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天空之城的晨光總是帶著一絲冷冽的藍。我站在瓊華宮的露臺上,看著腳下翻滾的云海,
金色的發絲在風中飄揚。五十年來,
我始終不明白為何自己的發色與城中其他人不同——他們都是青絲墨染的黑發,而唯獨我,
是一頭燦爛如朝陽的金黃。"青蓮,又在發呆?"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我轉身便看見霖豐倚在玉柱旁,墨發用一根青色絲帶松松束著,眼中含著笑意。
"父帝說我的發色是天生異象,代表祥瑞。"我低頭擺弄著自己的發梢,
"可我總覺得...""覺得什么?"霖豐走近,他身上有淡淡的松木香,
是天界少有的氣息。大多數仙君身上都是冷冽的靈氣,唯有他,因為常去人間執行任務,
沾染了煙火氣。我搖搖頭,沒敢說出后半句——我總覺得這金色像是某種殘缺。
每當我在鏡中看到自己與周圍的仙君們站在一起時,那種格格不入的感覺就會如影隨形。
"別胡思亂想。"霖豐輕輕拍了拍我的頭頂,"今日是甲子祭典前的靈力測試,準備好了嗎?
"我頓時垮下臉來。作為天帝之女,我的靈力卻微弱得可憐,每次測試都讓父帝失望。
霖豐是極少數不會因此嘲笑我的人。"我可能又要讓父帝失望了。"我小聲說,
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霖豐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快得讓我以為是錯覺。"走吧,
我陪你。"祭壇設在天空之城正中央的通天塔頂。我們到時,五位帝君已在高臺上就座。
父帝澤天居于正中,一襲玄色龍紋長袍,不怒自威。他左側是掌管兵戈的赤炎帝君,
右側是司掌藥石的青木帝君,再兩側分別是白水帝君與黃土帝君。
這五位帝君共同統治著天空之城,而父帝是他們的領袖。"青蓮拜見父帝,拜見各位帝君。
"我恭敬行禮,心跳如擂鼓。澤天微微頷首,目光卻落在我身后的霖豐身上,
兩人交換了一個我看不懂的眼神。"開始吧。"澤天淡淡道。我站到祭壇中央的水晶圓盤上,
深吸一口氣,試圖調動體內那微薄的靈力。水晶盤漸漸泛起微弱的金光,
比上次測試時還要暗淡幾分。高臺上傳來幾聲輕蔑的嗤笑。我咬住下唇,眼眶發熱。
"就這點能耐,也配做天帝之女?"赤炎帝君毫不掩飾地嘲諷道。澤天的臉色陰沉下來。
"夠了。"他抬手制止了赤炎的話,轉向我時,眼中是我熟悉的失望,"青蓮,你退下吧。
"我倉皇逃離祭壇,淚水模糊了視線。轉過回廊拐角時,
我撞上了一個人——是常年服侍父帝的老仆朱青山。他頭發花白,面容枯槁,
與仙靈族人應有的青春永駐大相徑庭。更奇怪的是,他從不說話,
只用那雙渾濁的眼睛靜靜看著一切。朱青山扶住我搖晃的身軀,眼中閃過一絲痛色。
他張口似乎想說什么,卻只發出嘶啞的氣音。"我沒事,朱伯。"我勉強笑了笑,
掙脫他的攙扶,逃也似地跑開了。我沒看見身后朱青山望著我背影時眼中的淚光,
也沒看見霖豐站在陰影處握緊的拳頭。甲子祭典前夜,天空之城突然劇烈震動。
我從睡夢中驚醒,窗外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呼聲。披衣出門,
我看見天邊原本穩定的靈力屏障出現了裂痕,細碎的光點如雪花般飄落。"怎么回事?
