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音傳四洲,波樂極升天。大雷音寺里,佛光萬丈,七色蓮臺憾耳目,如來端坐觀四方,
更有諸菩薩、羅漢、使者,或站立如亭亭之美玉,或坐立如挺拔之磐石,真心悟佛法,
刻刻頓空門。更有西牛賀州之神獸靈秀、得道草木、人蟲六畜凡有修真皈依之心者,
皆四圍之。我佛如來一句一頓、一揚(yáng)一挫,舉手投足,均如久旱后之甘霖,寂滅煩惱之水火,
落人耳中,便如金光纏身,七竅無沌,萬年之修行,不如剎那間之道行也。天上仙界之一天,
如地上人間之一年,佛家更無例外。如來向求道的眾生講完佛法之后,心中平靜似水,
不禁想起一年前唐僧師徒歷經(jīng)九九八十一難,來到這里求取大乘佛法之真經(jīng)。
如若按人間歷法來算,已經(jīng)過了整整三百余年了。如來看向身旁的金蟬子,正是唐僧的法身。
“金蟬子。”如來厚重的聲音在整片天空中回蕩,云層顫抖出有節(jié)奏的韻律。“徒兒在。
”那金蟬子如今已不是肉體凡胎,手執(zhí)熠熠生輝的金鐲,脖戴粒粒金光的佛珠,腳踩五色蓮,
頭懸七彩云,四面散金光,佛目兩茫茫。“你那些頑皮徒弟,如今安在?”“我佛如來,
我那三徒弟沙悟凈被封為金身羅漢,游蕩四洲護(hù)天下平安。”如來點(diǎn)點(diǎn)頭。“那豬悟能,
現(xiàn)在何方?”“我佛如來,我那二徒弟性格最為懶散,被封為凈壇使者,
雖說只是個(gè)吃剩飯的差事,但從不害人,有時(shí)也為蒼生做些好事。”如來笑笑。“那白龍馬?
”“我佛如來,那白龍馬本是龍王太子,被封為八部天龍后,回到龍宮,恪守本分,
發(fā)揚(yáng)我佛門之法,積攢善果。”如來聽到唐僧的徒弟個(gè)個(gè)都改了妖性,甚是欣慰,
但最令他放心不過的,還是那個(gè)當(dāng)初在他手掌心撒尿的孫猴子。“那潑猴,如今怎么樣?
”聽到這話,金蟬子一時(shí)語塞,低著頭說不出話來。其他的菩薩羅漢聽得如來問到這里,
也不禁停下念經(jīng),屏氣凝神,擔(dān)憂地注視著金蟬子。“我佛如來……”“怎么?”這時(shí),
一只長約兩丈的大鵬鳥焦急地從遠(yuǎn)方飛來,踹翻了守門的兩位羅漢,
閃爍著金光的翅膀在天空中劃出一道道完美的弧線,匆匆地降落在如來面前。“大鵬,
何事如此緊急?”“我佛如來,東勝神洲那孫悟空反了!
”與西牛賀洲大雷音寺一片太平盛世不同,一場血與火的廝殺正在東勝神洲爆發(fā)著。
風(fēng)雷滾滾,地動山搖,十八路妖王,手持刀槍劍戟,率三十六健將,各拿斧鉞鉤叉,
倉啷啷利刃出鞘,乒乒乓血流成河,七十二員猛士,老虎精、獅子精、蛇精……紛紛出動,
沿途草木,攔腰折斷;大江阻隔,不值一飲;擋道的天兵,
頭顱唰拉拉斬于馬下;勸降的羅漢,心臟血淋淋掏于胸膛。漫山遍野,
群妖更比花多;橫貫東西,眾兵更比江長。一支旌旗立其中,乘風(fēng)飛揚(yáng)展威風(fēng),
更有一人斗天地,身披鎧甲坐當(dāng)中。若問姓字名誰?老子斗戰(zhàn)勝佛——孫悟空!
佛道兩家天兵羅漢齊出馬,如同當(dāng)年大圣鬧天宮。天兵和羅漢被眾妖殺得節(jié)節(jié)敗退,
只得撤回到天上來。托塔天王李靖和哪吒三太子看著眼前這慘不忍睹的戰(zhàn)局,
一時(shí)間手足無措。“父親,不若就像之前那樣,讓二郎真君捉了這猴子!”哪吒說。
李靖擺擺手。“我兒,一年過去了,你還是沒有長進(jìn)。”疑惑的云從哪吒心里升起。“父親,
你這是何意?”“我兒,當(dāng)初你我捉拿這妖猴時(shí),你可記得他打的是什么旗號?
