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提前回來的。原本這周要去蘇州出差三天,但客戶突發狀況,會議臨時取消。
我在機場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告訴她,直接打了輛車回家。我很想知道,
在沒有通知的情況下,家里是什么樣。我們的婚姻,三年。不吵架,不冷戰,
甚至說不上感情不好。只是,她永遠都那么冷靜。她從不撒嬌,不主動親我,
哪怕是生病的時候,也像個有精密控制系統的機器。她是我大學同學,林晚。當年她成績好,
外貌好,性格卻讓人捉摸不透。她答應和我交往,是在我考上研究生那年,
原因只是:“我父母覺得你老實。”我老實。我爸媽也覺得我撿了寶,
說林晚是那種“旺夫的女人”。我信了。直到那天晚上。我打開門時,客廳的燈是關著的,
屋子里卻有隱約的音樂聲。我皺了皺眉,換上拖鞋往里走,鞋底踩在什么東西上,滑了一下。
是高跟鞋。林晚很少在家穿高跟鞋。她喜歡平底鞋,走路安靜,不留痕跡。
我順著音樂聲走到主臥,門虛掩著。燈開著。我看到她坐在床邊,穿著一件黑色吊帶裙,
肩膀斜滑著,臉頰泛紅,頭發有點亂,手里還握著半杯紅酒。她沒看到我。她在打電話,
或者說——視頻。手機屏幕正對著我,是個模糊的男人臉。她沖著屏幕笑,
眼睛亮得像只發了情的貓:“你要是真在就好了……”“你說什么?”那頭的男人問。
她輕聲說了句什么,我沒聽清。然后她笑著說:“你知不知道,我有時候,真的后悔沒選你。
”我站在門外,沒吭聲,心卻一下子涼了。視頻那頭安靜了一秒,
然后低低問:“那你現在……過得開心嗎?”她仰頭喝完了杯子里的酒,把手機湊近,
眨了眨眼:“有你開心?”下一秒,她低聲呢喃了一句:“紀川……”我聽見了。清清楚楚。
她叫的是——紀川,不是我。我叫江予,江南的江,預兆的予。她從來沒叫錯過。那一刻,
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這三年,她不是沒感情,是藏得太深。她是個習慣把感情藏起來的人,
但那不代表她不愛,只是她愛的,可能不是我。我轉身,輕輕關上臥室門,沒打擾她。
離開的時候,我看了一眼茶幾,上面還有沒關的紅酒,旁邊是一份打開了一半的離婚協議。
我知道她為什么沒簽。她怕名聲,怕父母,怕財產分割,更怕別人說她婚姻失敗。
可我已經不怕了。我走到車里,坐了很久,手握著方向盤,指節泛白。
她口中的“紀川”是誰?是舊情人,還是一直存在的“第三者”?我忽然覺得很陌生。
原來我以為的婚姻,只是我一個人的自以為。那天晚上,我睡在酒店。第二天,我沒回家,
而是直接去了一家公司面試——紀氏集團旗下的一個子公司。我不是想逃,
我是想知道:紀川是誰。也許,我的婚姻,需要從這個名字開始解剖。
紀氏是本市頂級企業之一,紀家是老牌豪門,聽說董事長的兒子紀川,海歸MBA,
長相俊朗,是商圈新貴,也是各大八卦號的常客。林晚大學那會兒,跟紀川是一個學院。
我本以為這只是巧合,直到我看到林晚和紀川的合照。不是朋友圈,是她畢業那年,
電腦里一個加密文件夾。他們在游樂場、在圖書館、在雨天的街道上接吻。
那是我沒參與過的她的人生。那個時候,她眼里全是光。我從沒見過她用那樣的眼神看我。
心像被錘子砸了一下,炸裂的不是痛,而是羞恥。原來,從頭到尾,我就是替代品。
我從文件夾里抄下了一個地址,那是她給紀川寫的一封信。“如果有一天你回來了,
我還在原地。”我沒哭,也沒罵。我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喝完了她藏的那瓶82年的拉菲。
——那是我們結婚周年時,我花三個月工資買給她的。她從沒喝過,說要留在最重要的日子。
現在,我替她選了這個“最重要”的日子。我打開她的離婚協議,
在上面加了一條:“婚內財產,歸各自所有。”簽上名字,放回原位。第二天,
我接到了紀氏子公司的錄用通知。我正式踏進紀家的世界,不為復仇,也不為證明自己。
我只是想讓她知道——我,也不是非她不可。進入紀氏的第三天,我就見到了紀川。
他比照片里更鋒利,穿黑色西裝,手腕戴著勞力士綠水鬼,
一眼掃過就有種輕描淡寫的優越感。“你就是新來的江予?”他聲音不高,
卻有股天然的壓迫。我點頭:“是。”“聽說你是碩士,愿意來基層跑項目?
