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又是一年清明，我站在山腳下，手里捧著親手疊的紙錢，眼前是一條蜿蜒上山的小路。
這里埋葬著我的爺爺，也埋葬著我童年的全部回憶。遠遠地，
我看見父親和伯父站在爺爺的墓前，他們談笑風生。我放慢腳步，悄悄靠近。"哥，你放心，
我把你照顧得很好，你交代我的事情我都做到了。"父親跪在墓前，語氣恭敬。
"林陽都從國外回來了，找了個多好的工作啊，娶的媳婦更是不得了，A市王氏集團的女兒！
以后咱們楚家可以飛黃騰達了。"伯父在一旁笑呵呵地點頭："都是弟弟照顧得好，
要不是你當年讓風子把出國的名額讓給林陽，哪有今天？
"父親撇撇嘴："別提那個倒霉東西，研究生考不上，公司也做不好，
整天就知道低著頭干活。還好林陽爭氣，不然我都沒臉面對爸。"我握緊拳頭，
一不小心踩斷了樹枝。"誰在那？"父親警覺地回頭。看見是我，
他立刻變了臉色："上不得臺面的東西，誰讓你來的！"我勉強保持平靜，走上前，
將紙錢放在墓前。手臂上的傷口還隱隱作痛，那是昨天在工地干活摔的。
父親一腳踢開我的紙錢："拿走！林陽已經燒過了，你這些東西不干不凈的，爸看不上！
"我默默蹲下來，一張一張撿起被踢散的紙錢。陽光照在我的背上，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這就是我的父親，從小到大，他眼里只有伯父家的林陽，從來就沒有我。
清明聚餐是我們家的傳統。當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里，
林陽和他的未婚妻柳如煙已經坐在客廳中央，父親和伯父圍著他們噓寒問暖。何玉，
我的妻子，正躺在沙發上玩手機游戲，我們的女兒小雨在嬰兒車里哭得臉都紅了。"兔崽子！
怎么這么晚回來？一大家子都等著你呢！"父親沖我吼道。我顧不上回答，
趕緊抱起女兒哄她。小雨在我懷里抽泣，小手緊緊抓著我的衣服。林陽挽著柳如煙的手，
得意地向我這邊看過來："哎呀表弟，你生了個女兒還當成寶貝疙瘩，真是嬌貴啊！
"伯父大笑："誰說不是啊，天天捧在手心里，跟林陽完全不一樣，林陽從小就堅強！
"何玉抬起涂著紫色眼影的眼睛，不耐煩地說："做飯去，餓死了。
"我將女兒的嬰兒車推到廚房門口，開始準備晚餐。
客廳里傳來林陽介紹他未婚妻的聲音——柳如煙，A市王氏集團的獨女，家產上百億。
記憶又回到了十年前。那年，我考上了T大法學院，
卻在出國留學前被父親逼著把名額讓給了林陽。他說："林陽比你有出息，以后一定比你強，
出國了能給我們楚家長臉！"我的積蓄，我的獎學金，我的夢想，都成了林陽的墊腳石。
當我看著父親把我的銀行卡交給伯父時，我幾乎要跪下求他。
父親說："你爺爺生前最后一個愿望就是讓我好好照顧你伯父一家，林陽想出國，
你就讓給他。"我哭鬧、絕食，換來的只是父親更加冷漠的奚落。后來，我想報考公務員，
卻在政審環節被人惡意舉報。接著想考研究生，父親卻一把火燒了我所有的復習資料。
女友在見過我家人后提出分手，伯父趁機介紹了何玉——一個只會花錢不會過日子的女人。
父親強迫我同意這門婚事，還信誓旦旦地說會給我一份好工作。結果第二天我從宿醉中醒來，
房間里躺著一個陌生女人，威脅我要么負責要么坐牢。那個女人就是何玉，她成了我的妻子，
連同她永遠也填不滿的欲望。2十六道菜上桌，我最后端上來一盤紅燒魚，
盤子里卻只剩下幾塊魚鱗和魚尾。何玉和林陽一家人早已吃得心滿意足，完全不管我和女兒。
"家和啊，真是的，快點，林陽和如煙都餓了！"父親催促道。我環顧桌面，
找了幾塊還能吃的菜，喂給小雨。女兒吃得香甜，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地看著我，
仿佛我是她全世界的光。酒足飯飽，林陽摟著柳如煙，向所有人展示他定制的百達翡麗手表。
"姑父，這可是限量款，我們公司的老總送給我的，他說我是他見過最有天賦的年輕人！
"父親的眼睛里閃著光："不愧是我看好的孩子！比你表弟強多了！
"林陽得意地看了我一眼："表弟，你還在那個小工廠當保安嗎？
要不要姐夫幫你介紹個好工作？"他的語氣里滿是嘲諷，好像我干什么都不會成功似的。
這時，伯父突然大聲說道："來，林陽，把好消息告訴大家！"林陽清了清嗓子，
