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宴上,我一舉奪魁,搶了薛琳瑯的風頭。百花宴后,
與她青梅竹馬的世子爺把我堵在巷子。用那張妖孽的臉對著我說:“阿冉,我傾心于你。
”我心里隱秘的興奮吞噬了我。我看到了躲在馬車后頭偷窺的侍女,環上了他的肩。“好呀,
什么時候上我家提親。”定親后,我與風流成性的世子爺流連瓦舍。與他夜夜笙歌。
最后從一屆花神墮落的連妓子還不如。薛琳瑯果然在最后的選妃宴上勝出,獲得了皇后之位。
只是在她冊封之時,我的三千精銳兵闖入,傾覆了她的國。我回頭,
笑著對著蕭躍磷道:“你確實長的很好看,以后我就把你封為蕭貴妃可好?
”一我帶著雀躍的心情要去敲春飛雪的一間廂房門時,聽見了里面的對話。“蕭哥哥,
你不會真的愛上那個丑八怪了吧。”這是薛琳瑯的聲音。我聽到蕭躍磷當即嘲笑:“笑話,
她長得這般丑,我親一口她都要閉著眼睛,唯恐自己吐出來,愛上她?簡直天方夜譚。
”“這就好,你可別忘記了答應我的事,讓她名聲盡毀,參加不了今年的選妃宴。
”蕭躍磷樂了:“就她現在這樣,怎么參加選妃宴?而且我與她有婚約再身,
她早就失去了與你的競爭資格,你大可把心放在肚子里。”“那蕭哥哥……你不會真娶她吧。
”“娶她?就她這樣子連當我的妾室我都不稀罕,等玩夠了我就退婚,琳瑯,你是知道的,
我心里可一直只有你一人。”“蕭哥哥,你可一定要在我當上皇后再退婚呀!
溫定冉雖然長得丑,但琴技是京中翹楚,歌喉又深得太后喜愛,我怕……”“別開玩笑了,
就她現在這樣子,連你的一根手指頭都不如,還怎么跟你爭。”聽到此處,我驀然冷笑。
是呀,我還怎么當的起翹楚二字?我與蕭躍磷定親后,日日陪他留戀瓦舍,又夜夜笙歌。
早就用毒辣的酒,喝啞了我那婉若黃鶯般被太后鐘愛的嗓子。而日日的投壺,
更是讓我的手酸澀到再也不能彈出高山流水難覓知音的曲子來。
我早就不是去年那個百花宴上一舉奪魁,成為花神的溫定冉了。但是,又有什么關系呢。
我有了蕭躍磷呀。一想起那日百花宴結束,他把我堵在巷子里,
用那張妖孽到讓全京城女人都癡迷的臉對我說“阿冉,我傾心于你”時。我就悸動不已。
那可是蕭躍磷呀,鎮北侯最寶貝的獨子,京上人人稱頌的美男子。即使天天留戀花巷,
也擋不住那些癡迷他的女人,一個個蝶兒似的往他懷里撲。也包括我。我第一次見他,
就是在春飛雪。他醉酒后跳了一支劍舞:絕美的容顏加上半漏的胸肌,
酒水順著他嫣紅的嘴角,淌過白玉般的脖頸,淌過精湛的肌理,
最后滑進窄腰里……從那個時候,我隱秘的心里就開始肖想他,連夢里都是他。可惜,
我雖然空有絕世的琴技和歌技,卻長了一張平凡無奇,甚至可以說寡淡的臉。
眼高于頂的蕭躍磷是完全看不見我的存在的,更何況他還有一個長得傾國傾城,
舞技也絕佳的青梅薛琳瑯了。他對薛琳瑯可謂是一心一意,即使薛琳瑯一心皇后之位,
他也可以做到無條件支持,甚至為了把她捧上皇后之位,無所不用。
可惜太后在百花宴上一眼就相中了我這位花神,明里暗里都透露著想選我做皇后。畢竟皇后,
無需容貌傾城,只需德才皆備即可。更何況我的父親只是一個小小的左侍郎,這樣的皇后,
最易被她拿捏。薛尚書的愛女薛琳瑯便是這樣恨上我的,她容貌傾城,舞技也絕佳,
本是京城貴女之最。可惜我橫空出世,在百花宴上落敗于我一個丑女之下,
即使那年輕的皇帝嫌棄我,多看了她好幾眼,她還是不甘心。
憑什么我一個個小小的侍郎之女,又這么貌丑,還能當皇后?