”“齊天大圣!”哪吒記得清清楚楚。“不錯,那他現(xiàn)在是什么旗號呢?”“斗戰(zhàn)勝佛。
”“不錯。”“可這有什么關(guān)系?膽敢反動天庭,捉了便是!”李靖狠狠敲了一下哪吒的頭。
“這猴子如今是佛祖封的佛,你我是玉皇的手下,我們?nèi)缃癯鎏毂皇浅鲇谇榱x幫助佛祖,
縱使他這潑猴把這東勝神洲攪得天翻地覆,他始終是佛祖的人,也該由佛祖緝拿,
你我也無捉拿之理。”困惑的繩結(jié)慢慢打開,哪吒仿佛懂得了其中的道理。
“那我們該如何應(yīng)對這潑猴?”“這猴子多少和我有些交集,讓我下去說服他一般。
”“父親小心!”李靖踩起祥云,向著寫著“斗戰(zhàn)勝佛”四個(gè)字的旗幟飛去。
眾妖看見一朵祥云逐漸向大圣逼近,紛紛拿起武器做出戰(zhàn)斗的姿態(tài)。一顆桃核被扔在地上,
發(fā)出噠噠的響聲。悟空嗦了一口沾滿桃汁的大拇指,緩緩地說:“讓他來。
”眾妖這才放下武器,惡狠狠地注視著李靖的到來。看著眼前翹著二郎腿美美喝酒的孫悟空,
李靖心里雖然不爽,但也只好硬著頭皮走上前去。“大圣!”孫悟空起初并未理會他,
先是慢慢地喝了一杯酒,再緩緩起身伸個(gè)懶腰,之后才假裝剛剛看到李靖的到來。
“托塔天王,貴客啊!”此時(shí)李靖的臉已經(jīng)煞白,自從成仙后還沒有收到過這樣的羞辱,
怒火猛烈地攻擊著心臟。他知道自己不能對這猴子動火,因?yàn)檫@時(shí)他們代表的不是自己,
而是仙家與佛家。“孫大圣,一向可好。”看著前面的尸山血海,孫悟空不由得冷笑一聲。
他沒說話,只是用手指示意李靖轉(zhuǎn)身看看后面。李靖自然知道他這是什么意思。“大圣,
這可都是你的原因吶。”孫悟空像是被狂風(fēng)吹起的焰火,勃然大怒地跳到李靖面前,
用他那滿是猴毛的手指指著李靖的鼻子。“好你個(gè)李靖托塔李天王,
你是非不分、黑白不辨、好壞不識!虧你千億年的道行,吃老百姓這么多年的香火!
那如來老兒讓我傳佛法,我傳,讓我渡眾生,我渡,
三百年來我東勝神洲不殺生不貪財(cái)不好色不嗔癡,比他那西牛賀洲都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我……”沒等悟空說完,哪吒看到父親有難,馬上率領(lǐng)天兵天將下界偷襲,
李靖長嘆一聲后迅速飛回天上命令將士們撤退,東勝神洲這才恢復(fù)了平靜。
悟空下令眾妖不要追趕,看著曾經(jīng)與他相愛相殺的李靖父子乘著祥云慢慢遠(yuǎn)去,
發(fā)出冗長而又無奈的嘆息。大圣揮揮手,示意眾妖各回山洞修養(yǎng)療傷,
他拖著沉重的金箍棒與疲憊的身軀軟綿綿地坐在椅子上,身后挺立的大旗突然間也疲軟下來,
撲通一身倒在地上,攤開沾滿泥土與血紅的黃色。悟空摸摸自己的頭,三百年了,
他還是不適應(yīng)沒有緊箍咒的日子。“這才三百年吶,怎么就這個(gè)樣子。”孫悟空自言自語。
雷音寺里,如來詢問著大鵬孫悟空造反的事情。“我佛如來,按人間歷法來算,
那孫悟空已經(jīng)二百多年沒有向西天繳納過貢品與禮品,開始時(shí),我們向他索要,他趕我們走。
我們慢慢強(qiáng)硬起來,他就更強(qiáng)硬,我們派羅漢去威懾他,誰想到他直接反了!
