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魂歸南齊祁同偉睜開眼睛的瞬間,子彈穿透頭顱的劇痛仿佛還在神經末梢跳動。
然而映入眼簾的卻不是預想中的黑暗,
而是一間古色古香的寢殿——雕花木床、青銅燈盞、織錦帷帳,
還有那透過窗欞灑落一地的晨曦。"殿下醒了?"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宦官輕手輕腳地走近,
手里捧著銅盆,"卯時三刻了,蕭長史已在偏廳等候多時。"祁同偉——不,
此刻他腦中突然涌入的陌生記憶告訴他,他現在是南康王蕭寶融,南齊明帝第八子,
年僅十二歲就被封為隨郡王,如今改封南康王,出任西中郎將、荊州刺史,督七州軍事。
"讓蕭長史稍候。"他聽見自己口中發出少年清亮的嗓音,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小宦官明顯怔了一下,似乎不習慣主子這般沉穩的語調,連忙低頭退下。
祁同偉赤足踏在冰涼的地磚上,走向銅鏡。鏡中是一張陌生而年輕的臉龐——約莫十六七歲,
眉目如畫,卻透著幾分蒼白。他下意識抬手摸向太陽穴,那里本該有一個血洞,
現在卻光潔如初。"穿越了..."他喃喃自語,前世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漢東政法大學的高材生,公安廳廳長,最后在山神廟前的那聲槍響...而此刻,
他竟成了歷史上那個短命的南齊末代皇帝蕭寶融,按照原本的歷史軌跡,
幾年后就會被蕭衍所殺。"不,絕不能再做任人擺布的傀儡。
"祁同偉——現在的蕭寶融眼中閃過一絲銳利。前世的政治經驗和刑偵知識在腦中飛速運轉,
他迅速梳理著當前處境:現在是永元二年(公元500年),他作為名義上的荊州刺史,
實際權力卻掌握在西中郎長史蕭穎胄手中。而建康方面,他的兄長東昏侯蕭寶卷昏庸殘暴,
已派輔國將軍劉山陽率兵三千前來"協助"討伐雍州刺史蕭衍..."這是機會。
"蕭寶融眼中精光一閃。按照歷史,蕭穎胄本就會與蕭衍合謀,斬劉山陽后推他稱帝。
但最終他仍難逃被蕭衍廢殺的命運。如今既然他提前知曉這一切,就必須先發制人。"來人,
更衣。"他揚聲喚道,心中已有了盤算。偏廳內,蕭穎胄正負手而立,
盯著墻上懸掛的荊州地圖。這位四十余歲的宗室重臣面容剛毅,眉宇間卻藏著幾分憂慮。
聽到腳步聲,他轉身行禮:"殿下。""蕭長史不必多禮。"蕭寶融抬手示意,
徑直走向主座。他注意到蕭穎胄眼中閃過的訝異——過去的蕭寶融性格懦弱,
對這位實際掌控荊州的長史向來恭敬有加。"聽聞劉山陽將軍不日將抵襄陽?
"蕭寶融開門見山,語氣平靜得不像個十七歲的少年。蕭穎胄眉頭微蹙:"正是。
東昏...陛下命臣等配合劉將軍討伐蕭衍。不知殿下有何見解?"他試探性地問道,
目光中帶著審視。蕭寶融輕輕摩挲著案上青銅鎮紙,這是他前世思考時的習慣動作。
他忽然抬頭,直視蕭穎胄雙眼:"長史以為,蕭衍其人如何?"蕭穎胄顯然沒料到這一問,
略作沉吟:"雍州兵強馬壯,蕭衍善于用兵,
在士族中威望頗高...""而劉山陽不過帶了三千兵馬。"蕭寶融打斷他,
嘴角浮現一絲冷笑,"長史覺得,憑這三千人,能拿下襄陽嗎?"廳內空氣驟然凝固。
蕭穎胄面色微變,眼中警惕之色更濃:"殿下此言何意?"蕭寶融起身踱步到窗前,
陽光為他年輕的側臉鍍上一層金邊:"本王近日收到密報,劉山陽此行名為討逆,
實為監視荊州。東昏侯已疑長史與蕭衍暗通款曲。"這自然是謊言,但作為前公安廳長,
他深諳審訊時虛實結合的心理戰術。蕭穎胄果然面色大變,
右手不自覺地按上劍柄:"殿下從何處得知?""長史不必緊張。"蕭寶融轉身,
臉上掛著與他年齡不符的老練笑容,"本王雖年少,卻也知唇亡齒寒之理。東昏侯殘暴不仁,
誅殺大臣如割草芥。若荊州不早做打算,恐難逃毒手。"蕭穎胄眼中驚疑不定,
顯然無法理解為何一向懦弱的南康王突然如此鋒芒畢露。他謹慎地問:"殿下有何高見?
