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的夜,醉仙樓的燈籠紅得像血。十六歲的柳如煙蜷縮在柴房的角落,
手腕上的勒痕還在滲血。三天前,她還是汴梁城外柳家莊的農家女,
如今卻成了醉仙樓里待價而沽的貨物。老鴇杜十娘捏著她的下巴冷笑:"進了這門,
就別想著干凈出去。"可她偏不信命。五年后,"柳依依"成了醉仙樓最紅的姑娘,
王孫貴族一擲千金只為聽她一曲。沒人知道,她每夜都在數著攢下的銅錢,
每一枚都是她贖身的希望。直到那個雨夜,一個渾身是血的書生翻進后院,
撞破了她的秘密——"姑娘……救我。"他咳著血,眼神卻清亮如刀,
"你甘心一輩子困在這兒嗎?"她本該喊人,本該將他交出去換賞錢。可鬼使神差地,
她藏起了他。這一藏,藏出了一條血路,一場逃亡,
和一段亂世里最不該有的情孽……第一章 朱門酒肉臭公元907年,
大唐帝國轟然倒塌的第三年。汴梁城的夜晚比白天更熱鬧。醉仙樓前掛著十六盞大紅燈籠,
照得門前石板路一片血紅。樓內絲竹聲聲,觥籌交錯,男人們的笑聲混著女人們的嬌嗔,
飄出很遠。"依依姑娘,李大人等您多時了。"龜公弓著腰,臉上堆著諂媚的笑。
柳如煙——現在叫柳依依了——攏了攏鬢角的碎發,面無表情地走向二樓最豪華的雅間。
她穿著絳紅色紗裙,腰間系著金絲絳帶,每走一步,裙擺上的金線刺繡就閃爍一下,
像是黑夜里的螢火蟲。雅間里,李嗣源正摟著兩個姑娘喝酒。這位后來成為后唐明宗的將軍,
此刻還只是汴梁節度使帳下的一員偏將,但已經顯露出不凡的氣度。見柳依依進來,
他眼睛一亮,揮手趕走了懷里的姑娘。"依依姑娘,可讓本將好等。
"李嗣源拍了拍身邊的座位。柳依依福了福身,嘴角勾起一抹職業性的微笑:"將軍恕罪,
奴家方才在梳妝。"她坐下,熟練地給李嗣源斟酒。酒是上好的劍南燒春,
倒入杯中泛著琥珀色的光。李嗣源的手不老實地摸上她的腰,柳依依身子一僵,
隨即強迫自己放松下來。三年了,她早已學會如何在男人手下討生活。三年前的那個雨夜,
她還不是醉仙樓的頭牌柳依依,而是汴梁城外柳家莊的柳如煙。父親是個落第秀才,
在莊子里教幾個孩童讀書識字,母親織布補貼家用。雖不富裕,卻也安寧。
直到那支亂軍闖進莊子。柳如煙記得很清楚,那是個悶熱的夏夜。她正在院子里晾衣服,
忽然聽見遠處傳來馬蹄聲和喊殺聲。父親沖出來,臉色煞白:"快跑!是朱溫的兵!
"但已經來不及了。火把照亮了整個莊子,男人們被拖到村口屠殺,女人們被按在地上凌辱。
柳如煙被一個滿臉橫肉的士兵抓住,拖進了柴房...三天后,她被賣給了汴梁城的人牙子,
換了五貫錢。又過了半個月,醉仙樓的老鴇杜十娘用二十兩銀子買下了她。
"這丫頭模樣周正,是個好苗子。"杜十娘捏著她的下巴左右端詳,"就是眼神太倔,
得好好磨磨。"磨,確實磨了。柳如煙被關在小黑屋里三天三夜,不給水米。第四天,
杜十娘帶著兩個壯碩的婆子進來,扒光她的衣服,用蘸了鹽水的藤條抽打她全身。
"進了我醉仙樓的門,就得守我醉仙樓的規矩!"杜十娘的聲音尖利得像刀子,
"你以為你還是什么良家女子?呸!你現在就是個婊子!"疼痛讓柳如煙昏過去又醒過來,
最后她終于崩潰,跪在地上磕頭求饒。杜十娘滿意地笑了,讓人給她穿上暴露的紗衣,
推到前廳接客。第一個客人是個五十多歲的鹽商,滿口黃牙,身上散發著腐臭味。
柳如煙拼命掙扎,換來的是更殘酷的毆打和三天禁閉。第二次,她學乖了,咬著牙忍了下來。
就這樣,柳家莊的柳如煙死了,醉仙樓的柳依依活了。"...依依姑娘?依依姑娘?
