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毒殺重生"母后,請飲此杯,祝您福壽安康。"蕭景明雙手捧著金杯,
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鎏金杯身上盤龍紋飾在燭火下泛著冷光,杯中瓊漿微微晃動,
映出秦太后保養得宜的面容。六十壽宴的喜慶樂聲回蕩在壽康宮中,
滿朝文武的祝賀聲猶在耳邊,
的目光卻只凝在兒子那雙與自己如出一轍的鳳眼上——那里頭閃過一絲她再熟悉不過的狠毒。
"皇兒有心了。"秦太后唇角揚起完美的弧度,眼角細紋舒展開來。二十年垂簾聽政的歲月,
早讓她學會將情緒藏得滴水不漏。她接過金杯時,指尖觸到蕭景明冰涼的掌心,
那溫度讓她心頭一顫。殿外一株百年梧桐正值花期,淡紫色的花朵探入檐下,暗香浮動。
秦太后記得這樹是先帝為她親手所植,說是鳳棲梧桐,象征她皇后之尊。如今先帝駕崩十年,
梧桐依舊,人心卻..."母后?"蕭景明輕聲催促,臉上堆著刻意為之的孺慕之情。
他今日穿著絳紫親王服制,腰間玉佩隨著前傾的動作輕輕相擊,發出清脆聲響。
秦太后垂眸看著杯中酒液。她不是沒有察覺近來蕭景明與兵部尚書王振往來密切,
不是不知道禁軍副統領突然換成了他的親信。但這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骨肉,
是她二十年嘔心瀝血扶上皇位的親生兒子?。【迫牒碇?,初時甘甜,轉瞬化作烈火。
秦太后猛地瞪大眼睛,金杯"咣當"墜地。劇痛從喉間炸開,如萬蟻噬心,如利刃剜肉。
她想呼喊,喉嚨卻像被烙鐵堵?。幌胱プ∈裁?,
涂著丹蔻的指甲只在錦繡桌布上留下幾道徒勞的抓痕。"母后怎么了?
"蕭景明故作驚慌的聲音忽遠忽近。秦太后模糊的視線里,
看見兒子后退半步的動作那樣干脆利落,仿佛怕被垂死之人沾染晦氣。殿內頓時亂作一團。
宮女們的尖叫聲,太醫倉促的腳步聲,大臣們驚慌的議論聲,全都成了隔著一層紗的嗡鳴。
秦太后掙扎著望向殿門,那里漏進一方春光,梧桐花枝在風中輕顫。
她忽然想起蕭景明五歲那年,也是這樣春光正好。小小孩童撲進她懷里,
舉著一只草編的蚱蜢,眼睛亮晶晶地說:"母后,兒臣長大了也要編好多好多給母后!
"血色開始從秦太后嘴角滲出,順著下巴滴落在朝服前襟的鳳凰紋飾上。她死死盯著蕭景明,
對方卻已轉過身去,正低聲對王振說著什么。那側臉線條冷硬如刀,
哪還有半分當年孩童的純真?"逆...子..."秦太后用盡最后的力氣擠出這兩個字,
卻只是唇形微動,未成聲音。她感到生命正從四肢百骸抽離,最后的意識里,
是蕭景明袖手離去的背影,和窗外那株開得沒心沒肺的梧桐。黑暗吞噬了一切。"太后娘娘,
卯時三刻了。"青鸞的聲音像一柄利劍劈開黑暗。秦太后猛地睜開眼,胸口劇烈起伏,
仿佛剛從一個漫長的噩夢中掙脫。她下意識摸向喉嚨——光滑細膩,
沒有毒酒灼燒的痕跡;低頭看手背——肌膚緊致,沒有老人斑,沒有凸起的青筋。
"今日...是何日子?"她的聲音因震驚而顫抖,目光急急掃過四周。
這是二十年前的寢殿陳設!墻上掛著《百鳥朝鳳圖》,
案幾上擺著那尊后來被蕭景明摔碎的翡翠香爐,
連帳幔上熏的沉水香都與記憶中的味道分毫不差。青鸞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回太后,