"蕭寶融走回案前,提筆在帛書上寫下八字:"合兵討逆,清君之側。
"這正是歷史上蕭衍寫給蕭穎胄的密信內容。
他前世研究南北朝歷史時曾特別關注過這段典故。蕭穎胄見字如遭雷擊,
踉蹌后退兩步:"殿下怎會...""本王知道的事,比長史想象的多得多。
"蕭寶融壓低聲音,"比如長史與蕭衍的密使三日前已到江陵,
此刻正藏在城南柳巷的綢緞莊內。"這精準的情報徹底擊潰了蕭穎胄的心理防線。
他額頭滲出冷汗,終于單膝跪地:"臣...愿聽殿下差遣。"蕭寶融扶起蕭穎胄,
心中暗松一口氣。這第一步棋,他賭贏了。憑借前世對這段歷史的了解和刑偵經驗,
他成功震懾住了這位實權人物。"劉山陽五日后到襄陽,本王要親自會會他。
"蕭寶融眼中閃過一絲冷光,"長史可先派人聯絡蕭衍,但切記——"他湊近蕭穎胄耳邊,
"此番謀劃,須以荊州為主,雍州為輔。"蕭穎胄深深看了年輕的南康王一眼,
鄭重行禮:"臣,明白。"五日后,襄陽城外旌旗招展。劉山陽率三千精兵抵達時,
蕭寶融已命人在城外十里設下接風宴。這位輔國將軍年約三十,面容粗獷,
舉手投足間透著行伍之人的豪氣,眼神卻不時閃過狡黠之色。"末將拜見南康王!
"劉山陽行禮時目光卻在蕭寶融身上來回打量,顯然對這個少年藩王不以為意。
"劉將軍遠來辛苦。"蕭寶融笑容溫和,親自為劉山陽斟酒,"陛下派將軍前來,
不知有何具體旨意?"劉山陽豪飲一杯,抹了抹胡須上的酒漬:"陛下憂心蕭衍擁兵自重,
特命末將協助殿下與蕭長史討逆。"他壓低聲音,"臨行前,
陛下還特意囑咐...要留意荊州動向。"蕭寶融故作驚訝:"哦?陛下莫非疑心本王?
""殿下多慮了。"劉山陽干笑兩聲,"只是近來朝中多有傳言,
說蕭穎胄與蕭衍..."他突然住口,環顧四周。蕭寶融心知肚明,這是試探。
他裝作惶恐:"竟有此事?本王竟全然不知!將軍務必明察,還荊州一個清白。"宴席間,
蕭寶融刻意表現得天真無知,頻頻向劉山陽請教兵法。酒過三巡,劉山陽已放松警惕,
開始夸夸其談。蕭寶融借機觀察其隨行將領,發現其中幾人眼神閃爍,不時交換眼色。
"有刺客。"前世刑偵經驗讓蕭寶融立刻警覺。他借口更衣離席,
暗中召來親信侍衛:"盯緊劉山陽身邊那三個穿褐色皮甲的校尉,他們袖中藏有利器。
"果然,宴席將散時,那三人突然暴起發難。但早有準備的荊州兵迅速將其制服。
劉山陽大驚失色,拔劍四顧:"怎么回事?!""劉將軍好演技。"蕭寶融冷笑,
"這三人分明是將軍心腹,卻假扮刺客行刺本王,好讓將軍有借口接管荊州兵權,不是嗎?
"劉山陽臉色劇變:"殿下何出此言?末將冤枉!
"蕭寶融不慌不忙從袖中取出一封密信:"這是將軍昨夜寫給建康的密報,
上面明言'南康王軟弱可欺,臣已安排人手制造事端,屆時可一舉控制荊州'。
"這信自然是偽造的,但以他前世筆跡鑒定的功底,模仿得惟妙惟肖。劉山陽面如死灰,
突然揮劍沖向蕭寶融:"黃口小兒,找死!"電光火石間,一支羽箭破空而來,
正中劉山陽咽喉。蕭穎胄手持長弓從帳后走出,身后跟著數十名甲士。"荊州將士聽令!
