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芷安拖著行李箱走出機場的時候,天空正飄著細細的雨絲。她在機場出口站了一會兒,
任憑風把額前的碎發吹亂。三年了,她終于又回到了這座城市。當年,她離開得決絕,
不留一字一句。所有的記憶仿佛都鎖在了那年春天的風里,
包括那個始終沒來得及說出口的答案。街道變了樣,
但她依然清晰記得那家藏在胡同深處的書店。月光書屋,是他們一起開的。
他說過:“這家書店是我們的避風港。”她沒有通知任何人,包括他。只是想悄悄地回來,
看一看,看看他是否還在原地。穿過小巷,風鈴聲響起時,她心里猛然一顫。書店門半開著,
光線從木門縫隙灑出,帶著溫暖的味道。她輕輕推門而入,心跳卻像小鹿亂撞。然后,
她看見他了。沈嶼坐在窗邊,穿著深灰色的毛衣,模樣與三年前幾乎沒有變化,
只是眉眼更沉,像是歷經了一場漫長的等待。他抬頭看她一眼,仿佛早已預料她會來。
“你遲到了三年。”他的聲音低沉,像是藏了太久的失落。姜芷安站在門口,沒有回應,
喉嚨哽得說不出話來。她沒有想到重逢是以這種方式開始。“我回來,是來找答案的。
”她終于開口,聲音有些發啞。沈嶼盯著她看了很久,然后緩緩點頭:“坐吧。
”他們之間隔著一張桌子,也隔著三年的沉默與疏離。外頭風吹得樹枝搖晃,
像是記憶在玻璃上敲擊。“你過得還好嗎?”他問。“還活著。”她淡淡地說,
仿佛這三個字已經足夠總結那三年里所有的苦難與掙扎。沈嶼想說些什么,
最終卻只是低聲道:“你瘦了。”這簡單的三個字,幾乎讓她眼眶一熱姜芷安沒有立刻離開,
她坐在書店的角落,目光在那些熟悉的書架上緩緩掃過。很多書的位置都沒有變,
連封皮上的折痕似乎都和她離開時一樣。沈嶼在柜臺后靜靜整理著什么,神情沉穩。
窗外的風鈴被風拂動,叮鈴作響,像是某種無聲的回應,輕輕喚回了她心底封存的往昔。
“你一直在這里?”她輕聲問。沈嶼點點頭,
語氣平靜得像是在敘述別人的故事:“我搬來樓上住了。書店維持營業,也像是替你守著。
”她心中一震,不知是感動還是愧疚。沈嶼忽然從抽屜里取出一個小木盒,輕輕打開。
里面是一封泛黃的信,上面用她的字跡寫著:“等我痊愈,就回來。”姜芷安怔住,
那是她三年前寫的,卻從未寄出。“我在你走之后,我從舊書堆里發現它。
”沈嶼低頭看著信封,眼里浮現出些許難以名狀的情緒,“你說你只是暫時離開,
可我怎么都找不到你。”姜芷安抿著唇,良久才輕輕道:“我那時候……得了重度抑郁癥。
離開的那天,我甚至沒能告別,只想一個人逃離一切。”她說得艱難,卻異常坦白。
“我以為你會恨我的。”沈嶼靜了片刻,緩緩搖頭:“我沒有。我只是怕你再也不會回來了。
”她眼眶泛紅,整個人像是終于卸下了背負多年的沉重。“我每天都夢見書店,
夢見你坐在窗邊讀書的樣子。那段日子,我靠回憶茍延殘喘。”“我也是。
”沈嶼的聲音像羽毛落在心上,“每一頁翻過的書,每一場夜里的風,都是你。”那一刻,
時間仿佛凝固。那些未曾說出的秘密,終于在沉默里被光照見。他們隔著一張木桌坐著,
卻像靠得很近很近。風從窗縫溜進來,帶著紙張翻動的聲音。光透過木窗斑駁地落在地板上,
也落在兩顆緩慢靠近的心上夜色漸深,書店打烊。沈嶼煮了姜茶遞給她,兩人坐在舊沙發上,
屋內燈光溫黃,墻上時鐘滴答作響,像極了從前那些無數個夜晚。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在書店過夜嗎?”姜芷安問。“當然記得。”沈嶼望著她,
唇角帶著淡淡笑意,“那天停電了,我們點了蠟燭,一邊讀書一邊胡亂寫詩。
