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斷弦與沉香傍晚的蝌蚪公園,夕陽將云層染成橘紅色,像打翻的顏料潑灑在天際。
林卷柏坐在老槐樹下的石階上,呆呆地看著手中的照片,那是一張合照。“小滿,大將軍,
快看我,茄子!”被叫到名字的女孩兒立馬抬起了她的標志性剪刀手,
旁邊的大黑狗也配合地看向鏡頭。“我看看,我看看,回去傳我,我要把它洗出來,
我們一人一張。”拍照的情景在林卷柏腦海中閃過,仿佛發生在昨天。可如今就剩下她一人。
林卷柏不斷用指尖輕輕摩挲著照片,仿佛手里的實感能夠壓住她胸腔里那股揮之不去的酸澀。
其實在半年前那場意外發生后,她很少再來這里。可是今天不一樣,
今天本該是她和沈瑤的十周年好友紀念日。林卷柏低頭,看著石階縫隙里鉆出的幾株野草,
恍惚間又聽見沈瑤的笑聲——“小滿!你看大將軍又偷吃我薯片!”她猛地閉眼,
指甲掐進掌心。再睜開時,公園里依舊只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騙子,
明明說好了我們要一起慶祝的…林卷柏將照片仔細收好,正要啟程回家。
遠處卻忽然傳來吉他聲。旋律很輕很柔,像夏夜流過山澗的溪水,又像清晨沾著露珠的蛛網,
在陽光下微微顫動,讓人不自覺前去駐足聆聽。林卷柏抬頭,循聲望去。十幾米外的噴泉旁,
一個穿黑色衛衣的男生面對著她,懷里抱著一把木吉他。夕陽給他的輪廓鍍上一層金邊,
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一幅被暈染開的水彩畫。他的手指在弦上靈活地跳躍,
彈的是一首她沒聽過的曲子,可莫名的熟悉感卻如潮水般涌來。恍惚間,她仿佛又看見沈瑤。
沈瑤總愛在放學后抱著吉他,拉著林卷柏來到公園,坐在臺階上,
興奮地向她展示自己的自創曲子,“怎么樣,好聽吧?”“好聽!
我家瑤瑤是天下第一吉他手!”“么么,愛你!等畢業了我就去街頭駐唱,賺錢了姐養你。
”“感謝瑤姐!瑤姐萬歲!”林卷柏不自覺朝噴泉處走去,
腦海中的回憶在此刻仿佛又變為了觸手可及的真實。男生似乎沒注意到她,依舊專注地彈著。
他的側臉在夕陽下輪廓分明,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隨著旋律微微顫動。
林卷柏停在不遠不近的距離,安靜地聽著。曲子漸漸進入高潮部分,
男生的手指卻突然用力一撥。“錚——”弦斷了。斷裂的琴弦像一把刀,
猛地劈開林卷柏勉強維持的平靜。她渾身一顫,盯著那根崩斷的琴弦,喉嚨發緊。
“斷了…”她喃喃道,“怎么就斷了?”男生愣了一下,抬頭看她,露出一雙琥珀色的眼睛,
“你…”林卷柏沒等他說完,眼淚已經砸了下來。她狼狽地別過臉,聲音發抖:“對不起,
我…我只是…”她說不下去了。斷掉的弦像一根刺,狠狠扎進她心里。沈瑤的吉他,
沈瑤的笑,沈瑤最后那個沒說完的“救命”。全都斷了。男生沉默了一會兒,
從口袋里摸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遞給她。“沒關系的。”他的聲音很輕,卻莫名讓人安心,
“雖然弦是斷了,但和它的回憶一直都在。”林卷柏沒接紙巾,眼淚模糊了視線。
她聽見男生繼續說:“只要好好珍藏這段回憶,這根弦就依然還具有生命。
”“可是…”林卷柏攥緊拳頭,指甲再次陷入掌心,“可是這根斷弦怎么辦?
用它的人又怎么辦?”男生看著她,目光溫柔而堅定:“往日之事不可追,
來日之路光明燦爛,那就好好生活,關注當下與未來。”他將手伸回來,
從衛衣口袋里摸出一個小布袋,倒出幾顆深褐色的木珠,然后撿起那根斷弦,
手指靈活地將珠子串上去,打結,最后遞到她面前。“至于這根斷弦,給你吧。”他說,
“沉香木,助眠的。”林卷柏怔怔地看著那串手串。斷弦成了串珠的鏈子,木珠溫潤,
泛著微光。“戴上試試?”男生說。她遲疑地伸手,男生卻直接拉過她的手腕,替她系上。
他的指尖很暖,碰到她冰涼的皮膚時,林卷柏下意識縮了一下。“好了。”男生松開手,
笑了笑,“祝你睡個好覺。”林卷柏低頭看著手腕上的沉香手串,
斷弦的鋒利邊緣被木珠包裹,摸上去只剩圓潤的觸感。“謝謝。”她小聲說。
男生已經彎腰收拾吉他,聞言抬頭,沖她眨眨眼:“不客氣,有緣再見。”他轉身離開,
背影很快消失在公園的小路上。林卷柏站在原地,摸了摸手串。此時有風吹過,
槐樹葉子簌簌作響。女孩兒也順著風來的方向回家了。
而剛剛的那個男生不知何時又來到了女孩兒站立的地方。
他望著她的背影逐漸消失在公園盡頭,輕輕呼出一口氣。“總算送出去了。
”男孩兒露出笑容,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木珠,這些珠子是他特意去寺里求的,
住持說沉香木能安魂,最適合心上有傷的人。周硯安取出另一根斷弦,
用剩下的木珠又穿了串手串戴在手上。他從口袋里摸出手機,屏幕亮起,
壁紙是一張泛黃的老照片——一個小男孩兒站在警察局門口,
身旁蹲著一條威風凜凜的大黑狗,而畫面邊緣,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女孩正背對著鏡頭,
彎腰整理書包。“大將軍…”他低聲念出這個名字,“你說你的主人今晚能睡個好覺嗎?