于是當她的竹馬蕭躍磷把我堵在巷子里時。我看到了那個躲在馬車后面偷偷旁聽的侍女。
輕而易舉的就猜到了蕭躍磷跟薛琳瑯的真實目的。原來她想用蕭躍磷毀掉我呀。
我險些被自己隱秘的興奮給吞噬。這可太合我意了。所以我當即當著那個小侍女的面,
環上了蕭躍磷的脖子:“好呀,什么時候上我家提親。
”二眼看廂房里面的兩人馬上就要郎情妾意起來。我當即收回思緒,推門而入。
薛琳瑯匆忙從蕭躍磷身上下來。蕭躍磷也是一臉慌亂的瞅我。我卻不以為然。走近了,
才詳裝驚呼:“薛小姐你也在呀?是來尋我的嗎?”薛琳瑯輕蔑看我一眼:“誰來找你的,
我是來找蕭……”名字到嘴又瞬間改了口,“我是來看胡旋舞的。
”“原來薛小姐也聽說了春飛雪新到了一名異域舞姬,會跳腰肢輕軟的胡旋舞。
”我巧笑盈盈,故意扭到蕭躍磷身邊,坐下,還學著剛剛薛琳瑯的動作,摟上了他的脖子,
“可是,我覺得這個胡旋舞呀,遠沒有蕭郎之前跳的那支劍舞好看。
”我故意假裝瞧不見蕭躍磷眼里的尷尬,對著他耳朵吹氣:“蕭郎再跳一次給冉冉看,可好。
”蕭躍磷眼抽了一下,尷尬道:“明日,明日可好。”眼看薛琳瑯臉色越來越黑,
畢竟當初蕭躍磷在春飛雪跳的那次劍舞,還是為了哄她開心跳的。我趕緊又加了把勁,
“不嘛,冉冉就要今日看~”“……好,那就今晚,你來我府邸,我單獨跳予你看。
”不然在春飛雪跳給一個丑女看,可太丟人了。我當即吧唧親了一口,
親昵的笑:“蕭郎對冉冉真好。”薛琳瑯忍無可忍,怒道:“溫定冉,大白天,
你跟一個外男勾勾搭搭,還有沒有一點禮義廉恥了!
”我無辜的眨了眨眼:“薛小姐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蕭郎是我的未婚夫,
怎么能算外男呢。”說著,我還沖她眨眨眼:“此時,薛小姐,你才是外人吧。
”“你……”薛琳瑯氣極,“我跟蕭哥哥從小一起長大,怎么算外人!
”我委屈的看了眼蕭躍磷:“蕭郎,這里太吵了,咱們出去看胡旋舞可好。”蕭躍磷攬著我,
臉色一沉:“好,聽冉冉的。”出門時還朝再欲撒潑的薛琳瑯使了個眼色。
薛琳瑯瞬間就情緒穩定下來。只是在我經過她身邊的時候,不忘輕聲嘲笑了一句:“溫定冉,
瞧瞧你現在這樣子,哪有一點花神的樣子了,真是令人作嘔。”“終有一天,
我會把你踩在腳下,踩進淤泥里,翻不了身……”我依舊不以為然,踏門而去。呵,淤泥。
我早就身陷淤泥許久。我還得感謝感謝薛琳瑯你。把如此美好的蕭躍磷送了過來,
讓他成為了我生命里為數不多的亮色呢。三從很小的時候,我便活在一堆爛泥里。
母親是前朝公主的丫環,因著她叛反的哥哥是鎮北侯旗下大將的這層關系,前朝傾覆后,
茍活了下來。現在輾轉,又嫁給了我爹溫其書。我爹原是個迂腐的秀才,也全靠我那位舅舅,
才坐上了左侍郎的位置,因此對我母親百般縱容。縱容她從小苛待我,毒打我,鞭笞我。
我從記事開始,就被關在一間暗無天日的密室里,就著四周明晃晃的燭火,背四書五經,
背兵法策論,背朝堂紀律。我不知日夜交替,只透過一日三餐,數著日子。
母親每日都會來抽我背書,一旦不通過,她就會陰沉著一張臉,用一根火紅的鞭子,毒打我。
還克扣我的餐食。我被打的奄奄一息時,我爹才會來看我,只是眼里除卻疼惜,
皆是無可奈何。他左右不了母親的意愿,就像左右不了自己的意愿一樣。于是八歲時,
我便將滿滿一房間的書,全部背了下來。也就在八歲生辰那日,我終于看到了外面的日頭。
光亮落盡我眼里,殘留一片灼燙。風拂過我蒼白病弱的皮膚,像刀割一樣疼。
但我依舊貪婪的感知著外頭的一切。心有猛虎般,細嗅薔薇。也從那天開始,
我擁有了官家千金該有的一切。綢衣錦鞋金步搖,丫鬟小廝銀轎攆。
我開始日日被打扮的驚細無比,然后去一座閣樓學藝。
教我彈琴和唱曲的是一個瞎了眼的嬤嬤。總是梳著高高的發髻,坐在一張陳舊的輪椅上,
不茍言笑的盯著我。稍有不順,手上的教鞭隨時會抽打下來。“啪”的一聲。
比母親的輕不了多少。呵。即使我出了密室,成了一名官家千金,
依舊擺脫不了被毒打的命運。室內室外,皆是囚籠。終有一日,我受不了,
跪在了母親面前質問:“我為什么要招受這一切,我不是您女兒嗎?
