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沈亦舟的來電驚醒了我。他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絲慌亂：「阿笙，出事了。」
我一怔：「你不是出差嗎？怎么了？」他停頓很久，像在組織語言：「林芷晴……她懷孕了，
八個月。」我腦中「轟」的一聲炸開：「你們？」「沒有，」他立即解釋，
「我們沒有發生過任何關系。」我還沒來得及松口氣，沈亦舟接著說：「醫生剛剛聯系我，
說她暈倒了，手機里留的緊急聯系人是我，人現在還在急救室。」我趕到時，醫生剛出來，
好在有驚無險。「胎兒情況穩定，初步擦測是營養不良導致暈厥。」沈亦舟靠在墻邊，
喉嚨像被堵住般低聲開口：「她做了件傻事。」「她用了我的精子。」我猛地回頭：「什么？
」「你記得我幾年前在歐洲參加那個聯合實驗？當時我們都留下樣本做基因篩選研究，
她……拿了我的那份。」「她說她不圖名分，不圖錢，只是想給我留個孩子。」
「她知道你不能生，知道我其實……很想要個孩子。」我腦子嗡嗡響，
一時不知是憤怒還是荒唐。這是我們婚姻里最隱秘、最沉默的裂縫，我們默契地不提。
而現在，竟然是旁人，用這種方式插足。1病房里，林芷晴緩緩睜開眼，第一眼看見是我。
她掙扎著坐起身，雙手顫抖地抓住我的手臂，聲音嘶啞卻堅定：「師母，
我從頭到尾都沒想過和沈老師有結果。」「我知道我沒有資格，
但這個孩子值得來到這個世界。」「我愛他，但我更尊重你。」「我只想讓他有一個孩子，
然后成全你們。」「求你讓我把孩子生下來。」我站在那里，看著她憔悴卻執拗的眼神，
只覺得呼吸不暢。沈亦舟站在我身后，低聲說：「阿笙，孩子是無辜的，她也是。」
我苦笑一聲。「沈亦舟，都八個月了才告訴我，你真的是會拿捏我。」他沉默不語。
我早就知道，林芷晴跟其他人是不一樣的。她是沈亦舟恩師的遺孤，
從十九歲那年被托付到沈家，便一直游離在我們生活的邊緣。這些年，
沈亦舟不僅供她上學照顧她生活。甚至把她安置在離我們家不過三站地的公寓，
還經常親自接送。林芷晴從來都不會隱藏她的心思。那些所謂的「巧合。深夜發來求助短信，
穿著輕薄衣物敲開我家門說漏水了。在我出差時「剛好」
病倒要他照顧……她做得一次比一次大膽。可惜的是，沈亦舟，從沒真正狠心拒絕。
他會冷著臉，也會說「不合適」，卻從沒真正翻臉。「她是老師唯一的孩子，孤苦無依，
我不能太絕情。」他以為自己做得夠清明，可他不明白。對一個長期暗戀他的女人來說，
只要留有余地，就足夠編織幻想。我點點頭：「孩子跟我沒關系，你們想生就生吧。」
2我心里很亂，正好接了一個研學的項目，需要一段時間。等我再回來，孩子已經出生，
是個小男孩。我站在病房門口，門內傳來笑聲。沈亦舟曾經說：「這個世界上，我最心疼你。
」可此刻，他正小心翼翼地把襁褓里的孩子抱起，聲音溫柔。「別哭，爸爸的小乖乖，
爸爸這個世界上最愛的就是你了。」林芷晴翻著一本育兒手冊：「這孩子鼻子像你，
眼睛倒是像我。」沈亦舟也附和：「是啊，干脆叫「舟舟」好了，貼他老子我。」
我就站在門口，他們卻誰都沒看見我。我沒忍住，輕咳一聲。沈亦舟抬頭，
眼神在我身上定住，那一瞬間，笑意猝然收斂：「阿笙。」我走進去，屋內頓時沉默。
「姐姐，你如果不喜歡我，孩子我一個人養大，不進沈家的門。」明明之前還叫我師母，
現在卻改口叫姐姐。之前說生了孩子給我，現在成了她自己一個人養大。我笑了：「芷晴，
看不出來你這么為我著想？」她眼圈紅了：「我知道沈老師一直想要個孩子，
我想替你完成這個心愿。」我盯著她，將手里的文件甩在她床前。
「私自取用基因庫的相關懲處資料。」「你是科研人員出身，我不信你不知道這事違法。」
她臉色驟變，嘴唇抖抖。突然，孩子「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沈亦舟立刻抱緊他，低聲安撫。
這一刻，我忽然意識到。無論誰對誰錯，這個孩子都將永遠橫亙在我們之間。我轉身想走，