"李嗣源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柳依依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手緊緊攥著酒杯,指節發白。
她連忙松開手,換上嫵媚的笑容:"將軍恕罪,奴家走神了。"李嗣源倒沒生氣,
反而饒有興趣地看著她:"聽說依依姑娘琴藝了得,不如為本將彈一曲?""奴家遵命。
"柳依依起身,走到房間一角的古琴前坐下。她修長的手指撫上琴弦,
彈起一曲《陽關三疊》。這是父親教她的第一首曲子,那時她還小,手指夠不著全部的徽位,
父親就抱著她,手把手地教。琴聲如泣如訴,李嗣源聽得入神,連酒都忘了喝。一曲終了,
他拍案叫絕:"好!不愧是醉仙樓的頭牌!來人,賞!"隨從捧上一個錦盒,
里面是一對翡翠鐲子。柳依依道謝收下,心里卻一片冰涼。
這些賞賜最終都會落入杜十娘的腰包,她連一個銅板也留不下。夜更深了,李嗣源酒意上頭,
開始動手動腳。柳依依熟練地應付著,心里默默計算著時間。再過一個時辰,
杜十娘就會派人來催,說依依姑娘身子不適,需要休息。這是頭牌的特權——不必整夜陪客。
果然,門外響起輕輕的敲門聲。丫鬟小桃怯生生地探頭:"十娘說,依依姐姐該吃藥了。
"李嗣源雖然意猶未盡,但也不好強留,只得放人。柳依依福身告退,
跟著小桃回到自己的房間。一關上門,她就像被抽走了骨頭一樣癱坐在地上。
小桃連忙扶她到床上,打來熱水給她擦臉。"姐姐今日臉色不好。"小桃小聲說。
這是個十五六歲的丫頭,兩年前被賣到醉仙樓當粗使丫鬟,因為手腳麻利被派來伺候柳依依。
柳依依搖搖頭,沒有說話。她看著窗外的月亮,想起三年前的那個夜晚,也是這樣的月亮。
父親常說,月是故鄉明。可她的故鄉,早已化為灰燼。"小桃,"她突然開口,
"你想過離開這里嗎?"小桃嚇了一跳,手里的毛巾掉進盆里,
濺起一片水花:"姐姐莫要說這等話!讓十娘聽見可不得了!"柳依依苦笑:"是啊,
不能說的。"她摸了摸小桃的頭,"去睡吧,明日還要早起。"小桃退下后,
柳依依從床底下摸出一個小布包,里面是她偷偷攢下的一些碎銀和首飾。不多,
加起來也許能值十兩銀子。這是她三年來的全部積蓄——每次接客后偷偷藏下的一點點。
十兩銀子,在汴梁城里連間破屋子都租不起,更別說遠走高飛了。
但柳依依還是小心翼翼地收好布包。這是她的希望,渺茫得如同風中的燭火,但總比沒有強。
窗外傳來更夫的梆子聲,已經三更了。柳依依吹滅蠟燭,躺在床上。
明天還有更多的李大人、張大人、王大人等著她。她必須活下去,
直到找到機會逃離這個魔窟的那一天。第二章 路有凍死骨臘月的汴梁城滴水成冰。
柳依依裹著一件舊棉襖,站在醉仙樓的后院井邊打水。
這是她難得的清凈時刻——杜十娘去城外寺廟上香,樓里的大部分姑娘都還在睡覺。
只有她們這些"老人"知道,清晨這段時光最為珍貴。井繩凍得扎手,
柳依依咬牙提起一桶水,忽然聽見墻根處傳來微弱的呻吟聲。她警覺地四下張望,
確定沒人后,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墻角的柴堆后面,蜷縮著一個年輕男子。
他穿著單薄的青色長衫,已經被雪水浸透,臉色慘白,嘴唇發紫,顯然快要凍死了。
柳依依的第一反應是轉身離開——醉仙樓嚴禁與外人接觸,更別說是個陌生男子。
但那人突然睜開眼睛,漆黑如墨的眸子直直看向她,里面盛滿了絕望和哀求。就這一眼,
讓柳依依想起了三年前的自己。"你...別出聲。"她低聲說,飛快地跑回井邊,