"蕭寶融趁機高呼,"劉山陽謀刺本王,意圖不軌。今奉陛下密旨,討伐亂臣賊子!
"他從懷中取出一道蓋有西中郎將印的檄文——這是他這幾日暗中準備的。
在場將士紛紛跪拜。蕭寶融知道,從此刻起,他不再是任人擺布的傀儡王爺。歷史的軌跡,
已經開始改變。當夜,蕭穎胄獨自來到蕭寶融帳中,深深一拜:"殿下神機妙算,臣佩服。
但接下來...""接下來,本王要親自給蕭衍寫信。"蕭寶融提筆蘸墨,
眼中閃爍著野心的光芒,"不過這一次,主導這場游戲的,將是荊州,而非雍州。
"2 棋局初開劉山陽的尸體被草草掩埋在襄陽城外的亂葬崗,連塊像樣的墓碑都沒有。
蕭寶融站在城墻上遠眺,秋風卷著枯葉從他腳邊掠過。三天過去了,荊州軍心已定,
但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殿下,蕭衍的密使到了。"蕭穎胄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比往日多了幾分恭敬。蕭寶融轉身,發現蕭穎胄身側站著一名風塵仆仆的文士,
約莫三十出頭,眉眼間透著精明。這人他認識——或者說,前世研究南北朝歷史時見過畫像。
范云,蕭衍的首席謀士,歷史上南梁開國功臣之一。"范先生遠道而來,辛苦了。
"蕭寶融微微頷首,語氣不卑不亢。
他注意到范云眼中閃過的訝異——顯然對方沒料到這位少年藩王竟能一眼認出自己。
范云行禮道:"雍州刺史蕭公聞荊州變故,特遣在下前來問候殿下。"他頓了頓,
意味深長地補充,"蕭公說,劉山陽之事,他早有所料。"蕭寶融心中冷笑。好個蕭衍,
一開口就想占據心理優勢,暗示一切盡在掌握。若是原本的蕭寶融,恐怕已被這氣勢所懾。
但他祁同偉前世在官場摸爬滾打多年,什么心理戰術沒見過?"哦?蕭刺史果然消息靈通。
"蕭寶融故作驚訝,"不過本王倒是好奇,既然早有所料,為何不提前示警?
莫非..."他故意拉長聲調,"是想借劉山陽之手試探荊州虛實?"范云臉色微變,
顯然沒料到會被反將一軍。蕭穎胄在一旁聽得額頭冒汗,手不自覺地按上劍柄。
蕭寶融忽然展顏一笑:"玩笑而已。范先生勿怪,里面請。"他伸手做引,
心中卻已有了計較。這一回合的試探,他占了上風。密室內,燭火搖曳。
范云取出蕭衍的親筆信,言辭懇切地提議兩軍合兵,共討東昏侯。信中雖未明言,
但字里行間暗示事成后當共掌朝政。蕭寶融聽罷,卻不急著表態。他前世在公安系統任職時,
曾專門研究過談判心理學。此刻他故意沉默,讓無形的壓力在空氣中蔓延。果然,
范云先沉不住氣了:"殿下若有疑慮,但說無妨。""蕭刺史好意,本王心領。
"蕭寶融緩緩開口,"不過..."他突然轉向蕭穎胄,"長史以為,
我軍現有多少可戰之兵?"蕭穎胄一怔:"精兵兩萬,加上各郡縣守軍,約五萬之眾。
""糧草呢?""可供三月之用。""雍州方面呢?"蕭寶融又看向范云。
范云猶豫片刻:"精兵三萬,糧草充足。"蕭寶融輕輕敲擊案幾,
這是他前世思考時的習慣動作:"范先生,恕我直言。兩軍合兵,誰為主帥?行軍路線如何?
攻克建康后,朝政又當如何安排?"他一連拋出數個尖銳問題。
范云額頭滲出細汗:"這...自然是以殿下為尊。
具體細節還需從長計議...""從長計議?"蕭寶融突然冷笑,"范先生,
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蕭刺史派你來,無非是想讓荊州軍打頭陣,消耗朝廷兵力,
他好坐收漁利。對嗎?""殿下何出此言!"范云霍然起身,臉色煞白。
蕭穎胄也驚得站了起來,手按劍柄:"殿下慎言!
