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凌晨兩點的神秘患者消毒水混著血腥味鉆進鼻腔時,我咬碎第三顆薄荷糖。
急診室的白色燈管嗡嗡作響,在腕表上投下冷光—— 凌晨兩點十七分,
又是這個熟悉的時間。“林醫生!外科急診!”實習生小陳撞開護士站,
白大褂前襟洇著新鮮血漬,像朵開敗的紅茶花。他懷里抱著的急救箱晃得哐當響,
我瞥見他胸前工牌歪了,
露出半截銀色項鏈—— 那是上周他跟我抱怨 “女朋友嫌急診醫生沒空約會” 時戴的。
“什么傷?”我扯下乳膠手套,新拆的那盒在治療車最下層,
藍色包裝上印著 “一次性使用” 的字樣。“左肘切割傷,患者點名要你縫。
”小陳壓低聲音,眼神往走廊盡頭飄,“還是那個霍沉舟,這次西裝袖子都劃開了,
看著挺滲人。”我頓了頓。霍沉舟,第 17 次掛我的急診號,
電子病歷里躺著規律得可怕的就診記錄:每月 3 次,凌晨兩點,右肩或左臂,
永遠是精準避開要害的切割傷。上次他說傷口是 “被貓抓的”,
而我在他凝血功能報告上看到了 “異常活躍” 的批注。急診室門被推開的瞬間,
暴雨的轟鳴灌了進來。霍沉舟靠墻站著,黑色西裝濕得貼在身上,左袖劃開道整齊的口子,
露出蒼白皮膚下淡青色的血管—— 那道傷口離肱動脈只有兩指寬,精準得像用尺子量過。
“霍先生,” 我舉起手電筒照向傷口,光束掃過他鎖骨下方的舊疤,“這次又被什么劃的?
野狗還是…… 手術刀?”他挑眉,
水珠順著眉骨滾進襯衫領口:“林醫生總愛問明知故問的問題。”他忽然伸手,
指尖擦過我手背拿走碘伏棉球,動作熟稔得像接過手術刀,“上次你說我凝血太快,
要不要試試直接撒把鹽?”我后退半步,醫療廢物箱在身后發出輕響。
他身上有雪松香水混著雨水的味道,
和上周換藥時一模一樣—— 那時我在他書房看見《心臟解剖圖譜》,
每頁都夾著干枯薄荷葉,日期全對應著他的就診時間。“霍先生對人體結構很了解。
”我摸出縫合針,不銹鋼針尖在燈下泛著冷光,“比如知道肘彎內側縫七針最省線,
或者……”我忽然抬頭,直視他瞳孔里晃動的燈影,
“知道我母親是五年前那場心臟手術的主刀醫生?”他的喉結猛地滾動。窗外驚雷炸響,
應急燈突然閃爍兩下。霍沉舟的表情在明暗間切換,
最后定格在某種微妙的釋然:“林醫生終于肯拆穿我了。”我沒接話,針尖刺破皮膚的瞬間,
他輕輕吸氣。這是他第 17 次縫針,前 16 次他連眉都沒皺過,唯獨這次,
睫毛在眼瞼下投出顫動的陰影。“五年前你在追悼會上給過我一顆糖。”他忽然開口,
聲音蓋過雨刷器般的心跳,“薄荷味,包裝紙印著小帆船。那時我攥著糖站在花圈后面,
想著如果不是我,你母親或許還能救回來。”縫合線在指尖打了個漂亮的結。
我想起那天穿黑衣的少年,他站在梧桐樹下,眼淚砸在糖紙上暈開小團褶皺。
原來那些深夜的急診,那些故意留下的糖紙血跡,都是他笨拙的道歉。
