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攥著那張燙金請柬,指尖微微發抖。請柬邊緣鋒利得幾乎能割破皮膚,
就像她此刻忐忑不安的心情。窗外,巴黎的暮色正緩緩降臨,
最后一縷夕陽將塞納河水染成血色,又迅速被灰藍色的夜幕吞噬。"天啊!你被選中了!
"閨蜜克萊爾抓著她尖叫,聲音在狹小的閣樓里回蕩。她奪過請柬,
貪婪地撫摸著上面凸起的燙金花紋,"上周被邀請的杜邦小姐,
第二天就戴著紅寶石項鏈出現在歌劇院包廂!那項鏈據說價值連城!"艾拉勉強笑了笑,
伸手將一縷散落的金發別到耳后。她沒告訴克萊爾,那位杜邦小姐的皮膚現在白得像紙,
而且再也沒在陽光下出現過。三天前,她在圣日耳曼大道的咖啡館偶遇杜邦小姐時,
對方正躲在厚重的黑紗傘下,連手指都戴著蕾絲手套,活像一具會走路的蠟像。
"你還在猶豫什么?"克萊爾搖晃著她的肩膀,"整個巴黎的女歌手都夢想著這個機會!
永恒歌劇團的贊助晚宴!你知道有多少貴族會出席嗎?"艾拉望向窗外,
歌劇院尖頂的剪影刺破暮色。她當然知道。永恒歌劇團是歐洲最神秘也最富有的藝術團體,
他們的演出只在午夜進行,票價高得驚人卻場場爆滿。
據說他們的首席女高音已經唱了兩百年,
而他們的贊助人——那些從不露面的貴族——掌握著足以買下半個法國的財富。"記得嗎?
"克萊爾突然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湊近,"《夜鶯與玫瑰》里,
人類女孩愛上吸血鬼伯爵后獲得了永生……"她戲劇性地停頓,
"而伯爵則得到了世界上最美的歌聲。"艾拉的手指無意識地撫過自己纖細的脖頸。
她當然記得那個傳說。巴黎的地下劇場里,
永恒歌劇團的保留劇目《夜鶯與玫瑰》講述的正是一個吸血鬼貴族愛上人類歌女的故事。
最后一幕,歌女心甘情愿獻出鮮血,換取永恒的歌聲,而吸血鬼則獲得了真愛之血的滋養。
"別傻了,"艾拉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松,"那只是歌劇。"克萊爾撇撇嘴,
從艾拉簡陋的衣柜里翻出一條勉強稱得上體面的淡紫色長裙。"穿上這個,"她命令道,
"雖然寒酸了點,但總比你平時那些破布強。"艾拉接過裙子,指尖觸到粗糙的布料。
她今年二十三歲,在巴黎這座浮華之都掙扎了五年,仍然只是個在小酒館唱歌的窮姑娘。
房租拖欠了兩個月,房東昨天已經下了最后通牒。
而永恒歌劇團的邀請函——無論背后隱藏著什么——可能是她改變命運的唯一機會。"我去。
"艾拉聽見自己說。克萊爾歡呼一聲,立刻開始翻箱倒柜地尋找配飾。艾拉則走到窗前,
望向遠處歌劇院穹頂下懸掛的十二具鍍金鳥籠。即使在暮色中,
那些精致的籠子依然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每只籠里都關著一只夜鶯——據說它們的歌聲能讓聽眾心甘情愿獻出鮮血。"嗯,
"她輕聲自語,"我記得。"夜幕完全降臨時,艾拉站在了巴黎歌劇院宏偉的大門前。
平日里熙熙攘攘的廣場此刻空無一人,只有煤氣燈在風中搖曳,投下變幻莫測的陰影。
她裹緊單薄的披肩,突然意識到自己沒有收到任何關于具體時間和地點的指示。
正當她猶豫時,歌劇院側門無聲地滑開一條縫。
一個瘦小的身影站在那里——是個穿著過時童裝的小男孩,臉色蒼白得不自然,
眼睛卻亮得嚇人。"小姐是來赴宴的?"男孩的聲音出奇地成熟。艾拉點點頭,遞出請柬。
男孩看都沒看就轉身領路:"請隨我來。"他們穿過迷宮般的走廊,
墻壁上掛滿了歷代歌劇演員的肖像。艾拉注意到,所有畫中人的眼睛都詭異地跟隨著她移動,
而他們的嘴唇——無論男女——都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鮮紅色,仿佛剛啜飲過紅酒。"這里。
"男孩在一扇雕花木門前停下。門上用金漆繪著一只夜鶯,鳥喙處滴下一滴紅色的液體,
