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一瘸一拐去了醫院。
就聽見我爸躺在病床上,小小聲喊我的名字。
這是上一世沒有的。
上一世這個時候,病房停電,我爸因為失去呼吸機,一分鐘就沒了命。
對植物人來說,能有這個變化就是好事。
說不定我有生之年還能看到爸爸睜眼。
護工阿姨很有眼色地離開。
留下我坐在床前握著爸爸的手。
“我要離開薄家了,以后那些人再與我無關。”
“對不起,你送我的薰衣草我沒有保住。”
“爸爸,你能不能起來告訴我,你是在哪兒撿到的種子……”
我低下頭,任由眼淚決堤。
“嘖嘖嘖,找你半天,原來在這兒哭喪呢。”
阮玉綿抱臂,扭著胯進來。
斜眼看我,露出一絲笑。
我擦掉眼淚。
“你來干什么?”
阮玉綿抬起小腿,一腳踹在病床上。
那些線路連接的儀器開始‘滴滴’響。
她高傲揚起下頜。
“聽媽咪說,你要嫁給那個變態?”
我沒說話,警惕地看著她。
“按理說你嫁乞丐也和我無關,但是我聽說,你知道我的秘密?”
“我不會說出去。”
阮玉綿仿佛聽到大笑話。
“我怎么能保證你不說?你要是說了,硯辭哥哥馬上就會不要我!”她紅了眼。
“只有你去死,我才能安心!”
說著,她袖口滑出刀片朝我襲來。
我下意識后仰,直接倒在我爸身上。
阮玉綿一點也沒有柔弱的樣子,手指夾著刀片就要劃開我的喉嚨。
突然,一只干癟蒼白的手扣住阮玉綿的手腕。
我聽見耳邊的檢測儀震天響。
醫生說,病人蘇醒的前兆,就是儀器發出聲響。
我猛然回頭。
“爸?”
我爸沒有睜開眼,手卻本能制止阮玉綿傷害我。
“不許,你……碰,我的……女兒。”
皮鞋的聲音在接近。
電光石火間,阮玉綿把刀片劃開指尖,刀片放到我爸手里。
眼淚不要命地流。
“不要殺我——”
下一刻,她被薄硯辭帶入懷中。
像抓到救命稻草。
“硯辭哥哥,姐姐的爸爸要殺我……我只是聽說叔叔要醒了,來看看他而已,綿綿做錯了嗎?”
阮玉綿淚眼朦朧,指尖一滴血直接點燃薄硯辭的怒火。
他用力捏著我的手腕,單手幾乎要把我的下巴捏碎。
“你又要害死綿綿,是不是?”
“我幫你爸爸交了那么多年的治療費,你們就是這樣報答我的?!”
我用力搖頭。
“我沒有,不是我……”
薄硯辭笑得像煉獄的修羅。
“是啊,這次不是你,是你爸。”
我內心只覺不妙,馬上跪下磕頭。
“不是我爸,我爸只是植物人,他什么也不知道啊!”
“是阮玉綿要殺我,是她!”
阮玉綿馬上反駁。
“我沒有,我暈血的事,硯辭哥哥一直知道的。”說完立馬扶額。
薄硯辭一看,更是深信不疑。
他一眼看到我爸手心的刀片,咬著牙點頭。
“好,很好……”
說著,他直接拔下我爸的呼吸機。
“滴——”仿佛耳鳴的聲響。
我一下爬起來,想插上設備,被他推倒在地。
“不要,薄硯辭,我求求你了,我爸沒有呼吸機一分鐘就會死的!”
“你打我吧,你殺了我,我求你,你別對我爸動手!”
薄硯辭居高臨下看著我。
“死是最簡單的事。”
“別以為我不知道,植物人離開呼吸機十分鐘也不會死,我只是懲罰一下你。”
說著,他干脆聯系醫院對病房單獨斷電十分鐘。
薄硯辭單手抱起阮玉綿,回頭看我。
“明天我新婚夜,你回來暖床。”
“不回來你就等著吧。”
我爬到我爸床前,哭著給他渡氣。
可是沒用。
十分鐘后恢復供電。
我插上呼吸機第一秒,就看到心電監測變成一條直線。
我爸死了。
我寄人籬下,被人當狗也要養著的爸爸,死了。
我抱著腿坐在病床前,突然又聽到腳步聲。
我哭的眼眶發紅,抬起頭。
“幫我一個忙吧?”
……
不知道為了證明什么,薄硯辭辦的婚禮比我夢中的還要盛大。
阮玉綿的婚紗被嵌入上千顆寶石,熠熠生輝。
入場時,薄硯辭下意識打量全場,沒有在預定的位置看到我。
直到誓詞結束,那九十八個被他收集的盲盒女人紛紛敬酒。
他難得問。
“江雪呢?”
二十五號思考片刻。
“是說一號姐姐嗎,沒看見。”
薄硯辭卻皺眉反駁。
“她有名字,不是什么一號。”
二十五號愣愣點頭,看著薄硯辭離開。
他突然想起,薄夫人也算是我的媽媽。
于是他繞了半場找到薄夫人。
薄夫人正笑著拿起手機和薄老爺說些什么。
“阮阿姨,今天我怎么沒看見江雪?”
這話一出,薄夫人和薄老爺互換一個曖昧眼神。
莫名地,薄硯辭心中一咯噔。
下一刻,他就看見薄夫人舉起手機。
微亮的屏幕里,他看到了此生難忘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