假裝繼續打水。等確認四周無人后,她迅速回到男子身邊,
從懷里掏出一個溫熱的饅頭——那是她昨晚省下的晚飯。"吃吧,然后趕緊走。
"她把饅頭塞到男子手里,"這里是醉仙樓后院,被發現了我們都得死。
"男子顫抖著接過饅頭,狼吞虎咽地吃起來。柳依依又解下自己的棉襖給他披上,
盡管這讓她自己凍得直打哆嗦。"多謝姑娘...救命之恩。"男子聲音嘶啞,
"在下崔明遠,本是洛陽人士,因戰亂逃難至此...""別說了,我沒興趣聽。
"柳依依打斷他,"吃完趕緊走,往東邊的小門出去,那里現在沒人。
"崔明遠卻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姑娘可是被逼在此?我看你..."柳依依猛地抽回手,
臉色驟變:"你胡說什么!我是醉仙樓的頭牌,錦衣玉食,何來逼迫?快走!
再不走我叫人了!"崔明遠被她突然的變臉驚到,踉蹌著站起來,深深一揖:"無論如何,
多謝姑娘救命之恩。他日若有機會...""沒有他日。"柳依依冷冷地說,"快走!
"看著崔明遠跌跌撞撞地消失在東小門后,柳依依長舒一口氣。她迅速整理好衣服,
提著水桶回到樓里,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但她的心卻久久不能平靜。三年了,
這是第一個問她是否被逼迫的人。其他人都理所當然地認為,青樓女子天生就該如此。
當天晚上,杜十娘從寺廟回來,帶回來一個驚人的消息:朝廷正在通緝一個叫崔明遠的書生,
據說他寫了反詩詆毀朱溫,懸賞一百兩銀子捉拿。柳依依正在給杜十娘捶背,聞言手上一抖,
指甲不小心劃破了杜十娘的后頸。"哎喲!小賤人作死啊!"杜十娘反手就是一巴掌,
打得柳依依眼前發黑。"十娘恕罪!奴家手滑了..."柳依依連忙跪下。
杜十娘狐疑地打量她:"你今天怎么魂不守舍的?莫非..."她突然瞇起眼睛,
"你見過那個崔明遠?"柳依依心跳如鼓,面上卻不顯:"奴家整日在樓里,
哪有機會見什么外人?只是今日身子不適..."杜十娘哼了一聲:"諒你也不敢。
那崔明遠據說逃到汴梁來了,衙門的人正在滿城搜捕。你們都給老娘警醒著點,
看到可疑人物立刻報告,抓住他賞一百兩銀子呢!"一百兩!柳依依暗自咋舌。
這相當于她十年的積蓄了。但她立刻為自己這個念頭感到羞愧——早上她還救了那人一命,
現在怎能想著拿他換賞錢?夜深人靜時,柳依依輾轉難眠。她想起崔明遠那雙漆黑的眼睛,
想起他問她是否被逼迫時認真的表情。三年來,第一次有人把她當人看,而不是一件玩物。
第二天一早,柳依依借口去買胭脂,偷偷溜出醉仙樓。她知道這樣做很危險,
但如果崔明遠被抓住,很可能會供出她來,那她就死定了。汴梁城的早晨熱鬧非凡,
小販吆喝,行人匆匆。柳依依戴著帷帽,快步穿過幾條小巷,
來到城東一處破敗的土地廟——這是城里流浪漢和乞丐常聚集的地方。
她不確定崔明遠是否還在城里,更不確定能否找到他,但她必須試試。
土地廟里橫七豎八地躺著十幾個乞丐,柳依依小心翼翼地避開他們,
在廟后的一棵老槐樹下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崔明遠蜷縮在一堆干草上,
臉色比昨天更差了,嘴唇干裂,顯然在發燒。聽到腳步聲,他警覺地抬頭,看清是柳依依后,
明顯松了口氣。"你...怎么找到這里的?"他聲音虛弱。柳依依蹲下身,
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包袱:"這是些干糧和藥,你拿著。"她又掏出幾塊碎銀子,
"這些夠你出城了,趕緊離開汴梁。"崔明遠沒有接,
