人。」我睜開眼睛，對上他的目光。
那雙黑眼睛里有太多我讀不懂的情緒，像深不見底的海。「你也是。」我說。他笑了，
眼角有細細的紋路：「所以我們才會遇見。」雨聲更大了，整個世界都籠罩在水汽里。
我們靠得很近，近到能數清彼此的睫毛。他身上的松節油味道包圍著我，讓我有點暈眩。
就在這時，窗外突然傳來手電筒的光。"保安！"賀辰一把拉起我，"快走！
"我們倉皇地收拾東西，關燈，然后從后門溜出去。雨水瞬間打濕了我們，
冰涼的觸感讓人清醒。跑出美院大門，我們躲進一個 24 小時便利店。
兩個人都淋成了落湯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就笑了。「刺激吧？」他甩了甩頭發，
水珠飛濺。"差點嚇死。"我喘著氣，"下次別搞這么驚險的。""下次？"他眼睛亮了，
"你還愿意來？"我愣了一下，然后點頭：「愿意。」他笑得更開心了，
像個得到糖果的小孩。我們買了兩瓶熱咖啡，坐在便利店的座位上，聽著雨聲發呆。
「你住哪兒？」過了一會兒，我問。「學校宿舍。你呢？」"回龍觀。""好遠。""還好。
"我看了眼時間，"末班地鐵要趕不上了。"「我送你。」他站起來。
"不用......""我堅持。"他固執地看著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回去。
"我們叫了輛出租車，一路沉默。雨刷在擋風玻璃上來回擺動，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他坐在我旁邊，肩膀偶爾碰到我的肩膀。到了我住的小區，雨已經停了。
空氣里有清新的泥土味，路燈把地上的水洼照得亮晶晶的。「謝謝。」我下車前說。
"謝什么。"他笑了笑，"今晚很開心。"我站在路邊，看著出租車消失在夜色里。
手機響了，是他的消息：「到家說一聲。」「已經到了。」"晚安。""晚安。
"我抬頭看了看天空，雨后的夜晚格外澄澈，幾顆星星在云層間閃爍。
想起他說的那句話：你的睫毛在發光。那一刻，我知道有什么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就像代碼里突然多了個變量，看不見摸不著，卻悄悄改變著整個程序的運行軌跡。回到家，
我打開電腦，
新建了一個文件：python print('Hello You')然后保存，
文件名叫：rainy_night.py。4 第三章暴雨警報。六月的北京，
悶熱得像個蒸籠。那天下午，天氣預報發布了暴雨橙色預警。
整個城市都在為即將到來的臺風做準備，公司卻通知所有人加班，
說是要趕在臺風來臨前把新版本上線。"簡直有病。"同事罵罵咧咧地敲著鍵盤，
"這種天氣還加班。"我盯著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碼，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空調開得很足，
但還是覺得燥熱難耐。手機震了一下，是賀辰的消息：「在干嘛？」加班。你呢？在畫畫。
窗外的云很漂亮。接著是一張照片，黑壓壓的烏云像潑墨畫，壓得人喘不過氣。「快下雨了，
你早點回去。」我發過去。「等你一起。」心臟漏跳了一拍。晚上八點，暴雨如期而至。
雨點砸在玻璃幕墻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整棟樓都在風雨中搖晃，像艘即將沉沒的船。
"所有人注意，地鐵已經停運了。"組長在群里通知，"今晚都別想走了，睡公司吧。
"一片哀嚎聲。我揉了揉發脹的額頭，感覺有點發燒。可能是昨晚淋雨的后遺癥。
「你還好嗎？」賀辰又發來消息。「有點頭疼。」"發燒了？""可能吧。""等著。
"我以為他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一個小時后，前臺打來電話：「有人找你。」
我迷迷糊糊走到大堂，看見賀辰站在那里，渾身濕透。他手里拎著個塑料袋，
里面裝著退燒藥和溫度計。「你怎么來了？」我吃驚地看著他。「翻墻進來的。」
他若無其事地說，白色衛衣被撕了三道口子，還沾著泥。"你瘋了？""擔心你。
"他把袋子塞給我，"吃藥了嗎？"我搖頭，鼻子突然有點酸。這么大的雨，
他是怎么過來的？「走，上去吧。」我帶他進電梯。公司的人都在各自的工位上忙碌，
沒人注意到多了個陌生人。我們找了個會議室，關上門。"把濕衣服脫了。