"我攔住一個匆匆跑過的仙侍。"回稟公主,天空之城的靈力在流失!按這個速度,
不出二十年,整座城就會墜入人間界!"我震驚地站在原地。
天空之城是懸浮在人間界之上的圣地,若真的墜落...那將是三界浩劫!匆忙趕到凌霄殿,
我看見五位帝君正在激烈爭論。見我進來,他們立刻噤聲。"父帝,天空之城出了什么事?
"我急切地問。澤天神色復雜地看了我一眼,突然對殿內其他人揮了揮手:"都退下。
"待殿內只剩我們二人時,澤天從寶座上走下來,
第一次用我從未見過的嚴肅表情看著我:"青蓮,為父有要事告訴你。
"他帶我來到一面古老的銅鏡前,鏡面泛起漣漪,顯現出畫面——那是五十年前的天空之城,
幾個碧青色頭發的仙人正在使用靈力救治五個受傷的凡人。忽然畫面一轉,
凡人露出猙獰面目,開始屠戮碧青色頭發的仙人們..."這是...?
"我困惑地看向父帝。"這是真相。"澤天的聲音冷得像冰,"你不是我的女兒,青蓮。
他們才是你的族人,你是仙靈族最后一任族長之女。"我如遭雷擊,踉蹌后退:"不可能!
那我的父母...""被我殺了,他們真是善良的愚蠢,
不過就是仗著先天優勢降生在這座城中罷了,根本不配主宰這座城,不配為仙。
"澤天平靜地說,仿佛在談論天氣,"準確地說,是被我們五人聯手殺的。
我們就是鏡中那些凡人。"“啊啊啊...我要殺了你”我迅速朝澤天撲去,世界天旋地轉,
五十年來的認知在這一刻崩塌。“就憑你這微弱的靈力和廢靈根嗎”澤天譏諷笑道。
"為什么...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我顫抖著問。
"因為天空之城需要真正的仙靈族族長每隔一甲子施展一次仙靈秘術才能維持。
"澤天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讓我疼痛,"而你,就是那個族長繼承人。
"我低頭看著自己金色的頭發,突然明白了什么:"我的發色本該是碧青色,對嗎?
是你們...對我做了什么?"澤天冷笑:"聰明的女孩。當年我們給你下了毒,
改變了你的發色,削弱了你的靈力。但現在,我們需要你恢復力量。"他拖著我向殿外走去,
我掙扎著,卻敵不過他的力量。"霖豐!"我下意識喊出這個名字,"霖豐救我!
""別傻了。"澤天譏諷道,"霖豐是我派去監視你的。你以為他真的愛你?
"我們來到一處我從未見過的平臺——乾坤臺。臺上漩渦狀的靈力流轉不息,
據說跳下去的人會失去記憶,轉世人間。朱青山被兩個天兵押著站在臺邊,他看見我,
眼中滿是悲痛。"朱長老說,送你去人間歷劫是恢復你力量的唯一方法。"澤天松開我,
"跳下去,青蓮。為了天空之城。""不!"我驚恐地后退,"我會忘記一切!
那和死有什么區別?"澤天的耐心似乎耗盡了。他抬手,一道靈力擊中我的膝蓋,
我跪倒在地。"你以為我是在詢問你的意見嗎?"就在這時,霖豐出現在乾坤臺入口。
我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向他伸出手:"霖豐,求你..."他面無表情地走近,
眼中是我讀不懂的情緒。"帶她過來。"澤天命令道。霖豐沉默地抓住我的手臂,
將我拖向乾坤臺邊緣。我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淚水模糊了視線:"你一直都在騙我?