只好去請李天王來幫忙。”如來早已看見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佛祖的本領(lǐng)通天,可以曉過去,
看現(xiàn)在,通未來。不離蓮花池半步,孫悟空為什么反,怎么反,他都看的一清二楚。顯然,
他也知道李天王此時(shí)也已經(jīng)戰(zhàn)敗了。“你先去吧。”如來對大鵬說。大鵬飛走后,
如來又將目光轉(zhuǎn)向金蟬子。“那猴子還是很能鬧嘛!”如來大笑。金蟬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答。
“是弟子管教不嚴(yán)。”如來擺擺手。“不是你的錯,萬物皆有本性,萬物又皆為緣起,
這猴子吸天地之靈氣,日月之精華,便是他的緣起。萬物雖有緣起,卻都又性空,
如他的名字一般——悟空。眾弟子啊,我佛門,講就人空、法空、空空。這猴子心中有雜念,
是不至空空無我之境啊。”眾弟子聽到如來的教誨,感到茅塞頓開。“金蟬子,
你可知誰能解開悟空之空?”“我佛如來,他的眾師弟或許可以。”如來點(diǎn)點(diǎn)頭。“去吧。
”猴子猴孫和其他小妖在東勝神洲上忙碌地重建家園,
木的咔嚓聲、鍛造的當(dāng)當(dāng)聲、泥瓦之間的摩擦聲密密麻麻地回蕩在以花果山為中心的國土上,
幾大妖王來回穿梭指揮,在炎陽下淌出一身臭汗。孫悟空站在高聳的水簾洞上,
用他的火眼金睛注視著小妖們的建設(shè)工作,統(tǒng)籌著整個(gè)大工程。忽然間太陽昏黑了許多,
像是被什么東西擋住了一塊,那一團(tuán)黑霧快速地向?qū)O悟空逼近,像一顆流星般飛來。
孫悟空從耳朵里掏出金箍棒,用嘴一吹,便變得碗來粗細(xì),兩丈多高,
直戳戳地指向那團(tuán)來路不明的黑霧,那金箍棒本是大禹治水時(shí)留下的定海神針,
吸盡日月之靈氣精華,只需一指,便閃射光芒萬丈,刺得那黑霧停滯不前,
只好幻化為本來模樣。“猴哥!”“八戒?!”黑霧散去,八戒踩著祥云而來,
重重地跌落到花果山頭,這豬悟能比以往還要胖,甚至變得更為高大了。
在廟里養(yǎng)尊處優(yōu)、天下四洲到處都有剩余的貢品任他享用,
原本黑黢黢的臉龐居然也像書生一般白嫩起來。臉頰兩側(cè)的贅肉墩墩垂下,
油脂貫滿了整個(gè)皮層,仿佛一被戳破,就能溢出一大盆滿騰騰膩乎乎的豬油。“八戒,
你的兩嘴尖牙去哪了?”悟空疑惑地問。“猴哥,咱們這么多時(shí)間沒見了,
你不先問俺老豬過得怎樣,倒先問起牙來了。”八戒一臉不情愿地撒起嬌來。
悟空不由得噗呲笑了出來。“猴哥,咱們都是佛門中人,自然不能以武示人,
這嘴尖牙不知?dú)⒑α硕嗌偕`,砍了也罷,也罷!”欣慰的笑容從悟空臉上綻放。“好,好。
”他笑著拍八戒的肩膀,看到它那肥大的耳朵,竟沒有了再拽上去的欲望。“生疏了,
真的生疏了。”悟空心里想。小猴們利索地?cái)[好上等宴席,悟空與八戒對坐在兩邊,
暢談著自己皈依佛門之后的所見所感所聞。“猴哥,來一杯。”“呆子!
剛才還覺得你真心向佛,現(xiàn)在又要破戒!”“猴哥,這么多年了你還是不改你那臭脾氣,
這佛祖哪來的及看誰破不破戒,他念他的經(jīng)書,俺老豬喝俺老豬的美酒。”八戒嘿嘿一笑,
露出滿口參差不齊的黃牙。悟空看著他,想要罵出去,不知怎么把話又咽到肚子里。
“我東勝神洲沒有酒。”“沒有酒?!”八戒張大嘴巴感嘆。悟空點(diǎn)點(diǎn)頭。“猴哥啊,
你莫要誆我!”“俺誆你干甚!”孫悟空一個(gè)跟頭,蹲坐在凳子上,手指著廣闊的天空。
“自從俺老孫庇佑這東勝神洲以來,無論是哪路神仙,哪來的佛祖,哪路的家禽,
哪派的走獸,不管你跟俺老孫是舊交、新朋、舊仇、新恨,一斗酒也不請客,
一銅錢也不奉禮,膽敢再伸臉來要好處,管你是哪路佛陀神仙,俺老孫一律棒打不留!