而是直視她的眼睛:"為什么要冒險幫我?""因為如果你被抓了,我也活不成。
"柳依依硬著心腸說,"所以你必須走,走得越遠越好。"崔明遠苦笑:"原來如此。
"他接過包袱,"姑娘放心,崔某雖落魄,卻也不是忘恩負義之人。就算被抓住,
也絕不會連累姑娘。"柳依依心中一痛,但時間緊迫,
她不能久留:"城南的守軍每日子時換崗,那時城墻守衛最松。你...保重。
"她轉身要走,崔明遠卻突然抓住她的衣角:"姑娘,可否告知芳名?""柳依依。
"她頓了頓,又輕聲道,"以前...叫柳如煙。""柳姑娘,他日若有機會,
崔某定當報答救命之恩。"崔明遠鄭重地說。柳依依沒有回答,快步離開了土地廟。
她知道自己做了件極其危險的事,但奇怪的是,心里卻有種說不出的輕松,
仿佛長久以來壓在胸口的一塊大石頭被搬開了。回到醉仙樓,
杜十娘正在大發雷霆——原來今早有客人投訴,說醉仙樓的酒里摻水。柳依依趁機混入人群,
假裝剛從樓上下來,沒人注意到她曾經離開過。三天后,
衙門的人撤走了通緝告示——崔明遠已經逃出汴梁城了。柳依依聽到這個消息,
偷偷松了口氣。但她沒想到的是,這件事還沒完。一個月后的元宵節,醉仙樓張燈結彩,
賓客如云。柳依依正在雅間陪客,突然被杜十娘叫了出去。"小賤人!"杜十娘臉色鐵青,
拽著她的頭發拖進后院柴房,"有人看見你一個月前去過土地廟,還給那個通緝犯送東西!
說!是不是真的?"柳依依心頭巨震,但面上強裝鎮定:"十娘明鑒,奴家整日在樓里,
哪有時間去什么土地廟?定是有人眼紅奴家得寵,故意誣陷!"杜十娘冷笑:"是嗎?
那這個怎么解釋?"她從袖中掏出一塊手帕,正是柳依依那天包干糧用的,
上面還繡著她的名字。柳依依臉色煞白——她明明記得把手帕收回來了,
怎么會..."是...是小桃!"她突然想起那天回來后,小桃幫她整理過衣服,
"一定是她偷了奴家的手帕,故意陷害!"杜十娘將信將疑,命人把小桃叫來。
小桃一進門就跪下了,哭著說手帕是她撿的,不知道是誰的,就隨手收了起來。
這個解釋漏洞百出,但杜十娘似乎接受了。她狠狠打了柳依依二十藤條,關禁閉三天,
罰三個月月錢,這件事就算過去了。但柳依依知道,杜十娘已經起了疑心,
以后她的日子會更難過了。更糟的是,她辛苦攢下的那點積蓄,
在這次懲罰中被杜十娘全部沒收了。漆黑的柴房里,柳依依蜷縮在角落,
身上的傷口火辣辣地疼。但她心里卻燃起了一團火——她要逃,一定要逃出這個魔窟。
不是為了崔明遠,而是為了她自己。既然溫柔地死不了,那就兇狠地活下去。
第三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禁閉結束后,柳依依變得更加沉默寡言。她依然笑臉迎客,
但那雙眼睛里的光越來越暗淡。杜十娘以為她學乖了,實際上,她正在暗中謀劃著逃亡。
第一步是重新攢錢。柳依依開始更加賣力地討好客人,甚至主動要求多接客。
杜十娘樂見其成,以為她終于認命了。但實際上,
物件都偷偷藏了起來——一枚耳環、一個戒指、一塊玉佩...這些不起眼的東西積少成多,
也能換些銀兩。第二步是觀察醉仙樓的運作規律。柳依依發現,
每月十五杜十娘都會去城外寺廟上香,一去就是一整天。而這一天,樓里的守衛也最松懈。
這是個絕佳的逃跑時機。第三步是尋找幫手。柳依依把目標鎖定在了小桃身上。
這個丫頭雖然上次"出賣"了她,但柳依依總覺得事有蹊蹺。她決定試探一下。一個雨夜,
柳依依故意在小桃面前"不小心"掉出一塊碎銀子。小桃撿起來,左右看看沒人,
竟然塞回了柳依依的枕頭下。"小桃,"柳依依突然開口,"你為什么不拿走?