"他沒有回答,但在澤天看不見的角度,他的手指輕輕在我腕上按了按,
像是某種無言的安慰。下一刻,他松開了手。我墜入無盡的漩渦中,
最后的意識是霖豐復雜的眼神和朱青山無聲的吶喊。2劇痛。
這是我轉世為人后第一個清晰的感覺。我出生在湖塘村的一個雨夜,
母親在生下我后便咽了氣,父親也在同日因悲痛過度隨她而去。村民們說這是不祥之兆,
差點將我扔進深山。是一個不會說話的老樵夫收養了我,他叫朱青山。奇怪的是,
我總覺得他看我的眼神不像在看一個陌生嬰兒,而像是在看一個失而復得的珍寶。
我三歲那年,村里來了個年輕修士,自稱霖豐。他說與我有緣,愿收我為徒。
朱伯伯盯著他看了很久,最終點了點頭。就這樣,
我——現在的名字叫蓮娘——在朱伯伯和霖豐師父的照料下長大。"師父,
為什么我的頭發是金色的?"七歲那年,我坐在溪邊,看著水中倒影問道。
霖豐正在教我辨認草藥,聞言手指微微一頓:"因為...你很特別。""特別不好嗎?
"他放下手中的草藥,輕輕摸了摸我的頭發:"不,特別很好。
只是...有時候會帶來麻煩。"我不太明白他的話,但喜歡他撫摸我頭發的感覺。
霖豐師父雖然總是淡淡的,但眼中常有我讀不懂的情緒,像是藏著很多秘密。
朱伯伯不能說話,但他會寫字。他教我認字讀書,教我分辨善惡。奇怪的是,
他教我的很多東西都不像是一個普通樵夫該知道的——比如星辰運轉的規律,
比如草藥中蘊含的靈力。十二歲那年夏天,我在山里迷了路,誤入一處山洞。
洞壁上有奇怪的壁畫,畫著碧青色頭發的人們生活在云端之城。我伸手觸摸那些壁畫,
突然感到一陣眩暈,眼前閃過無數陌生又熟悉的畫面..."蓮娘!
"霖豐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他站在洞口,逆光中的身影挺拔如松。那一刻,
我恍惚覺得他不是我的師父,而是別的什么更重要的存在。"師父,
這些畫..."我指著壁畫。霖豐的臉色變了:"誰帶你來的?
""我...我自己迷路找到的。"我有些害怕他嚴厲的語氣。他深吸一口氣,
拉著我離開山洞:"忘記你今天看到的。這對你很重要。"我點點頭,
卻無法控制自己的好奇心。那晚,我夢見自己站在云端,周圍都是碧青色頭發的人,
他們叫我"青蓮"。第二天,我把夢講給朱伯伯聽。他的臉色變得極為復雜,
在沙地上寫下:"夢只是夢。"但隨著年齡增長,那些夢境越來越清晰。
我開始在無人時嘗試調動體內那股微弱的力量——有時能讓花朵提前開放,
有時能讓傷口快速愈合。我不敢告訴任何人,包括霖豐師父。十五歲生日那天,
村里來了天界的使者,宣布要在人間選拔十五歲少女上天修行。我的發小桂芳興奮不已,
我卻感到莫名不安。"聽說被選中的人能活五百歲呢!"桂芳眼睛亮晶晶的,"蓮娘,
我們一起去報名吧!"我勉強笑了笑:"你先去吧,我得問問朱伯伯和師父。"回家后,
我將消息告訴了他們。兩人同時變了臉色,沉默地走進內室商議。我貼在門上,
隱約聽見霖豐說:"...時間不多了...必須告訴她真相..."什么真相?
關于我的金色頭發?關于那些奇怪的夢?還是關于...他們看我的那種,
仿佛透過我在看另一個人的眼神?當晚,我決定偷偷報名。不管天界有什么在等待我,
那一定與我夢境中的碎片有關。當我蘸墨寫下"蓮娘"二字時,
手腕上的胎記突然灼熱起來——那是一個青蓮形狀的印記。窗外,一顆流星劃過夜空,
墜向遠方的山巒。不知為何,我覺得那是天空之城墜落的一片碎片,而我的命運,
正與那座城的存亡緊密相連。3報名后的第三天清晨,我在湖邊梳洗時,
水中倒影忽然閃過一絲異色。我眨了眨眼,
湊近水面——我的瞳孔邊緣竟泛著一圈極淡的碧色,像是翡翠鑲在了琥珀里。
"看錯了吧..."我揉了揉眼睛,再看向水面時,那抹碧色已經消失了。"蓮娘!