永昌二十三年三月初七,禮部大人們已在前殿候著,
說是關于先帝駕崩后的..."三月初七!秦太后如遭雷擊。這是先帝駕崩后的第七日,
是前世她宣布蕭景明繼位的日子!她一把掀開錦被,赤足踩在冰涼的金磚上,
那寒意順著腳底直竄天靈,讓她無比清醒。
銅鏡中映出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眼角只有幾道細紋,烏發如云,
正是她三十五六歲時的模樣。秦太后顫抖著撫上鏡面,鏡中人也做著同樣的動作。這不是夢,
她真的回到了二十年前!"太后娘娘,您..."青鸞捧著外袍站在三步外,欲言又止。
秦太后深吸一口氣,前世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她記得今日早朝后,
自己將在眾臣面前宣布立蕭景明為帝的決定。此后二十年,
她殫精竭慮輔佐那個逆子穩固皇位,換來的卻是六十壽宴上那杯鴆酒!窗外,
一株幼苗梧桐在晨光中舒展嫩葉。秦太后凝視著那抹新綠,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老天既然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這一世,她絕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蕭景明..."她對著銅鏡輕聲念出這個名字,眼中寒光乍現,"這一世,
哀家定要你嘗嘗被至親背叛的滋味。"梳妝匣最底層,
靜靜躺著一支鳳頭金簪——那是先帝賜她的定情信物。秦太后取出金簪,緩緩插入發髻。
鏡中的女人已不見方才的慌亂,只剩下一派懾人的威嚴。
2 命運抉擇銅鏡中映出的容顏讓秦太后指尖微顫。鏡中人眼角只有幾絲細紋,
肌膚瑩潤如雪,烏發間不見一根銀絲——這是她三十多歲時的模樣。指尖觸碰鏡面,
冰冷的觸感提醒她這一切并非夢境。"二十年..."她喃喃自語,前世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她仿佛又看見蕭景明龍袍加身后日漸陰鷙的眼神,聽見他在處死忠臣時的冷酷旨意,
感受到喉間那杯毒酒帶來的灼燒之痛。殿外傳來宮女們細碎的腳步聲,秦太后猛地攥緊拳頭,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這一世,她絕不會重蹈覆轍!"青鸞!"她突然揚聲喚道。
貼身宮女慌忙推門而入,手中還捧著準備給三皇子傳話的玉牌。"傳哀家懿旨,
召賢王世子蕭景睿即刻入宮!"青鸞手中的玉牌"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她顧不得撿,
震驚地抬頭:"太后娘娘,不是三皇子...""哀家說的話不夠清楚么?
"秦太后猛地轉身,寬大的衣袖帶起一陣風,將妝臺上的胭脂盒掃落在地。
瓷盒碎裂的聲響讓青鸞渾身一抖。"奴婢這就去!"青鸞倉皇退下,連禮數都忘了周全。
秦太后深吸一口氣,彎腰撿起那片胭脂盒的碎片。鋒利的邊緣劃破她的指尖,
滲出一粒殷紅的血珠。她盯著這抹血色,忽然想起前世蕭景明登基大典那天,
也是這般艷陽高照,她親手為他戴上冠冕時,指甲不慎劃破了他的額頭。
當時那孩子是怎么說的?"母后不必自責,兒臣不疼。"可后來呢?
