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雨淅淅瀝瀝下了三天,房間潮濕得令人窒息。我坐在窗前,目光穿過雨簾,
落在對面公寓那扇亮著燈的窗戶上。那是曹宇的房間。我叫張莉,三個月前和曹宇結婚,
卻連他的睡姿都不清楚?;槎Y很簡單,只有民政局的一紙證書。沒有家人致辭,
沒有朋友祝福,只有我們兩個陌生人的合影。照片上,我笑得溫婉,他表情冷淡。
"我回來了。"門口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曹宇走進來,身上帶著雨水的氣息。他脫掉外套,
掛在門口的衣架上,然后徑直走向書房。我們的交集,
就只有這個不大的客廳和幾句必要的對話。"吃飯了嗎?"我問。"在外面吃過了。
""我做了些湯,你要不要——""不用了。"他打斷我的話,"我有工作要處理。
"又是這樣,自從我們結婚以來,他總是用工作把自己封閉起來。我知道他不愛我,
我也不愛他。我們的婚姻只是一場交易,為了各自的目的。
我的目的很簡單:我需要一個身份,一個合法的身份,讓我能夠在這個城市里自由行走,
不再擔驚受怕。而他需要一個妻子,一個能夠應付家族壓力的妻子。三個月前,
我從人販子手中逃出來,身無分文,又找不到回家的路。在火車站睡了兩晚后,
我遇到了曹宇。他提出了這個奇怪的交易:他給我身份和住所,
我只需要在必要的場合扮演他的妻子。對于一個剛逃離苦海的女孩來說,
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結局。書房的燈亮著,我知道他會工作到深夜。這是我們的日常,
他工作,我等待,像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我走到廚房,打開冰箱。里面的食材所剩無幾,
明天得去超市采購了。我關上冰箱門,視線落在冰箱上貼著的便條:明天8點,頤和酒店,
總裁夫人晚宴。我擦了擦額頭的汗,我討厭這樣的場合,但這正是我們交易的一部分。
夜深了,窗外的雨聲漸小。我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盯著天花板。我有自己的房間,
但今晚不知為何,我不想回去。或許是因為那個夢,那個反復出現的夢。夢里,
我又回到了那個陰暗潮濕的地下室,四周是陌生女孩絕望的眼神。"你還好嗎?
"我猛地坐起來,發現曹宇站在我面前,手里拿著一杯水。"做噩夢了?"他問。我點點頭,
接過水杯。水很涼,讓我的思緒逐漸清晰。"謝謝,"我說,"我吵醒你了嗎?""沒有,
我剛工作完。"他在沙發的另一端坐下,"明天的晚宴,你準備好了嗎?""嗯,
衣服都準備好了。""凌總會參加,他對我們公司的項目很感興趣。"他語氣平淡,
像在討論天氣,"他的妻子孫靜也會去,你們應該會有共同話題。"我微微點頭。凌云,
曹宇的商業伙伴,也是他大學室友。據說他的妻子孫靜是個精明強干的女人,
完全不是我能應付的類型。"凌云對我們的婚姻有些懷疑,"曹宇繼續說,
"所以明天請你多注意一些細節。""我知道該怎么做。"我說。
三個月的經驗讓我成為了一個合格的"妻子",至少在外人面前是這樣。他沒再說什么,
起身離開。我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內心泛起一絲說不清的情緒。
這個男人給了我新生,卻也將我困在了另一種形式的牢籠中。次日傍晚,
我穿上那條他為我準備的黑色禮服,站在鏡子前。鏡中的女人眼神空洞,像個精致的瓷娃娃。
我為自己化了妝,遮蓋住那些不為人知的傷痕。"準備好了嗎?"曹宇站在門口,
身著筆挺的西裝。他很英俊,如果不是那雙永遠冷漠的眼睛。"好了。"我拿起手包,
跟在他身后走出公寓。頤和酒店金碧輝煌,穿著禮服的男男女女舉著酒杯,談笑風生。
我挽著曹宇的手臂,努力維持微笑。這些人的笑容下隱藏著怎樣的秘密,我無從得知,
正如他們不知道我的過去。"曹總,終于等到你了。"一個高挑的男人朝我們走來,
身旁是一位氣質不凡的女士。"凌總,好久不見。"曹宇伸手與他相握。
"這位想必就是曹太太了。"凌云轉向我,目光中帶著審視,"久聞大名,今天終于見到了。
""您好,凌總。"我微笑道,盡量不讓自己的緊張表露出來。"這是我妻子,孫靜。
"凌云介紹道。孫靜朝我點點頭,笑容得體但不失銳利。"曹太太看起來比照片上更漂亮呢。
""謝謝,孫太太也很美。"我應付道。"聽說你們是閃婚?"孫靜不經意地問,
"真是令人羨慕的浪漫。"我感到曹宇的手臂略微緊繃。"是啊,"我微笑著說,
"有時候緣分就是這么奇妙。""哦?是在哪里相識的呢?"孫靜追問。"在火車站。
"我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疖囌?,那是我們真實的相遇地點。
曹宇面不改色,"那時我去外地出差回來,在候車室看到了正在旅游的張莉。""一見鐘情?