"小桃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說:"那...那是姐姐的東西...""上次手帕的事,
是你幫我解圍的吧?"柳依依直視她的眼睛,"為什么要幫我?"小桃低下頭,
音細如蚊吶:"我...我看見姐姐給那個書生送吃的...姐姐是好人..."原來如此!
柳依依心中一動。小桃那天一定是跟蹤了她,看到了她救助崔明遠的一幕,
所以才在杜十娘面前幫她圓謊。"小桃,"柳依依輕聲說,"你想離開這里嗎?
"小桃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希望,
但隨即又黯淡下來:"逃不掉的...被抓回來會打死...""如果有一個機會呢?
"柳依依握住她的手,"一個計劃周全的機會?"小桃猶豫了很久,終于點了點頭。就這樣,
柳依依有了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盟友。小桃雖然年紀小,但在醉仙樓做了兩年粗使丫鬟,
對樓里的每個角落、每個人的作息都了如指掌。她告訴柳依依,每月十五不僅杜十娘不在,
連看門的兩個龜公也會偷偷溜出去喝酒,只有一個老眼昏花的老頭看門。
"后院的墻東北角有個狗洞,被雜草擋住了。"小桃小聲說,
"我親眼看見過野貓從那里鉆進來。"柳依依眼前一亮。狗洞雖然不體面,
但對她們這些弱女子來說,可能是唯一的出路。日子一天天過去,
柳依依的"私房錢"越來越多,計劃也越來越完善。她和小桃約定,
下個月十五實施逃亡計劃。然而,命運總是喜歡開玩笑。就在計劃實施的前一周,
汴梁節度使府突然送來帖子,要在醉仙樓大擺宴席,款待路過汴梁的幾位將軍。
日期正好是十五。杜十娘喜出望外,命令全樓上下全力準備。這意味著十五那天,
不僅杜十娘不會去上香,樓里的守衛也會比平時更加森嚴。柳依依聽到這個消息,如墜冰窟。
但她很快冷靜下來——計劃必須改變,但并非完全無望。節度使府的宴會雖然增加了難度,
但也帶來了新的機會:混亂。宴會當天,醉仙樓張燈結彩,熱鬧非凡。前廳擺了二十桌酒席,
汴梁城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了。柳依依作為頭牌,自然被安排在主桌陪酒。
她穿著最華麗的衣裙,化著最精致的妝容,臉上掛著最完美的笑容,
心里卻緊繃著一根弦——今晚,她和小桃約定在子時行動。宴會進行到一半,
柳依依借口更衣離席。她快步回到自己房間,換上早就準備好的粗布衣裳,
把首飾和碎銀貼身藏好。剛收拾妥當,小桃就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姐姐!不好了!
節度使大人點名要你獻舞!杜十娘正派人到處找你呢!"柳依依心頭一緊。如果現在不去,
立刻就會引起懷疑;但如果去了,可能會錯過逃跑的最佳時機。"告訴她們我馬上來。
"她迅速做出決定,"你先去后院等著,如果我子時還沒來,你就自己走。
"小桃急得直掉眼淚:"不,我等姐姐!"柳依依匆匆趕到前廳,節度使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她盈盈下拜:"奴家來遲,請大人恕罪。""無妨無妨,"節度使哈哈大笑,
"久聞依依姑娘舞姿曼妙,今日定要一飽眼福!"樂聲響起,柳依依隨著節奏翩翩起舞。
她的身體在舞動,心思卻全在后院的逃亡計劃上。這支舞她跳過無數次,閉著眼睛都能跳,
但今晚,每一個動作都像有千斤重。舞畢,滿堂喝彩。節度使大悅,賞了她一對金鐲子。
柳依依道謝,正想借機退下,卻被節度使一把拉住:"依依姑娘別急著走啊,陪本官喝幾杯!