不知是顏料還是別的什么。門內傳來隱約的鋼琴聲和交談聲。艾拉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眼前的景象讓她僵在原地。這不是什么餐廳,而是一個縮小版的劇場,中央擺放著一張長桌,
桌上燭光搖曳,映照出十幾張蒼白的面孔。所有人都穿著上個世紀的華麗服飾,
正低聲交談著,時不時發出克制的笑聲。"啊,我們最后一位客人到了。
"一個悅耳的男聲從陰影處傳來。艾拉循聲望去,看見一個高挑的身影從鋼琴旁站起。
他穿著剪裁完美的黑色禮服,領口別著一枚紅寶石領針,在燭光下像一滴凝固的鮮血。
當他走近時,艾拉注意到他的眼睛是一種罕見的紫灰色,像是暴風雨前的天空。
"盧西安·德·諾瓦耶,"男人優雅地行禮,"永恒歌劇團的音樂總監。
很榮幸您能接受我們的邀請,艾拉小姐。"艾拉驚訝于他知道自己的名字,
但還沒來得及詢問,盧西安已經挽起她的手,引領她走向長桌。他的手指冰涼得不似活人,
卻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安心的力量。"您一定很好奇為什么會被邀請,
"盧西安在她耳邊低語,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垂,與他冰冷的手指形成鮮明對比,
"上周的《茶花女》中,您的詠嘆調讓整個包廂為之震動。特別是那句'永別了,
過去的美夢'——簡直令人心碎。"艾拉的心跳加速。
她確實在上周的慈善演出中演唱了《茶花女》選段,但那只是一場小型演出,觀眾不過百人。
這個男人是怎么聽到的?"您過獎了,"她謹慎地回答,"那只是業余愛好。
"盧西安輕笑一聲,聲音如同大提琴最低沉的弦音:"親愛的,在巴黎,
沒有什么真正的'業余'。要么擁有天賦,要么一無所有。"他停頓一下,"而您,
毫無疑問屬于前者。"長桌上的交談聲漸漸停止,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艾拉身上。
她注意到這些賓客的共同點——過分蒼白的皮膚,過分鮮艷的嘴唇,
還有眼中那種饑餓的光芒,盡管他們試圖用禮貌的微笑掩飾。
"請允許我介紹我們的贊助人們,"盧西安優雅地揮手指向長桌,"德·維爾福伯爵夫人,
圣克萊爾侯爵,馮·艾森男爵……"每介紹一個名字,被點名者就會向艾拉點頭致意。
他們的動作太過同步,仿佛被同一根線操縱的木偶。艾拉的手指緊緊攥住裙擺,
布料在她掌心皺成一團。"別緊張,親愛的,"坐在她右手邊的德·維爾福伯爵夫人柔聲說,
她戴著一副黑色蕾絲手套,指尖處卻奇怪地開了洞,露出里面過分尖銳的指甲,
"我們只是欣賞藝術的人。""確實,"對面的圣克萊爾侯爵附和道,
他的法語帶著明顯的德語口音,"特別是...鮮活的藝術。"他說最后兩個詞時,
舌尖輕輕舔過上犬齒。
侍者開始上菜——一道道精致的菜肴盛放在銀盤中:淋著深紅色醬汁的牛排,
石榴籽點綴的沙拉,還有某種暗紅色的濃湯,表面漂浮著可疑的油花。艾拉突然沒了胃口。
"不合您口味?"盧西安關切地問。"我不太餓。"艾拉小聲回答。"啊,
但您必須嘗嘗這個,"德·維爾福伯爵夫人熱情地推薦一道甜點——澆著草莓醬的奶油布丁,
醬汁紅得刺眼,"特別為您準備的。"盧西安用銀勺舀了一小塊,遞到艾拉唇邊。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下,她不得不張口。甜膩的味道在舌尖炸開,帶著某種鐵銹般的余味。
她強忍著沒有皺眉。"如何?"盧西安緊盯著她的反應。"很...特別。"艾拉勉強回答。
晚餐在詭異的氣氛中繼續。賓客們談論著最近的歌劇演出、藝術展覽和政治丑聞,
但話題總是微妙地繞回血液、生命和永恒。艾拉注意到,盡管滿桌菜肴,
卻沒有一個人真正進食。他們只是用刀叉撥弄食物,
偶爾啜飲杯中暗紅色的液體——那絕對不是葡萄酒。"那么,艾拉小姐,
"當甜點盤被撤下時,盧西安突然轉向她,"您是否愿意為我們獻唱一曲?
