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林清風給我發語音時,我正泡在浴缸里吃著鮮嫩的水草。渾身浸在溫水里,
嘴里嚼著草,感覺就像回到了大自然的懷抱,有種返璞歸真的味道。
他的聲音清冷又帶著些疲倦:“我今晚不回來了。”我嚼嚼嚼,含糊地應了一聲:“好。
”他又補了一句:“我身邊有女生。”我一邊嚼一邊應:“行。
”他的語氣里帶著慍怒:“你一點不在乎嗎?”我咽下最后一口草,緩緩說道:“在乎。
”我和林清風在一起四年,日日夜夜相伴,很難說不在乎。但他要是出去拈花惹草,
我也攔不住。和人互扯頭花太累了,不如吃草。林清風:“我要出去找小三。”我愣了愣,
短暫的寂靜后,他先開口:“你別當真......”我輕聲說:“你要想的話,也可以。
”孩子說想拉時一般已經拉了。我不知道該怎么阻止,隨便他吧。
林清風:“......”他自嘲地笑了一聲,掐斷了語音。2我慢騰騰地站起來,
穿好衣服,對著鏡子發呆。我長了一雙下垂眼,發呆的時候顯得半死不活。林清風從前說,
他最喜歡我這種精神穩定的人,永遠不會和他鬧,讓他難堪。
他這種在外人面前人淡如菊的人,很在乎體面。在一起之后,我從來沒有管過他。
朋友聚會時,他的朋友要提前離場,帶著幾分炫耀道:“不好意思,女朋友管得嚴,
我得先回去了。”大家都打趣他,笑著把他送出門。我就坐在林清風身側,低頭叉水果吃。
他單手托著下巴,看著我吃,
目光深邃:“你好像都沒有管過我......”我嚼嚼嚼:“上次他還羨慕你沒有人管呀。
”林清風笑了一聲,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好吧。”他在這段關系中似乎很輕松自在,
永遠不用擔心我為他爭風吃醋、患得患失。3我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兀自想事情。深夜,
林清風的朋友給我發了張照片。他靠著椅子,搖晃著手中的酒杯。身邊有一個女生,
將頭靠在他的肩上。柔順如綢緞的黑發垂落,遮去她的半張臉。他低眉看著她,
目光溫柔繾綣。我看了一會兒,心里堵得慌。勉強壓住涌上來的難過,顫抖著手,
慢騰騰地打字,發送:“怎么了?”對方輸入了兩分鐘,才回:“他在外面不干人事,
你應該罵他。”說話跟人機一樣。我說:“還是算了。”他的語氣突然變了,
有些咄咄逼人:“你不喜歡林清風嗎?”“喜歡一個人不是該有占有欲的嗎?
”“其他人的女朋友都不許他們在外面這樣,為什么你不在意?”我逐條回復:“喜歡。
”“好像是這樣的。”“在意的。”我對林清風的確有占有欲,但是天性使然,
不想多說什么。他向來是個聰明又有分寸的人,能過就過,不能過就分。我以為他都懂。
對方:“他現在最討厭你這副對什么都無所謂的人機樣子。
”我:“......”“我一直都是這樣啊。”說什么亂七八糟的。人類真難搞。剛開始,
他分明說喜歡我的性格,現在又討厭我這樣。想不明白。頭有點痛了,先睡再說。
4我睡到將近中午,林清風還沒回來。我吃了一頓草,繼續坐在沙發上,像往常一樣等。
呆呆地等了半天,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來,他大概是不會回來了。我進書房處理了一會兒工作,
魂不守舍的,干不好活。最終還是選擇坐著,盯著手機里和林清風的聊天框。
對話停留在昨天,我們最后的交流是那兩分半的語音通話。我想了想,
又明知故問:“還回來嗎?”聊天框顯示對方正在輸入,而后又沒了動靜。半小時后,
他才回我:“不。”這是通知的意思嗎?我道:“好。”然后失落地放下手機,埋頭思考,
我和他到底是怎么變成現在這樣的。5林清風知道我是水豚。上學時,我的專業是農學。
一場臺風過后,我蹲在一片狼藉的果樹下,感覺這輩子都完了。
林清風就是在那時候認識我的。他說我看上去已經死了有一會兒了,滿臉寫著“快抱抱我吧,
我要碎了”。蹲著蹲著,我開始撿地上的果子吃。事已至此,先吃飯吧。他看笑了。后來,
他追了我半年。在一起后,我跟他坦白,其實我是一只在逃的卡皮巴拉。
他笑著揉了揉我的頭:“怪不得。”我一直不太愛管他,也對他偶爾犯的錯一笑而過,
只是默默地幫他處理好很多事情。他有時候會出去喝酒,我就為他備好醒酒湯。
他想要我陪著,我就抱著果盤,一直坐在他身邊,直到那次聚會。他的朋友又要提前離開,
去陪女朋友。身邊的人大聲開玩笑:“妻管嚴。”朋友笑嘻嘻地穿上外套,
推開門:“她是在乎我才管我。她要是不喜歡我,我死外邊都沒事。”林清風沒有接話,
垂下眼,陷入了長久的緘默。好像從那時開始,他便開始鬧出各種小事情,
似乎都在惹我生氣。但我總是道:“沒事的。”“下次再改就好啦。”“這樣也行。
”6林清風不知道,我也會有很難過的時候。他當著我的面把微信給別的女生時,
我傷心了一整晚,連果盤都沒有吃。我耷拉著眼皮,小聲說:“我不喜歡你這樣。
”他偏過頭看我,目光明亮:“你是在生氣嗎?”我抿了抿唇,道:“沒有。
”他說:“我下次不會了。”我又道:“好。”他頓了頓,又道:“你沒意見嗎?