”他像是笑了一下,“挺能屈能伸的。”我沒回嘴,只是看著他。他的五官很深,
嘴角有道常年存在的譏笑,像是對世間一切都不屑。我明白了,林晚的審美沒變。她喜歡的,
就是這種男人。紀川沒再說什么,只是把手插進口袋,邊走邊道:“希望你能給我們點驚喜。
”我笑了笑,沒說“請多指教”。我知道,這種人不需要討好,只需要勝過他。第一周,
我做的是城市公寓項目的前期調研。前任項目經理跳槽,留下一堆爛攤子,部門沒人愿意接。
我主動請纓,連紀川都愣了。他說:“你不怕死在起跑線?”我答:“爬得慢,
也比停在原地強。”他看了我幾秒,笑出了聲:“有意思。”我知道,這種笑不是認同,
而是看猴耍。那段時間,我白天跑地塊、談資料、協調供應商,
晚上在辦公室畫報表、改計劃,一天只睡三小時。沒人幫我。但我不需要幫。我只需要機會。
第三周,我把項目拆分重組,用算法優化成本方案,預算比原計劃降了12%,
周期縮短半個月。紀川盯著我的PPT看了十分鐘,最后一句話是:“你以前真干技術的?
”我點頭。他把文件夾合上:“跟我干吧。”那天晚上,我回到出租房,泡面放涼,
整個人像被掏空。我知道,第一步完成了。第四周,我收到了林晚發來的微信。
她說:“你這幾天去哪了?”我回:“公司出差,項目緊。”她沒再問。
我知道她開始察覺了。第五周,她突然約我回家吃飯。我站在門口,她穿著圍裙,
做了滿桌菜,全是我愛吃的。“你很久沒回家了。”她淡淡地說。我沒拆穿她那晚醉酒的事,
也沒提離婚協議。我只是笑著說:“你也很久沒主動聯系我了。”她沉默了一會,
低頭擺筷子:“最近有點煩,想你回來。”我看著她的眼睛。她還是那么冷靜,
但眼底不再像以前那么淡。我沒說話,只是低頭吃飯。她突然問我:“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我說:“你呢?”她怔了一下:“什么意思?”我說:“你那天晚上……打視頻的時候,
叫的是誰?”她的臉一下白了,手里的筷子掉在桌上,半天都沒說話。
我輕輕把碗放下:“林晚,我們之間……不再適合裝傻了。”她盯著我,
眼圈突然紅了:“我當時喝醉了。”“所以你叫出的是潛意識里最熟悉的名字?”她咬著唇,
沒說話。我盯著她看了一會,然后站起來:“婚還是那份婚,協議我簽過,你看著辦吧。
”我走到門口,她忽然撲過來抱住我,從后面。
她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我以為你永遠不會發現的……”我沒轉身。她的手一點點收緊,
貼著我背后的心口:“那時候……紀川出國前,我問過他,要不要帶我一起走。
”“他說不要。”“那一刻我覺得,全世界都拋棄我了。”“你知道嗎?”她聲音發顫,
“那天我喝醉了……叫他名字,我也嚇到了。”“我以為我早就放下了,可你讓我看到,
你和他不一樣。”“你陪我,幫我,還娶我。”“我以為自己已經過上了應該的生活。
”“可我沒想到,你會變成現在這樣——越來越像他。”我靜靜聽著,心里卻沒有波瀾。
“你是不是愛上我了?”我問。她沒吭聲。我笑了:“對不起,晚了。
”她猛地抬頭:“你什么意思?”我轉過身,低頭看著她:“我不會再做那個,
被你忽視三年的男人。”“我要的婚姻,是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
而不是你對過去妥協的產物。”她看著我,眼淚掉下來。“江予……我們能不能重新來過?
”我想了很久,才回答她:“我會重新開始,但不一定是和你。”她愣住,眼淚停在眼角。
我伸手幫她抹掉:“等我完成這一個項目,我們簽字。”離婚協議,我沒催她。
她卻再沒提過“簽字”兩個字。我沒有回家,也沒回頭。那之后,林晚開始頻繁發微信,
——“你那件襯衫我洗好了”、“你以前愛吃的桂花糕我做了”、“小區門口那只狗生了崽,
還記得嗎?”我一條都沒回。工作越來越忙,紀川開始放權,讓我直接對接集團的大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