“所以你用自傷的方式接近我?”我剪斷縫線,紗布按在傷口上時用了點力,“霍沉舟,
醫生救人是職責,沒人需要用血肉贖罪。”他忽然笑了,
從西裝內袋摸出個薄荷糖盒—— 和我白大褂口袋里的同款。
盒蓋內側用鉛筆寫著行小字:謝謝五年前的光。“不是贖罪,” 他起身時西裝袖口滑落,
腕骨處月牙狀的舊疤露出來,“是想讓你知道,當年那個連‘對不起’都不敢說的男孩,
現在能站在你面前,用正常的心跳說……”他的話被急診室的喧囂打斷。
小陳抱著新的急救箱狂奔而過,后面跟著推著擔架床的護士,心電監護儀發出尖銳的警報。
霍沉舟往旁邊一閃,后腰撞上治療車,金屬托盤里的鑷子嘩啦掉落。我彎腰去撿,
余光瞥見他西裝內袋露出的一角—— 那是張泛黃的手術同意書,
患者簽名欄寫著 “霍沉舟”,手術日期是 2020 年 7 月 18 日,
母親去世的前一天。暴雨還在砸著玻璃。霍沉舟臨走時把糖盒塞進我手里,
指尖在我掌心輕輕敲了兩下:“過期的糖不能吃,但包裝紙可以留著。
”他轉身時帶起的風掀開我桌上的病歷本,最新一頁就診記錄上,
“職業” 欄赫然寫著:霍氏醫療集團執行董事。我攥緊糖盒,薄荷糖在里面輕輕晃動。
手機在此時震動,小陳發來消息:林醫生,剛才那個患者的掛號單…… 職業欄好像改了?
之前寫的明明是自由撰稿人!急診室的門再次被推開,這次涌進來的是醉酒斗毆的傷員。
我看著霍沉舟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忽然想起他縫針時說的最后一句話 ——“林晚,
下次我會用正常的方式約你喝咖啡。”2 書房里的手術單梅雨季的潮氣滲進白大褂時,
我站在霍沉舟家門前,指節懸在門鈴上遲遲未動。門內傳來翻書的聲音,
混著若有若無的碘伏味—— 和他每次換藥時的氣味一模一樣。
“林醫生喜歡站在門口聽壁腳?”霍沉舟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帶著剛 shower 過的水汽。他穿著灰色家居服,領口敞著,
鎖骨下方的舊疤在暖光下泛著粉色—— 那是五年前開胸手術的痕跡,
和母親病歷里 “正中胸骨切口” 的記錄分毫不差。“來還糖盒。”我舉起手里的鐵盒,
薄荷圖案在廊燈下有些褪色,“順便問問,霍氏執行董事假扮自由撰稿人掛急診,
是新型商業調研?”他挑眉,伸手輸密碼開門,指節泛著蒼白:“請進,
林醫生對‘騙子’的容忍度一向很高。”書房比我上次來更亂,
書架上的《心臟解剖圖譜》換成了《醫療耗材供應鏈管理》,每本書扉頁都夾著干枯薄荷葉,
日期旁用紅筆標著 “術后第 X 天”。我掃過書桌,
抽屜縫里露出的手術單邊角在晃眼—— 正是昨晚看到的那份。
“五年前 7 月 18 日,” 我直接伸手拉開抽屜,泛黃的紙張在掌心發出脆響,
“我母親為你做心臟手術,術后突發心梗去世。霍先生,這就是你接近我的原因?