"房間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那些眼睛在燭光下閃爍著不自然的光芒。
"現在?在這里?"艾拉驚訝地問。"即興表演最能展現一個歌者的才華,"盧西安微笑道,
"而且,我們準備了小小的...獎勵。"他彈了個響指,
那個領路的男孩捧著一個天鵝絨盒子走上前來。
盧西安打開盒子——里面是一條鑲嵌著紅寶石的項鏈,寶石大得驚人,
在燭光下如同凝固的鮮血。艾拉的呼吸一滯。這條項鏈足以解決她所有的財務困境,
甚至能讓她在巴黎過上體面的生活。"《夜鶯與玫瑰》中的'月光詠嘆調'如何?
"盧西安提議,紫灰色的眼睛緊盯著她,"據說這是您最拿手的曲目。
"艾拉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她從未公開演唱過這首曲子,只在最私密的場合練習過幾次。
這個男人是怎么知道的?鋼琴聲突然響起——沒有人坐在琴凳上,但琴鍵自動下沉,
奏出熟悉的旋律。艾拉別無選擇,只能站起身。當她開始演唱時,一種奇怪的感覺涌上心頭。
歌詞講述的是一個少女在月光下向吸血鬼獻上自己的鮮血以換取永恒的美麗,
而隨著旋律推進,艾拉感到房間里的空氣變得越來越稠密,燭火詭異地拉長,
賓客們的影子在墻上扭曲成非人的形狀。唱到最高潮時,艾拉不自覺地閉上眼睛。
當她再次睜開時,驚恐地發現所有賓客都站了起來,他們的嘴巴微微張開,露出尖利的犬齒,
眼中閃爍著赤裸裸的饑渴。最后一個音符落下,房間里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盧西安第一個走上前,握住艾拉冰冷的手。"完美,"他低語,
紫灰色的眼睛現在呈現出一種妖異的紅色,"正如我所預料。
"————————————艾拉從昏迷中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歌劇院第五排的座位上。
天鵝絨座椅冰涼地貼著她的后頸,空氣中彌漫著鐵銹與白玫瑰混合的古怪氣味。
她完全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從那個詭異的晚宴來到觀眾席的,
記憶的最后片段是盧西安那雙泛紅的眼睛和血腥味的低語。"你醒了。
"身旁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艾拉轉頭,看見克萊爾正沖她微笑,
手里捧著一杯暗紅色的液體。她的閨蜜今晚異常美麗——皮膚蒼白得幾乎透明,
嘴唇卻紅得像是剛吃過草莓。"我...這是哪里?"艾拉揉著太陽穴,那里傳來陣陣刺痛。
"噓,要開始了。"克萊爾豎起一根手指壓在唇上,指甲修剪得過分尖利。
舞臺上的猩紅幕布緩緩拉開,管弦樂隊奏響一段陰郁的前奏。沒有報幕,沒有節目單,
只有舞臺兩側燭臺突然自燃,投下搖曳不定的光影。艾拉這才注意到,整個歌劇院座無虛席,
