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解剖室的燈光慘白得刺眼。陸山河站在不銹鋼解剖臺前，手指懸在半空，
遲遲未能掀開那塊白布。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搭檔周默站在一旁，目光復雜。山河，
如果你需要...不用。陸山河的聲音傳來。他深吸一口氣，掀開了白布。
姜渡的臉出現在他眼前，她濃密的睫毛再也不會顫動，那雙總是含著笑意的眼睛永遠閉上了。
陸山河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他輕輕撫摸著姜渡的臉頰。三天前，
這張臉還在對著他笑。死亡時間大約在36小時前，周默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死因是頸部動脈被割破，失血過多。根據傷口還原了作案兇器。是手術刀。
尸體是在城東廢棄工廠發現的，報案的是幾個學生。她遭受了什么？
周默沉默了一下：沒有性侵痕跡。但手腕和腳踝有捆綁傷，死者生前曾被拘禁。
法醫在胃容物的殘渣中化驗出最后一餐是在死亡前8小時攝入，食物是意大利面。
陸山河閉上眼睛，那是他們最后一次通話時，答應帶她去吃的那家餐廳。
他本該在那天晚上六點去接她，但緝毒組臨時有任務，他不得不取消約會。
姜渡在電話里笑著說沒關系，她會自己去吃，然后回家等他。但他的阿渡，等到的卻是死神。
監控呢？陸山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周默遞給他一個平板電腦，這是最后拍到她的畫面。
餐廳門口的監控顯示她吃完晚飯，大約七點半離開。之后就消失了。屏幕上，
姜渡的頭發被晚風吹起，她穿著那件他最喜歡的淡藍色風衣，站在餐廳門口，
似乎在猶豫什么。突然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停在姜渡面前。車窗搖下，她彎腰和對方說著什么，
然后她拿出手機按了號碼；陸山河知道她一定是在給自己打電話。
而那時他正在城南廢棄工地執行突襲任務，手機關機了。姜渡放下手機，隨后上了車。
她是自愿的，放大那輛車。陸山河說道。已經試過了，車牌被故意遮擋。
車型是常見黑色大眾的，全市有幾萬輛。周默嘆了口氣：山河，你知道的，按照規定，
這個案子你應該回避。陸山河沒有回答。他的目光停留在姜渡最后的身影上，
記憶卻回到了他們初次相遇的場景。兩年前的雨夜，
陸山河護送一名中槍的線人轉院去市中心醫院。急診室人滿為患，一位年輕女醫生快步走來，
白大褂上已經沾上了些許血跡。槍傷？她的聲音清脆響亮，眼睛快速掃視傷者。右肩貫穿傷，
失血約過多，血壓80/50。陸山河簡短回答道。小蘇，趕緊抽血去檢驗科查血型。
另外聯系中心血庫值班人員，告訴她們需要緊急用血。血型稍后告知。
通知手術室準備手術間，聯系麻醉師緊急手術。傷者馬上推上去。她對護士說完，
轉向陸山河："你是警察？"緝毒組，陸山河。姜渡。她甚至沒來得及握手就轉身投入搶救。
沒有絲毫猶豫，三小時后，他的線人脫離了生命危險。
陸山河在醫生辦公室室找到正在寫病歷的姜渡：你救了他的命。
她笑了笑：這是我的本職工作。那你呢？你的工作就是讓人中槍？
我的工作是阻止更多人中槍。陸山河道。后來，他們因為各種案件頻繁接觸。
陸山河送來的傷者，姜渡總是優先處理。有時候深夜手術結束，
他們會一起去醫院附近的便利店吃宵夜。姜渡喜歡講她遇到的那些古怪病人，
陸山河則分享一些能說的案件細節。他們發現彼此都有共同的愛好，
都有在口袋里放橘子口味糖果的習慣。戀愛如涓涓流水自成渠。