”他靠在門框上,目光落在我攥緊的手術單上:“林主任堅持要縫完最后一針,
才錯過搶救時間。”他忽然笑了,笑得有些苦澀,“你知道嗎?她在手術室里跟我說‘別怕,
你的心臟很堅強’,可后來我才明白,她是用自己的命換我的。”窗外驚雷炸響,
雨點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我想起母親的追悼會上,
院長念的悼詞里有句 “連續工作 28 小時”,而眼前的手術單上,
術前準備時間赫然寫著 “14:00-16:30”—— 那正是母親本該下班的時段。
“所以你用自傷的方式贖罪?”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每次讓我縫針,
都是在提醒自己‘你母親因我而死’?”“不是贖罪。”霍沉舟忽然走近,
身上的雪松味蓋過了碘伏味,“是想靠近點,看看她的女兒是不是和她一樣……”他頓住,
喉結滾動,“一樣傻得要命,明明怕得要死,還堅持給陌生人糖。”我后退半步,
后腰抵在書桌邊緣。他的眼神太燙,像五年前那場燒死理智的暴雨。書桌上的相框突然掉落,
玻璃碎響中,掉出張泛黃的合影—— 母親穿著手術服,對著鏡頭比耶,
旁邊病床上的少年戴著氧氣面罩,嘴角沾著塊薄荷糖紙。“這是術前準備室拍的。
”霍沉舟彎腰撿起照片,指尖劃過母親的笑臉,“她看我緊張,
就把兜里的糖分給整個手術室的人。那天我才知道,原來消毒水味道可以混著薄荷香。
”手機在此時震動,是蘇綰發來的消息:霍氏醫療的資助合同需要你簽字,
半小時后會議室見。附帶的照片里,她穿著香奈兒套裝,
脖子上戴著霍沉舟送的碎鉆項鏈—— 和他今天扣在領口的胸針是同款。
“蘇醫生的項鏈很漂亮。”我將手機轉向他,屏幕光照在他臉上,
“霍氏高層都流行用珠寶談合作?”霍沉舟眼神暗了暗,
伸手關掉書桌上的臺燈:“蘇綰負責耗材采購,
而我在查五年前的手術耗材……”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掌心有薄繭硌著皮膚,“林晚,
你母親的死不是意外,她發現了耗材質量問題,有人不想讓她活著說出真相。”我猛地抬頭,
撞進他眼底的暗潮。窗外的雨突然變大,將他的影子釘在墻上,像具被真相壓彎的標本。
母親臨終前攥著我的手,說 “有些事要查清楚”,原來她指的不是疲勞過度,
而是醫療黑幕。“證據呢?”我扯回手腕,手術單邊角劃破掌心,“如果有證據,
為什么不報警?”霍沉舟轉身拉開書柜最下層,
推出個帶密碼鎖的鐵盒:“這里面是你母親的手術記錄復印件,
還有我讓人重新檢測的耗材報告。”他輸入密碼,數字鍵發出清脆的響聲,
“但還差最后一環 —— 當年和她對接的供應商負責人,昨天出了車禍。
”鐵盒打開的瞬間,我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里面整齊碼著文件,
最上面是母親的字跡:這批瓣膜開合度異常,需緊急叫停。紙頁邊緣有咖啡漬,
像朵干枯的蝴蝶蘭—— 那是她習慣的藍山咖啡,加兩勺奶精。“蘇綰知道你在查?
”我想起她看我時的眼神,總帶著幾分審視,“所以她才頻繁接觸你,想阻止調查?