"桂芳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我慌忙站起身,水波蕩漾間打碎了那個奇怪的倒影。
桂芳氣喘吁吁地跑到我身邊,臉頰因奔跑而泛紅:"天界的選拔隊伍明天就到村里了!
村長說所有報名的姑娘都要去祠堂集合。"我捏了捏衣角,
那種莫名的不安又涌上心頭:"這么快?""聽說特別急。"桂芳壓低聲音,
"隔壁村王嬸的女兒說,天界好像出了什么大事,急需人手呢。"回家路上,
我的手腕胎記又開始發熱。這胎記自小就有,平日里不痛不癢,
但每當那些奇怪的夢境出現后,它就會隱隱發燙。朱伯伯說那是我前世留下的印記,
卻不肯細說究竟是什么樣的前世。推開柴門,霖豐師父正在院中擦拭他的長劍。
陽光透過梨樹枝葉斑駁地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輪廓。見我回來,他抬頭看了一眼,
手中動作不停:"報名了?"我心頭一跳:"師父怎么知道?""你身上有決意的氣息。
"他將長劍歸鞘,金屬摩擦聲清脆冷冽,"就像三年前你執意要救那只折翅的鶴一樣。
"我不知該如何回應。霖豐師父總能看穿我的心思,仿佛我對他而言是一本敞開的書。
但更多時候,我覺得他看向我的眼神像是在看另一個人——某個他認識卻再也見不到的人。
"師父反對我去嗎?"我試探著問。他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拂開我額前的碎發。
這個突如其來的親昵舉動讓我僵在原地。他的手指很涼,像浸過山泉的玉石。
"你的眼睛..."他喃喃道,眉頭微蹙。"我的眼睛怎么了?"他猛地收回手,
轉身走向屋內:"沒什么。今晚加練一個時辰的劍法。"我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最近總有人盯著我的眼睛看,先是桂芳說我眼睛顏色變深了,
現在又是霖豐師父...夜深人靜時,我在院中練劍。霖豐師父坐在石凳上看著,
月光給他的輪廓鍍上一層銀邊。不知為何,今晚的劍格外順手,每一式都比往日流暢。
劍鋒劃過空氣時,我甚至能看到一絲微弱的金光殘留在軌跡上。"停。"霖豐突然出聲。
我收勢不及,劍尖劃過梨樹枝椏,一道金光閃過,那截樹枝竟無聲斷落,斷口平滑如鏡。
我和霖豐同時愣住了。這不是普通劍法能達到的效果。"師父,我...""今天就到這里。
"他打斷我,聲音異常嚴肅,"去休息吧。"我低頭應是,
卻在轉身時瞥見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小木盒,里面似乎裝著什么發光的東西。
他對著那東西低語了幾句,盒中光芒忽明忽暗,像是在回應他。那是什么?
師父從未提起過...第二天一早,村里鑼鼓喧天。我穿上唯一一件沒有補丁的衣裙,
準備去祠堂。朱伯伯卻攔在門口,在沙地上急急寫下:"別去。""為什么?"我困惑不解,
"桂芳都去了。"朱伯伯灰白的眉毛緊鎖著,又在沙地上寫:"危險。"我還想追問,
霖豐師父從屋內走出:"讓她去。"兩人對視一眼,空氣中似有無形的交鋒。
最終朱伯伯頹然退開,從懷中掏出一塊青色玉佩掛在我脖子上,做了個"藏好"的手勢。
祠堂前的空地上已經聚集了十幾個姑娘。桂芳朝我招手,我擠到她身邊。
"聽說這次只選三個人呢。"桂芳緊張地絞著手指,"選中的可以直接去天界修行,
再也不用過苦日子了。"我正想回應,忽然感到一陣眩暈。祠堂屋檐上懸掛的銅鈴無風自動,
發出清脆的響聲。所有人都抬頭望去,我卻覺得那鈴聲像是在我腦海中直接響起,
碧青色的長發...云端上的城池...一個溫柔的女子抱著嬰兒輕唱搖籃曲..."蓮娘?