兩人的第一次約會是在姜渡連續值班24小時后，陸山河來醫院接她，
姜渡累的在副駕駛座上睡著了，頭靠在他肩上。陸山河沒有叫醒她，只是把車停在江邊，
靜靜地看著日落灑在她的臉上。山河？周默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局長要見你，你快去吧。
陸山河最后看了姜渡一眼，輕輕將白布蓋回她臉上。在轉身的瞬間，
他抬手擦掉了不知何時掉落的眼淚。張局，你找我？局長辦公室煙霧繚繞，
張局長從一堆文件中抬起頭。山河，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這個案子你必須退出。這是規定。
我知道規定，但規定是死的。陸山河打斷他，我需要查看案件資料。沒有資料可看，
案件已經轉交給重案組了，王隊負責。為什么要交給重案組，姜渡的死不是隨機事件。
她最后上的是那輛車很可疑，她不是那種隨便上陌生人車的人。張局長嘆了口氣：證據呢？
你有什么證據？我了解她，陸山河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她謹慎、聰明，不會輕易相信陌生人。
那車里的人她一定認識，或者對方是她信任的人。這只是你的猜測。給我兩天時間，
如果兩天后我還沒有線索，就按規矩來。張局長盯著他看了很久，終于點頭：兩天時間。
不許單獨行動，必須隨時報備。離開警局時，開始下雨了。陸山河站在雨中，
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他的臉上。三小時前，姜渡還只是失蹤人口?，F在，
卻成了檔案袋里的一個未結案件。陸山河的手機震動起來，
是周默發來的消息：姜醫生辦公室的鑰匙在我這里。你要過去看看嗎？
姜渡的辦公室在市中心醫院三樓。陸山河推開門的那一刻，熟悉的味道撲面而來，
陸山河一個晃神，差點沒站穩。姜渡辦公桌上還放著他們上次一起看的電影票根，
日歷停留在她失蹤的那一天。周默站在門口：我已經和醫生、護士打過招呼了。你不要太久。
陸山河點點頭，開始小心翼翼地檢查姜渡的辦公區域。
桌面上整齊地排列著病歷文件和科研資料，姜渡的電腦需要密碼，他嘗試了他們的紀念日。
隨后又嘗試了她的生日加上他的警號，成功打開了電腦。陸山河點開了最近訪問記錄，
一個加密文件夾引起了他的注意。密碼提示問題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送來的病人？
"陸山河輸入了線人的名字"陳大勇"，文件夾打開了。
里面是一系列藥品出入庫記錄和幾張模糊的照片。陸山河放大照片，
發現拍攝的是醫院藥房的某個角落，時間顯示是姜渡失蹤前四天。其中一張照片上，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正在往手提包里裝著藥品，但從這個角度看不到臉。
陸山河快速瀏覽了藥品記錄，發現幾種管制麻醉藥品的數量有異常。姜渡在文件里做了標記，
并寫下了一行字：連續幾個月短缺，與值班記錄不符。向林主任報告？他手機突然響了，
是緝毒組的同事。山河，你讓我們查的那輛車有線索了。監控顯示它最后出現在城南工業區，
那個區域最近有毒品交易事件。更奇怪的是，同事停頓了一下，車牌雖然被遮住了，
但我們放大后發現車尾有個標志。陸山河的血液凝固了："什么標志？
"就是救護車上常見的那種。阿斯克勒庇俄斯之杖。姜渡的鑰匙扣上就有這個標志。
姜渡到底發現了什么。掛斷電話，陸山河的目光落在姜渡辦公桌的相框上，
那是他們去年在海邊的合影。照片里，姜渡靠在他肩上笑著，陽光把她的發梢染成琥珀色。
他伸手輕輕撫摸著照片中她的臉，突然注意到相框邊緣有一點翹起。陸山河打開相框，