”周硯安直到現在也沒忘記那個場景。那是在他十歲的時候,
他被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拽著往車上拖。小小的周硯安臉上滿是淚痕:“放開我,
我不要跟你走。”小孩兒怎么能和大人去比較呢?陌生男人的手掌像鐵鉗般箍住他的胳膊。
周硯安聞到一股煙酒混合的臭味,他張嘴想喊,卻被捂住了口鼻。掙扎間襯衫袖扣崩飛,
在手臂上劃出一道血痕。“老實點!”男人把他往車里塞。瀕死的恐懼讓周硯安渾身發抖。
就在車門即將關上的剎那,蘆葦叢里突然沖出一道黑影。“汪!
”鋒利的犬齒狠狠咬住人販子的小腿。男人慘叫松手的瞬間,
周硯安看見蘆葦叢里鉆出個扎馬尾辮的女孩,曬得發紅的小臉上沾著草屑。“快跑!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他們狂奔過一米高的蘆葦叢。身后傳來男人的咒罵聲,
但德牧兇猛的吠叫始終隔在他們之間。直到警笛聲響起,女孩才氣喘吁吁地停在河堤上。
周硯安喘著氣,臉色慘白:“謝…謝謝你!”女孩兒擺擺手,彎腰抱住德牧:“不用謝,
是大將軍救了你,對了,它就是大將軍!”周硯安盯著德牧油光水滑的皮毛,
它吐著舌頭的樣子和剛才撕咬人販子時判若兩狗。“你愿意把它賣給我嗎?
”話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因為女孩兒瞬間炸毛:“不行!大將軍是我的家人!”后來,
女孩兒陪著他去了警局。在警局做筆錄時,周硯安一直偷看旁邊的女孩兒。
她正蹲著給德牧梳毛,陽光把她的睫毛照成透明的金色。“我叫周硯安,你叫什么?
”“我叫林卷柏,也可以叫我小滿。”女孩兒看見周硯安的父母來了,便起身揮揮手說,
“你爸媽來啦,那我和大將軍就先走啦。”林卷柏,小滿,大將軍,
這些名字周硯安記了七年。手機突然震動,屏幕上跳出一條消息:【表哥,
吉他弦斷得還及時嗎?狗頭emoji】周硯安勾了勾嘴角,回復:【剛剛好。
】對方秒回:【我家貓什么時候回來呀?】【轉賬10000元】【再等幾天。】【好嘞,
哥,你隨便用,你就是它第二個爹!】另一邊的路上,路燈一盞接一盞亮起,
將林卷柏的影子拉得很長,不知不覺間已經回到了家樓下。她望向街角的梧桐樹,
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假裝在系鞋帶——是父親。他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灰色夾克,
弓著背的樣子像一棵被風吹彎的老樹。林卷柏鼻尖一酸。自從半年前那場意外后,
父母總是這樣,裝作不經意地跟在她身后,卻又怕被她發現。她加快腳步拐進小區,
余光瞥見另一道身影——干媽路云正躲在報亭后面,手里還拎著菜籃子,
演技拙劣得令人心疼。林卷柏沒有拆穿,只是默默攥緊了手心。回到臥室,
她低頭摩挲著手腕上的沉香手串,木珠溫潤的觸感讓她想起那個陌生男生說的話。
“往日之事不可追,來日之路光明燦爛。”她低聲念著,慢慢閉上了眼睛。
第二章 壞掉的門鎖林卷柏站在家門前,鑰匙插進鎖孔,擰了三次,門紋絲不動。
“又卡住了……”她低聲抱怨,用力晃了晃門把手。這扇老舊的門從她記事起就不好開,
每次都要費些力氣。但今天不一樣——無論她怎么推、怎么拉,鎖芯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
死活不肯轉動。她蹲下身,瞇起眼睛往鎖孔里看。昏暗的樓道燈下,
隱約能看到一小截斷裂的鑰匙頭卡在里面,閃著冷光。“沈瑤…”她下意識喊出這個名字,
又猛地咬住嘴唇。舌尖嘗到血腥味時才松開,嘴唇上留下一排清晰的齒印。以前門鎖壞了,
都是沈瑤修的。那家伙總是一邊罵罵咧咧地掏工具,一邊得意洋洋地炫耀:“林小滿,
你這輩子離了我可怎么辦?”而現在,沒人會來幫她修鎖了。林卷柏深吸一口氣,
用力踹了一腳門。門板震動,灰塵簌簌落下,但鎖依然紋絲不動。她攥緊鑰匙,指節發白,
突然覺得眼眶發熱。“算了。”她轉身下樓,“去找干媽。”“沈氏五金”的招牌褪了色,
玻璃門上還貼著去年圣誕節的雪花貼紙——那是她和沈瑤一起貼的。林卷柏站在店門口,
手搭在門把上,正要推門,卻聽見里面傳來陌生的男聲。“…那姑娘吉他彈得真好,
我還教了她幾個和弦。”柜臺前站著個儒雅的中年男人,正拿著螺絲刀比劃著。
她的動作頓住了。透過玻璃,她看見干媽背對著門口,肩膀微微發抖。
柜臺上的收音機正放著《加州旅館》——那是沈瑤生前最喜歡的一首曲子。
“小姑娘之前練的好像就是這個曲子呢,”男人憨厚地笑著,“她現在彈得怎么樣啊?
”“她……她去世了。”女人的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去年夏天的事。
”男顧客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手里的螺絲刀也“咣當”掉在地上,他慌亂地彎腰去撿,
抬頭時眼眶發紅:“怎么會?她才多大…”路阿姨沒回答,只是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謝謝你還記得我女兒。”“實在是抱歉,我不知道…節哀。”男人倉皇地逃離了店鋪,
差點和她撞上。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只是匆匆低頭離開。店里,
路云顫抖著摸出手機,點開一條語音。沈瑤清亮的聲音突然從揚聲器里蹦出來:“媽!
今天有個超厲害的叔叔教我彈《加州旅館》!他說我很有天賦,以后說不定能組樂隊呢!
”路云一遍遍播放著那條語音,最終按住語音。她說:“寶寶,
今天那個叔叔來了…他還記得你呢…”“寶寶,媽媽好想你啊…”門外,林卷柏再也受不了,
轉身狂奔。陽光刺眼,林卷柏瞇著眼睛舉起手機:“沈瑤!看鏡頭!”沈瑤正追著大將軍跑,
德牧嘴里叼著一包薯片,尾巴甩得像螺旋槳。她張牙舞爪地撲過去,
馬尾辮在陽光里甩成一道金線。“林小滿!別拍了!快來幫我按住這貪吃鬼!