"蕭寶融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范先生勿惱。政治本就是互相算計的游戲,
本王理解蕭刺史的考量。"他放下茶盞,目光如炬,"但本王有個更好的提議。
"范云警惕地問:"什么提議?""荊州、雍州各自出兵,分兩路進攻建康。
"蕭寶融取出一張地圖鋪在案上,"本王率荊州軍走長江水路,蕭刺史率雍州軍走陸路。
誰先攻入建康,誰就主持朝政。如何?"范云盯著地圖,眼中精光閃爍。這提議看似公平,
實則暗藏玄機。水路比陸路快,但風險也大。若荊州軍先到,
蕭衍將失去主導權;若雍州軍先到..."此事關系重大,在下需回報蕭公定奪。
"范云最終說道。蕭寶融微笑:"自然。不過時間緊迫,還請范先生三日內給個準信。
"他起身送客,在范云即將出門時又補充道,"對了,告訴蕭刺史,
本王已聯絡了益州刺史劉季連,他答應出兵牽制西線守軍。"這完全是虛張聲勢。
益州方面他根本還沒接觸,但作為前公安廳長,他深知情報戰的重要性。有時候,
一個恰到好處的謊言比千軍萬馬還有用。范云身形明顯一頓,匆匆離去。"殿下,
益州當真..."蕭穎胄關上門,迫不及待地問道。蕭寶融擺擺手:"假的。
但蕭衍短時間內無法核實。"他轉向蕭穎胄,"長史,咱們得做兩手準備。若蕭衍拒絕分兵,
咱們就聯合其他不滿東昏侯的藩鎮;若他同意..."他眼中閃過一絲鋒芒,
"咱們就搶在雍州軍前面攻入建康。"蕭穎胄深深看了年輕的南康王一眼,
突然單膝跪地:"臣愿誓死追隨殿下!"這一刻,蕭寶融知道,
他已經初步贏得了這位實權人物的真心效忠。但他也清楚,這還遠遠不夠。"長史請起。
"蕭寶融扶起蕭穎胄,"當務之急是整頓軍備。本王觀荊州軍制頗有弊端,需立即改革。
"接下來幾個時辰,蕭寶融詳細闡述了他的整軍計劃。
這些想法來源于他前世對現代軍事管理的了解,以及歷史上著名軍事改革案例的研究。
包括精簡指揮層級、設立專門的偵察部隊、改良糧草運輸體系等。
蕭穎胄聽得目瞪口呆:"殿下從何處學得這等治軍方略?""書中自有千鐘粟。
"蕭寶融淡然一笑,巧妙回避了問題。他前世在政法大學博覽群書,又在官場歷練多年,
這些知識儲備此刻成了他最大的優勢。夜深人靜時,蕭寶融獨自站在庭院中仰望星空。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七天,他終于邁出了改變命運的第一步。
但前路依然兇險——蕭衍老謀深算,東昏侯雖然昏庸卻掌握著中央政權,
各地藩鎮更是心懷鬼胎。"報告殿下。"一個低沉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是他三天前秘密招募的親衛隊長陳慶之。這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出身寒門,
卻有過人的武藝和膽識,歷史上本該成為南梁名將,現在卻被他提前收入麾下。"查得如何?
"蕭寶融低聲問。"果然如殿下所料。"陳慶之湊近耳語,"蕭衍在荊州安插了不少眼線,
連王府廚子都是他的人。"蕭寶融冷笑。這在他意料之中。前世在公安系統工作時,
他參與過多次反間諜行動,對這類把戲了如指掌。"先別打草驚蛇。"他吩咐道,
"反過來利用他們傳遞假消息。特別是關于我軍準備情況和出兵日期的。"陳慶之點頭領命,
又補充道:"還有一事。江夏太守張沖派人秘密求見,說愿效忠殿下。"張沖?
蕭寶融迅速在記憶中搜索這個名字。歷史上確實有個張沖曾反對蕭衍,后來兵敗身亡。
若能爭取到這個人,將是一大助力。"安排明晚密會。"蕭寶融做出決斷,"記住,
絕對保密。"陳慶之剛離開,又一名侍衛匆匆趕來:"殿下,不好了!
