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沖刷著窗戶，像是要洗凈所有的罪惡。
我的手指顫抖著劃過那份《善心基金會》的捐贈記錄。兩千萬。我們的全部。
"你確定要這么做嗎？"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張莉。我最好的朋友。
也是這個世界上最后一個我能信任的人。"必須這么做，"我說，
眼睛死死盯著電腦上的轉賬記錄。"他們以為我們是傻子，是被善良沖昏頭腦的圣母。
但他們不知道，真正的圣人從不忘記正義。"那天是我三十歲生日。
本該是個值得慶祝的日子。那個自稱心理咨詢師的女人不請自來，
說是代表某位富商要對我經營的免費社區診所進行捐助。十分鐘的談話后，我就相信了她。
又一道閃電照亮房間。我和張莉的臉在慘白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決絕。"拿好，
"她遞給我一個嶄新的筆記本。"這里面有我們找到的所有信息。
"打開的第一頁是那個詐騙集團的照片。中間站著的是當初坐在我辦公室里，
眼含淚水講述那些受苦兒童故事的女人。她身旁站著的男人，
正是那個表面上人人稱贊的慈善家曹宇。曾經的英雄，現在的惡魔。"我們失去了一切，
"我輕聲說，合上電腦。"但我們沒有失去良知。這就是他們和我們的不同。
"張莉嘆了口氣："好人并不意味著好欺負。但我們要怎么做？報警？證據不足。起訴？
我們付不起律師費。""不，"我露出一個微笑。"我們要用他們自己的游戲打敗他們。
善良也可以是最鋒利的武器。"她疑惑地看著我。"記得凌云嗎？"我問道。
"那個總是在診所門口徘徊的作家？""對，他告訴我，他在收集關于曹宇的資料。
準備寫一本揭露書。"張莉挑起眉毛："你確定他值得信任？""不，"我搖頭。
"但我們已經一無所有了。還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當晚，我們約見了凌云。
城市邊緣的一家小咖啡館，昏暗的燈光下，他顯得比平時更加沉默。"所以，
你們真的準備這么做？"他問，雙手緊握咖啡杯。"你們知道曹宇背后是誰嗎？
""我們只知道他騙走了我們的錢，以及其他二十三個慈善機構的捐款，"張莉說，
聲音異常平靜。"總共三億四千萬。"凌云搖搖頭："不僅僅是錢的問題。
那筆錢現在在哪里？用來做什么了？為什么他要專門針對善心人士行騙？這些問題的答案，
會讓你們更加心碎。""告訴我們，"我幾乎是懇求。"我不能，"他低聲說。
"但我可以給你們一條路。明天，有個叫做'圣心會'的慈善晚宴。我可以帶你們進去。
曹宇會出席。""然后呢？"張莉問。"然后，你們就會明白，
為什么我說這不僅僅是關于錢的問題。"回家的路上，雨下得更大了。張莉緊緊握著我的手。
"你覺得凌云可信嗎？"她問。"我不知道，"我坦白道。"但他是唯一愿意幫我們的人。
""不，不是唯一的，"她溫柔地說。"還有我們自己。"那一刻，我們誰都沒有意識到，
我們的復仇計劃會把我們引向怎樣一個可怕的旋渦。第二晚，我穿上了三年前買的禮服。
這是我最后一件體面衣服。張莉則借了她表妹的長裙。我們看起來或許不夠光鮮，
但足夠體面地混入那個慈善晚宴。凌云如約在后門等我們。他看上去緊張不安，
不停地環顧四周。"記住，"他低聲說，"不管發生什么，保持冷靜。
今晚你們會遇到很多熟人。""什么意思？"我疑惑地問。他沒有回答，
只是遞給我們兩張邀請函。上面的名字不是我們的。"扮演好你們的角色。
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走進那個金碧輝煌的大廳時，我感到一陣眩暈。
奢華的裝飾、水晶吊燈、香檳塔、精致的開胃菜，這一切都在提醒著我，
這個世界的貧富差距有多么巨大。"看那邊，"張莉輕輕碰了碰我的手臂。
我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差點喊出聲來。站在宴會廳中央的，是孫靜，我們診所曾經的志愿者。
她失蹤已經六個月了。我們以為她只是找到了更好的工作。但現在，她穿著價值連城的禮服，
站在曹宇身邊，親密地低語著什么。"怎么可能？"我喃喃自語。"這還不是全部，
"凌云在我耳邊說。"看看周圍的人。仔細看。"當我環顧四周時，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那些面孔，一個接一個，都是我認識的人。那個在我診所實習過的醫科學生，
那個總是帶著捐款來的退休老師，那個幫我們裝修診所的木匠。他們都在這里，都西裝革履，
舉止優雅，仿佛他們一直屬于這個世界。"他們都是...?"我的聲音哽住了。"是的，
"凌云點頭。"他們都是'圣心會'的成員。""什么是'圣心會'？"張莉問道，
聲音顫抖。凌云深吸一口氣："一個專門尋找、測試和利用'善良過度'的人的組織。