”林卷柏笑著按下錄像鍵,鏡頭里,沈瑤終于逮住大將軍,一人一狗滾在草地上,
薯片撒了一地。“投降!投降!”沈瑤舉手,“大將軍你贏了!薯片全歸你!
”德牧得意地“汪”了一聲,低頭去舔她的臉。林卷柏剛想走過去加入他們,
余光卻瞥見樹林邊緣站著兩個男人。高個子叼著煙,矮個子手里拎著一把折疊刀。
她的笑容僵在臉上,“沈瑤……”,她低聲喊。沈瑤抬頭,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臉色瞬間變了。“小滿,帶大將軍進帳篷。”她聲音很輕,
但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林卷柏沒動。“快!”沈瑤猛地推了她一把。下一秒,
矮個子男人已經走了過來,臉上露出猥瑣的笑容,挑逗地說著:“妹妹們,
陪咱哥倆玩一玩唄。”“滾!”“別給臉不要臉。”男人上前拽住沈瑤的手臂。“放開她!
”林卷柏抓起地上的鐵鍋沖了出來。“小妹妹,你敢動手嗎?今天我還非得和你們玩玩。
”另一邊,高個子男人也走了過來,正要去碰沈瑤的胸。此刻林卷柏腦中的弦已經斷了,
她拿著鐵鍋砸過去,矮個子男人痛呼一聲,放開了沈瑤的手。“跑,快跑!
”林卷柏趁機拉著沈瑤往反方向跑。男人怒極,從兜里掏出一把小刀,追上前去,
卻被大將軍攔住。德牧低吼一聲,猛地撲向他,死死咬住他的手腕。男人不斷掙扎,
用刀狠狠刺向大將軍,一陣哀嚎,男人借此掙脫了束縛。不料這狗竟能強忍劇痛,
還還能撲上前來咬住男人的腿往后拖。男人掙扎著,刀鋒亂揮,
德牧的背上瞬間多了幾道血痕,但它死不松口。此時另一邊,高個子男人也追上前來,
林卷柏拿著鐵鍋一陣亂舞。突然,男人抓住了鐵鍋,使用蠻力將鐵鍋奪了過來扔在一邊。
他揉了揉自己被鐵鍋打痛的手臂,低聲罵了一句臟話,用刀劃破了林卷柏的手臂。
沈瑤見狀將林卷柏護在身后,對著她低聲說著:“小滿,你快跑!”“不要,我們一起。
”“想跑?哼,今天你們誰也走不了!”男人舉著刀上前,與二人扭打起來。一陣光芒閃過,
刀鋒直入沈瑤的腹部,鮮血噴涌而出。沈瑤跪在地上,手指死死抓著泥土,
血從指縫間滲出來。刀鋒劃過她的手臂,血瞬間染紅了袖子。林卷柏想去拉她,
卻被高個子男人一把拽住頭發。劇痛讓她眼前發黑,耳邊只剩下沈瑤的喘息聲。
男人將刀取出,又向林卷柏肩膀上刺去。突然,高個子男人松了手,林卷柏摔在地上,
模糊的視線里,她看見爸媽和干爸干媽沖了過來。“瑤瑤——!”路云的尖叫聲撕心裂肺。
林卷柏想爬起來,想去看沈瑤,想確認她還活著。但她的視線越來越黑,
最后只剩下大將軍躺在血泊里的身影,
和沈瑤伸向她的、染血的手指…林卷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公園的。等她回過神時,
已經坐在了老槐樹下的石階上,掌心被指甲掐出了血。“都是騙子…”她喃喃道,
“說好了我們仨要一直在一起的…”眼淚砸在膝蓋上,她攥緊沉香手串,木珠硌得掌心生疼。
遠處傳來腳步聲,她猛地抬頭,卻只看見空蕩蕩的公園小路。風卷著落葉掃過臺階,
像誰輕輕嘆了口氣。林卷柏抱住膝蓋,終于放聲大哭。樹叢后,周硯安靜靜地看著她。
他左手抱著一只橘貓,右手手里攥著一張訓練計劃表,
上面寫滿了筆記:Day1:讓大胖橘適應羊毛氈氣味(失敗,
被抓傷了)…Day7:書簽涂貓薄荷(大胖橘把書簽啃了一半,
失敗)…Day14:為了不暴露,晚上1點帶貓踩點(被巡邏大爺當小偷追了半條街,
失敗)…最下面有一行被劃掉的字:“她值得世界上所有的星星,但我只能送一輪月亮。
”他深吸一口氣,對著橘貓悄悄說:“大胖橘,就是這個女孩子,你可要記住了,
她人很好的,我們幫幫她好嘛?”林卷柏,再等等我,很快了。
第三章 生日與告別清晨的墓園籠罩著一層薄霧,露水沾濕了青石板臺階。
林卷柏跟在父母身后,手里捧著一束白色洋桔梗,花瓣上沾著水汽,沉甸甸的,
像是捧著一團柔軟的云。“小滿,走慢點。”母親回頭輕聲提醒,
聲音里帶著小心翼翼的溫柔。這段時間以來,家里人都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
仿佛她是一件易碎的玻璃制品。干媽路云和干爹沈衛國已經站在墓碑前。
路云手里攥著一塊淺藍色的絨布,正仔細擦拭著墓碑上的照片。照片里的沈瑤扎著高馬尾,
笑得眉眼彎彎,嘴角那顆小虎牙若隱若現。林卷柏記得拍這張照片時,
自己正在鏡頭外做鬼臉。“寶寶,爸爸媽媽來看你了。”路云輕聲說,
指尖撫過照片邊緣時微微發抖,“今天是你生日,我們帶了蛋糕來。
”她從籃子里取出一個小小的奶油蛋糕,上面插著數字為“18”的蠟燭。
沈衛國用打火機將蠟燭點燃,火苗在晨風中輕輕搖曳,映得墓碑上的照片忽明忽暗。“瑤瑤,
許個愿吧。”干爹笑著說,聲音卻有些哽咽,尾音消失在清晨的霧氣里。林卷柏站在一旁,
看著那些晃動的燭光,
恍惚間又聽見沈瑤的聲音——“我今年的生日愿望是——林小滿必須給我寫三千字贊美詩!