摟緊了柳如煙的腰："我和如煙決定下個月就結婚，婚禮在王氏酒店舉行，
到時候會有很多大人物參加。"父親激動得臉都紅了："太好了！太好了！
我楚家終于有出息了！"伯父補充道："還有啊，老弟，我們商量好了，
讓林陽來接管楚氏建材的管理權，以后你就輕松了！"我握緊拳頭。
楚氏建材是爺爺留下的唯一產業，本該由父親和我共同經營。而現在，伯父家又要奪走它？
父親卻毫不猶豫地點頭："當然可以！林陽有留學背景，能力強，肯定比我們強！"突然，
一聲尖銳的咳嗽打斷了他們的談話。我轉頭看去，小雨正在伯父腳邊猛烈咳嗽，小臉通紅。
"小雨！"我沖上前去。伯父滿不在乎地說："不就是喂了一點芥末嘛，小孩子太嬌氣了！
"我抱起小雨，她在我懷里不停地咳嗽，嘴角突然流出一絲鮮血。"伯父！她才一歲！
你怎么能給她吃芥末？"我怒吼道。父親一巴掌扇在我臉上："放肆！怎么跟你伯父說話！
""她是個孩子！你們有什么不滿沖我來，別傷害她！"父親繼續打我："不孝子！
你伯父一年來不了幾次，你看看你干的什么事！"林陽裝模作樣地拉住父親："姑父別生氣，
表弟就是這樣，格局小，不值得您動怒。"我抱著小雨，發現她嘴里吐出的血越來越多。
"血！女兒吐血了！何玉，我們去醫院！"何玉這才從手機游戲中抬起頭，
慌亂地跟我沖出門。上車后，父親追上來大喊："何玉喝酒了！不能開車！
"我心急如焚："你有沒有醫院的電話？叫救護車來！"父親剛拿出手機，
伯父就把它搶走了："清明節叫救護車不吉利！再說了，林陽今天運勢好，
不能被這種晦氣沖了！"我不顧一切地奪過手機，撥打了醫院電話。
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我的女兒不能有事，絕對不能！3縣醫院的白熾燈照在小雨蒼白的臉上，
醫生說她聲帶和呼吸道受損，胃粘膜也被刺激出血。"幸好送來及時，不然后果不堪設想。
"醫生皺著眉頭說。我握著小雨的小手，悔恨像潮水一般淹沒了我。
我為什么要帶她回那個家？為什么要讓她承受這些？病房門突然被推開，
父親和林陽沖了進來。"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林陽女朋友被你嚇暈了！
現在送進VIP病房了！"父親氣勢洶洶地喊道。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女兒都吐血了，你們關心的卻是外人？
"父親一把抓住我的衣領："跟我去給柳如煙道歉！馬上！"我被拖進VIP病房，
柳如煙躺在床上，一副虛弱的模樣。林陽在她身邊，眼里滿是心疼。"給你表哥和表嫂道歉！
"父親命令道。我靜靜地站在那里，沒有開口。"不知好歹的東西！"父親抬手又是一巴掌。
這時，小雨突然在何玉懷里大聲哭起來，緊接著又吐出一口血。"醫生！醫生！
"我急忙喊道。然而，伯父卻將醫生攔在門口："先救我兒媳婦！她更重要！
"父親附和道："對！柳如煙是王氏集團的大小姐，咱們楚家以后全靠她了！
"我心涼了半截，用盡全力推開他們，抱起女兒沖向急診室。醫生很快趕來，
給小雨做了緊急處理。我在醫院走廊轉角處，無意中聽到了林陽的通話聲。
"三天后必須拿到那份資料！價錢好商量！……對，
就和上次研討會那種材料一樣……證書也要按那個標準做！"林陽環顧四周，
壓低聲音繼續說："記住，別告訴任何人。尤其是那個體檢的事……給我搞定！
"我心頭一震——難道林陽的學歷是假的？他還有什么身體問題需要隱瞞？帶著這些疑問，
我找到了醫院的老熟人王主任。他曾經是我父親的同學，欠我父親一個人情。
我懇求他幫我查查林陽的體檢記錄。"小楚，這不合規定……"王主任猶豫道。"王叔，
這對我很重要，關系到我的未來。"王主任嘆了口氣，最終答應了我的請求。
他帶我進入檔案室，輸入了林陽的身份證號碼。"弱精癥？"我看著屏幕上的診斷，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王主任點點頭："嚴重的不育癥，幾乎沒有生育能力。
"我想起林陽和柳如煙的婚約，以及王氏集團看中的繼承人問題。
林陽竟然隱瞞這么重要的事情！帶著這個秘密，我回到了小雨的病房。門口，
我聽見父親和伯父的對話。"老弟，你那簽字的事情辦得怎么樣了？"伯父問道。"放心吧，
明天我就去把楚氏建材的股權過戶給林陽。"父親干脆地回答。"那你兒子那份呢？