卻安靜得可怕——沒有咳嗽聲,沒有竊竊私語,甚至連呼吸聲都微不可聞。
《黑海新娘》——舞臺背景板上用鮮血般的顏料寫著劇名。
艾拉聽說過這個禁忌的民間傳說:漁夫之女愛上被詛咒的狼人領主,
最終在月圓之夜被愛人撕碎喉嚨。第一幕開始得突然。女主角從舞臺地板下的活板門升起,
穿著一襲被海水浸透的白裙,濕發貼著她蒼白的臉頰。當她開口演唱時,
艾拉渾身一顫——那聲音不似人類能發出的,高音處帶著某種動物般的嘶鳴,
低音又沉得像海底回響。"那是瑪格達·馮·霍恩,"克萊爾在她耳邊低語,
"她已經唱了兩百年。"艾拉想說這不可能,但話語卡在喉嚨里。女主角轉向觀眾時,
燭光清晰地照出她脖子上四道平行的疤痕——像是被什么猛獸抓傷的。男主角登場時,
艾拉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那位"狼人領主"高大得不自然,肩膀將戲服撐得緊繃。
當他咆哮著唱出對月亮的詛咒時,艾拉清楚地看到他的獠牙上沾著真血——那不是道具,
因為鮮血正順著他的下巴滴落在舞臺上,形成一個個暗色的小圓點。
"上帝啊..."艾拉不自覺地低呼。克萊爾卻發出一聲陶醉的嘆息:"每次看到這個場景,
我都忍不住..."第一幕高潮處,女主角捧起男主角的手——那上面有一道新鮮的傷口,
正滲出珍珠般的血珠。在劇本里,這應該是表達愛意的溫柔動作,但女主演卻伸出舌頭,
緩慢而色情地舔舐那道傷口。觀眾席爆發出一陣病態的歡呼,
幾個穿著考究的紳士甚至站了起來,手帕捂著鼻子,仿佛要止住鼻血。艾拉這才注意到,
前排至少有三位觀眾的脖頸上都有新鮮的咬痕,傷口邊緣整齊得像被最精細的手術刀劃過。
他們非但不遮掩,反而一臉陶醉地鼓掌,眼中閃爍著狂熱的崇拜。"他們被初擁了。
"身旁突然響起一個低沉的男聲,法語帶著輕微的東歐口音,"但轉化不完全,只能算血奴。
"艾拉猛地轉頭,對上一雙紫羅蘭色的眼睛——那雙眼睛在昏暗的劇場里自行發光,
像是兩顆被月光照亮的寶石。男人坐在她右側的空位上,不知何時出現的。
他穿著復古的黑色禮服,領口別著一枚銀質狼頭胸針,長發如夜色般披散在肩頭。
"埃米利安·科努維斯。"男人微微頷首,嘴唇幾乎沒動,"永恒歌劇團的團長。
"艾拉的心臟瘋狂撞擊肋骨。這個名字她當然知道——傳說中活了五個世紀的吸血鬼,
永恒歌劇團的創始者,歐洲地下藝術界的無冕之王。報紙上偶爾會出現關于他的報道,
總是伴隨著神秘失蹤案和離奇死亡。"艾拉·杜蘭德。"她機械地回答,
隨即意識到自己不該透露真名。埃米利安的嘴角勾起一個若有若無的微笑:"我知道。
"舞臺上的燈光突然轉暗,第一幕結束。艾拉這才發現,整個劇院里除了她和那些"血奴",
其他觀眾都安靜得出奇——他們不交談,不移動,甚至連眨眼都很少,
就像一群精心裝扮的尸體。"第二幕更精彩。
"埃米利安修長的手指劃過不知何時出現在他手中的節目單,
指甲在昏暗中也泛著珍珠般的光澤,"尤其是...處刑唱段。""處刑唱段?