要手寫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去年的今天,她們擠在沈瑤家的沙發上,
大將軍趁她們不注意偷吃了一大塊蛋糕,被沈瑤揪著耳朵教訓:“壞狗!這是我和小滿的!
”德牧委屈地嗚咽著,卻趁她不注意又舔走一顆草莓,惹得她們笑作一團。而現在,
蠟燭靜靜燃燒,卻沒有壽星來吹滅。“我們過得很好。”路云繼續說,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墓碑,“我和你爸爸決定了,把家里的店鋪關一陣子。”她頓了頓,
突然笑了一下,眼角擠出細碎的皺紋:“你以前總說想去看洱海,這次爸爸媽媽替你去看,
好不好?”一陣風吹過,燭火猛地搖晃了一下,像是誰在點頭。林卷柏走上前,
將花放到沈瑤墓前,又從兜里打開一張淡藍的信封,她對著沈瑤的照片念著:親愛的瑤瑤,
我來給你過生日了,你有沒有想我?十八歲生日快樂!我家瑤瑤是世界上最聰明,最勇敢,
最善良的女孩子。是天下第一吉他手,是最最最漂亮的女生,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記得初三那年我被欺負,你二話不說就沖上去跟那群男生理論,結果被班主任罰寫檢討。
還有我們那天逃了晚自習去操場上躲著吃辣條,你一包我一包。上次我發高燒,
你翹了補習班來照顧我,結果我們倆一起被干爹抓到。你擋在我前面說都是你的主意,
其實明明是我求著你來的。…瑤瑤,我好想你…女孩聲音哽咽,眼淚終于決堤,滴在信紙上,
與半年前寫這封信時落下的淚痕重疊在一起。路云突然抱住了林卷柏,
她身上有淡淡的洗衣粉香氣,和沈瑤校服上的味道一模一樣。“好孩子,放下吧。
”她的手掌貼上林卷柏凹陷的臉頰,掌心粗糙的繭子刮得皮膚微微發疼,
“你看你這半年瘦成什么樣了…”林卷柏這才發現,
干媽的手腕上戴著一串褪色的幸運繩——那是沈瑤初中時編的,
粗糙的編織手法讓彩繩總是松松垮垮的。她記得沈瑤曾經得意地宣稱這是她的“處女作”,
雖然丑但充滿“藝術家的靈魂”。“瑤瑤肯定不希望你這樣。”路云輕聲說,
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她那么愛笑的一個人…”林卷柏咬住嘴唇點了點頭,
舌尖嘗到鐵銹般的血腥味。她看見自己的倒影映在墓碑上,和照片里的沈瑤重疊在一起,
像一對鏡中雙生的姐妹。“走吧。”沈衛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聲音沙啞,“瑤瑤收到了。
”離開墓園時,林卷柏回頭看了一眼。晨光中,那支蠟燭依然靜靜燃燒,
白色的洋桔梗在微風中輕輕搖曳,似在揮手告別。…傍晚的蝌蚪公園空無一人,
林卷柏坐在老槐樹下的石階上,指尖無意識地撥弄著手腕上的沉香手串。
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孤零零地印在石板路上。
她望著不遠處的秋千——那是沈瑤最愛搶著玩的地方,蕩到最高處時會大喊:“林小滿!
看我摸到云了!”;再遠處的小噴泉,她們曾在那里打水仗,害得大將軍追著水花跑,
最后渾身濕透地甩了她們一身水。每一處地方都帶著回憶,鮮活得像是昨天才發生,
卻又遙遠得再也觸碰不到。“喵——”一聲貓叫打斷了她的思緒。
一只橘貓不知何時蹲在了她腳邊,尾巴尖有節奏地拍打著她的帆布鞋,像是在打招呼。
“你也一個人啊?”林卷柏伸手想摸它,橘貓卻靈巧地跳開,鉆進了草叢。她跟過去,
在草叢里發現了兩樣東西——一個巴掌大的德牧羊毛氈掛件,
咧著嘴笑的樣子和大將軍一模一樣;還有一張泛黃的書簽,
上面的筆跡仔細看和沈瑤的有些相似:“惜君青云器,努力加餐飯。
”林卷柏的指尖猛地顫抖起來。這是沈瑤高二時在文學社比賽時用到的詩句,
當時她得意洋洋地給她解釋:“意思就是——我看你骨骼清奇,記得好好吃飯!
”林卷柏笑得前仰后合,面前的女孩兒一本正經地補充道:“笑什么?
這可是最實用的祝福了!”“瑤瑤,大將軍,”她攥緊書簽,突然站起身環顧四周,
“是你們嗎?”回應她的只有公園里風吹樹葉的沙沙聲。“我知道啦!
”她對著空曠的草坪大喊,聲音帶著哭腔,“我會好好生活的!我也會一直想你們的!