百年間俺老孫打的各路神仙不計(jì)其數(shù)!但無論陰魂野鬼,還是四方揭諦,只要不禍亂蒼生,
自任你走出走進(jìn)這東勝神洲!”八戒聽得這話,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猴哥,
你這是中了哪門子邪?咱們是佛,怎還一身妖氣?”悟空的臉唰得一下變得血紅。“妖氣?
戒貪戒嗔戒癡不是佛經(jīng)教咱們的嗎?”八戒長嘆一聲。“猴哥啊,你呀……”“俺怎么了?
姓豬的,你今天不把話說清楚,別想站著走出花果山!”看到金光閃閃的棒子,
八戒不由得流下一身冷汗。“我的好猴哥誒,你,你先別急,聽俺老豬說……”“說!
”八戒小步湊上前來,阿諛地笑著。“猴哥啊,你還記得你當(dāng)初被壓五行山下五百年,
可好受嗎?做弼馬溫不好,你要斗,就罷了。你當(dāng)初若安心做個(gè)齊天大圣的閑差,
不去那蟠桃會,不照樣逍遙自在?你不聽,你非要斗那玉帝,斗那如來,可后來呢?
現(xiàn)在好不容易咱哥四個(gè)熬出來了,你還成了佛,你還要斗!你和天斗你能有多硬?你和地斗,
你又能有多忪?你和人斗,真的其樂無窮嗎?只怕你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竹籃打水一場空哦!
”悟空聽得這話,沉默許久,他全聽進(jìn)去了,只感覺全身上下身上有許許多多,
密密麻麻的爬蟲在啃食他熱烈奔騰的血液,不是疼痛,卻勝似疼痛。
“八戒……”悟空用他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曾經(jīng)憨厚可愛的師弟。他的眼里第一次沒了殺氣。
“猴哥,你可是哭了?”“你走吧。”“什么?”八戒對突然的轉(zhuǎn)折猝不及防。“你走吧,
再見時(shí),別怪我手下無情。”“猴哥,你這是什么意思?”金箍棒從悟空手上揮起,
掀起一陣碩大的颶風(fēng),那明晃晃的棍子距離八戒的腦袋只有一寸距離。“走吧,豬八戒。
”八戒愧疚又后怕地返回西牛賀洲,向佛祖和金蟬子報(bào)告自己的任務(wù)失敗了。金蟬子搖搖頭,
長嘆口氣。一旁的佛祖則不緊不慢地讓八戒退下。“金蟬子,莫要嘆氣,
那八戒向來和猴子不和,失敗也不是意料之外,不還有沙僧和小白龍嗎?
”“希望他們能勸服悟空吧。”金蟬子心里想。自從八戒走后,
悟空便一直呆在水簾洞中打坐,指揮建設(shè)的工作全權(quán)交給了牛魔王去做。“賢弟,
金身羅漢和八部天龍來了!”牛魔王沖進(jìn)水簾洞向悟空報(bào)告。“知道了。”悟空淡淡地回答。
他知道沙僧和小白龍和八戒一樣,也必是來勸降自己的。“可他們與八戒不同,
三弟和小白龍的定力比八戒要強(qiáng)的多……”悟空心里想,他還是抱著一絲希望去見沙僧二人,
他寧愿相信二人是真心來看他的。“大師兄!”“大師兄!”“沙師弟,小白龍!
”三人緊緊擁抱在一起,沙僧除了脖子上的骷髏換成了佛珠,臉色也變成了正常人的模樣,
其他別無變化,小白龍還是和之前一樣英俊偉岸。悟空連忙吩咐小猴們擺起宴席,
款待兩位師弟。“沙師弟,自從當(dāng)了羅漢后,都干些什么?”悟空先說。“大師兄,
我負(fù)責(zé)游蕩四洲,鏟除妖魔,保衛(wèi)平安。”悟空不由得疑惑起來。“沙師弟,俺有一事想問。
”“師兄盡管說。”“俺這東勝神洲,百年來妖魔不斷,各種天災(zāi)時(shí)有發(fā)生,
為何不見師弟身影呢?”沙僧憋得滿臉通紅,沒想到悟空問得那么直接,
一時(shí)語塞說不出話來。這時(shí)悟空早已看出端倪,便擱置住這個(gè)問題,轉(zhuǎn)過頭來問小白龍。
小白龍看師兄問到自己,也不自主慌亂起來。“師兄,師弟負(fù)責(zé)四洲水域治安。
”悟空不由得更疑惑。“為何俺這東勝神洲海底妖魔不斷,魚蝦無緣無故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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