蓮娘!"桂芳搖晃我的肩膀,"你怎么哭了?"我抬手摸臉,果然一片濕潤。
那些畫面帶來的悲傷如此真實,仿佛是我親身經歷過的記憶。選拔開始了。
天界來的使者是個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他讓所有姑娘排成一列,
手持一面銅鏡依次照過每個人。"沒有靈根的凡人,鏡面不會有反應。"他公事公辦地解釋。
前面幾個姑娘照過,銅鏡毫無變化。輪到桂芳時,她緊張得手都在抖。然而當銅鏡照到她時,
鏡面突然泛起微弱的白光。"合格。"使者點頭,示意桂芳站到一旁。桂芳驚喜地捂住嘴,
眼中閃著淚光。我由衷地為她高興,卻也有種說不清的失落——如果她被選中去了天界,
我就要失去唯一的朋友了。輪到我了。我深吸一口氣站到銅鏡前。使者將鏡子對準我,
起初沒有任何反應。就在他準備移開鏡子時,異變陡生——銅鏡突然劇烈震動,
鏡面迸發出刺目的金光!那光芒如此強烈,照得周圍人睜不開眼。
我驚愕地看著鏡中的自己:金色長發無風自動,而我的眼睛...竟然完全變成了碧色!
"仙靈族血脈!"使者失聲驚呼,隨即臉色大變,猛地收起銅鏡,
"你...你是..."他的話沒能說完。祠堂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霖豐師父大步走來,身后跟著面色凝重的朱伯伯。"這是我徒弟。
"霖豐師父擋在我面前,聲音冷得像冰,"她不去天界。"使者盯著霖豐看了許久,
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如此...您就是..."霖豐一個眼神制止了他接下來的話。
兩人之間似乎有無聲的交流,最終使者恭敬地行了一禮:"在下明白了。
不過這位姑娘..."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她的情況特殊,
恐怕...""我會處理。"霖豐打斷他,"你可以帶走其他合格者。"就這樣,
桂芳和其他兩個女孩被選中了。臨行前,桂芳抱著我哭成了淚人:"蓮娘,我會想你的!
等我在天界站穩腳跟,一定想辦法接你上去!"我強忍淚水點頭,卻不知為何覺得,
我們很快就會再見。回家的路上,誰都沒有說話。朱伯伯的腳步比往日沉重,
霖豐師父的背脊比往常挺得更直。而我,滿腦子都是銅鏡中那雙碧色的眼睛...那晚,
我被噩夢驚醒。夢中天空在燃燒,無數碧青色頭發的人從云端墜落,
一個絕美的女子將嬰兒交給了一個長的很像朱伯伯的人,不過他的頭發也是碧青色的,
然后轉身迎向火海...醒來時,枕畔已濕了一片。窗外月光皎潔,
我鬼使神差地拿起梳妝臺上的銅鏡——在月光下,我的瞳孔邊緣又泛起了那抹碧色,
比白天更加明顯。這不是錯覺。我的眼睛,真的在變色。一陣輕響從院中傳來。
我悄悄撩開窗幔,看見霖豐師父和朱伯伯站在梨樹下低聲交談。月光下,朱伯伯竟然在說話!
他的聲音嘶啞難辨,但確實是在說話!"...碧眼已現,
時間不多了..."朱伯伯的聲音飄進我的耳朵。霖豐背對著我,
但我能看到他握劍的手青筋暴起:"澤天已經起疑。今天來的使者認出了我。
""你必須做選擇了。"朱伯伯的聲音沉重如鐵,"是繼續當澤天的走狗,還是救她?