”周硯安躲在梧桐樹后,聽著林卷柏的聲音,露出了笑容。他翻開筆記本,
在上面寫下最后一條:Day17:禮物已送到,成功!!!周硯安合上筆記本,
望向遠處的林卷柏。她正把書簽舉到陽光下,眼淚在夕陽里閃閃發亮。“再等等。
”他輕聲對自己說,“就快能走到你面前了。”這天夜里,林卷柏做了一個夢。
夢里是沈瑤家的后院,陽光透過葡萄藤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沈瑤抱著吉他坐在臺階上,
大將軍正追著自己的尾巴轉圈,像個傻乎乎的黑旋風。“林小滿!”沈瑤沖她招手,
馬尾辮在陽光下泛著金色的光暈,“快來聽我新寫的歌!”林卷柏跑過去,
卻發現自己的手穿過了沈瑤的肩膀——她碰不到她。“我要走啦。”沈瑤低頭調弦,
睫毛在臉上投下小小的陰影,“以后門鎖壞了可得自己修啦,對了,記得幫我照看下我爸媽,
知道了嗎?”大將軍跑過來蹭她的腿,濕漉漉的鼻子貼上她的手心,溫度真實得不像夢境。
“你們要去哪兒?”林卷柏喉嚨發緊。沈瑤終于抬起頭,
笑容和墓碑照片上一模一樣:“去你找不到的地方呀。”她彈起吉他,
旋律是她們高一逃課時瞎編的歌。才彈到副歌部分,夢境就開始褪色。
沈瑤和大將軍的身影漸漸透明,化作無數金色的光點。“林小滿。”消失前的最后一秒,
沈瑤輕聲說,“要好好吃飯啊。”林卷柏猛地驚醒。窗外天剛蒙蒙亮,枕頭上濕了一片。
羊毛氈掛件和書簽靜靜躺在床頭,在晨光中泛著溫柔的光澤。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灑進來,
林卷柏坐在書桌前,翻開了塵封已久的筆記本。
林小滿的夢想清單——by沈瑤監督制作”下面列著一長串計劃:——學會彈《天空之城》,
以后和沈瑤一起組樂隊——和沈瑤去云南看洱海,
吃菌子火鍋——找一個帥氣的男朋友(必須通過沈瑤和大將軍的考核!)…林卷柏拿起筆,
墨水在紙上暈開一小片藍色。她在新的一行寫下:好好吃飯,好好生活。
第四章 好好生活清晨六點三十分,鬧鐘準時響起。林卷柏伸手按掉鬧鈴,
晨光透過淺色窗簾灑進房間,在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她揉了揉眼睛,
目光落在書桌上的日歷處——距離高考還有98天,那個數字被紅筆圈了出來,
旁邊還畫著一個小小的笑臉。“小滿,早餐好了!”媽媽的聲音從廚房傳來。“來了,
我先去洗漱。”她應了一聲,走進衛生間,她盯著鏡子里的自己。鏡子里的女孩眼睛明亮,
眼下青色已然不在,半年前那個總是紅腫著眼睛的林卷柏似乎已經消失了。
她用冷水拍了拍臉,水珠順著下巴滴落,在洗手池里濺起小小的水花。餐桌上,
爸爸正在看早報,見她出來立刻折起報紙。“今天模擬考要加油啊。
”他推過來一杯冒著熱氣的牛奶,語氣輕松。林卷柏點點頭,三兩口吃完早餐。出門前,
她習慣性地摸了摸書包上的小狗掛件,
正是那個她在公園撿到的和大將軍一模一樣的羊毛氈玩偶。下午的體育課,
林卷柏坐在看臺上背英語單詞,膝蓋上攤開的單詞本被春風吹得微微翻動。
四月的陽光溫暖而不刺眼,照在課本上形成一個小小的光斑,隨著云層的移動忽明忽暗。
忽然,一陣熟悉的犬吠聲吸引了她的注意。一只成年德牧正在操場邊緣訓練,
油光水滑的皮毛在陽光下泛著黑金色的光澤。訓導員正在教它跨越障礙,
狗狗矯健的身姿讓林卷柏呼吸一滯——太像了,那昂首挺胸的姿態,那自信的步伐,
簡直和大將軍一模一樣。她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朝操場邊緣走去。德牧似乎也注意到了她,
突然停下訓練,朝她的方向小跑過來。“閃電!回來!”訓導員急忙喊道。
但德牧已經跑到林卷柏面前,濕漉漉的鼻子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然后,
在訓導員驚訝的目光中,躺在地上,向女孩兒露出了圓鼓鼓的肚子,尾巴在地面上掃來掃去,
揚起細小的灰塵。林卷柏蹲下身,笑著給面前的大黑狗順著毛,眼眸一轉,
她注意到面前這只德牧的前腿上有一道長長的傷疤。她突然回憶起,
大將軍腿上也有這樣的疤痕。那是在三年前的一個夏天,蟬鳴聲透過紗窗傳入房間,
電風扇在頭頂吱呀作響。林卷柏站在鏡子前,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調整連衣裙的肩帶了。
這件白色連衣裙是她特意為今天買的,花光了她攢了好久的零花錢,
連沈瑤想借去穿穿她都舍不得。
手機屏幕亮起:【我已經到校門口了】——發信人是籃球隊長陳予,她暗戀了半年的學長。
“大將軍!”她沖客廳喊道,“你看我這樣好看嗎?
”被叫到名字的德牧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出現,但沉浸在喜悅中的林卷柏沒有在意,
只是又喊了幾聲:“大將軍!大將軍?奇怪,怎么不應我?”“算了,問你也是白問,
你又看不懂。”她哼著歌去玄關換鞋,卻發現大將軍的牽引繩不見了。
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她沖回客廳,發現陽臺紗窗被扒開了一條縫,
足夠一只中型犬鉆出去。林卷柏臉色煞白,抓起手機就往外跑。
小區里、公園里、常去的便利店門口…她找遍了所有大將軍可能去的地方,汗水浸濕了后背,
白色連衣裙沾滿了灰塵和草屑,精心打理的頭發也黏在了額頭上。終于,
在一個堆滿雜物的角落,她聽到了熟悉的嗚咽聲。“大將軍!”巷子深處,
一男一女正用鐵鏈勒住大將軍的脖子,狗狗的前爪已經滲出血跡。女人手里拿著針管,
男人正在往麻袋里塞掙扎的狗狗。“快放開它!”林卷柏沖過去大喊,
聲音在狹窄的巷子里回蕩,“抓賊啊!有人偷狗!”狗販子嚇了一跳,
女人抄起鐵棍威脅道:“少管閑事,滾開!”林卷柏直接掏出手機,
手指因為憤怒而發抖:“我已經報警了!警察說五分鐘就到,不信你們等著!