他們認為極端的善良是一種可以被利用的弱點。而你們，是他們最新的試驗品。""試驗品？
"我重復道，感到一陣惡心。"他們挑選那些極度善良的人，
讓他們經歷一系列精心設計的騙局和背叛，然后觀察他們如何反應。有些人崩潰了，
有些人變得冷酷，有些人...加入了他們。""這太瘋狂了，"張莉說，眼睛掃視著房間。
"為什么要這么做？""因為他們相信，真正的善良需要經過考驗，"凌云的聲音變得低沉。
"他們自稱是在幫助世界識別真正的善人和偽善者。""通過毀掉他們的生活？
"我幾乎喊了出來。"噓，"凌云警告道。"他們來了。"曹宇和孫靜朝我們走來，
臉上帶著我熟悉的微笑。那個曾經讓我相信他是世界上最慷慨的人的微笑。"歡迎，
"曹宇說，聲音溫暖得讓我起雞皮疙瘩。"很高興你們能來參加我們的小聚會。
""你騙了我們，"我直截了當地說。"你拿走了我們的一切。
"他的笑容紋絲不動："是的。但問題是，你們現在準備怎么做？
"孫靜向前一步："這是一次測試，一次你們還不了解的測試。
你們的反應將決定你們的未來。""什么測試？"張莉問道。"善良如何面對背叛，
"曹宇回答。"你們會屈服于憤怒嗎？會尋求復仇嗎？還是會選擇原諒？
每一種選擇都會帶來不同的結果。"我感到一陣眩暈，這一切太荒謬了。
"我們只想要回我們的錢，"我說，試圖保持聲音平穩。"那是我們一生的積蓄。
是用來幫助別人的錢。""啊，但正是這一點，"曹宇的眼睛閃爍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光芒。
"你們真的以為善良就是把錢給予陌生人嗎？你們真的以為這樣就能改變世界？
"他拍了拍手，大廳的燈光暗了下來。一個巨大的屏幕從天花板上降下。
"讓我們看看你們的錢'本來'會去向何方。"屏幕上播放的畫面讓我們倒吸一口冷氣。
那是我們資助的孤兒院，但鏡頭顯示，那里的孩子們被虐待、被忽視。
我們的捐款從未真正用于改善他們的生活。"這不可能，"張莉搖頭，眼淚滑落臉頰。
"我們親自去過那里。""你們看到的是精心布置的表演，"孫靜冷冷地說。
"就像你們現在看到的一樣。這個世界充滿謊言，而你們卻選擇閉上眼睛。
"屏幕切換到另一個畫面：我們資助的醫療項目，實際上是在進行可疑的藥物試驗。"夠了！
"我喊道。曹宇關掉了視頻，燈光重新亮起。"你們以為自己在做好事，"他說，
聲音突然變得溫和。"但你們從未真正了解自己在支持什么。
這就是我們的目的——揭露真相，考驗善良，找出真正值得信任的人。
""通過偷走我們的錢？"我反駁。"不，"他微笑。"通過給予你們一個選擇。
"他打了個手勢，兩個服務員走過來，遞給我和張莉各一個信封。"這里面是你們的錢，
全部。如果你們愿意加入我們，學習如何真正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它就是你們的了。
"我看著信封，感到一種強烈的誘惑。六年的積蓄，我們的所有希望和夢想。"或者，
"他繼續說，"你們可以拒絕我們，帶著你們的'道德高地'離開。但記住，
外面的世界比你們想象的要復雜得多。"張莉和我對視了一眼。
我在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反思：困惑、憤怒、懷疑。"我們需要時間考慮，"我說。
曹宇笑了："當然，但不是現在。現在，你們是我們的客人。享受晚宴吧。
"他和孫靜走開了，留下我們與凌云站在原地，手中握著那兩個可能包含我們未來的信封。
"你早就知道，"我轉向凌云。"你是他們的一員。"他沒有否認："我也曾經像你們一樣。
被背叛，被摧毀，然后被給予選擇。""你選擇了加入他們，"張莉說，這不是一個問題。
"因為我看到了更大的圖景，"他的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宗教般的狂熱。
"世界需要真正的善良，而不是盲目的施舍。"我感到一陣劇烈的頭痛。這一切太荒謬了，
太瘋狂了。但同時，我不能否認那些視頻中的畫面。如果那是真的..."我需要空氣，
"我說，朝陽臺走去。張莉跟上來，輕輕關上身后的玻璃門。城市的燈光在我們腳下閃爍，
仿佛一片星海。"你相信他們嗎？"她問。"我不知道，"我誠實地回答。
"但我知道一件事：我們來這里是為了找回我們的錢，為了正義。
現在他們就這么把錢給我們，這太容易了。""可那些視頻...""可能是假的，"我說。
"或者可能是真的。無論如何，加入這種操縱人心的組織不是答案。"她沉默了一會兒，
看著手中的信封。"我們應該打開看看嗎？"我點點頭，小心翼翼地撕開信封。
里面不是支票或者現金，而是一張小卡片。上面只有一行字："真正的測試現在才開始。
明天中午，使命廣場。帶著你們的決定。"卡片下面是一把鑰匙。沒有標記，沒有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