""我從未..."霖豐的聲音陡然提高,又猛地壓低,"這六十五年來,
我每一天都在后悔...""后悔什么?"我不小心碰倒了窗邊的水杯,
兩人同時轉頭看向我的窗口。我慌忙縮回身子,心跳如鼓。片刻后,敲門聲響起。
我強作鎮定:"誰?""是我。"霖豐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做噩夢了?"我猶豫了一下,
開門讓他進來。月光從窗口流瀉而入,照在我們之間。他站在光影交界處,
半張臉隱在陰影中。"師父和朱伯伯...在商量什么?"我直接問道。
他明顯沒料到我會這么問,沉默了片刻:"一些往事。""關于我的身世?
"他的眼神閃爍了一下:"為什么這么問?""銅鏡里...我的眼睛變成了綠色。
"我直視著他,"使者說那是'仙靈族血脈'。仙靈族是什么?為什么我會...""蓮娘。
"他突然打斷我,聲音里帶著我從未聽過的疲憊,"有些真相,知道了反而危險。
""但我有權知道!"不知哪來的勇氣,我提高了聲音,"那些夢境,
那些記憶碎片...它們都是真的,對不對?我不是普通的農家女,
我是..."一陣劇痛突然從手腕胎記處傳來,我痛呼一聲跪倒在地。霖豐立刻上前扶住我,
卻在碰到我的一瞬間被一道金光彈開!
我驚恐地看著自己的雙手——皮膚下開始浮現出細密的金色紋路,像是有熔金在血管中流動。
更可怕的是,我的長發開始無風自動,發絲間閃爍著碧青色的光點..."控制呼吸!
"霖豐從地上爬起來,急切地說,"別抗拒它,讓它自然流動!"我嘗試按照他說的做,
但那股力量太強大了,像是要沖破我的身體。屋內的物品開始震顫,茶碗從桌上滾落,
在觸地前就碎成了齏粉。朱伯伯沖了進來,見狀立刻將我脖子上的青色玉佩按在我額頭上。
玉佩觸膚冰涼,那股狂暴的力量頓時被壓制了些許。
"青蓮..."朱伯伯嘶啞的聲音讓我渾身一震——這是他第一次這么稱呼我,
"記住...你是仙靈族最后的希望..."青蓮。這個名字像一把鑰匙,
打開了記憶深處的某扇門。更多畫面涌入腦海:天空中漂浮的城池,
溫柔的女子叫我"青蓮",還有...一雙將我推下高臺的手..."啊!
"我抱住頭尖叫起來,體內積蓄的力量終于爆發。一道金色光柱從我體內迸發,
沖破屋頂直射夜空!院中的梨樹在這股力量下化為碎片,
而近在咫尺的霖豐和朱伯伯卻被一道碧色光罩保護著,毫發無傷。當光芒散去時,
我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最后的意識中,我看到霖豐沖過來抱起我,
他的眼中滿是...淚水?"對不起..."我聽見他哽咽的聲音,"青蓮,
對不起..."不知過了多久,我悠悠轉醒。發現自己躺在屋內的床上,窗外已是黎明。
房間里彌漫著一股藥香,朱伯伯正在煎藥,而霖豐師父...不,
現在我知道他不只是我的師父了...他坐在床邊,眼下有明顯的青黑。"你醒了。
"他聲音沙啞,伸手想碰我的額頭,又在半途收了回去,似乎是怕被我的力量彈開。
我的喉嚨干得冒火:"水..."他連忙端來溫水,小心翼翼地扶起我。喝完后,
我直視著他的眼睛:"現在,告訴我真相。全部真相。"霖豐與朱伯伯交換了一個眼神,
緩緩點頭:"好。但這個故事很長,你要有心理準備。"他從懷中取出那個我見過的小木盒,
打開后里面是一朵晶瑩剔透的青蓮,正在緩緩旋轉,散發出柔和的光芒。
"這是你母親留給你的最后禮物,"他的聲音輕柔得像在講一個童話,
"來自天空之城的仙靈族公主..."4霖豐的聲音在說到"仙靈族公主"時微微發顫。
屋外晨光漸亮,照在那朵懸浮的青蓮上,折射出七彩光暈。
"我母親..."我伸手想觸碰那朵青蓮,卻在即將接觸時停住了。
一種莫名的恐懼攥住我的心臟——碰到它,就意味著接受那個我逃避了十五年的身份。
"這是你出生時,天空之城靈力凝結而成的本命花。"霖豐輕聲解釋,
"每個仙靈族孩子都有,但族長的子嗣...本命花會格外強大。
"朱伯伯——現在我知道他其實是仙靈族最后的長老——默默遞來一面銅鏡。
鏡中的我金發間已夾雜著明顯的碧青色絲縷,
而那雙眼睛...已經完全變成了翡翠般的碧色。"為什么我的頭發還是金色?
