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攝影師也架好了機子,準備把試鏡過程錄下來。
場中央只剩下女生一個人,周圍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她。
安灼察覺到女孩的手已經開始不自覺地微微顫抖起來。
這一點她深有體會,熒幕上展現的是故事,片場上可不是,也許演員正在聲嘶力竭、照影自憐,鏡頭外卻是有著幾十上百號人盯著,對人的心理素質考驗極大。
有許多人私下表演時靈氣逼人,上了臺卻一個詞都吐不出來。
所以在專業院校的表演課上,老師就會刻意營造這樣的機會,讓你在所有人面前撒潑打滾,形象全無,一定要把最后那點羞恥心都磨滅掉才罷休。
《湖中人》的故事反派是一個死了三百年的女鬼,纖細、邪肆、偏執、瘋癲,前半段她刻意制造各種各樣的靈異事件驚嚇主角團,后半段更是直接附身女三魏紫,作威作福。
所以魏紫這個角色既要展現出機敏,又要演出女鬼身上的顛感。
這次試鏡就選擇了魏紫的幾個重要片段進行演繹。
沒有妝造的演戲在外行人看來有點好笑,當然更主要的是試鏡的人大多演技不佳。
女孩第一個上場表現得很不好,連臺詞都沒記全,磕磕巴巴地走了一遍,惹得幾位面試官一起搖頭。
倒是第三位上場的女人有點不一樣,她的五官不是最亮眼的,甚至說有點圓鈍感,演技卻比其他人好出一大截,魏紫的果斷、沉穩、自信都表現地極其自然,叫人眼前一亮。
安灼記得她自我介紹說的名字,張梨,來自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
在她念完最后一個字時,安灼明顯感受到5位面試官的眼神都亮了一下,周圍女孩的敵意也猛地漲了上去。
看著一個個跟烏眼雞似的盯著旁人,安灼嘴角勾了勾,心底倒是沒有起什么波瀾。
倘若她連日來的用功和過往下的苦功夫連這次試鏡都過不了,這個娛樂圈干脆也不要闖了,更何況她還有金手指的額外輔導。
有人珠玉在前,其他人自然是黯然失色。
安灼是最后一個,她鎮定地走到中央,等著面試官給她選出要試的片段。
女面試官在剛剛的幾個選段里抽出了中間那本,就要遞過來。
嗯——是魏紫在民宿里說服男女主的那段。
“等一下。”坐在中間的李立人突然開口,“你演一下魏紫被女鬼附身那段,導播,現在就去拿臺本。”
女面試官表現地很不贊成,那段戲算是所有選段中最不適合無妝造表演的片段之一了,而且這個臺本并沒有提前給試鏡藝人熟悉,即便是背靠大公司的“關系戶”們也沒有。
角色轉換,尤其還是人鬼轉換不僅需要演技,還需要妝造和氛圍,倘若演員的度把握不好,只會五官亂飛,變成災難現場。
這李立人想一出是一出,像是故意刁難人似的。
始作俑者卻一點都沒有為難了別人的自覺,反倒是笑瞇瞇著看向安灼,“畢竟你最后一個表演嘛,要是演之前人的選段不是對別人不公平嗎?你覺得你能演好嘛?”
安灼毫不畏懼地看了回去,“能!”
“好!有膽量!希望你的實力也不要讓我失望。”
李立人給了她十分鐘的閱讀背誦時間,就老神在在地閉目養神起來。
臺本拿了過來,在其他競爭對手和考官的眼神壓力下,安灼旁若無人仔細讀了起來。
十分鐘一到,她定了定神,鎮定地融入進魏紫的角色里。
“你們怎么在這兒?不是說好你們先走的嗎?”她微微偏了一點頭,眼睛中流露出如若實質的擔憂,仿佛有水光在眼睛中流淌一般,一下子就把面前的五個考官的心抓住了。
李立人原本喝咖啡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安灼又突然脖頸一動,原本那種堅韌的神情一眨眼就消失不見了,留下的是一種非人的詭異感,她空洞滴盯著前方,將嘴角扯開,露出一個猙獰但又一點不破壞美感的笑容。
“走什么?留下來陪我一起啊。”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直叫人脊背發涼。
她繼續扭動脖子,讓身體有一種僵直感,眼神卻夾雜著掙扎,擔憂、嗜血,好像是一個清醒的靈魂和瘋狂的內在互相撕扯、又彌合。
一滴淚水從她的右眼角滑落,掛在腮邊,久久沒有掉下去。
室內一片寂靜,李立人悄悄摸了一把汗毛豎立的手臂,坐直了身體。
造成試鏡間震撼的當事人已經擦干凈眼淚,重新回到平靜毫無波瀾的樣子。
幾個面試官互相對視了幾眼,似乎試鏡結果早已不言而喻。
還是李立人輕咳了兩聲,“你們都出去吧,試鏡結果我會通知你們的 。”
走出房間后,安灼明顯感覺到投射在她身上的敵意變多了,不過她也不太在意,程姐一直等在外面,她晚上還有形體訓練和燃脂課,不準備在這邊久待。
倒是張梨喊住了她,對方遲疑著不知道怎么說才能表現善意,良久才憋出一個真心實意地祝賀:“恭喜你。”
安灼心底一熱,兩人短短幾句話交談甚歡,她對于這種一心追求演技上造詣、心懷敞亮的人向來很有好感。
道了別,程姐高興地從旁邊竄出來,目光灼灼地盯著她:“你是不是表現得特別好?”
安灼一笑,問:“你怎么知道?”
“我去找他們借試鏡的帶子,那些場記和助理一個個對我都特別客氣,我就猜到肯定是你板上釘釘了。”
安灼回頭看了一眼大樓,轉身道:“走吧,回去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