"凌云挑眉。"可以這么說。"曹宇竟然露出了一絲笑容,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對別人真心笑。"敬你們的愛情。"凌云舉杯。我們碰杯,
酒精灼燒著我的喉嚨。孫靜瞇起眼睛,視線在我和曹宇之間游移。"有趣。
我和凌云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直到大學才確定關系。""每對夫妻都有自己的故事。
"曹宇說。"說得對。"凌云笑道,"對了,下周我生日,在山莊辦個小型聚會,
你們一定要來。"曹宇點頭答應,我則感到一絲不安。越多的社交活動,
越容易暴露我們婚姻的真相。晚宴結束后,我們默默乘電梯下樓。在等候泊車時,
曹宇突然開口:"你做得很好。"這是他第一次對我的表現給予肯定。我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只能點點頭。"但下次請記住我們的'相遇故事',"他補充道,"是在公司的慈善晚宴上。
""對不起,我一時緊張。""沒關系。"他頓了頓,"凌云很敏銳,我們得更小心。
"回家的路上,車內一片寂靜。我望著窗外快速后退的街景,突然感到疲憊。
這場婚姻游戲何時是個頭?我可以假裝是曹宇的妻子,
但我無法假裝自己不是那個被販賣的女孩,那個仍在噩夢中掙扎的靈魂。公寓樓下,
一個陌生男人正在張望。當我們的車停下時,他快步上前。"請問是曹先生和張小姐嗎?
"曹宇警惕地看著他:"你是誰?""我叫王警官,"他出示證件,
"有些事想請你們協助調查。"我的心一沉,手不自覺地抓緊了包。
難道是我的過去追上了我?"什么事?"曹宇問。"關于一個月前破獲的人口販賣案,
"警官說,"我們在解救的人員名單中發現了張莉的名字,地址就是這里。"我渾身冰冷。
曹宇看了我一眼,平靜地說:"警官,這其中一定有誤會。我妻子從未經歷過這種事。
""是嗎?"警官將視線轉向我,"那能否請張小姐出示一下身份證明?"我的手在發抖。
我沒有真正的身份證,用的是曹宇幫我辦的假證件。一旦查驗,謊言就會被揭穿。就在這時,
曹宇摟住我的肩膀。"警官,我妻子今天有些不舒服。關于證件的事,
明天我親自帶她去派出所說明,可以嗎?"警官考慮片刻,點點頭。"好吧,明天上午十點,
請務必到場。"回到家,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癱坐在地板上。"完了,
都完了..."曹宇蹲下身,平視著我。"把事情的經過告訴我,全部的。"我深吸一口氣,
開始講述。我來自南方一個小村莊,被所謂的"就業中介"騙到城里,賣給了一個地下組織。
在被轉賣前,我趁看守不注意逃了出來。我不敢報警,因為他們威脅說有警方內應,
會找到我并報復。"現在警方找上門來了。我該怎么辦?"我哭泣道。他沉默良久,
終于開口:"明天我會處理?,F在你需要休息。""你會把我交出去嗎?"我問。
"你是我的妻子,"他說,語氣平靜,"至少在法律上是這樣。"那晚,我蜷縮在床上,
無法入睡。朦朧中,似乎有人走進房間,坐在床邊。一只手輕輕拂過我的額頭。
我認出那是曹宇的氣息,但疲憊最終戰勝了我,我沉入夢鄉。第二天醒來,
發現床頭放著一張紙條:"去派出所的事我會處理,你在家休息。
"我不知道該相信他還是逃走。過去三個月,他給了我住所和安全,
但我們之間除了這場交易,別無瓜葛。如果我離開,他不會有任何損失,甚至會更自由。
我焦躁地在房間里來回踱步。時鐘指向十一點,曹宇還沒有回來。
也許他已經和警方達成了協議,把我交出去換取自己的平安。正當我準備收拾行李逃走時,
門鎖轉動。曹宇走進來,神色疲憊。"怎么樣了?"我緊張地問。他將一個檔案袋放在桌上。
"給,你的新身份證件,是真的。"我震驚地看著他:"你怎么做到的?""我有些關系。
"他簡短地回答,"警方會把這起案件中的'張莉'標記為已找到并確認身份。從今天起,
你就是真正的曹太太了,至少在法律上。"我打開檔案袋,里面是嶄新的身份證和戶口本。
照片上的我笑得有些勉強,但那確實是我,是真實存在的我。"謝謝。"我哽咽道,
"我該怎么回報你?""按照我們的協議繼續下去就好。"他轉身走向書房,"對了,
下周五別忘了凌云的生日聚會。"整整一周,我和曹宇的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軌。他工作,
我料理家務,我們依然是兩條平行線,但空氣中多了一絲說不清的東西。有時,
我會感覺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當我轉頭,他又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
凌云的生日聚會在郊外的一處山莊舉行。陽光明媚,花園里擺滿了餐桌,
客人們三三兩兩地交談。孫靜一見到我們,就熱情地迎上來。"你們終于到了,
"她挽起我的手臂,"曹太太,我帶你去認識幾位太太們。"未等曹宇反應,
她已經把我拉走。我回頭看了一眼,曹宇站在原地,目光復雜。孫靜把我帶到一群貴婦中間,
介紹了一圈。她們看起來都很友善,但話題無非是奢侈品、旅行和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