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稚回到府里時,天已經黑透了。
時梅正在廊下焦急踱步,看到她回來了,連忙迎了上去。
“夫人,你終于回來了,怎么出去了這么久?”
黎稚豎起耳朵聽了聽屋里的動靜,問道:“桂嬤嬤呢?沒人發現吧?”
時梅撅起嘴跺了跺腳,“桂嬤嬤來過一趟,被我糊弄走了。夫人,你以后可別這樣了,我都快嚇死了。”
“好了好了,這不是沒事嘛。”
安撫好時梅,黎稚輕手輕腳回了屋。
她先是去看了看裴旭堯的情況,發現還是老樣子。
黎稚嘆了口氣,看了看自己臟兮兮的裙擺,轉身去浴室洗漱去了。
收拾完畢,再布置好床下的水盆,黎稚已經累得胳膊都抬不起來了。她點好蠟燭,倒頭就睡。
等她睡熟了,裴旭堯輕輕下了床。
黎稚睡得沉,一只腳丫伸出了被子。裴旭堯上前輕輕撩開被子,看了眼她的小腿。
上次被盆子磕到的地方已經變成了一塊兒青紫。她膚色極白,光滑如玉的小腿上,那處傷痕便顯得格外刺目。
裴旭堯蹙了蹙眉,想觸碰她的腿,最后還是收回了手,還幫她蓋好了被子。
最后確認了一遍她的確睡得很熟,裴旭堯繞過屏風,走到一面書柜前。
他伸手在柜子深處撥動了下,柜子便從當中分開,滑向兩邊,露出后面黑洞洞的入口。
入口內是一截陡峭向下的階梯,裴旭堯走了進去,柜子又在他身后無聲無息地合攏。通過階梯下到底,又走過一條昏暗的通道,才抵達了一處明亮開闊的密室。
密室里擺著一張桌子,桌上坐了兩個人。
“來了,你夫人睡著了?”
衣著華貴的男子手里拿著雞腿,大口享用著桌上的大魚大肉。
裴旭堯瞥了他一眼,“你來我這兒加餐來了?”
“少勛,你這話說得就沒良心了,要不是為了你祈福齋戒,我至于過得這么慘嘛?”
裴旭堯在他對面掀袍坐下,給自己倒了杯酒,“那還真是委屈太子殿下了。”
華清一把奪過他的酒杯,不滿道:“我白天給你治傷,你晚上就來給我喝酒是吧?”
說起這個裴旭堯就來氣,他沉著臉看著華清,“我還沒說你,你白天為何要讓她給我喂藥?”
華清一臉揶揄,“夫人她有心照顧你,我豈能視而不見?”
太子李弘新伸著腦袋,壞笑著問:“少勛,成親的感覺如何啊?據說黎府二小姐美若天仙,這到了嘴邊的兔子吃不著,是不是憋壞了?”
裴旭堯拿起一塊兒大肉塞進他嘴里,“太子殿下還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聽說皇后娘娘又在張羅著給你選妃了。”
李弘新梗著脖子吞下了這口肉,又喝了口酒潤了潤喉嚨,“你這天天躺在床上,消息倒還挺靈通。”
酒壺被華清守著,裴旭堯只能給自己倒了杯茶。
“三皇子那邊最近有什么動靜?”
李弘新苦著臉道:“你這倒下了,可把他得意壞了,就差在宮里橫著走了,居然還敢跟我甩臉子了。”
“埋伏我的人,來路查清了嗎?”
李弘新搖頭,“線索都斷了,不太好查。”
裴旭堯不滿地“嘖”了一聲,“所以這一兩個月你什么都沒查到?”
“你現在躺下了,明線我都不敢用,只能用暗線慢慢查啊,哪有那么快。”李弘新吃不下了,用帕子擦了擦手,“反正總不就是李弘瑞干的,要不就是他娘高貴妃,除了他們,還能有誰這么恨你。”
裴旭堯擰著眉頭沉思,“我總覺得沒那么簡單。”
幾人沉默了會兒,裴旭堯又道:“我讓裴盛再給你調些人手,繼續查。”
李弘新點點頭。
“還有,”裴旭堯嚴肅道,“欽天監那邊也去查一查,賜婚沖喜這件事到底是經過誰的授意,到底意欲何為。”
李弘新摸著下巴想了想,“黎翰林在朝中一向屬于中立派,他既不支持我,也不支持我三弟,這次突然把黎府女兒嫁給了你,實在是讓人捉摸不透。”
“黎稚的來歷查過了嗎?”
“查了,這位二小姐并不是黎府夫人所生,而是兩年多前自己帶著信物找到黎府去的。據說是十幾年前,黎大人在外留情,和一靖州女子所生的女兒。”
“靖州……”裴旭堯低頭沉吟,在腦中回憶了一遍黎明鼎的生平,“黎大人倒不像是個會在外留情的人。”
“可不是嘛,”李弘新嗤笑一聲,“那么一個老古板,看不出來背地里還如此風流。”
裴旭堯手指摩挲著杯口,“三皇子,高貴妃,欽天監,黎明鼎,還有靖州,都得繼續查。”
“知道了,”李弘新指了指他的胸口,“你這傷勢如何了?”
裴旭堯看了眼華清,隨意道:“有華大夫在,這點小傷不算什么。”
華清哼了一聲,“裴將軍別給我戴高帽了,你能聽我話好好養傷就謝天謝地了。”
“那就好,”李弘新嘆了口氣,“當初看見你那樣子,渾身是血,還真以為你要不行了,嚇死我了。”
裴旭堯勾起嘴角,喝了口茶,“放心吧,沒那么容易死。”
“現如今這樣的情形,你準備怎么安排你這位夫人?需要幫你悄悄處理掉嗎?”
裴旭堯想起剛剛那節如玉般的小腿,心里倏地涌上一股煩躁。
“不用,莫名被卷入其中,她也是無辜的。先暫且維持現狀吧,等一切查清之后再做打算。”
李弘新撇撇嘴,心道沒查清你怎么就知道她是無辜的了,我看你多半是嘗到了美人在懷的滋味,舍不得了。
“行了,我得上去了。”裴旭堯擱下茶杯,起身離開了。
他走后,李弘新好奇地問華清:“裴夫人是不是真的美若天仙?我看少勛那樣子,多半是淪陷了。”
華清干咳一聲,不好在背后編排自己的主子,只含糊道:“是,是挺美的。”
李弘新得意地摸了摸下巴,“我就知道,英雄難過美人關嘛。”
回到臥室,裴旭堯走到榻前看著黎稚。
她依然保持著剛剛的姿勢,像是沒動過,睡得很熟。
看來今天是累得夠嗆,裴旭堯看著那只又伸出被子的腳丫,輕輕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