一張折疊的紙條掉了出來。上面是姜渡的字跡：山河，如果你看到這個，
說明我的擔心是對的。醫院管制藥有問題，林主任可能參與其中。我拍了證據，
但不知道該相信誰。字跡在這里中斷，陸山河翻過紙條，背面寫著一串數字：32715。
辦公室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陸山河迅速將紙條放進口袋，相框復原。假裝在查看電腦。山河？
周默探頭進來，他們要交班了。陸山河點點頭，最后環顧了一圈這個充滿姜渡氣息的小空間。
出門時，他注意到對面診室的銘牌：林建飛主任醫師。那個姜渡在紙條上提到的人。
離開時雨下更大了，陸山河對周默說想自己走走，他站在醫院門口，
看著雨水在路燈下形成一片銀色帷幕。幾天前，姜渡也站在這里，帶著她發現的秘密，
走向了死亡而現在，這個秘密成了他唯一的路標。他掏出手機，
撥通了周默的電話：你幫我查一個人，市中心醫院的林建飛。掛斷電話，陸山河走進雨中，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回憶的刀尖上。那些一閃而過的甜蜜畫面，姜渡笑著把聽診器塞進他耳朵，
姜渡在深夜手術后來接他下班，
姜渡蜷縮在沙發上看醫學期刊時微微皺起的眉頭...現在這些畫面都染上了血色。
二雨水順著陸山河的衣領滑入后背，冰冷刺骨。他站在醫院露天停車場，
盯著手機屏幕等待回復。"32715..."他反復重復這串數字。
姜渡留下它一定有其意義。手機突然震動，打斷了他的思緒。林建飛，52歲，
市中心醫院內科主任，從業28年無醫療事故記錄。周默發來的信息簡潔明了，
32715…查無匹配。陸山河皺眉。無醫療事故記錄的模范醫生？
這與姜渡紙條上暗示的懷疑不符。他回復：查查他的財務狀況，尤其是近半年。
陸山河抬頭望向醫院大樓，三樓的幾個窗口依然亮著燈。其中一個是林主任的診室？
姜渡寫下那張紙條后，是否也這樣望著那診室，感到不安？雨水模糊了視線。
陸山河抹了把臉，決定重新回去看看。他需要查看藥房記錄，
親自看看姜渡拍攝的那些異常資料。醫院夜間的走廊空曠寂靜，
腳步聲在空蕩蕩走廊里顯得極其刺耳。陸山河出示警官證，
值班護士向其指了指藥房的方向：這個時間只有急診取藥窗口開放。好的，謝謝！
藥房外墻上貼著工作人員輪值表。陸山河用手機拍下，然后走向取藥窗口。透過玻璃，
他看到里面只有一名藥劑師在電腦前工作。隨后陸山河按了按取藥鈴。你好，
需要什么幫助嗎？藥劑師抬頭問道。陸山河亮出證件：例行檢查。
最近有報告稱醫院管制藥品管理存在漏洞。藥劑師的表情瞬間僵硬：這不可能。
我們有嚴格的登記制度，還有專人管理。能讓我看看近幾個月的杜冷丁出入庫記錄嗎？
這需要主任批準。我是重案組的，在調查一起兇殺案。陸山河壓低聲音，姜渡醫生，
你應該認識吧。藥劑師的臉色刷地變白：什么，姜醫生？她死了？所以你是配合我，
還是我讓整個刑偵隊來這里搜查取證。選擇權在你。十分鐘后，陸山河拿到了電子記錄。
他快速瀏覽，很快便發現了異常；每隔兩周，都會有一批杜冷丁在夜班時被領用，
登記人是林建飛，但使用病人欄空白。數量不大，但規律得令人懷疑。都有紙質處方單嗎？
藥劑師搖頭：林主任有特權，他只需要在系統里登記。特權？他是藥品管理委員會主席。
陸山河的太陽穴突突跳動。特權、規律、空白的使用記錄。
這太符合毒品小批量多次轉移的特征了。姜渡一定是發現了這點。
他最后一次這樣領用是什么時候？四天前，就是姜醫生失蹤前一天晚上。這難道是巧合？不！
陸山河從不信巧合。他繼續翻閱記錄，突然停在那一晚的登記冊上，
那天晚上除了林主任的領用，還有一單急診用藥記錄，登記人是姜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