"我摸著發梢問道。"當年澤天給你下的毒改變了發色。"朱長老用沙啞的聲音回答,
"但隨著碧眼覺醒,你的仙靈血脈正在復蘇。頭發...最終會恢復成本來的顏色。
"我猛地抬頭:"你能說話了?"朱長老苦笑:"你昨晚爆發的靈力沖開了部分封印。
不過..."他指了指自己的喉嚨,"靈根已毀,我只能短暫發聲。
"霖豐神情嚴峻:"青蓮,時間不多了。天空之城正在墜落,澤天已經派人搜尋你的下落。
我們需要盡快..."一陣尖銳的疼痛突然從手腕胎記處炸開!我痛呼一聲蜷縮起來,
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劇烈。胎記處散發出耀眼的青光,
在皮膚上形成一朵盛開的青蓮圖案。"怎么回事?"霖豐一把扶住我。
朱長老臉色大變:"是血脈共鳴!有族人在呼救!"我疼得眼前發黑,
卻在朦朧中看到一些畫面:桂芳被關在一個玄鐵制成的籠子里,
幾個穿白衣的人正往她身上貼符咒...桂芳手腕上,赫然有一個與我相似的青蓮印記!
"桂芳...她有仙靈血脈!"我掙扎著說道,"他們在傷害她!
"霖豐與朱長老交換了一個震驚的眼神。"難怪會被選中..."霖豐喃喃道,
"澤天一定發現了她體內的稀薄血脈,想利用她..."疼痛稍減,
我喘著氣坐直身體:"我們必須救她。""太危險了。"朱長老搖頭,
"你現在還未完全掌握自己的力量,貿然上天界等于自投羅網。""那就看著她死嗎?