你說想寫一個關于風的故事——一個女孩等風也等愛人。”“我后來真的寫了。
”她從包里拿出一本筆記本,封面已經磨損得不成樣子,“只是……沒有結局。”沈嶼接過,
輕輕翻開,指尖撫過一頁頁字跡。那上面是她的故事,
是她獨自在黑暗中用文字記錄的孤獨、掙扎,還有不敢言說的深情。“你這些年,
一直在寫嗎?”“是的,我怕我忘了你。怕我真的沒法回頭,怕我找不到你”他沒有說話,
只是起身走向書柜,從最上層取下一只布袋。里面是一疊信件,信封泛黃,
封面全都寫著同一個名字——姜芷安。“我也寫了。”他說,“每一封,
都是我想對你說的話。”她的手在顫抖,一封封地翻開,淚水模糊了眼。“沈嶼,
你是不是……從來沒怪過我?”“怪你離開?”他輕輕地搖頭,“我只怪自己沒有及時伸手,
把你拉回來。”她撲進他懷里,像一個終于找回方向的旅人,許久都沒有松開。
清晨的陽光從窗簾縫隙間探進來,灑落在木地板上。姜芷安睜開眼,
看到沈嶼正坐在窗邊看書,陽光打在他的側臉上,柔和得像幅畫。那一瞬,她突然覺得,
三年的顛沛流離只是為了換來現在這個清晨。“我打算留下來。”她輕聲說。沈嶼放下書本,
看著她,眼里是藏不住的欣喜:“真的?”“我不想再逃了。我想留下來,重新開始。
”他站起來抱住她,聲音低啞:“我等了三年,現在終于可以說一句:歡迎回家。
”他們一起整理書店,修繕后院,將那片荒草地變成花園,種上薄荷、迷迭香,
還有她最愛的紫藤。有時候,幸福不是突然降臨,而是一次次和過去和解的過程。
姜芷安開始重新寫作,在書店后院設立一個角落,接待那些跟她一樣,
曾被生活逼得喘不過氣的人。而沈嶼,則繼續守著書店,守著她。夜里,沈嶼坐在書桌前,
看著筆記本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他曾無數次想象姜芷安歸來的模樣,
卻從未想過會如此安靜又真實。他翻開抽屜,拿出一張泛黃的畫紙——上面是他畫的風,
是一個披著長發的女孩站在山頂,面朝風的方向。那是他為她畫的夢。三年前,她離開后,
他幾乎夜夜失眠。他開始學畫畫、學烘焙,只是為了等她回來時,能給她一個不一樣的世界。
他從來沒說出口,他怕她覺得他不值得等。但她回來了,他終于可以將這段夢,
用真正的生活一點點填滿。書店漸漸熱鬧起來。有人慕名而來,只為坐在后院喝一杯姜茶,
聽一段有關“等風也等你”的故事。姜芷安開始接觸心理康復的寫作公益項目,
用自己的經歷去幫助更多像曾經的她那樣的人。有次演講結束后,
有女孩拉住她說:“你真的活得像風一樣勇敢。”她一愣,笑著答:“我曾經不是,
是風教會了我怎么停下來。”她知道,這風,是沈嶼,是那家書店,
是每一個曾經不放棄自己的瞬間。而她,也終于明白了,
“等風也等你”的意義:不是盲目等待,而是邊走邊成長。春末夏初,
書店舉辦了第一場露天朗讀會。沈嶼站在姜芷安身旁,手掌輕輕貼著她的手背。燈串亮起時,
她朗讀著自己曾經寫的結尾未完的故事:“她等風,等一個歸人,
也終于學會了如何讓自己成為港灣。” “后來,她回來了,而他還在原地。
”讀到最后一句,她停頓了一下,抬頭看著他,笑得溫柔而堅定:“而現在,
我們可以一起走了。”沈嶼輕聲道:“嗯,一起。”掌聲響起時,風穿過花園的藤蔓,
夜空星光點點。那個未完的故事,終于有了答案。那天傍晚,沈嶼接到一個陌生電話,
是出版社的老編輯。“姜芷安的作品我們很有興趣合作,但……她的身份敏感,
背景故事會引發爭議。”沈嶼沒有立刻告訴她,只是默默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