"我從儲物柜里翻出一件公司文化衫，"先換上這個。"他背過身去脫衣服，
我看見他背上有幾道新鮮的擦傷，應該是翻墻時弄的。"疼嗎？""不疼。
"他套上 T 恤，回過頭笑了笑，"你呢？燒得厲害嗎？"我搖搖頭，
但下一秒就打了個噴嚏。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掌心涼涼的，很舒服：「有點燙。」
「吃藥吧。」他撕開退燒藥的包裝，倒了杯水遞給我。我乖乖吃了藥，然后靠在椅子上，
看著窗外的暴雨發呆。「這么大的雨，你怎么回去？」"不回去了。"他在我旁邊坐下，
"陪你。"會議室的燈光有點昏暗，只有外面的閃電偶爾照亮整個空間。雷聲一陣接一陣，
整棟樓都在顫抖。「害怕嗎？」他問。"不怕。"我說，"你在這兒。
"說完才意識到這話有點曖昧，臉更燙了。他笑了笑，伸手握住我的手：「我也是。」
手心傳來的溫度讓人安心。我閉上眼睛，聽著外面的風雨聲，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搖晃，
只有他的手是穩定的。"賀辰。""嗯？"「你家里人知道你出來嗎？」
他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他們會擔心的。」"不會。"他的聲音有點低，
"他們...不太管我。"我睜開眼睛，看見他臉上有種說不出的落寞。「你爸媽呢？」
"離婚了。"他平靜地說，"我跟我媽，但她很忙，經常不在家。""對不起。
""沒什么好對不起的。"他反握住我的手，"至少我有畫畫。"「現在還有我。」
我脫口而出。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對，還有你。」藥效開始發作，
我感覺眼皮越來越沉。迷迷糊糊中，聽見他在哼歌。是那首《RainandTears》，
調子憂傷又溫柔。"雨和淚水，都是咸的。"他輕聲說，"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我想回應他，但實在太困了。最后的記憶是他的肩膀，還有衣服上淡淡的松節油味道。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機房的角落里。賀辰坐在旁邊，
正在素描本上畫著什么。機房的噪音很大，服務器的風扇嗡嗡作響。「醒了？」他放下筆。
"幾點了？"「凌晨三點。」我坐起來，發現身上蓋著他的外套：「你怎么不睡？」
"睡不著。"他摸了摸我的額頭，"燒退了。"窗外的雨小了很多，但還在淅淅瀝瀝地下。
機房的應急燈發出幽藍的光，把一切都染成深海的顏色。「你在畫什么？」
他把素描本遞給我。畫的是此刻的場景：機房、服務器、還有角落里的兩個人。
「你畫畫真的很厲害。」「你寫代碼也是。」我們相視而笑。"賀辰。""嗯？
"「謝謝你來找我。」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頭發：「傻瓜。」那一刻，
機房所有的服務器同時閃爍，藍色的指示燈像星星一樣。而我聽見的，只有他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和服務器的風扇頻率一樣。「你的心跳……」我貼著他的胸膛。"嗯？
"「和服務器的頻率一樣。」他笑了，胸腔的震動傳到我耳朵里：「你真是個奇怪的程序員。
」「你也是個奇怪的畫家。」我們就這樣靠在一起，聽著風雨聲和機器聲，等待天亮。
偶爾會說兩句話，更多時候只是安靜地依偎。五點鐘的時候，雨終于停了。朝霞透過云層，
把天空染成絢爛的橙紅色。「真美。」他看著窗外。「嗯。」我看著他。他注意到我的目光，
轉過頭：「在看什么？」"看你。"「有什么好看的？」"都好看。"他的耳朵紅了，
像朝霞的顏色。我突然很想吻他，但最終只是握緊了他的手。「雨停了。」他說。"嗯。
"「我該走了。」「再待一會兒。」"好。"但我們都知道，天亮了，這個雨夜結束了。
有些東西注定只能存在于暴風雨中，就像代碼里的臨時變量，用完就會被釋放。
他最終還是走了，留下那件撕破的白衛衣和一張素描。畫的是我睡著的樣子，
嘴角有個淺淺的笑。畫的右下角寫著一行小字：「給最勇敢的程序員。」
我把畫小心地夾進筆記本里，然后回到工位繼續寫代碼。同事們陸續醒來，
抱怨著這個該死的夜晚。只有我知道，這是最美好的一夜。因為有人冒著暴雨來找我，
陪我度過了最糟糕也是最美好的時光。那天的代碼寫得出奇順利，每一行都像在跳舞。