監軍御史崔慧景突然到訪,已到府門外!"崔慧景?蕭寶融瞳孔驟縮。此人乃東昏侯心腹,
歷史上以殘暴著稱。他突然出現在荊州,絕非好事。"備茶,迎客。"蕭寶融整了整衣冠,
臉上恢復少年人應有的惶恐表情。真正的考驗,來了。當崔慧景趾高氣昂地踏入王府大門時,
他看到的是一位戰戰兢兢的少年藩王,正手忙腳亂地行禮迎接。他絕不會想到,
在這副懦弱外表下,藏著一個歷經政治風浪的靈魂,正冷靜地審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3 虎穴周旋崔慧景踏入王府正廳時,身上的紫袍官服在燭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
這位監軍御史約莫五十出頭,面容陰鷙,一雙三角眼如同毒蛇般掃視著廳內眾人。
"下官拜見南康王。"崔慧景草草行了個禮,聲音里透著毫不掩飾的輕蔑。
他身后跟著十余名全副武裝的侍衛,鎧甲上還帶著未干的血跡。
蕭寶融故作惶恐地從主座上站起,衣袖"不小心"帶翻了茶盞,
熱茶濺了一身:"崔、崔御史遠道而來,有失遠迎..."他結結巴巴地說著,
手忙腳亂地擦拭衣袍。崔慧景眼中閃過一絲譏諷,
大剌剌地在客座坐下:"聽聞劉山陽將軍在荊州遇刺,陛下震怒,特派下官前來查辦。
"他猛地一拍案幾,"殿下可知這是誅九族的大罪?"廳內空氣瞬間凝固。
蕭穎胄站在蕭寶融身側,右手已悄然按上劍柄。侍衛們屏住呼吸,只等主子一聲令下。
蕭寶融卻"嚇得"臉色煞白,幾乎要從座位上滑下來:"御、御史明鑒!
劉將軍是被他隨行的三名校尉所害,本王...本王也是受害者啊!"他聲音發顫,
眼中甚至擠出了幾滴淚水。崔慧景冷笑一聲:"是嗎?那為何殿下不上表請罪,
反而擅自處置了兇手?"他陰冷的目光轉向蕭穎胄,"蕭長史,你身為輔政大臣,
難道不知規矩?"蕭穎胄正要開口,蕭寶融卻搶先一步撲到崔慧景腳邊,
抱住他的腿哭訴道:"御史大人!都是本王的錯!本王年少無知,被這場面嚇壞了,
是蕭長史當機立斷才穩住局勢...您要罰就罰本王吧!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崔慧景愣住了。他低頭看著這個涕淚橫流的少年藩王,
一時竟不知如何應對。按照他得到的線報,南康王近來行事果決,頗有主見,
可眼前這人分明是個懦弱無能的紈绔子弟。"殿、殿下請起。"崔慧景尷尬地想把腿抽出來,
卻發現蕭寶融抱得死緊,"此事...此事還需詳查。"蕭寶融趁機仰起臉,
眼中閃過一絲只有崔慧景能看到的冷光,隨即又恢復惶恐:"御史大人明察秋毫!
本王已備好所有證據,還有那三名刺客的供詞..."他湊近崔慧景耳邊,用極低的聲音道,
"他們臨死前招認,是奉了東昏侯密令行事。"崔慧景瞳孔驟縮:"胡言亂語!
""本王也覺得荒謬。"蕭寶融松開手,踉蹌著站起來,聲音恢復常態,
"所以特意請御史大人親自過目。"他轉向蕭穎胄,"長史,把那些供詞和物證取來。
"蕭穎胄會意,匆匆離去。廳內陷入詭異的沉默。崔慧景盯著蕭寶融,
試圖從那張仍帶著淚痕的臉上找出破綻,卻只看到一副驚魂未定的表情。片刻后,
蕭穎胄捧著一個錦盒回來。蕭寶融親自打開,取出幾份染血的帛書:"這是刺客的供詞,
上面有他們的畫押。"他又取出一枚鎏金令牌,"這是在刺客身上搜出的,
御史大人應該認得。"崔慧景看到令牌,臉色大變。那是東昏侯近衛才有的信物,
通常只用于執行秘密任務。"這...這必是偽造的!"崔慧景厲聲道,
但語氣已不如先前強硬。蕭寶融嘆息一聲:"本王起初也不信。但轉念一想,
劉將軍帶兵三千就想討伐擁兵數萬的蕭衍,這不是送死嗎?
除非..."他意味深長地看著崔慧景,"陛下本就打算借蕭衍之手除掉劉將軍,
再嫁禍給荊州。"崔慧景額頭滲出冷汗。這個推測太過大膽,卻又合情合理。
東昏侯近年確實越發多疑,連心腹大臣都隨意誅殺..."殿下慎言!