那我下次還敢。”我說:“......”“那也行。”他曾經說過,他討厭作的人,
希望有對象后也能一直自由。我不太懂人類的這些詞匯。我以為我在包容他,
他卻以為我不在乎他。現在,他的試探越來越過分。他的朋友經常給我發一些他的照片,
照片里,他摟著別人的腰,動作很出格。我不想看,干脆屏蔽了,
然后默默地收拾自己的東西。我覺得我和林清風不合適,還是算了吧。
7我和林清風從畢業起就住在一起。我的東西很多,三天才收拾完。我將東西打包,
寄到附近的酒店里,然后從屏蔽的列表里找出了他的朋友。
那個人發的上一條消息是半小時前。林清風在外面喝酒。他說:“他這樣子我都看不下去了。
”我嘆了口氣:“把地址發給我吧。”半小時后,我走進卡座。燈光昏暗,
他的四周聲音嘈雜。有嬌俏的女聲:“能不能別把我當你和你對象 play 的一環了?
”“她來找你了,你現在終于滿意了吧。”還有我熟悉的男聲,帶著笑:“好了好了,
現在可以回去了吧,我都不想陪你喝了。”林清風坐姿懶散,但脊背有一絲僵硬。
緩緩轉過頭時,眼里還有一絲驚喜與偽裝出來的驕矜。我一步一步,緩緩地朝他走過去。
他的嘴角顫了顫,目光始終落在我身上。我將家里的鑰匙放在他面前的臺幾上,語氣平淡,
不悲不喜:“鑰匙還給你,我走了。”一霎間,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和他之間。
他驀地站了起來,扣住我的手腕:“蘇瑤,什么意思?”8這里不算安靜,
但周圍人都噤了聲。他的尾音顫抖,無比清晰地落入耳中。我道:“是分手,
然后我搬走的意思。”他紅了眼睛,幾乎是咬著牙說:“不行。”我:“哦。
”管你說行不行,反正我要走了。我是體型最大的嚙齒類動物,林清風攔不住我。
我無視他的挽留,直愣愣地往外走。他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大,手背青筋突起。他拉不動我,
反倒被我帶得重心不穩,險些栽倒。臺幾上的酒杯被碰倒在地,碎玻璃和酒液濺落一地。
他身邊的女孩彎下腰,捂著小腿輕呼出聲。有人去攙扶她,
有人去收走林清風身邊的易碎物品。場面太亂了。他終于松了手,目光陰郁,
聲音沙啞:“蘇瑤,你不要后悔。”我揉了揉發紅的手腕,徑直朝外走去。9天已經黑了。
我打車去了酒店,一路上手機卻響個不停。林清風和我們的共同好友在給我發消息。
“他也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你沒必要做得這么絕吧?”“畢竟平時你看起來就不太在意他。
”我有些想笑。我不在意他嗎?我一個不喝酒的人,陪他在酒吧坐過幾十晚。不是在意他,
難道還能是生**吸二手煙嗎?消息很多,大部分是站在林清風那邊的。
他雖然帶我認識了他的很多朋友,但也僅僅是認識而已。我大致掃了一眼,回復道:“1。
”已讀,但沒什么想說的。有人破口大罵:“怪不得他要找別人,
你這種冷漠的樣子連朋友都受不了。”我:“1。”回完這條消息,我將手機鎖屏,
走進酒店大廳,辦理入住。10我需要發很久的呆來消化這些負面情緒。我縮在浴缸里,
溫熱的水浸沒過鎖骨。霧氣氤氳,浴室里溫度偏高。泡了一個小時,我頭暈目眩,
扶著浴缸的邊緣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走出去,然后癱倒在床上。我仰頭看著天花板,