我甚至在注釋里偷偷寫了句：雖然知道沒人會看見，但這是我的秘密。就像那個雨夜，
是只屬于我們的記憶。5 第四章像素情書。七夕前一個禮拜，北京熱得像個火爐。
我盯著屏幕上的代碼發呆，腦子里全是賀辰的眼睛。從那個雨夜之后，有什么東西變了。
我們的消息更頻繁，見面時的距離更近，偶爾的肢體接觸會讓空氣突然安靜。「又在發呆？」
同事推了推我。「沒有。」我回過神，繼續敲代碼。但心思完全不在工作上。
我打開新的標簽頁，開始寫一個私人項目。一個用代碼寫成的告白。整整一個星期，
我都在偷偷完善這個程序。它會讀取實時的星圖數據，然后在屏幕上渲染出動態的星空。
每一顆星星都會緩緩移動，組成不同的圖案和文字。最特別的是第 1024 行，
我在注釋里藏了一句話。只有查看源代碼的人才能發現。
u like a star falling from the sky."周六晚上，
賀辰的畫展開幕。我穿上唯一一件正式的襯衫，打了領帶，
在 798 藝術區的入口徘徊了十分鐘。手心全是汗，心跳快得像要蹦出來。"你來了。
"一回頭，賀辰就站在身后。他今天穿了件黑色西裝，頭發梳得整整齊齊，
看起來成熟了很多。「恭喜。」我有點緊張。他笑了笑，眼睛彎成好看的弧度：「進去吧。」
畫廊里人很多，大都是些看起來很有藝術氣息的人。我端著香檳杯，
假裝很懂地看著墻上的畫。賀辰被一群人圍著，有記者，有收藏家，還有些漂亮的女孩子。
他偶爾會看向我這邊，眼神里有歉意。我一個人逛到最里面的展廳，突然愣住了。
整面墻上掛著一幅巨大的油畫，畫的是代碼的世界。綠色的字符如瀑布般傾瀉而下，
組成了一座虛擬的城市。而在城市中央，站著兩個人。一個在寫代碼，一個在畫畫。
他們背對背站著，卻被無數條光線連接在一起。畫的名字叫：「平行宇宙的交點」。
「喜歡嗎？」賀辰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身后。"這是......""我們。"他輕聲說，
"在兩個不同的世界里，做著不同的事，但最終會在某個點相遇。"我的喉嚨有點緊，
說不出話來。"等一下。"他突然跑開，過了一會兒拿著個信封回來，"給你的。
"我接過信封，里面是一張 VIP 卡，背面用紅色印泥按了個指印。仔細看，
那是個 O 型的圖案。"O 型血？"他點點頭：「我的血型。」
「為什么要......""留個記號。"他的耳朵有點紅，"萬一你忘了我，
還能通過這個找到我。"我小心地把卡片收進錢包：「不會忘的。」"我也是。
"周圍的人來來往往，討論著藝術和價格。只有我們站在這幅畫前，像兩個不合群的異類。
"賀辰。"我深吸一口氣，"我有東西要給你看。""什么？"我掏出手機，
打開那個程序的鏈接：「回去用電腦打開。」他好奇地看著我：「神神秘秘的。」
"是...禮物。"還沒說完，一個中年女人走了過來：「賀辰，來見見陳總。」
他歉意地看了我一眼，被拉走了。我一個人在畫展待到結束，最后悄悄溜了出去。夜風很涼，
我走在 798 的小巷里，手機不停地震。「你去哪了？」賀辰的消息。「先走了，你忙。
」"對不起。""沒關系。"回到家已經是深夜。我打開電腦，看著那個程序發呆。
屏幕上的星星靜靜地閃爍，組成一句又一句的情話。手機響了，是視頻通話。"喂？
"屏幕那頭，賀辰坐在電腦前，眼睛亮晶晶的：「天啊，這個太美了！」
他的背景是剛才那個程序的界面，星星正在緩緩移動，組成「Ilikeyou」的字樣。
「你看到了？」"看到了。"他的聲音有點哽咽，"第 1024 行，我看到了。
"屏幕的光映在他臉上，讓他看起來像在發光。"賀辰。""嗯？"「我喜歡你。」
話音剛落，他那邊突然沒了聲音。我緊張地盯著屏幕，手心全是汗。然后我看見他笑了，
眼睛里有亮晶晶的東西。"我也是。"他說，"從第一次見面就是。"那一刻，
屏幕上的星星突然匯聚成一個巨大的心形。我們隔著屏幕相視而笑，像兩個得到糖果的小孩。
「等等。」他突然轉身跑開，過了一會兒舉著一幅畫回來。畫上是一片星空，
每一顆星星都畫得極其細致。如果仔細看，
列組成了一句話："You are my universe.""這是給你的七夕禮物。
"他有點不好意思，"本來想明天給你的。"我盯著那幅畫，感覺眼眶有點濕。
原來他也在準備，用他的方式。"謝謝。""該我謝謝你。"他認真地看著我，
"謝謝你闖進我的世界。"我們又聊了很久，直到困得睜不開眼睛。掛斷視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