”她的聲音在巷子里回蕩,手指緊緊按著早已撥通的110。男人罵了句臟話,
拽著同伙倉皇逃跑。大將軍癱在地上喘氣,前腿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不斷涌出。
林卷柏顫抖著抱起它,鮮血染紅了她精心挑選的白裙子。寵物醫院的燈光慘白刺眼,
消毒水的氣味混合著血腥味,讓林卷柏的胃部一陣絞痛。“傷口很深,需要縫合。
”老獸醫推了推眼鏡,“再晚來半小時,這條腿可能就保不住了。”手術過程中,
大將軍疼得直哆嗦,卻始終舔著林卷柏的手心,像是在安慰她。林卷柏緊緊攥著手機,
屏幕上顯示著很多條來自陳予的消息,最后一條寫著:【不用來了】她苦笑著關掉手機,
輕輕撫摸大將軍纏著繃帶的前腿。紗布下的傷口一定很疼,
但狗狗只是用那雙濕漉漉的眼睛望著她,尾巴虛弱地搖了搖。暮色四合時,
林卷柏和大將軍終于回到家。她癱坐在玄關,看著大將軍一瘸一拐地走到她身邊,突然笑了。
“大將軍啊大將軍,”她摟住狗狗的脖子,額頭抵著它的額頭,
“我可是為了救你連帥哥都沒顧上啊。”她的聲音帶著笑意,眼淚卻落在德牧的毛發里,
“你以后可得賠我一個男朋友,知道了嘛!”“汪!”德牧濕漉漉的眼睛望著她,
尾巴輕輕搖晃。那天晚上,沈瑤沖到她家,手里拎著一大袋零食和兩罐啤酒。
“聽說我們家林小滿今天英雄救狗了?”她笑嘻嘻地撞了撞林卷柏的肩膀,
“陳予那種渣男不要也罷,連等都不愿意多等一會兒。就是可惜了你那條白裙子了。
”“不可惜,一點兒也不可惜!”林卷柏看著大將軍在她們腳邊安然入睡,輕聲說著,
“大將軍比男人重要多了!”…教學樓三樓的走廊上,周硯安靠在窗邊,
目光落在操場上的林卷柏身上。他的手機屏幕亮著,
是一張剛拍的照片——林卷柏蹲在德牧面前,陽光透過樹葉在她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看什么呢這么入神?”同桌湊過來。“沒什么。”周硯安鎖上屏幕,嘴角卻微微上揚。
“對了,硯哥,”同桌好奇地問道,“我上學期就想問了,
你為什么要從西市轉來我們學校啊?西市一中不是更好嗎?”周硯安望著遠處的身影,
笑著回答:“當然是因為…你們學校的夕陽更加好看啊。”“夕陽?不是都一樣嗎?
”太陽東升西落,轉眼進入天黑。東城一中也終于敲響了放學鈴聲,
學了一天的學生們都歡呼雀躍地約著好友回家。林卷柏也背著書包往外走。校門口,
幾個低年級的女生正偷偷打量她。“那就是高三(7)班的林卷柏吧?
聽說她閨蜜去年…”“噓!別說了,她看過來了!”林卷柏平靜地移開視線。半年前,
這樣的竊竊私語會讓她指甲掐進掌心,但現在,她只是緊了緊書包帶,沉默地繼續往前。
她沒有注意到,身后不遠處,一個高挑的身影始終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周硯安的目光溫柔而堅定,直到目送她安全走進家門,才轉身離開。
第五章 新的樂章六月的陽光灼熱刺眼,最后一科考試的結束鈴聲響起時,
整個考場爆發出一陣歡呼。林卷柏放下筆,輕輕呼出一口氣,
窗外的梧桐樹被風吹得沙沙作響,像是在為她鼓掌。她收拾好文具,走出考場時,
看到父母站在校門口等她。母親手里捧著一束向日葵,父親則舉著手機不停地拍照,
鏡頭對準她的臉,像是要把這一刻永遠定格。“怎么樣小滿?”母親緊張地問。
林卷柏笑了笑,陽光照在她微微泛紅的鼻尖上:“還行。”她輕聲回答,
聲音里藏著掩飾不住的輕松。這三個月的模擬考試,
每一次走出考場時她都會想起沈瑤——如果她在,一定會沖上來勾住她的脖子,
大笑著問“林小滿,有沒有給我長臉?”時間一晃而過,酷夏炎熱,
柏油馬路上升騰著扭曲的熱浪。蟬鳴聲從早到晚不絕于耳,讓人心煩意亂。
此時的林卷柏已經在電腦前坐了整整一小時。她的手指懸在鍵盤上方,微微發抖。
屏幕上顯示著高考成績查詢頁面,光標在準考證號一欄閃爍。“小滿,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媽媽輕輕敲門,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緊張。“再等等…”林卷柏深吸一口氣,
終于按下了回車鍵。頁面跳轉的瞬間,她的心臟幾乎停跳。
當那個遠超X大計算機系錄取線的分數映入眼簾時,滾燙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她捂住嘴,
肩膀輕輕顫抖,
無數個挑燈夜讀的畫面——凌晨三點的臺燈、寫滿公式的便利貼、翻到卷邊的錯題本…“媽!
爸!”她沖出房門,聲音哽咽,“我考上了!我真的考上了!”父母緊緊抱住她,
媽媽的眼眶通紅,爸爸的大手拍著她的后背,力道大得讓她咳嗽起來。
電話那頭的干媽路云哭得說不出話,
只能聽見沈衛國在一旁不停地說:“好孩子…瑤瑤知道了該多高興啊…”掛掉電話,
林卷柏走到陽臺上。初夏的風帶著槐花的甜香,她仰頭望著湛藍的天空,輕聲道:“瑤瑤,
大將軍…我做到了。”一片羽毛般的云朵緩緩飄過,陽光穿透云層,
在她臉上投下溫暖的光斑。…就在林卷柏即將開學的前兩天,她接到了干媽路云的電話。
“小滿,我和你干爹已經回來了。”電話那頭,干媽的聲音帶著掩飾不住的雀躍,
背景音里還能聽到行李箱滾輪的聲音,“有個好消息要當面告訴你。”“好!