后來那道傷痕成了他心中的刺,成了他猜忌生母的開端。
"賢王蕭瑾..."秦太后輕聲念著這個名字,用帕子按住指尖的傷口。這是先帝的堂弟,
當年因腿疾無緣大位,被封為閑散王爺。其子蕭景睿在前世幾乎沒給她留下什么印象,
只隱約記得是個沉默寡言的少年。記憶忽然清晰起來——蕭景明登基后的第一個秋天,
賢王一家就以謀反罪名被滿門抄斬。當時她正在病中,只恍惚聽說行刑那日,
有個少年在刑場上高聲喊冤,直至刀落。殿門外傳來一陣不疾不徐的腳步聲,
與宮中太監慣有的急促步伐截然不同。"太后娘娘,賢王世子到了。
"秦太后迅速整理好情緒,端坐在鳳椅上:"宣。"殿門緩緩開啟,一束陽光斜斜地照進來。
逆光中,一個身著素白錦袍的少年穩步而入。待他走到近前,
秦太后才看清他的樣貌——約莫十五六歲年紀,身姿如青竹般挺拔,面容清俊卻不失英氣。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眼睛,清澈如水,卻又深不見底。"臣蕭景睿,叩見太后娘娘。
"少年行禮的動作如行云流水,既不顯得卑微,又不失禮數。
素白衣袍隨著他的動作泛起漣漪,腰間一枚青玉玉佩輕輕晃動。秦太后瞇起眼睛,
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前世她怎么沒注意到,這孩子的眉眼竟與先帝有三分相似?"平身。
"她刻意停頓片刻才開口,"可知哀家為何召你?"蕭景睿直起身,
目光恭敬地落在秦太后衣襟的鳳凰紋飾上:"臣斗膽猜測,或與國本之事有關。
"秦太后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這少年不僅鎮定自若,更一語道破關鍵。她端起茶盞輕抿一口,
借這個動作掩飾自己的驚訝。"哦?你且說說。"她放下茶盞,瓷器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
蕭景睿略一沉吟:"先帝駕崩,未立儲君。朝中大臣分為三派:一派擁護三皇子,
一派支持五皇子,還有..."他稍作遲疑,"還有主張從宗室子弟中擇賢而立的聲音。
"秦太后指尖輕輕敲擊案幾。這孩子不僅對朝局了如指掌,言語間更透露出超乎年齡的敏銳。
她突然問道:"若由你選擇,當立何人?"殿內瞬間安靜得能聽見銅漏滴水的聲響。
蕭景睿明顯怔了一下,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當他再次抬眼時,
眸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江山社稷重于一家一姓。"他的聲音不卑不亢,"擇君當選賢能,
而非僅看血脈親疏。"這句話如驚雷般劈中秦太后。她猛地攥緊扶手,
前世記憶洶涌而來——蕭景明登基后任人唯親,殘害忠良,將朝廷弄得烏煙瘴氣。
何曾想過什么"江山社稷"?"好一個'江山社稷重于一家一姓'!
"秦太后幾乎要擊掌稱嘆,但多年宮闈生活養成的謹慎讓她克制住了這個沖動。
她轉而問道:"你平日讀什么書?""回太后,四書五經皆通讀,近來在讀《貞觀政要》。
""可習武?""臣自幼隨父習劍,雖不敢說精通,但也能開三石弓。"秦太后微微頷首。
文武兼備,談吐不凡,更難得的是心懷天下。這樣的少年,竟被她前世忽視了。
"你且退下吧。"秦太后心中已有決斷,"今日之事...""臣今日未曾入宮,
更未見過太后娘娘。"蕭景睿立刻會意,行禮的動作如行云流水。待少年離去,
秦太后長舒一口氣,走到窗前推開雕花木窗。院中海棠開得正盛,幾只彩蝶在花間翩躚。
她忽然想起許多年前,先帝曾指著剛會走路的蕭景明對她說:"梓童,你看這孩子多像朕。
"當時她滿心歡喜,如今想來,那相似的何止是容貌?暴虐多疑的性子,才是真正一脈相承。
"來人。"秦太后轉身,聲音已恢復往日的威嚴,"更衣,備朝。哀家要上殿宣旨。
"當青鸞為她戴上九鳳冠時,秦太后從鏡中看見自己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這一次,
她要親手改寫大梁的未來。3 朝堂驚變太極殿內,百盞宮燈將大殿照得如同白晝。
秦太后端坐于珠簾之后,透過細密的珍珠串簾,將殿中情形盡收眼底。文武百官分列兩側,
絳紫官袍與翡翠玉帶交相輝映,卻掩不住空氣中那股緊繃的氣息。
她的目光落在左側首位的蕭景明身上。二十歲的三皇子身著杏黃蟒袍,
腰間九龍玉佩隨著他志得意滿的輕微晃動而叮咚作響。那張與她有七分相似的臉上,
是掩不住的得意與期待——他在等著她宣布他繼位的消息,就像前世一樣。
秦太后指尖輕撫袖中的玉如意,冰涼觸感讓她更加清醒。前世此刻,
她就是在眾臣期待的目光中,親手將那個逆子扶上皇位。而今..."眾卿家。
"她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讓滿殿立刻鴉雀無聲,"先帝駕崩已七日,國不可一日無君。
哀家深思熟慮,決定..."她故意停頓,看著蕭景明不自覺地向前邁了半步,
嘴角已經揚起勝利的弧度。"決定立賢王世子蕭景睿為帝。""嘩——"殿中瞬間炸開鍋!