"艾拉重復道,聲音干澀。埃米利安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他的手掌冰冷得像大理石,卻帶著不容反抗的力量。"跟我來,"他說,
"讓你看看幕布后的真相。"艾拉本能地想反抗,但某種比恐懼更強烈的沖動驅使她站起來,
跟隨埃米利安穿過靜默的觀眾席。他們走向舞臺側翼的狹窄通道,
那里掛著一個"非工作人員禁止入內"的牌子,字母邊緣沾著可疑的污漬。
通道比艾拉想象的更漫長,墻壁上掛滿了歷代演員的肖像。與主走廊不同,
這些畫像都沒有眼睛——畫布上本該是眼睛的位置被粗暴地挖去了,只留下黑洞般的窟窿。
"為什么...?"艾拉忍不住問。"有些秘密連畫布都不能記住。
"埃米利安頭也不回地回答。通道盡頭是一扇鐵門,
上面用鎖鏈纏繞著一把中世紀風格的巨鎖。
埃米利安從領口抽出一把銀色小鑰匙——鑰匙的形狀像一根骨頭——輕松打開了門鎖。
門后的景象讓艾拉雙腿發軟。這是一個圓形的密室,中央擺著一張手術臺,
臺上固定著一個年輕男子。他赤裸的上身蒼白如蠟,胸口有節奏地起伏,表明他還活著。
周圍站著六個人,全都穿著歌劇團的戲服,臉上畫著夸張的舞臺妝。
"第二幕需要新鮮的血液。"埃米利安平靜地解釋,仿佛在討論今晚的菜單,
"特別是處刑唱段——當女主角背叛狼人領主時,必須用真實的生命作為祭品。
"艾拉驚恐地看到,其中一位"演員"舉起一把儀式匕首,刀身刻滿古老的符文。
他開始唱起一段拉丁文詠嘆調,聲音低沉如地獄回響。隨著歌聲進行,其他演員圍成一圈,
手拉著手,跟著和聲。匕首緩緩落下。艾拉閉上眼,但想象中的慘叫并未出現。
取而代之的是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吮吸聲。當她鼓起勇氣睜開眼時,
看到所有"演員"都俯身在手術臺周圍,肩膀有節奏地聳動。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鐵銹味。
"藝術需要犧牲,艾拉小姐。"埃米利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冰冷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垂,
"最偉大的表演總是游走在真實與虛幻之間。"艾拉想逃,卻發現自己的雙腳像生了根。
更可怕的是,她內心深處涌起一種扭曲的好奇——想看得更清楚,
想了解這種黑暗藝術的每一個細節。"為什么是我?"她顫抖著問,"為什么選中我?
"埃米利安的手指輕輕抬起她的下巴,強迫她直視那雙紫羅蘭色的眼睛。近距離看,
那瞳孔深處仿佛有火焰在燃燒。"你血液里的歌聲,"他低語,"我在三個街區外就聽到了。
普通人的血是沉默的,而你的...你的血在歌唱。"密室里的"儀式"似乎結束了。
演員們直起身,他們的妝容現在被鮮血染得更加鮮艷。
手術臺上的軀體已經變成了一具蒼白的空殼,但表情卻出奇地安詳,甚至帶著一絲愉悅。
"他會成為下一幅肖像。"埃米利安指了指墻上一個空白畫框,"永遠活在藝術中。
"回到觀眾席時,第二幕已經開始。艾拉機械地看著舞臺,
現在她明白了每一個血腥細節背后的真相。當女主角高唱背叛之歌時,
背景幕布上真的滲出了鮮血;當狼人領主撕開她的胸膛時,那"道具"心臟跳動得太真實了。
最震撼的是處刑唱段——被背叛的狼人領主將女主角釘在船桅上,用銀刀劃開她的手腕。
鮮血順著木質舞臺流淌,形成詭異的圖案。觀眾席傳來陣陣陶醉的嘆息,
幾位女士甚至暈倒在同伴懷中。"這是...真的嗎?"艾拉干澀地問。
埃米利安微笑:"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藝術不就是最美麗的謊言嗎?
"演出結束時已近凌晨三點。觀眾們安靜離場,許多人脖頸上多了新鮮的咬痕。艾拉注意到,
克萊爾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我送你回家。"埃米利安不容拒絕地說。
他的馬車是古老的黑色轎廂,由四匹純黑駿馬牽引。車廂內部鋪著深紅色天鵝絨,
角落里固定著一個銀質酒柜。埃米利安倒了兩杯暗紅色液體,將其中一杯遞給艾拉。
"我不——""喝下去,"他命令道,"你經歷了太多驚嚇,這個會讓你好受些。
"液體滑入喉嚨,出乎意料地甜美,帶著玫瑰和鐵銹的余味。幾乎立刻,
一股暖流從胃部擴散到四肢,安撫了她緊繃的神經。"這是什么?"艾拉問,
盡管她心里已有答案。埃米利安笑而不答,轉而問道:"你喜歡今晚的演出嗎?