”林卷柏放下手中疊到一半的衣服,心跳突然加快。這半年來,
干媽和干爹為了完成沈瑤的遺愿,關了店去云南旅行。每次視頻通話時,
——洱海的碧波、玉龍雪山的皚皚白雪、古城里飄揚的扎染布…路云的笑容也漸漸多了起來,
雖然眼角依然帶著揮之不去的哀傷。當林卷柏趕到干媽家時,路云正坐在沙發上,
手里捧著一杯熱茶。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她身上,給她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半年不見,
干媽的頭發長了許多,在腦后松松地挽成一個髻,幾縷碎發垂在耳邊,顯得格外溫柔。
“干媽!我都想你啦!”林卷柏親昵地對著這位優雅的女士撒著嬌,她走到路云身邊坐下,
“有什么好消息呀?”路云笑著拉過她的手,
輕輕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快來摸摸你未來的弟弟或妹妹。
”“這是......”林卷柏愣住,“真的嗎?”“傻孩子,當然是真的啦,
已經三個月了,就是因為他所以我們才提前回來了。”掌心下傳來輕微的震動,
像是誰在和她打招呼。林卷柏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她在心里暗暗說著:“瑤瑤,
我們有弟弟妹妹了!我保證會好好保護他!”就像你曾經保護我那樣。
“我們打算叫他沈逢安。”干爹沈衛國從廚房走出來,手里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
“逢兇化吉,平安喜樂。”逢安,沈逢安,真是一個好名字!…九月,是一個開學季。
X大的校園沸騰著青春的喧囂,新生們拖著行李箱,臉上洋溢著對未來的憧憬,
家長們則忙前忙后,幫著孩子辦理入學手續。林卷柏在父母的陪同下,
踏入了這所夢寐以求的大學。高大的教學樓、郁郁蔥蔥的校園綠化、充滿活力的學生們,
一切都讓她感到新鮮又興奮。辦理完入學手續,來到宿舍,里面已經有兩個室友到了。
一個叫蘇悅,性格開朗,笑起來有兩個深深的酒窩,一見到林卷柏就熱情地打招呼,
還主動幫忙整理行李;另一個叫許詩涵,看起來文靜內斂,戴著一副黑框眼鏡,
說話輕聲細語的,幫著林卷柏把生活用品擺放整齊。在室友們的熱情幫助下,
林卷柏很快就收拾好了東西,和大家熟悉起來。安置妥當后,林卷柏和父母在校園里漫步。
路過計算機學院的大樓時,林卷柏的眼中滿是向往,她拉著父母在大樓前合影,
想要記錄下這個珍貴的時刻。父親笨拙地擺出剪刀手,母親則不停地整理著自己的衣領,
兩人看起來比林卷柏還要緊張。父親看著女兒,眼中滿是欣慰:“小滿,
以后在這兒要好好學習,照顧好自己,有什么事就給家里打電話。
”母親也在一旁叮囑:“和同學好好相處,別太累著自己。”林卷柏用力地點頭,
心里暗暗發誓,一定要在這所大學里闖出屬于自己的一片天地。傍晚時分,
林卷柏送父母到校門口。母親突然停下腳步,從口袋里掏出一個信封,邊緣已經有些磨損。
“這是…她疑惑地接過,指尖觸到信封的瞬間,心臟猛地一跳——這個顏色,這個質感,
太熟悉了。“你干媽讓我轉交的。”母親的聲音有些啞,“說是瑤瑤留給你的。
”信封里是一張照片和一張便簽。照片上的沈瑤抱著吉他做鬼臉,
背后是她們約定要一起考的X大校門。便簽上寫著:【林小滿,要是你敢考不上,
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字跡潦草卻有力,末尾還畫了一個丑丑的愛心。林卷柏又哭又笑,
把照片緊緊貼在胸口,仿佛這樣就能感受到照片主人的溫度。
母親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水:“要好好的,知道嗎?”她重重點頭,
看著父母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暮色中。校門口的霓虹燈次第亮起,照亮了她嶄新的旅程。
…社團招新日,X大主干道上人山人海。各式各樣的攤位沿著林蔭道一字排開,
彩旗和橫幅在微風中輕輕擺動。音樂聲、歡笑聲、招攬新生的呼喊聲交織在一起,
形成一首獨特的青春交響曲。林卷柏被蘇悅拉著穿梭在各個攤位間,
手里已經塞滿了各種宣傳單和紀念品。“詩涵報了文學社,我覺得我們該報點不一樣的!
”蘇悅興奮地說,眼睛發亮,“你看街舞社怎么樣?或者輪滑社?啊!那邊有動漫社!
”林卷柏正要回答,一陣熟悉的吉他聲讓她駐足。那旋律簡單卻動人,像是從記憶深處傳來。
她循聲望去,看到吉他社的攤位上,一個卷發男生正在彈唱《晴天》。
陽光落在他微微晃動的發梢上,音符像透明的氣泡飄散在空氣中。林卷柏突然想起高二那年,
沈瑤也是這樣坐在公園長椅上,笨拙地練習這首歌的前奏。“同學對吉他感興趣嗎?
”男生停下演奏,笑容明亮,“我是陳宇,吉他社副社長。”他的T恤上印著一把卡通吉他,
袖口沾著些許鉛筆灰,像是剛趕完作業就跑來招新了。林卷柏正要回答,
余光瞥見入會資料上的一張照片——照片上的男生長相清俊,笑的燦爛。
吉他社第一次例會上,林卷柏坐在角落,目光不斷掃向門口。活動室里擠滿了新生,
空氣中彌漫著木頭、琴弦和青春的氣息。當那個身影終于出現時,她的心跳漏了半拍。
周硯安穿著簡單的白襯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那串與她一模一樣的沉香手串。他環顧四周,
目光掃過一張張陌生的面孔,終于發現了角落的林卷柏。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遇,
他微微睜大眼睛,嘴角勾起一個滿意的弧度。小滿,我們又見面了。
“接下來請新成員自我介紹!”陳宇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對視。輪到周硯安時,
他抱著吉他走上臺:“我是金融系大一新生周硯安。”他的聲音低沉悅耳,
手指輕輕撥動琴弦,發出一串清澈的音符,“這首曲子,送給一個很重要的人。
”前奏響起的瞬間,林卷柏的眼淚奪眶而出。那是一年前在蝌蚪公園里,那首斷弦的曲子。
表演結束后,人群漸漸散去。林卷柏站在活動室門口,看著周硯安仔細地擦拭琴弦。
“請問…”她鼓起勇氣走上前,聲音因為緊張而微微發抖,
“你是一年前在蝌蚪公園彈吉他的那個男生嗎?”面前的男生聞言微微發愣,
林卷柏急急將手腕上的手串亮起,補充道:“就是這個手串,你送給我的,還有印象嗎?