"崔慧景色厲內荏地喝道,"這等大逆不道之言...""御史大人。"蕭寶融突然湊近,
聲音壓得極低,"本王知道您是奉密旨而來。但您想想,若陛下真要對荊州動手,
為何只派您帶這十幾個侍衛?而不是大軍壓境?"崔慧景一怔。這正是他心中的疑惑。
臨行前,東昏侯確實只給了他一道含糊其辭的旨意,連調兵手諭都沒給。
蕭寶融看出對方動搖,繼續攻心:"本王斗膽猜測,陛下派您來,表面上是查辦劉山陽案,
實則是..."他故意欲言又止。"是什么?"崔慧景忍不住追問。"試探。
"蕭寶融直視崔慧景雙眼,"試探您是否還值得信任。畢竟,您與已故的江夏王交好,
而江夏王上月剛被賜死..."崔慧景如遭雷擊,踉蹌后退兩步。江夏王被毒殺一事,
朝中知道的人極少。這個深居荊州的少年藩王如何得知?蕭寶融心中冷笑。
前世研究這段歷史時,他特別關注過東昏侯時期的政治清洗。江夏王蕭寶玄是東昏侯的堂兄,
因被人誣告謀反而被賜死。而崔慧景確實與江夏王有舊交,這是他從史書上看來的。
"殿下...還知道什么?"崔慧景聲音發顫,眼中已沒了先前的囂張。
蕭寶融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轉向蕭穎胄:"長史,去把西廂房收拾出來,請御史大人歇息。
再備一桌酒席,本王要為御史大人接風洗塵。"蕭穎胄領命而去。
蕭寶融這才對崔慧景低聲道:"御史大人一路辛苦,今晚先好好休息。明日咱們再詳談。
"他意味深長地補充,"對了,本王已命人將大人的侍衛安排在別院,那里更寬敞舒適。
"崔慧景明白這是變相的軟禁,但此刻他已亂了方寸,只得點頭應允。夜深人靜,
蕭寶融獨自在書房踱步。桌上攤著一份剛寫好的密信,是給益州刺史劉季連的。
這次不再是虛張聲勢,而是真正的結盟邀請。"殿下,崔慧景的侍衛已全部控制。
"陳慶之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門口,低聲道,"按您的吩咐,沒有驚動他們,
只是在飲食中加了點安神的藥物。"蕭寶融點點頭:"崔慧景那邊呢?
""蕭長史正陪他飲酒。那老賊起初還推辭,幾杯下肚后就開始訴苦,
說東昏侯近來如何多疑殘暴...""很好。"蕭寶融嘴角微揚,"讓他多喝點,
最好酒后吐真言。"陳慶之領命欲走,又被叫住:"慶之,你對當前局勢怎么看?
"年輕的親衛隊長怔了怔,隨即堅定道:"屬下只知效忠殿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蕭寶融搖頭:"我問的是你的看法。不必顧忌,直言無妨。"陳慶之沉思片刻,
謹慎道:"屬下以為,崔慧景此來蹊蹺。東昏侯若真要對荊州不利,不會只派這么點人。
""說下去。""所以...很可能是有人從中作梗,想挑撥荊州與朝廷關系。
"陳慶之眼中精光一閃,"比如...雍州那位?"蕭寶融贊賞地點頭。
這個年輕人果然有將才,一眼就看穿了關鍵。歷史上蕭衍確實擅長使用反間計,
讓對手自相殘殺。"你猜得不錯。"蕭寶融低聲道,"本王懷疑崔慧景此行,
背后有蕭衍的影子。所以明日..."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話。蕭穎胄匆匆趕來,
臉上帶著興奮之色:"殿下,崔慧景酒后吐露,他離京前曾秘密會見過來自雍州的使者!