蕭景明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踉蹌著后退兩步,撞在了身后禮部侍郎的身上。
幾位大臣手中的笏板"啪啪"落地,在光可鑒人的金磚上發出清脆回響。"太后!
"丞相李文淵第一個沖出隊列,蒼老的聲音都在發顫,"此事萬萬不可!
三皇子殿下乃先帝親子,太后親生,名正言順??!"秦太后冷笑一聲,
珠簾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丞相方才說'名正言順'?哀家倒要問問,
先帝臨終前可曾立儲?可曾說過必須立嫡立長?"李文淵被問得語塞,花白胡子一抖一抖的。
兵部尚書王振緊接著出列,鐵甲隨著他的動作嘩啦作響:"太后!太祖皇帝定下的規矩,
皇位傳承講究父死子繼。賢王雖為宗室,但終究是旁支血脈??!""王尚書好記性。
"秦太后聲音陡然轉厲,"那想必也記得太祖在《皇明祖訓》中明言:'擇君當選賢能,
方為社稷之福'。哀家看你們是忘了本!"殿中一片死寂,只聽得見銅漏滴水的聲響。
蕭景明終于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撲通"一聲跪在大殿中央,聲音帶著哭腔:"母后!
兒臣做錯了什么?為何...""住口!"秦太后一聲厲喝,猛地站起身,
珠簾被她劇烈的動作帶得嘩啦作響,"朝堂之上,只有君臣,沒有母子!再敢僭越,
以欺君論處!"蕭景明如遭雷擊,癱坐在地。他仰頭望著珠簾后的母親,
眼中滿是不可置信與受傷,
但秦太后分明看見那深處一閃而過的怨毒——與前世遞給她毒酒時如出一轍的眼神。
秦太后不再看他,一把扯下面前的珠簾。珍珠串鏈"嘩啦"散落一地,在殿中彈跳滾動。
眾臣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得紛紛后退。"蕭景睿年方十五,聰慧過人,文武兼備,
更難得的是心懷天下。"秦太后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哀家已決定收他為養子,
三日后舉行登基大典。""太后三思啊!"數十名大臣齊齊跪下,額頭抵地。
秦太后目光如電,掃過殿中眾人。她看見王振與蕭景明交換了一個眼神,
看見李文淵老淚縱橫,更看見幾位清流官員眼中閃過的贊同之光。"哀家不是在和你們商量!
"她猛地拍案,震得案上茶盞翻倒,琥珀色的茶湯在明黃圣旨上洇開一片,"這是懿旨!
誰再敢多言,視同抗旨!"她凌厲的目光最后落在蕭景明身上,那個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兒子,
此刻正用怨毒的眼神瞪著她。"三皇子蕭景明,即日起遷出皇宮,入住景陽王府,
無詔不得入宮!退朝!"秦太后拂袖而去,身后傳來蕭景明撕心裂肺的呼喊:"母后!母后!
"但她腳步未停,繡著金鳳的裙裾在漢白玉階上翻飛如云。直到轉入后殿長廊,
秦太后才允許自己扶住朱漆廊柱,深吸一口氣。她的手指仍在微微發抖,卻不是因恐懼,
而是因一種奇異的興奮——她終于改變了那個致命的決定!
"太后娘娘..."青鸞擔憂地遞上帕子。秦太后這才發現自己的額頭已沁出細汗。
她接過帕子輕輕擦拭,忽然聽見殿外傳來一陣騷動。"怎么回事?
"一個小太監慌慌張張跑來:"稟太后,景陽王殿下在宮門外跪著不肯走,
說...說見不到太后就要撞柱..."秦太后眼中寒光一閃:"傳哀家口諭,
他若再不離去,禁軍將以抗旨論處。"看著小太監跌跌撞撞跑走的背影,
秦太后轉身望向殿外那株開得正盛的西府海棠?;ò觌S風飄落,如同下了一場粉色的雪。
她忽然想起蕭景明五歲那年,也是在這樣的海棠樹下,小小孩童跌倒了,她心疼地要去扶,
先帝卻攔住她:"讓他自己起來,帝王家的孩子,不能嬌氣。"如今想來,
或許正是她后來的溺愛,養出了那樣一個忘恩負義的畜生。4 悉心教導昭德元年春,
太和殿前九鼎焚香,新帝登基的鐘聲響徹皇城。秦太后端坐在珠簾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