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梅拿來紅花油,給她輕揉了一陣,又伺候她洗漱更衣,待到裝扮齊整,裴旭堯那邊也已經收拾完了。
華清依舊笑著對她拱手,“夫人有照顧將軍之心,實在難得。只是這活兒需要力氣,以后夫人還是留給我們來做吧。”
黎稚有些面熱,她看了眼裴旭堯,問道:“華大夫,將軍他傷勢如何了?可有好轉?”
“有夫人精心照顧,將軍的傷自然好得快些。”
黎稚尷尬地咳了一聲,追問:“那將軍何時能醒來?”
華清臉上的笑收斂了些,正色道:“夫人先前想必也聽說過,將軍此次傷勢過重,能夠保住性命已是難得。至于何時醒來,老夫只能說……聽天由命。”
聽到這個回答,黎稚忍不住嘆了口氣。
平心而論,裴將軍為國為民,實在不應該落得這樣的下場。況且黎稚私心也希望他能好起來,畢竟也是她的夫君,哪怕能睜開眼看看她也好,總好過這樣毫無知覺地在床上躺到死。
“我知道了,多謝華大夫了。”
“都是屬下應該做的,夫人不必言謝。”
收拾完畢,下人們都退了出去,屋里又只剩下黎稚和裴旭堯二人。
黎稚一屁股坐到床上,隔著衣裙揉著自己的腿,抱怨道:“都怪你,害得我在大家面前丟臉,那些人出去指不定又要怎么笑話我了。”
沒有回應。
黎稚撅起嘴,扭頭看著裴旭堯,想打他一拳出出氣,又怕再把人給打出個好歹來。
糾結了幾番,她拉出裴旭堯身側的手,把他手掌攤開,用力在他手心捶了一拳。
手下就是柔軟的被褥,這樣打下去,根本不痛不癢。
但黎稚打完還是小心翼翼地檢查了一番,確定真的沒事才松了口氣。
“算了,你快點醒過來,我就不生氣了,要不然……”黎稚伸出手指,嚇唬人似的隔空點了點他的眉心,“要不然我就天天揍你,欺負你,看你怎么辦。”
說完她又坐了會兒,把裴旭堯的手小心放好,蓋好被褥,這才起身離開了房間。
她走后,裴旭堯的手掌輕輕握了握,似乎還在回味剛剛的觸感。
他的夫人……好像有點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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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歸于平靜,黎稚又開始犯了愁,她要攢錢給琇琇贖身,還要養活小河村的那群孩子們。
可是她現在天天待在侯府,上哪兒弄錢去呢?
嫁妝雖然豐厚,可那都是父親的一番心意,她不想動那些。
據說侯府每月初會發放例銀,也不知道能發多少呢,黎稚有些好奇。
但眼下也不能全然指望那份例銀,還是得另外想想辦法。
實在不行還是重操舊業,寫些字畫去賣吧。
小時候母親便是靠著寫字和畫畫拉扯她長大,黎稚耳濡目染,從小便學了一手好丹青,還寫得一手好字。
想到就做,黎稚跑去書房尋覓,只可惜這里只有筆墨紙硯,沒有丹青用的各式顏料。
“也行吧,大不了先寫點字去賣,有錢了再去買顏料。”
黎稚小聲地嘀咕著,時梅沒聽清,問道:“夫人,您說什么?”
“沒什么,”黎稚拿起紙筆抱進懷里,“把這些東西都拿著,我們去湖心小筑。”
“啊?”時梅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聽話,拿起剩下的東西連忙追了上去。
黎稚把帶來的宣紙在石桌上鋪開,洋洋灑灑地寫下了“湖光瀲滟”幾個大字。
她得意地欣賞了會兒,自己夸自己:“不錯不錯。”
時梅不解道:“夫人,寫字為何不就在書房寫,要跑到外面來寫呢?”
“這你就不懂了,我這可不是簡單的寫字,我這是創作,”黎稚一臉高深莫測,“創作嘛,講究一個吸收天地之靈氣,我看這湖心小筑就不錯,在這里寫字,下筆如有神。”
時梅被她唬的一愣一愣的,筆墨丹青什么的她也不懂,只覺得夫人寫的字的確好看,不比從前老爺書房里掛著的那些差。
于是她心里對夫人更加敬佩,手底下的墨都磨得更賣力了。
黎稚勾起唇角偷笑,實際上她只是覺得這里風景好,待著舒服罷了。
今日手感不錯,黎稚連寫了好幾副字,時梅幫她在攤在扶手上,等著晾干。
“你說我這字,拿去賣的話會有人買嗎?”
“賣?”時梅歪頭,“夫人要拿去哪里賣?”
黎稚干咳一聲,“我的意思是,估估價嘛,看看我這字兒能值多少錢?”
時梅不懂,但又怕說少了傷了夫人的自尊,斟酌道:“大概……二兩銀子?”
黎稚沉吟一會兒,心里開始打起了算盤,“父親每月正俸才一百兩,我要是一副能賣二兩的話,每天賣一副,每月下來也能有幾十兩了。”
“不錯!”她拍了拍手,干勁十足,“繼續寫!”
黎稚在這邊埋頭苦干,那邊花園中緩緩走出了一幫人。
秦氏挺著肚子走在最前,一左一右兩個丫鬟扶著她的胳膊,身后有人舉著華蓋給她遮陽,后面還跟著一大幫下人嬤嬤。
“喲,那不是黎氏嘛。不好好待在屋里照顧她那廢人夫君,跑到這兒來干什么?”秦氏冷笑一聲,“走,過去看看。”
時梅看到了她們,連忙低頭提醒:“夫人,秦夫人她們過來了。”
“嗯?”黎稚擰著眉毛看著來人,擱下了筆。
“妹妹真有閑情雅致啊,還在這里賞景練字呢。”
秦氏隨手捏起一張還未干透的宣紙,一陣風吹過,宣紙被吹落在地上,筆跡糊成了一團。
“哎喲,真是對不住。”秦氏佯裝驚訝,一臉無辜道,“嫂嫂不是故意的,妹妹莫要怪罪。”
黎稚抬眼,“無事,只是我這兒筆墨污濁,當心別臟了嫂嫂的衣角才是。”
秦氏仿佛聽不懂這是趕人的話,反而一屁股在亭子里坐下了。
“看不出來,妹妹人長得文弱嬌小,字卻還寫得挺大氣。不如給嫂嫂也寫一幅,回頭我讓人掛在書房,好好欣賞一番。”
“多謝嫂嫂抬愛,只是信手涂鴉,實在難登大雅之堂,還是不獻丑了吧。”
被秦氏這么一折騰,黎稚也沒了繼續寫的興致,于是收拾著東西準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