卻被沈亦舟拉住衣角。「阿笙！謝謝你不追究，可還有件事跟你商量。」「芷晴剛生完孩子，
身體恢復得慢，醫生建議她繼續靜養。東城那套房子陽光好、設備全……她出院以后，
能不能她暫時住那兒，我可以順便照顧照顧她……」我嗓子發緊，幾乎是咬著字問出口，
「住我們家？」「可她沒別的親人了。」他說這話時，眼神一如既往地清明無瀾，「阿笙，
她只是需要人幫一幫。」我望著沈亦舟，喉頭就像堵著一團棉絮，悶得喘不過氣。「我呢？」
我輕聲問，「你接她回家，那我呢，我要跟她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嗎？」
「你若實在覺得不合適……先搬去東瀾公館吧，那里離研究中心遠些，也安靜。」原來如此，
我苦笑了一下，轉身離開。3我認識沈亦舟，是在十年前的開題報告會上。我剛回國，
他替導師來做講評，坐在最后一排，西裝整整齊齊，連袖口都扣得一絲不茍。
別人問的問題大多官方客氣，只有他，直戳我論文里邏輯推演最弱的一點。
「我看過你之前在JNS發的那篇，證明能力不錯。」那一刻我有種奇異的感覺，
他不是為了打壓我，而是為了提醒我，別讓自己被慣性思維拖著走。后來的事情順理成章。
我們一起申項目、跑數據、熬通宵寫評審材料。他總是那個負責收尾的人，
安靜地站在我身后，把我落下的漏洞一一補上。我愛上他，
是在一起吃了一頓特別普通的飯之后。那天我們因為論文爭執不休，他忽然沉默了很久，
然后把我帶到學校后門的小面館。小小的桌子，兩個都沒好好吃飯的人。
他幫我挑掉了碗里的辣椒，又用紙巾把我袖子上濺到的湯擦掉。他說：「阿笙，
你的銳氣是好事。但不是每一場仗都要贏。人要省點力氣，留給更重要的事。」
我就那樣看著他，忽然就明白了，我會嫁給這個人。可是現在，我想不明白，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如果是因為孩子，那他才是虧欠的那個人。那年我們剛結婚，
出國做學術討論中遇到意外。我下意識地擋在他前面，那一刀落下來的時候，
我只覺得腹部一熱，整個人像被什么撕裂了似的。是他抱著我沖進醫院，
是他跪在急救室外捶著自己的胸口哭得聲嘶力竭。那一晚，他整個人都在顫抖，
一遍遍抓著我的手說。「阿笙，對不起，我發誓，這輩子，我只要你一個寶貝就夠了。」
他說得那么真，哭得讓人心疼。后來我真的沒再提孩子的事。可林芷晴卻生了他的孩子。
我低頭在手機上打出一行字：【沈亦舟，我們離婚吧。】4不到半小時，門鈴響了。
沈亦舟推門進來，風塵仆仆，「阿笙，你不要沖動。」我沒有回頭，只是把手機放回茶幾上，
「不是沖動，是遲來的清醒。」他走過來，在我對面的單人沙發坐下，沉默了很久。
「她需要一段時間恢復，我們說好了，一個月后我會給她一筆錢送她出國，孩子留在家里，
她以后再也不會回來。」我笑了。「沈亦舟，你是不是一直都覺得你沒做錯？」他愣住。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你明知道她覬覦這個家，明知道她是偷了你的東西懷孕，
卻仍然給了她希望，不僅縱著她喜歡你，還守著她生產。現在你舍得把她送出國？」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可阿笙，孩子已經生了，這是一個生命，我們不能不管。」
「那我呢？」我失控地抬高聲音，「你有沒有想過我？我為什么不能生孩子你不知道嗎？
我就不值得被維護嗎？」他喉結滾了滾，沒有說話。我看著他，眼眶發酸，
「你說她身子太虛要好好休養，可以，我們花點錢住醫院或者好的月子中心，
或者找個好點兒的酒店，請上幾個保姆，可你不肯。她一句只信任你，
你就繳械投降把家讓出去，把我扔出去。」「你捫心自問，你到底是想要孩子，
還是想要照顧他們母子。」他盯著我，沉默到近乎苛刻。這時，他的手機響了。