"艾拉猶豫了。她應該感到恐懼和厭惡,但不可否認的是,
那場歌劇有著詭異的吸引力——每一個音符都直擊靈魂,每一幕畫面都令人難忘。
那種原始的、危險的美,是她在任何正規劇院都體驗不到的。"它...很震撼。
"她謹慎地回答。馬車停在艾拉破舊的公寓樓下。埃米利安沒有下車,
只是從口袋里取出一張燙金卡片,遞給她。"明晚的私人演出,"他說,
"只對特別嘉賓開放。如果你來,就說明你準備好聆聽更多...真相。"艾拉接過卡片,
指尖觸到冰涼的紙面。卡片上用血紅色墨水寫著一個地址和時間,沒有其他說明。"晚安,
艾拉·杜蘭德。"埃米利安的聲音突然變得遙遠,"愿血腥瑪麗守護你的夢境。
"當馬車消失在晨霧中時,艾拉才意識到自己手里還攥著那張卡片。更奇怪的是,
她已經開始期待明晚的演出了。
————————————第二幕的舞臺燈光比第一幕更加昏暗,
仿佛整個劇場都被浸在血水中。艾拉的手指緊緊抓住天鵝絨座椅扶手,
指甲幾乎要戳破那昂貴的面料。埃米利安坐在她右側,修長的雙腿隨意交疊,
蒼白的手掌中把玩著一把銀質小刀——刀鋒在幽暗中泛著冷光。"注意看女主角的眼睛,
"他傾身在艾拉耳邊低語,冰冷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廓,"當真相揭曉的那一刻。
"舞臺上的"漁夫之女"正跪在一張漁網前,網中是一件染血的襯衫——她父親的遺物。
狼人領主站在她身后,高大的身影將女孩完全籠罩。樂隊奏響一段不和諧的旋律,
小提琴的弦音尖銳得像指甲刮擦玻璃。"我聞到了死亡的氣息,"女演員唱道,
聲音顫抖得恰到好處,"但不是恐懼...是解脫。"艾拉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這劇本與她聽過的民間傳說完全不同——在原版故事中,
女孩發現戀人是殺害父親的兇手后應該驚恐萬分,而非現在表現的這種病態的釋然。
"請將我的骨也磨成你的項鏈——"女演員突然拔高音調,詠嘆調直沖穹頂。就在這一瞬間,
狼人演員猛地撲上前,獠牙精準地刺入女演員的頸動脈。鮮血呈扇形噴射而出,
濺在前三排觀眾的臉上、禮服上。艾拉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
但隨即被觀眾席爆發的狂熱掌聲淹沒。最前排的一位貴婦人伸出戴著蕾絲手套的手,
接住幾滴飛濺的血珠,然后慢條斯理地舔凈指尖。她身旁的紳士更加直接——他仰起頭,
像迎接春雨般張開嘴巴,讓鮮血滴落在舌面上。"藝術需要真實。
"埃米利安的聲音在嘈雜中清晰地傳入艾拉耳中,他的手掌不知何時已覆上她的左胸,
"就像你的心跳聲,比定音鼓更動人。"艾拉這才發現自己的心臟正瘋狂撞擊肋骨,
幾乎要沖破胸腔。她想掙脫埃米利安的觸碰,但身體卻像被施了咒語般無法移動。舞臺上,
女演員的生命隨著血液流失而逐漸消逝,但她的表情卻呈現出詭異的愉悅,
嘴角甚至掛著微笑。"她...死了嗎?"艾拉顫抖著問。埃米利安輕笑一聲,
收回手:"死亡是最完美的謝幕,不是嗎?"舞臺燈光漸暗,幕布緩緩合攏。
觀眾席的掌聲經久不息,幾位衣著華貴的女士激動地暈厥過去,被同伴用嗅鹽喚醒。
艾拉注意到,那些被鮮血濺到的觀眾全都容光煥發,眼珠在黑暗中閃爍著不自然的亮光。
"中場休息。"埃米利安站起身,優雅地伸出手,"我帶你去后臺看看。