"蕭寶融眼中精光暴射:"果然如此!"他猛地起身,"長史,繼續灌他酒,
務必套出更多情報。慶之,你立刻去查崔慧景隨行人員中是否有生面孔。"二人領命而去。
蕭寶融走到窗前,望著漆黑的夜空,心中豁然開朗。
原來歷史上蕭穎胄之所以那么痛快地同意與蕭衍合謀,除了東昏侯的暴政外,
很可能還中了蕭衍的反間計!"好個一石二鳥之計。"他喃喃自語。
蕭衍先借東昏侯之手除掉劉山陽,再挑撥荊州與朝廷關系,逼蕭穎胄不得不與自己結盟。
而原本的蕭寶融,不過是這場博弈中的傀儡而已。但現在,游戲規則已經改變。次日清晨,
崔慧景頭痛欲裂地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廂房里。
昨晚的記憶斷斷續續——他喝了很多酒,向蕭穎胄抱怨了東昏侯的暴行,
甚至...可能還說了些大逆不道的話?"御史大人醒了?"一個溫和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蕭寶融端著醒酒湯走進來,臉上帶著人畜無害的微笑。
崔慧景警惕地坐起身:"殿下這是...""御史大人昨晚喝多了,
說了不少...有趣的話。"蕭寶融放下醒酒湯,語氣輕松得像在談論天氣,"比如,
您承認收到了蕭衍的密信。"崔慧景面如死灰:"我、我那是酒后胡言!""是嗎?
"蕭寶融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那這封在您貼身衣物中找到的密函,也是胡言嗎?
"崔慧景看到那熟悉的火漆印章,頓時癱軟在床上。那是蕭衍的親筆信,
上面詳細記載了如何挑撥荊州與朝廷關系的計劃。"御史大人不必驚慌。
"蕭寶融突然語氣一轉,"本王理解您的處境。東昏侯暴虐無道,朝中大臣人人自危。
您與蕭衍聯絡,無非是想留條后路。"崔慧景驚疑不定地看著眼前的少年藩王,
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嚴重低估了對方。"殿下...想怎樣?"蕭寶融微笑:"合作。
您回去告訴東昏侯,荊州一切正常,劉山陽確實是被叛變的校尉所殺。
而本王..."他湊近崔慧景耳邊,"本王會在適當的時機,給您一個向新主效忠的機會。
"崔慧景渾身顫抖。這番話幾乎等同于謀反,但他已無路可退。把柄在對方手中,
東昏侯又不可依靠..."殿下需要下官做什么?"他終于屈服了。"很簡單。
"蕭寶融站起身,"第一,如實匯報荊州情況,但隱去本王參與的部分。第二,
將朝廷動向及時告知本王。第三..."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
"替本王引薦幾位對東昏侯不滿的禁軍將領。"崔慧景苦笑:"殿下好算計。
這是要把下官牢牢綁在您的船上啊。""互利互惠而已。"蕭寶融淡然道,
"御史大人是聰明人,應該明白現在的局勢。"崔慧景長嘆一聲,
鄭重行禮:"愿為殿下效勞。"當日下午,崔慧景帶著隨從離開荊州,表面上一無所獲,
實則已成了蕭寶融安插在東昏侯身邊的暗樁。蕭穎胄望著遠去的車隊,憂心忡忡道:"殿下,
此人可信嗎?""當然不可全信。"蕭寶融冷笑,"但他現在別無選擇。"他轉向蕭穎胄,
"長史,準備一下,三日后我們出兵討伐蕭衍。"蕭穎胄大驚:"什么?
不是要與蕭衍結盟嗎?""表面討伐,實則結盟。"蕭寶融眼中閃爍著謀略的光芒,
"本王要演一出好戲給東昏侯看。同時..."他嘴角微揚,"也試探一下蕭衍的虛實。
"就在此時,一名驛卒快馬加鞭趕來,滾鞍下馬:"急報!益州刺史劉季連響應殿下號召,
已起兵攻打雍州西境!"4 虛實之間襄陽城外,戰旗獵獵。五千荊州精銳在晨霧中列陣,
鐵甲映著初升的朝陽,閃爍著冷冽的光芒。蕭寶融一身戎裝,站在點將臺上,
俯視著這支他親手整訓的軍隊。一個月前,這些士兵還只是地方守備部隊,紀律渙散。
如今經過他按照現代軍事理念進行的改編,
了專門的偵察營、改良了弓弩手的輪射戰術、甚至組建了一支由陳慶之統領的輕騎兵突擊隊。
"將士們!"蕭寶融聲音清亮,在晨風中傳得很遠,"益州劉刺史已率先討伐叛逆蕭衍。
我等身為朝廷兵馬,豈能落于人后?"臺下將士齊聲吶喊:"討伐叛逆!匡扶社稷!