幾滴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去。我已經連續一周一個人待著了,也有很久沒被人好好對待過了。
水豚是群居動物,一個人待著的話,會抑郁的。我有些受不了了。我雙手顫抖,
摸索著拿到手機,想隨便找個人聊會兒。打開微信時,第一眼看見的是沈時與的消息。
他是我讀研時的師兄,也是我的同類。但他比我多點人性,脾氣溫和,
不會對旁人太過無所謂。沈時與:【你和林清風分手了?】我:【嗯。
】沈時與:【方便接個語音嗎?】我:【好。】接通后,我們誰也沒說話。他似乎在田里,
背景音里有蛙聲一片。他的呼吸聲很輕,偶爾還會低聲回答別人的問題。
水豚通過聲音與肢體語言交流,我感受到了他安慰的意思。好受了一點后,
我輕聲開口:“學長,你認識其他水豚嗎?”他道:“怎么會突然問這個?
”我說:“我想和同類群居。”我覺得我還是更適合與同類在一起。說同居怪怪的,
還是說群居好一些。他溫聲道:“來我這邊吧,心碎水豚收容所。這里有很多同類,
專門收留心碎卡皮巴拉。”道謝后,我掛斷了語音,記下他發來的地址。11夜有些深了。
睡前,我照例去巡視朋友圈,默默地給每一個人都點贊。林清風今晚霸屏了。
他發出很多與那個女孩的合照。他帶她去了高級餐廳,為她買了最新款的奢侈品項鏈。
粉鉆在她雪白的脖頸上閃閃發光。共同好友像水軍一樣,在前排給他評論:【羨慕。
】【99。】【無論誰跟你在一起都會幸福的吧。】我永遠不會這么張揚,
可能和我的家教有關吧。我點進他的頭像,先拉黑,后刪除了好友。
又順手把他的朋友也刪了。再登上其他的平臺,挨個刪。期間,
一個陌生的號碼給我打了電話。為了不錯過重要的電話,我還是接了。熟悉的聲音響起。
林清風好像醉得不輕,語氣委屈又激動,與方才在酒店的樣子判若兩人:“蘇瑤,
為什么要刪了我......”“你在賭氣?”“你不愿意看到我和別人在一起,是嗎?
”他自欺欺人似的,說了一連串的醉話,卻絕口不提分手。我沉默了一會兒,
才輕聲道:“你應該高興,你試探出來了,我對這件事情反應確實很大。
”“你總覺得我對你出格的行為沒有反應。現在,分手,是我給你的回應。”他的聲音顫抖,
有些哽咽:“瑤瑤……”在他繼續說話之前,我掛斷電話,順手把這個號碼也拉黑了。
處理完一切。我再返回朋友圈,給列表里剩下的好人都點了贊。事情解決完了,睡覺。
12次日清早,我打車前往沈時與給的地址。那個地方在城郊,靠山又靠水,
有些像世外桃源。沈時與就在這里種田。他的別墅很大,更像是莊園,住了許多人和水豚。
沈時與站在門口接我。他穿著簡單的寬松白襯衫,身形頎長,像竹。
他身邊還站著一個年紀挺小的女孩。我曾經見過,是他的妹妹沈時寧。她懶洋洋地伸出手,
遞給我一個蘋果:“吃。”我:“噢。”然后接過來,咔擦咔擦地啃。吃完蘋果,
她又領著我在院子里的草坪上坐下,摸出一把梳子。然后開始給我梳頭。
水豚有互相梳理毛發的傳統。我瞇著眼睛,任由她緩緩梳理著我的長發。半晌過后,
她將梳子塞進我手中,言簡意賅:“到我了。”我:“好。”沈時與倚著門框,
看著我們笑:“你們玩吧,我去處理工作。”然后。我和她躺在草坪上,什么也不做,
無所事事地曬太陽。晴天是臺熨燙機,可以撫平皺巴巴的靈魂。我什么也沒有想,
曬著暖融融的太陽,用水豚才懂的語言和沈時寧隨意地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