他看了一眼屏幕，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哥哥，我有點頭暈，傷口又裂了，
你能不能過來一下。」是林芷晴的聲音，帶著委屈和脆弱。沈亦舟沉默幾秒，看向我，
又低頭看著手機，像在做艱難的決定。「阿笙，我先去看看她，她畢竟剛生完孩子。」
我沒說話，只是看著他起身，走得匆忙。等門關上的那一刻，我輕輕笑了。我哭訴再多，
都不及林芷晴一個電話。5我知道，他或許永遠不會娶林芷晴。
但他會一次又一次地被她需要、被她打亂生活的節奏。這樣的日子，如果不離婚，
我還能忍多久？三個月？三年？還是一輩子？我聯系了律師擬好離婚協議。再醒來，
是耳邊手機響個不停。「紀阿笙！」沈亦舟的聲音在電話那頭咆哮，「你有什么沖我來！！」
我還沒開口，他已經憤怒地接著說：「為什么要給林芷晴，發那些舉報她偷盜基因庫的郵件？
她的產后抑郁已經夠嚴重了！你非要把人逼死嗎？」我怔住。我從未發過什么郵件。
可他沒有問，只是直接定了我的罪。這是他第一次對我發火。「阿笙，
醫生說她產后情緒很不穩定，昨晚要不是發現得早，她就自殺了！一條活生生的命，
你能不能善良一些？！」「不管你信不信，我沒有，也不屑于這種手段。」「阿笙，
無論如何，求求你，她出院的時候，你來看看她給她道個歉，就當是為了我。你來了，
她才能放下心理負擔……」電話里的男人大概是哭了，聲線顫抖。我抹掉滑落的淚珠，
終于點了點頭，「好。」道歉沒有，但是我們的感情確實需要一個了斷。6我如約趕到醫院。
沈亦舟看見我，朝我點了點頭，「阿笙，謝謝你來了。」林芷晴看見是我，突然情緒激動，
眼圈瞬間紅了，掙扎著要起身。「姐姐，求你別舉報我，我舍不得孩子，
再給我們母子一點兒時間好不好……」她說著，就那樣顫顫巍巍地朝我跪下來。
護士嚇得連忙按住她：「你剛剖完宮，不能跪！」沈思微趕緊扶她，語氣責備：「阿笙，
你現在怎么這么冷漠？」周圍人紛紛側目，我就站在原地，什么都沒做，
卻成了個冷血又記仇的壞人。幸好沈亦舟還要臉。他先把我帶到了車上。上車時，
沈思微大概是想緩和氣氛。她把孩子交給了我，「阿笙，你抱一下吧，小朋友今天特別乖。」
不等我愿意，孩子就被放到了我懷里。倒是真的軟軟糯糯的。我的心，軟了一下。
可沒等車子駛出醫院大門，懷里的嬰兒就扭動起來，繼而發出一連串尖銳的啼哭。「怎么了？
」林芷晴神色一變，哭著說「出疹子了，是不是又過敏了，護士說孩子香水過敏，
大姐前幾天才給孩子弄了一身包，剛下去。」「哎，別瞎說，我可沒有。」兩姐妹趕緊辯白。
只有我。沈亦舟看我一眼，神情變得不悅：「阿笙，你噴香水了？」我還沒來得及說什么，
孩子的哭聲越發刺耳，臉上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紅疹。「停車！」林芷晴焦急地喊。
沈亦舟猛打方向盤，沖進醫院急診車道。他抱著孩子下車時，
壓低聲音罵了一句：「還沒成后媽就使壞，你真讓我失望！」我手一抖，幾乎摔倒在地。
7醫院的走廊冷得刺骨。我站在那兒，像個被抽空靈魂的空殼。沈思微眉眼滿是厭惡，
「我們沈家哪點對不起你？亦舟也不曾出軌，如今你連個孩子都容不下，你太毒了。」
我低頭不語。沈亦舟終于出現，「醫生說孩子脫離危險了。」我看著他，努力澄清，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他卻聽不進去，立刻打斷我。目光里藏著陌生的審判，
「阿笙，你讓我覺得陌生冷血。」我攥緊手中的文件，心里像被塞進千斤巨石，
終于還是顫著聲音把它遞了過去。「好，我賠你一個美滿家庭，沈亦舟，我們……離婚吧。」
他一怔，隨即眸色沉了下來，沒說話。我不敢再看他一眼，怕自己真的會撐不住哭出來。
「云舟。」林芷晴虛弱地出現在病房門口，腳步踉蹌。「姐姐，你要是有氣你就朝我發，
為什么要傷害我的孩子？」圍觀的家屬和護士紛紛側目，竊竊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