"蕭穎胄站在蕭寶融身側,眼中滿是驚訝。短短一個月,這位少年藩王不僅將軍隊整頓一新,
還贏得了士卒們的真心擁戴。
—比如將士兵按特長分組訓練、設立獎懲分明的軍功制度——連他這個沙場老將都聞所未聞。
"長史,糧草輜重安排妥當了?"蕭寶融低聲問道。"按殿下吩咐,已分三路運送,
沿途設十二處補給點。"蕭穎胄答道,隨即猶豫了一下,
"只是...我們當真要去攻打蕭衍?"蕭寶融嘴角微揚:"做戲做全套。東昏侯不是傻子,
若我們毫無動作,崔慧景的謊話遲早會被拆穿。"實際上,他的計劃遠不止于此。
前世的政法學習和刑偵經驗告訴他,要了解一個對手,最好的方式就是近距離觀察。
這次"討伐",正是摸清蕭衍虛實的最佳機會。"出發!"蕭寶融長劍出鞘,直指西北方向。
那里是雍州地界,蕭衍的大本營。七日后,荊州軍抵達漢水北岸,
與蕭衍的前哨部隊隔河對峙。探馬來報,蕭衍親率三萬大軍駐扎在三十里外的樊城,
而益州劉季連的部隊正在猛攻雍州西部的房陵城。"殿下,剛截獲蕭衍給劉季連的密信。
"陳慶之夜襲敵營歸來,將一份染血的帛書呈上,"蕭衍提議兩家罷兵,
共同對付...東昏侯。"蕭寶融在燈下細看密信,眉頭漸漸舒展。信中蕭衍語氣急切,
顯然益州軍的攻勢讓他措手不及。
這與歷史上記載的從容不迫的蕭衍判若兩人——因為歷史上此時益州并未出兵!"慶之,
你立大功了。"蕭寶融拍拍年輕將領的肩膀,"去休息吧,明日還有惡戰。"待陳慶之退下,
蕭穎胄迫不及待地問:"殿下,我們是否要通知劉季連?""不,正相反。
"蕭寶融眼中閃爍著謀略的光芒,"派人秘密聯絡蕭衍,就說本王愿從中調停,
但有個條件——三日后在鹿門山密會,只帶十名親衛。
"蕭穎胄倒吸一口冷氣:"殿下要親身犯險?萬一蕭衍...""他不敢。
"蕭寶融胸有成竹,"現在他腹背受敵,比我們更渴望和談。況且..."他指了指地圖,
"鹿門山地處兩軍之間,我已命陳慶之在附近埋伏了兩百精兵。"蕭穎胄還想勸阻,
蕭寶融卻已做出決斷:"長史留守大營,若三日內不見我回,立即撤軍回荊州,不必管我。
"當夜,一封蓋著南康王印的信函被秘密送往蕭衍大營。鹿門山山勢險峻,古木參天。
蕭寶融只帶了陳慶之和八名精銳護衛,沿著羊腸小道向山頂進發。他特意選了一身素白戰袍,
在綠樹叢中格外顯眼——這是向蕭衍表明,他無所畏懼。"殿下,前方就是約定的石亭。
"陳慶之低聲道,手始終按在刀柄上,"四周已探查過,沒有伏兵。"蕭寶融點點頭,
大步走向石亭。亭中已有一人負手而立,背對著他們。
那人聽到腳步聲轉過身來——約莫四十歲年紀,面容清癯,雙目如電,一身簡樸的青布長衫,
卻掩不住久居上位的威嚴。蕭衍。南齊的掘墓人,未來梁朝的開國皇帝。
"南康王果然少年英雄。"蕭衍拱手一禮,聲音溫潤如玉,"只帶這點人就敢赴會,
膽識過人。"蕭寶融還禮:"蕭刺史過獎。比起刺史孤身入荊州的膽量,
本王這點冒險算不得什么。
"蕭衍眼中精光一閃——對方顯然已經知道他曾派密使去荊州活動。兩人分賓主落座。
蕭衍親自斟茶:"殿下在信中說能調停益州之事,不知有何高見?""明人不說暗話。
"蕭寶融直視蕭衍雙眼,"益州劉季連是奉本王之命出兵。"這記直球打得蕭衍措手不及。
他手中茶壺微微一顫,茶水濺出幾滴:"殿下好手段。只是...為何要與蕭某為敵?
""為敵?"蕭寶融搖頭,"恰恰相反。本王是在救蕭刺史。""哦?"蕭衍挑眉,
"愿聞其詳。"蕭寶融不慌不忙地品了口茶:"蕭刺史可知道,
東昏侯已密令豫州刺史裴叔業出兵截斷雍州退路?又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