"柳依依心中焦急,卻不得不坐下陪酒。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眼看就要到子時了。
她偷偷看向窗外,月亮已經升到中天。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前廳突然騷動起來——原來是一位將軍喝多了,和另一個客人打起來了。趁著這陣混亂,
柳依依悄悄溜出前廳,直奔后院。小桃已經在那里等候多時,急得直跺腳:"姐姐!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別說話,快走!"柳依依拉著她,借著夜色的掩護,
向東北角的圍墻摸去。果然如小桃所說,茂密的雜草后面隱藏著一個不大的狗洞。
柳依依先鉆了出去,小桃緊隨其后。兩人剛爬出墻外,就聽見院內有人喊:"快來人啊!
依依姑娘不見了!"柳依依和小桃嚇得魂飛魄散,拔腿就跑。汴梁城的夜晚并不安全,
但對她們來說,外面的危險也比不上醉仙樓的恐怖。兩人專挑小巷子跑,七拐八繞,
終于甩掉了可能的追兵。在一個廢棄的土地廟里,她們停下來喘口氣。
"我們...我們真的逃出來了?"小桃不敢相信地掐了自己一把。柳依依也恍如夢中。
五年了,她終于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氣。但隨即她就冷靜下來:"別高興太早,
天亮前我們必須出城,否則很容易被抓回去。"按照計劃,
她們要趁天不亮混出城南門——那里守軍最松懈。柳依依早就打聽好了,每天寅時,
有一隊送菜的農民從南門進城,她們可以混在出城的人群中溜出去。
兩人在土地廟休息到寅時,然后小心翼翼地向南門摸去。果然,
城門口已經聚集了一些早起的商販和農民。柳依依和小桃低著頭,混在人群中,
慢慢向城外移動。就在她們即將通過城門時,一個守軍突然喊道:"那兩個女的,站住!
"柳依依心跳幾乎停止,但她強自鎮定,拉著小桃繼續往前走。守軍追上來,
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叫你們呢!聾了嗎?""軍爺有何貴干?"柳依依低著頭,聲音顫抖。
"抬起頭來!"守軍命令道。柳依依知道完了,一旦抬頭,
她這張醉仙樓頭牌的臉很容易被認出來。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城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著火了!糧倉著火了!"守軍們頓時亂作一團,紛紛跑去救火。
抓住柳依依的那個也松了手,罵罵咧咧地趕去幫忙。柳依依和小桃趁機沖出城門,
頭也不回地跑進了晨霧中。她們不敢走大路,專挑田間小道走。一直跑到太陽升起,
確定沒人追來,才敢停下來休息。"姐姐,我們...我們去哪?"小桃氣喘吁吁地問。
柳依依望向遠方,那里是連綿的青山。她想起崔明遠說過,他要去江南。"去江南。"她說,
"那里戰亂少,適合重新開始。"兩個弱女子,身無長物,要從汴梁走到江南,談何容易。
但柳依依已經死過一次了,現在的她,無所畏懼。
第四章 守得云開見月明從汴梁到江南的路,柳依依和小桃走了整整三個月。這三個月里,
她們睡過破廟,躲過強盜,餓過肚子,也受過風寒。但每當柳依依想要放棄時,
就會想起醉仙樓里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于是又咬牙堅持下去。為了生存,柳依依重操舊業,
在路過的城鎮里給人繡花、洗衣;小桃則幫人帶孩子、做雜活。
她們不敢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怕被醉仙樓派來的人找到,只能打幾天零工,
攢點盤纏就繼續上路。最危險的一次是在徐州城外,她們遇到了醉仙樓的龜公。
那人一眼認出了柳依依,叫嚷著要抓她們回去領賞。柳依依拉著小桃跳進路邊的河里,
才僥幸逃脫。就這樣跌跌撞撞,她們終于來到了揚州城外。時值初夏,揚州城繁華似錦,
運河上千帆競發,街市上人聲鼎沸。這里離汴梁已有千里之遙,
醉仙樓的陰影似乎終于遠去了。"姐姐,我們到了!
"小桃興奮地指著城門上的"揚州"二字。柳依依卻有些躊躇。大城雖然機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