"我聲音陡然提高,屋內的器皿又開始震顫,"她是我的...我的..."我突然哽住,
不明白為何對桂芳有如此強烈的保護欲。霖豐若有所思:"青蓮,
你和桂芳從小就有特殊的感應,對嗎?"我點頭:"我們同一天出生,總能感知對方的情緒。
有一次她摔斷了腿,我膝蓋也疼了好幾天...""血脈共鳴。"朱長老恍然大悟,
"她必是當年離散族人的后裔。仙靈族血脈稀薄至此還能產生共鳴...這是天意。
"窗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我們警覺地向外看去——村子上空飄著幾個白衣人,
正挨家挨戶搜查!"澤天的人!"霖豐迅速熄滅燈燭,"他們找到這里了。"我心跳如鼓,
卻感到一種奇異的冷靜降臨。仿佛某個沉睡已久的靈魂正在我體內蘇醒。"我不能再躲了。
"我說,聲音比自己想象的沉穩,"無論是為了桂芳,還是為了天空之城。
"朱長老深深看了我一眼,突然轉身從床底拖出一個積滿灰塵的木箱。打開后,
里面是一套碧青色的衣裙和一枚玉簪——簪頭雕著盛開的青蓮,與我胎記一模一樣。
"這是..."我屏住呼吸。"你母親的衣服,和族長的信物。"朱長老雙手微顫,
"我藏了六十五年,就等這一天。"霖豐突然單膝跪地:"仙靈族護衛霖豐,恭迎族長歸來。
"我震驚地看著他:"你...不是澤天的人?""我從來都是仙靈族的護衛。"他抬頭,
眼中是我從未見過的堅定,"當年浩劫中幸存后,我修煉禁術改變發色,假意投靠澤天,
只為尋找機會救出你和殘余族人。"屋外的嘈雜聲越來越近。沒有時間猶豫了。
我伸手拿起那枚玉簪,在觸碰到它的瞬間,
是毒藥、背叛、鮮血...最痛的一幕:父母將襁褓中的我交給那時頭發還未花白的朱長老,
轉身迎戰追兵。母親最后回眸的眼神,與我在夢境中看到的一模一樣...淚水模糊了視線。
當我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渾身散發著柔和的碧光,金發已有一半恢復成了碧青色。
玉簪在我手中嗡嗡作響,像是久別重逢的歡欣。"他們來了!"霖豐突然警告。
大門被一道白光擊碎!三個白衣人持劍闖入,領頭的正是昨日那個使者。"果然在這里。
"使者冷笑,"澤天陛下果然神機妙算。"霖豐擋在我面前:"滾出去。""叛徒!
"使者怒喝,"陛下待你不薄,你竟敢..."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我站了起來。
當我完全展開體內靈力時,整個屋子都籠罩在碧青色光暈中。玉簪自動飛起,插在我發間。
"回去告訴澤天,"我的聲音帶著不屬于十五歲少女的威嚴,"青蓮回來了。
"使者面色大變,踉蹌后退:"碧眼...真的是她!"他倉皇揮手,"撤!
必須立刻稟報陛下!"三人化作白光遁走,但我知道,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他們很快會帶更多人來。"霖豐迅速收拾必需品,"我們必須立刻離開。
"朱長老卻搖頭:"你們走,我留下。""不行!"我抓住他枯瘦的手腕,"他們會殺了你!
"老人笑了,那笑容竟有幾分我記憶中的慈祥:"傻孩子,老朽活了五百多年,早就夠本了。
而且..."他指了指自己的喉嚨,"沒有靈根的我只會拖累你們。"我還想爭辯,
大地突然劇烈震動!屋梁嘎吱作響,塵土簌簌落下。遠處傳來村民驚恐的喊叫。
"天空之城墜落加速了!"霖豐臉色發白,"這種震級...恐怕只剩半月不到了!
"朱長老推著我們向外走:"去吧,去救桂芳,救我們的族人。
至于這些村民..."他眼中閃過狡黠的光,"老朽自有辦法保護。"我們匆匆來到院中,
卻發現整個村子的村民都聚集在外面,驚恐地看著天空——原本湛藍的天幕上,
竟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裂痕,透過裂痕能看到另一片星空和...正在墜落的城池!
"天要塌了!"老村長跪地痛哭。我站上高處,碧眼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村民們看到我變色的頭發和眼睛,紛紛倒吸涼氣。"鄉親們。"我開口,
聲音因靈力加持傳遍全村,"我是仙靈族最后的族長青蓮。天空之城正在墜落,
但我會阻止這一切。""仙...仙靈族?"老村長結結巴巴,
"那不是傳說中的...""是真的。"朱長老走出來,"六十五年前的浩劫,
仙靈族幾乎滅族。現在,唯一能拯救兩界的人回來了。"我看向霖豐:"我們怎么去天界?
""正常途徑已被澤天封鎖。"他皺眉思索,"除非...""除非什么?
""除非找到當年仙靈族留下的秘密通道。"朱長老接口,"在落霞山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