”母親陰毒的眼神看著我:“就因為你是我的女兒,才會遭受這一切。”我不懂,
聲嘶力竭:“您到底要我做什么,做到什么程度才滿意?”死囚還有個最終行刑的日子。
我這無終無止的逼迫又該什么是頭。母親從摘星閣的窗口往外望去,透過京城的十八巷,
顫抖著指向那座紅磚綠瓦的皇城,告訴我:“等你坐上那皇后之位,我便再也不會管你。
”她眼里的恨意驚痛了我。那恨意近乎決絕到毀天滅地。
連帶著她那與我同樣平淡的臉龐都剎那鮮活起來。“你必須坐上那皇后之位,無論如何,
這是我此生,唯一的指望。”四異族女郎的胡旋舞跳的好看極了。蕭躍磷靠著圍欄,
懶懶的欣賞著舞姿,盡興處,還會拍手叫好。我卻只想起了那日偶然窺得的那支劍舞,
原是我那教習嬤嬤沒有到閣樓教學,我尋去春飛雪的意外之喜。
而眼前這個當初舞劍的的男子,令我非常滿意。這可是我從天上攬下的一抔清雪。
即使轉瞬即化,我也甘之如飴。蕭躍磷一轉頭,就看到我癡迷的眼神,很是受用。
他假裝溫柔問我:“你不看舞姬跳舞,看我做什么?”我笑笑,
賴在他懷里:“蕭郎長得太好看了,我忍不住。
”他眼里的自負和不懈轉瞬即逝:“天天看著,不怕看膩嗎?”日月怎么會看膩呢。
我只是搖頭,依舊專注看他:“一輩子看不膩。”可惜,沒有一輩子,
所以我只能抓住此時此刻。大概是我眼里破碎的愛意太過沉重,蕭躍磷難得愣住,瞥開眼去。
這時,我們粘膩在一起的樣子,終究惹怒了一些女人們。我聽到樓下的人的竊竊私語。
“這溫定冉真不害臊,天天纏著蕭世子,也不多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什么長相。”“就是,
丑人多作怪,本來看見蕭世子這天人之姿,是多么享受的一件事,結果跟個丑丫頭站在一起,
真是掃興。”“我還聽說,這溫定冉為了這蕭世子,嗓音跟手都廢了,可彈不出什么曲子,
唱不出什么歌來哄太后開心了,可還真是癡心呀。”“再癡心也沒用,
我看蕭世子也只是鬼迷了心竅,才跟她在一起的,我跟你們打賭,
遲早有一天這溫定冉就會被踹掉。”……這些話我聽過太多,
早就學會一只耳朵進一只耳朵出,蕭躍磷更是權當聽不見,反正沒說他壞話。
倒是最后一句話,吸引了我幾分注意。“人家溫小姐就算長得再丑,
那也是蕭世子親自去府里定下婚約的,光明正大,反而是你們這幾個小姑娘,在這亂嚼舌頭,
說是抱不平,明明是嫉恨人家,我看到底是誰不害臊?”畢竟是說人壞話被聽到,
那些怯怯私語瞬間被堵消停。我則奇怪:竟然還有人替我說話的?