”“嗯,是你啊!”男生唇角微勾,“沒想到你還留著這手串。”“當然,它幫了我很多,
謝謝你!”林卷柏沉浸在找到舊知的喜悅中,沒有發現面前的男生正專注地看著她,
眼神溫柔,不自覺露出一絲絲喜歡。“不用謝,你也是想要學吉他嗎?”“嗯,
我答應了朋友要學會彈《天空之城》。”那是她和沈瑤的約定,夢想清單上的第一條,
“對了,你能教我嗎?”“樂意之至。”窗外,九月的風吹過校園,帶著初秋特有的清爽。
新的樂章,就此開始。第六章 平安月亮高高懸掛在夜空中,周圍的星星一閃一閃,
發出微弱的光芒,為路下的行人照耀著前方的路。X大校園西側的小巷里,路燈年久失修,
時明時暗地閃爍著。周硯安剛結束晚自習,背著書包正抄近路回校外公寓,
鞋底踩在落葉上發出細碎的聲響。不遠處傳來一陣微弱的嗚咽聲,他停下腳步,
循聲望去——一只瘦小的德牧幼犬蜷縮在紙箱里,渾身臟兮兮的,毛發打結,
前爪似乎受了傷,正瑟瑟發抖。它的眼睛濕漉漉的,帶著怯意,卻又透著一絲倔強。
周硯安蹲下身,輕聲說:“小家伙,你怎么在這兒?”夜風吹過,帶來一陣涼意。
小狗打了個噴嚏,小小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周硯安這才注意到它脖子上有一道勒痕,
紅得刺眼,像是被遺棄時拼命掙脫了項圈留下的。他想起書包里還有剛買的肉包,
便小心地掏出來,掰成小塊放在掌心,慢慢遞過去。肉包的香氣在寒冷的夜里格外誘人。
小狗警惕地盯著周硯安,但饑餓最終戰勝了恐懼。它小心翼翼地湊近,
濕漉漉的鼻子輕輕碰了碰他的指尖,然后低頭狼吞虎咽起來,吃得急了還嗆了一下。
“慢點吃。”周硯安脫下外套裹住它,感受到小家伙在顫抖中漸漸平靜下來。
他原本沒想過養狗——校外公寓雖然允許養寵物,但作為一個學生,照顧自己已經夠忙了。
可當他抱起這只小狗時,它沒有掙扎,只是將腦袋輕輕靠在他手臂上,
溫熱的呼吸透過襯衫傳來,像是一種無聲的信任。路燈突然亮了一下,照亮了小狗的臉。
那一瞬間,周硯安恍惚看到了照片里的大將軍,那只威風凜凜的曾經救過他的大將軍。
“既然這樣,那就跟我回家吧。”他揉了揉小狗的腦袋,“大將軍救了我,
現在我也要來救你啦。以后你就叫平安吧。”回到公寓后,周硯安給平安洗了個熱水澡。
溫水沖走了它身上的泥土和跳蚤,露出原本黑亮的毛發。小家伙起初有些害怕,
但在周硯安輕柔的動作下漸漸放松,甚至開始享受起來,用爪子拍打水面,
濺起的水花弄濕了周硯安的T恤。“調皮。”他笑著點了點平安的鼻子,
用毛巾把它裹成一團毛球。包扎傷口時,平安只是輕輕嗚咽了一聲,然后舔了舔他的手,
像是在說謝謝。接下來的日子里,平安以驚人的速度適應了新生活。
周硯安給它買了柔軟的狗窩,但它總是半夜偷偷爬上床,蜷在他的腳邊。
幼犬糧、磨牙玩具、牽引繩…周硯安的公寓很快堆滿了寵物用品,
連書桌上都放著平安的照片——它歪著頭,嘴里叼著周硯安的襪子,一臉無辜。
平安聰明得令人驚訝,不到一周就學會了“坐下”和“握手”的指令,
甚至會在周硯安看書時安靜地趴在旁邊,只是偶爾用鼻子頂頂他的手,提醒他該休息了。
但周硯安心里還有另一個念頭——他知道林卷柏喜歡狗,尤其是德牧。自從入學以來,
他一直在尋找接近她的機會,雖然在一個社團,但見面的次數實在太少太少,
他也不敢貿然去打擾她。現在,平安或許能成為他們之間的橋梁,他心想。
周硯安開始留意林卷柏的日常路線——她每周三下午會去圖書館,
傍晚喜歡在操場邊的長椅上看書。于是,某個周三,
他帶著平安“恰好”出現在圖書館附近的小路上。“平安,待會兒見到那個姐姐,
記得熱情一點。”他低聲囑咐,解開了牽引繩,“但也別太激動,別嚇到她,知道嗎?
”平安歪著頭看他,尾巴搖得像螺旋槳,也不知道聽懂沒有。周硯安深吸一口氣,
看著遠處走來的熟悉身影——林卷柏抱著幾本書,陽光透過樹葉在她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她今天穿了件淡藍色的連衣裙,頭發松松地扎在腦后,耳邊的碎發隨著步伐輕輕晃動。
“去吧。”周硯安輕輕推了推平安。平安像是突然明白了任務,小跑著朝林卷柏的方向奔去,
尾巴搖得更歡了。周硯安站在原地,手心微微出汗,看著這一幕。林卷柏正低頭走路,
突然感覺褲腳被輕輕拽住。她低頭一看,一只圓滾滾的小德牧正仰頭望著她,
黑亮的眼睛里滿是期待,嘴里還發出撒嬌般的嗚咽聲。“咦?你是哪來的小狗呀?
”她蹲下身,忍不住摸了摸它的頭。平安立刻翻出肚皮,前爪在空中劃拉,像是在求抱抱。
周硯安適時出現,裝作匆忙的樣子:“平安!你怎么又亂跑?”他跑到林卷柏面前,
露出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它太調皮了。”林卷柏抬頭,認出了他:“周硯安?
這是你的狗?”“嗯,剛收養的流浪狗。”他撓撓頭,注意到林卷柏的目光一直沒離開平安,
“它好像特別喜歡你。”平安配合地蹭了蹭林卷柏的手,甚至用腦袋輕輕頂了頂她的掌心。
林卷柏的眼神瞬間柔軟下來,嘴角不自覺上揚:“它叫平安?真可愛。”“是啊,
”周硯安微笑,看著林卷柏纖細的手指輕撫平安的耳朵,“希望它能平平安安長大,
就像…”他頓了頓,沒說完。“像什么?”“像所有被好好愛著的狗狗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