”霍沉舟沒回答,只是從鐵盒里抽出張照片。那是監控截圖,畫面里蘇綰站在醫院后門,
手里遞出個黑色公文包,接包的人戴著鴨舌帽,
左腕有條蛇形紋身—— 和霍沉舟前幾次傷口的形狀一模一樣。“這個人叫‘老鬼’,
黑市刀具供應商。”霍沉舟指尖敲了敲屏幕,“我的傷口都是從他那買的道具,
為了讓蘇綰以為我只是個偏執的跟蹤狂,降低警惕。
”我忽然想起他每次就診后留下的帶血糖紙,那些用血跡畫的笑臉—— 原來不是病態,
是故意留下的誤導線索。這個男人用自傷做餌,在五年后的梅雨季,
終于釣出了藏在暗處的魚。“林晚,” 霍沉舟忽然握住我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傳來,
“明天跟我去駱駝峰吧。你母親墜崖前最后一通電話,定位在那里。
”我猛地抬頭:“警方說她是疲勞失足……”“但護欄斷裂處有切割痕跡。”他松開手,
從抽屜里拿出份鑒定報告,“我讓人重新勘察過,懸崖下的石縫里有個鐵盒,
可能裝著她沒來得及上報的證據。”雨聲轟鳴中,我看見書桌上的薄荷盆栽輕輕晃動。
五年前的暴雨夜,母親是否就是帶著這個秘密墜入深淵?而現在,我站在真相的門口,
手里握著她留下的手術刀—— 不是為了復仇,而是為了讓陽光照進被黑暗吞噬的角落。
“好。”我拿起鐵盒里的手術記錄,“但我要先去趟醫院,查蘇綰負責的耗材采購單。
”霍沉舟點頭,從衣柜里拿出件黑色風衣:“我送你。”他轉身時,
家居服領口扯開更大的口子,露出心口猙獰的舊疤—— 那是心臟停跳三分鐘的印記,
也是母親用生命刻下的勛章。走出書房時,
我瞥見鏡子里的自己: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薄荷糖紙,掌心的傷口滲著血,
像朵倔強的小紅花。母親曾說,醫生的職責是讓生命繼續跳動,而現在,
我終于明白—— 有些跳動,需要打破沉默才能延續。
3 暴雨中的懸崖秘密暴雨抽打著便利店玻璃時,我盯著電視屏幕上的霍沉舟。
他穿著西裝站在新聞發布會上,蘇綰坐在臺下,脖子上的碎鉆項鏈晃得人眼疼。
“霍氏醫療將啟動全新心臟耗材項目 ——”他的聲音透過電視傳來,忽然被手機震動打斷。
小陳的消息彈出:林醫生!剛才有人在護士站發現帶血的薄荷糖紙,
和患者投訴的‘血漬惡作劇’一模一樣!附帶的照片里,糖紙上的笑臉血跡正對著鏡頭,
像只咧開嘴的鬼。我攥緊手里的薄荷糖,包裝紙發出沙沙響。
霍沉舟每次就診后都會留下這種糖紙,
血跡用的是食用色素—— 但這次為什么會出現在護士站?手機突然響起,是霍沉舟的來電。
我剛接通,就聽見電流聲混著暴雨:“別去駱駝峰!
蘇綰的人在監視你 ——”“所以你和她聯手演了場戲?”我打斷他,
盯著新聞發布會上蘇綰遞文件的動作,“霍氏執行董事和胸外科醫生,
真是天造地設的商業搭檔。”電話那頭沉默一瞬,
引擎聲突然轟鳴:“五年前你母親墜崖的護欄,斷裂處有老鬼的刀具紋路。
”他的聲音帶著喘息,“我剛拿到鑒定報告,蘇綰現在趕去駱駝峰銷毀證據!
”心臟猛地一跳。我想起母親筆記里的 “駱駝峰 meeting”,
抓起車鑰匙沖進雨里。后視鏡里,
視正在播霍沉舟的發言:“本次合作感謝蘇綰醫生的全力支持 ——”山路被暴雨沖得泥濘,
導航顯示離駱駝峰還有三公里。手機忽然收到匿名短信:小心穿黑風衣的人,
附帶的監控截圖里,霍沉舟站在懸崖邊,手里拿著個鐵盒,蘇綰舉著強光手電站在他對面。
雨刷器瘋狂擺動,卻掃不清玻璃上的水痕。五年前的場景在腦海里閃回:母親墜崖那天,
是否也有這樣的暴雨?是否也有個穿黑風衣的身影,站在護欄后?車在山腳熄火時,
手機徹底沒電。我摸出霍沉舟給的薄荷糖盒,盒蓋內側的 “謝謝” 二字被雨水洇開,
像兩滴淚。遠處的駱駝峰隱在霧里,像座巨大的墓碑,等著我揭開碑下的秘密。
登山步道的鐵欄桿上纏著警戒線,“施工禁止通行” 的牌子被風吹得哐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