我難得挪開了看蕭躍磷的眼神,訝然的看向樓下為我說話的女子。她長得眉清目秀,
文文弱弱的樣子,可是叉起手來卻帶了一股蠻勁。竟是文青青。
那日百花宴上她意外落水失去了參賽資格,我本欲跳水救她,卻被母親專門派來的丫鬟攔住。
僵持之下,我直接把丫鬟推了下去。母親派來的丫鬟那是十八般武藝,讓她去救,
必不會有問題。這樣也不會影響我參賽。也就是這名丫鬟救了文青青后,回去溫府換衣裳,
才給了蕭躍磷把我堵在巷子里“表白”的機會。我感激的看了眼這個嬌弱的姑娘,
文青青亦是回望于我,放下叉著的手,明媚一笑。我突然記起,
這文青青好像是京城某位大商戶的女兒,頗有經商才能,而她哥哥,
好像是今年新晉的狀元郎。于是心里一琢磨,改天,得請這位姑娘吃次酒才行。
這時的蕭躍磷似乎是累了。一擺手,打算打道回府,我失去倚靠,險些摔在一邊。
周圍隱有嗤笑聲,我絲毫不在意,連忙跟上:“蕭郎,你答應我會跳劍舞給我看的。
”聲音太大,蕭躍磷臉色一變,趕緊捂上我的嘴,咬牙切齒道:“跳跳跳,你跟我回府,
我跳給你看。”我立刻心滿意足的閉上了嘴。
身后一直默默注視的薛琳瑯看著我們“親密”的樣子,險些擰碎了手里的一絹秀帕。
五這也是我第一次來鎮北侯府。鎮北侯爺帶軍出征未歸,府里守衛并不算多。
我纏著蕭躍磷給我介紹各處景色,各處地方,美其名約“早早了解將來要嫁來的地方,
也好早做打算。”蕭躍磷意味深長看我一眼,“……不著急。
”我知道他話里的意思:嫁不嫁的進來還不一定呢,就想要擺譜了。但在我死纏不休下,
還是極其敷衍的介紹了一遍。最后來到后院一處空地,給我舞了一段劍舞。這次的劍舞,
遠沒有當初他在春飛雪,醉酒后給薛琳瑯的那段要精彩。可能是看得人不一樣,
蕭躍磷有些意興闌珊。就差要趕我走了:“現在如何,看完可以回去了吧。”我可不死心,
端出了早早叫人備好的酒,循循善誘:“不嘛。蕭郎喝了酒,再舞一段,興許會更有興致些。
蕭郎醉酒的樣子可最讓人著迷了……”蕭躍磷今天應該確實累了,臉上露出反感的神情來。
忍了又忍,終于還是飲了酒又替我舞了一段。只是一舞剛罷,他便有些頭暈的伏在石桌旁。
“這什么酒?”他問。我笑的像只小狐貍:“石虎酒啊。”石虎酒可是最烈的酒,
號稱一杯就能讓人倒。況且這石虎酒,我還加了一味特別的藥,春藥。蕭躍磷聽得一愣,
腦子已經有些凌亂了。趁此機會,我趕緊扶他進入了房間:“蕭郎是不是累了,
我服你去休息。”蕭躍磷像個傀儡人一樣被我扶進了他房間。他的房間跟他一樣明朗,
有清雪一樣的氣息,四面八方而來,很是令人著迷。我把他扶上床,脫去鞋襪。接著,
開始褪自己的外衫。“你……”蕭躍磷迷迷糊糊看著湊過來的我,深覺不對,但藥效上涌,
全身燥熱,已經無力抵抗。這一晚,我幾乎使出渾身解數,討他歡心。他亦是在藥效下,
深情回應,不知疲倦。最后,我兩都盡興睡去。只是睡到一半,我又醒了過來,
留戀般摸了摸蕭躍磷鬼斧神工般的臉和胸脯許久。才強拖著酸澀疼痛的身子起身,出門而去。
我循著白天的記憶,來到了他所說的鎮北侯軍機要犯的關押處。憑著蕭躍磷的貼身令牌,
我暢通無阻。最終見到了那位被關在水牢里,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前朝鎮國軍統領李渝。
聽到來了人,他沒有睜眼,只是虛弱道:“……何必呢,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即使把我關到死,我也是這個回答……”這番話他仿佛說了不止一遍,毫無感情。
我看著這位人至晚年,還要受這屈辱的忠將,哽咽了一聲:“李老將軍……”這一聲過后,
李自成猛然顫抖了一下,艱難抬起頭來,自凌亂骯臟的發間看我。漫長的寂靜后,
他念叨著:“像啊,你這雙眼睛,跟成秀公主,
一模一樣……”他口中的成秀公主便是我的母親王懷魚。那日,我與母親對峙之后,
我便奇怪她那刻骨的恨意的由來,又為什么非要我坐上皇后之位。思來想去之后,
又聯系上母親的身份,我終于縷出了一絲真相來。只是這真相太過震撼,我又去找了舅舅,
那時的舅舅在我的追問下,終于核盤托出。母親果然是前朝遺珠成秀公主。
因著她長相太過平凡,又不受寵,便在宮廷戰亂那日,與丫環交換身份后,被反叛的舅舅,
也就是李渝舊日的幕僚,謊稱是妹妹偷偷帶了出來。她如此執著拼命的想讓我當上皇后,
也只不過是想奪回當初的榮耀罷了。而王懷魚這個名字,掛念的,不止是舊朝,
更是眼前這個困在水牢里,垂垂老矣的李渝將軍。這時,
李老將軍發出沉重的嘆息:“你叫什么名字……”我望他,毫不猶豫:“成定冉。
”李渝一愣,隨即發出暢快淋漓的大笑,笑到困縛他的鎖鏈傳出錚錚鐵骨般的撞擊聲。
笑到聲嘶力竭,笑到那雙濁目好似沖破了黑暗,迸發出了無數光芒。最終,我聽到他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