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府內,春色正濃,穿過重重亭臺樓閣,往來賓客坐于花海中,推杯換盞。
園中隨便一株花都是極其珍貴的,有的更是價值連城,可這些花,郡主府僅用了七日便從其他州尋來。
明珠掛壁,金玉作簾,風一吹,就傳來一陣陣聲浪,悅耳清脆。
大胤國沒有七歲男女不同席的規矩,玉京公子貴女簇擁在一起,賞花、品酒、斗詩、放紙鳶、泛舟游湖、投壺……
錦衣玉帶加身,比園中花團錦簇的百花還要惹眼。
不少小姐簇擁著一個女子,立于一方白玉鑲金寶桌旁,淺笑盈盈。
一陣驚呼聲,引來不少公子小姐翹首看去。
公子展扇,風光霽月:“妙筆生輝!這朝花宴在謝二小姐筆下,像是活了般。”
“令瑜姐姐不愧是玉京第一貴女!這一手畫堪比宗師大家!”少女嬌俏,一身藍珠寶石作裙,像是嬌艷的花叢里翩翩起舞的蝴蝶,“哪怕是我爹爹見了,也定會夸的。”
身側的其他人也都是你一言我一言的夸起來。
被贊不絕口的女子卻是寵辱不驚,不卑不亢。
春日正濃,她一襲淡紫色金絲成霞勾勒裙擺的長裙加身,腰束珍珠玉帶,一抹銀色月紋綴于額間,膚白勝雪,嘴角見始終掛著一抹淺淺的笑,眉若遠山含煙,眸若湖水映月。
仔細看去,與那聞名各國的郡主娘娘眉眼間竟有五分相像。
談笑間,都是世代功勛之家用金錢權力不斷堆積,才有的貴氣儀態。
周旋在眾世家公子小姐的她抬眸,遙遙便見長廊之上抬起頭看過來的丫鬟,想到些什么。
“諸位先玩著,我去看看嬌嬌如何還沒有來。”
眾人瞬間會意,她口中的嬌嬌除了那位盛極玉京的玉翎郡主外,還有誰。
眾人羨慕地看了她一眼,整個玉京里的公子貴女中,也只有這位敢喚得郡主一聲“嬌嬌”了。
他們也不敢攔著,趕緊放人。
謝令瑜舉手投足都得體大方,穿過回廊,并沒有停下,而是朝著府外走,那名丫鬟也趕緊跟了上來。
見無人之處,她抬手撫了撫自己頭上的禁步,回眸間,除了貼身伺候她的一等丫鬟外,其余人都知趣地退避三舍。
“何事?”
丫鬟福身,垂著頭,不敢抬頭多看一眼:“回稟二小姐,后院那邊死了三個人,是三小姐用箭將人殺了,又掛起來的,都鬧得郡主娘娘現身了。”
謝令瑜聞言,不動聲色壓下眼底的陰狠,嘴角依舊掛著笑:“母親如何處理的?”
丫鬟將謝羲棠借今日宴會談條件的事毫無巨細地講給她聽。
“她倒是膽子大,竟敢與母親談條件。”
謝令瑜把玩著一塊玉佩,讓人摸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那丫鬟眼珠一動,湊上前,極盡諂媚地低語:“二小姐,不如趁此機會,奴婢在她飯菜里動動手腳,直接結束了她。”
霜月姑娘命她盯著后院那邊,今日終于讓她得了機會面見二小姐,她怎可輕易放棄這個機會?
她自認為此舉是為著二小姐和主家除了禍患,借此機會說不定還能一躍成為二小姐身邊的貼身丫鬟。
謝令瑜抬起眸,唇邊笑意依舊,可眸間的冷意卻是藏不住的。
啪——
一等大丫鬟霜月上前一巴掌,直接將人扇倒在地上。
她肅著眉:“賤婢!誰允你肆意揣測小姐的心思了?”
那丫鬟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慌亂磕頭:“奴婢錯了,奴婢錯了!”
這一刻,她才從志得意滿中回過神來,恐懼竄上脊梁,只剩下萬般后悔。
一邊磕一邊爬上去哭求:“小姐,小姐……”
謝令瑜往后退了一步,多一眼都沒給她,像是怕她臟了自己的衣衫般。
“霜月,打發給人牙子買了就是,莫要讓她在此臟了郡主府的地。”
“是!”
霜月抬手,身后的婆子迅速上前,幾個動作間就將人束了手腳,堵了嘴拖了下去。
謝令瑜輕描淡寫間,便決定了一個人的去留生死:“府里的人也愈發不成體統了,竟賣弄小聰明到主家跟前,是該整頓整頓了,不然都忘了自己的身份。”
至于后院那個。
一個已經廢了的病秧子,哪里能臟了她的手?
前院熱鬧漫天,后院卻是寂靜到了極點。
發發想起什么,從一堆食物里抬頭。
“羲羲,方才你母親來時,有人藏在轉角,聲息隱藏的很好,莫不是你母親身邊的暗衛亡命?”
謝羲棠將那些人拿來的新襖披風裹緊自己,懶洋洋地躺在陽光底下,像極了擺爛的咸魚。
“隨他去。”
明明同樣是生機勃勃的春,可這荒院上空似乎永遠都籠罩著一層黑壓壓的霧,即便是曦光也照不透。
叮——
謝羲棠聞聲睜開眼,望見十多年未曾有一點改變的面板出現在面前,且出現了變化。
她好整以暇地看了一眼,似又不感興趣地偏開頭閉上了眼。
“羲羲,劇情延伸了耶,大胤王朝最終還是走向了滅國之路,大胤國幾乎無人生還,好慘,最終男主女主也死在了滅世之劫里,雙死be……羲羲,你怎么一點都不擔心啊?”
“擔心什么?”
“這國家滅亡與我何干?”謝羲棠眉眼帶笑地看向它,“縱然那一日,這個世界也坍塌了,也都與我無關。”
語氣很輕,神色平靜,沒有半分波動。
發發轉動著那雙藍眸,不解茫然:“可所有人都會死啊。”
人類滅亡那一日,定是世界末日,很可怕的吧。宿主也會隨著滅世消失的吧,不知道那個時候金手指還有沒有用。
謝羲棠望著陰沉沉的天,清凌凌的眸底晦暗不明,帶著些瘋意:“那最好那一日快些來,拉著這個世界陪葬,也還算不錯。”
她驟然笑起來,笑得發發都嚇得慫起來。
它現在真是越來越擔心自家宿主的精神狀態了。
謝羲棠余光瞥見那一貫神氣的小東西,整個身體都快縮在一起了,不像是威武的海東青,倒像是鵪鶉,眼底閃過笑意。
真不經逗啊。
荒院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又傳來聲響。
“羲羲,你真的不再吃一點嗎?這些都好好吃啊!”
聲音帶著試探,有一些小心。
謝羲棠閉著眼搖頭:“不餓,你盡量多吃些不好保存的,好保存的再留留,后面幾天再……罷了,你愛吃什么就吃吧,不必拘著。”
發發雀躍地跳了跳,聲音很明顯地都拔高了許多:“耶~羲羲最好啦~”
謝羲棠翻了個身,嘴角上揚。
小東西還真好哄。
盡管謝羲棠這般說,一身反骨的發發竟是乖巧地只挑那些不好保存的吃。
一邊吃,一邊用爪子將盤子推到一側,小聲嘀咕:“這個是留給羲羲吃的。”
“這個也是!”
“還有這個。”
……
它要將羲羲養得白白胖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