"艾拉本能地想要拒絕,但某種扭曲的好奇心驅使她將手放入埃米利安的掌心。
他的皮膚冰涼如大理石,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他們穿過鋪著紅地毯的走廊,
走向舞臺后方。路上遇到的劇團成員全都對埃米利安行禮,目光卻好奇地打量著艾拉。
著維多利亞時期童裝的小男孩——艾拉認出就是上次領路的那個——捧著一個銀盤匆匆走過,
盤中盛放著幾塊沾血的紗布。"那是...?"艾拉忍不住問。"道具。
"埃米利安平靜地回答,但嘴角的弧度告訴艾拉那絕非普通道具。
后臺比艾拉想象的更加龐大,像一座迷宮。走廊兩側是無數的化妝間,門縫下滲出各色燈光。
某個房間里傳出壓抑的啜泣聲,另一個房間則傳來液體滴落的聲響。埃米利安沒有停留,
帶著艾拉徑直走向最深處的一扇黑色大門。門內是一個圓形大廳,十二面鏡子環繞墻壁擺放,
每面鏡子都鑲嵌在鍍金鳥籠形狀的框架中。大廳中央是一架三角鋼琴,
琴蓋上放著一個小巧的銀籠子,里面關著一只活生生的夜鶯。"歡迎來到真正的永恒之心。
"埃米利安松開艾拉的手,走向鋼琴。艾拉的視線被那些鏡子吸引。靠近后她驚恐地發現,
鏡中映出的并非自己的倒影——每面鏡子里都困著一個人,有男有女,
全都穿著不同時代的服裝。他們拍打鏡面,嘴巴開合像是在尖叫,卻沒有一絲聲音傳出。
"這些是...?""清醒者,"埃米利安彈了一個鋼琴鍵,聲音清脆得刺耳,
"那些無法欣賞我們藝術的可憐人。"艾拉走近其中一面鏡子。
里面的年輕女子穿著拿破侖時代的衣裙,瘋狂地捶打鏡面。
當艾拉的手指無意中觸碰到鏡面時,女子突然靜止,然后緩緩抬起手臂,指向大廳穹頂。
艾拉仰頭望去,倒抽一口冷氣。歌劇院穹頂下懸掛的十二具鍍金鳥籠里,
根本不是夜鶯——每個籠子里都關著一個人,他們脖頸上套著金色項圈,
像提線木偶般被懸吊在半空。有些人已經干癟得像木乃伊,另一些則還在微弱地掙扎。
"現在你明白了,"埃米利安不知何時已站在她身后,雙手輕輕搭在她肩上,
"那些籠子的真正用途。"艾拉突然想起克萊爾說過的話——"《夜鶯與玫瑰》里,
人類女孩愛上吸血鬼伯爵后獲得了永生"。現在她終于理解了這句話的可怕含義。
那些籠中人就是拒絕成為夜鶯的靈魂,被永遠囚禁在生與死之間。"為什么讓我看到這些?
"艾拉轉身面對埃米利安,聲音因恐懼而嘶啞。
埃米利安的紫羅蘭色眼睛在昏暗的大廳里閃爍著妖異的光芒。他伸手撫摸艾拉的臉頰,
動作輕柔得像對待一件易碎品。"因為你與眾不同,艾拉·杜蘭德。
你的血液里流淌著真正的歌聲。"他俯身靠近,嘴唇幾乎貼上她的耳垂,
"我想邀請你加入我們,不是作為觀眾,也不是作為...飼料。
而是作為永恒之歌的詠唱者。"艾拉的心臟漏跳一拍。她應該感到恐懼,
應該立刻逃離這個噩夢般的地方。但內心深處,
某個陰暗的角落卻因這個邀請而震顫——成為永恒藝術的一部分,
永遠不必擔心衰老、貧窮或被遺忘...鋼琴上的夜鶯突然開始歌唱,
聲音清亮得刺破了大廳的壓抑氛圍。
那旋律艾拉無比熟悉——是她曾在酒館唱過的民謠《白玫瑰與紅玫瑰》。"它怎么會...?
""夜鶯模仿它們聽到的歌聲,"埃米利安走向銀籠,"而這一只,親愛的,它只模仿你。
"他打開籠門,夜鶯飛出來落在他的肩膀上。小鳥的羽毛白得耀眼,眼睛卻是血紅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