""他什么都不配得到！我已經讓他簽了放棄繼承權的文件。"我靠在墻上，幾乎要窒息。
原來父親早已決定把我的一切都給林陽！4第二天，小雨的情況穩定了下來。離開醫院前，
我仔細檢查了林陽的醫療記錄和他那所謂的"海外學歷"。
結果證實了我的猜測：他的哈佛MBA學位證書是偽造的，他根本就沒有在哈佛讀過書。
我思考了一整晚。這么多年來，我一直試圖贏得父親的認可，卻只換來更多的傷害和冷漠。
現在，他甚至要把爺爺留給我的財產也給林陽！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為了小雨，
也為了我自己，是時候做出改變了。回到家，我發現父親正準備去公司辦理股權轉讓手續。
"爸，我有話要說。"我站在門口，語氣堅定。父親不耐煩地看著我："有什么事快說，
我趕時間。""我知道林陽的秘密了。"父親的表情變了："你胡說什么？
""他的哈佛學位是假的，他有弱精癥，隱瞞了柳如煙。"父親臉色鐵青："不孝子！
你造謠你表哥！""我有證據。"我平靜地說，"如果你執意要把楚氏建材給他，
我會把這些證據交給王氏集團和警方。"伯父闖了進來："你敢威脅我們？""不是威脅，
是選擇。"我掏出兩份文件，"這是離婚協議和斷絕關系聲明。簽了它們，我帶著小雨離開，
再也不打擾你們。"父親氣得發抖："你敢！""我已經不是那個任你們擺布的孩子了。
"我看著父親的眼睛，"十年了，你什么時候真正關心過我？什么時候把我當成兒子？
""我給了你生命！給了你吃穿！""然后呢？然后你奪走了我的一切機會，
把我的積蓄給了林陽，阻止我讀研、考公，逼我娶了何玉，
現在還要把爺爺留給我的股份也給林陽？"伯父惱羞成怒："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
當年要不是你爸支持林陽出國，哪有今天的成就？"我冷笑一聲："假學歷的成就？
"父親舉起手來要打我，卻在半空中停住了。也許他看到了我眼中的決心，
也許他明白這次不同以往。"你真要跟我斷絕關系？""是你先不要我的。"我平靜地說。
房間里安靜得可怕。最終，父親顫抖著手簽下了兩份文件。"從今以后，你不再是我兒子。
"他說。"我也是這么想的。"我轉身離開，沒有回頭。5離開那個家后，
我帶著小雨搬到了一個小出租屋。何玉同意離婚，條件是我放棄所有財產，
只要女兒的撫養權。對我來說，這是最好的結果。我找了個法律咨詢的工作，雖然薪水不高，
但足夠我和小雨生活。周末，我會帶她去公園玩，看她在陽光下奔跑的樣子，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半年后，我接到一個意外的電話。是王氏集團的法務部門，
邀請我去處理一個案子。"我們聽說你是T大法學院畢業的，懂得建材行業的法律問題。
"對方說。我心中疑惑，卻還是去了。到了王氏大廈，我被直接帶到了總裁辦公室。
坐在那里的人讓我大吃一驚——柳如煙。"楚先生，謝謝你來。"她平靜地說，
"我們需要你的幫助。"原來，柳如煙早就發現了林陽的秘密，但她父親堅持這門婚事。
她需要證據來終止婚約。"為什么找我？""因為你是唯一了解真相又有法律背景的人。
"她說，"我們愿意付出豐厚的報酬。"我幫柳如煙收集了林陽的全部證據，
包括假學歷、弱精癥記錄，以及他挪用楚氏建材資金的證據。最終，
王氏集團取消了與林陽的婚約，并對伯父一家提起了詐騙訴訟。一年后，
林陽因為詐騙和偽造證件被判入獄。伯父在失去一切后精神崩潰，家道中落。而我，
接受了王氏集團的邀請，成為他們的法律顧問。柳如煙很欣賞我的能力，
我們逐漸成為了好朋友。三年后，楚氏建材因經營不善瀕臨破產，父親來找我求助。"兒子，
爸錯了……"他滿臉愧疚。我沒有怨恨，只是平靜地說："我不是你兒子了，記得嗎？
"最終，我幫父親渡過了難關，但拒絕了他恢復關系的請求。有些傷口太深，無法愈合。
今天是小雨的五歲生日。她穿著漂亮的公主裙，圍著蛋糕許愿。"爸爸，我希望你永遠開心。
"她抬起頭，認真地對我說。我抱起她，眼角濕潤："有你在，爸爸就很開心。
"柳如煙也來參加了生日會。她看著我們，微笑著說："你們是我見過最幸福的父女。
"窗外，陽光明媚，春風拂面。我知道，過去的陰影已經散去，未來有無限可能。
不需要血緣的認可，不需要他人的肯定。我和小雨，就是彼此最重要的人。
6小雨上小學那年，我的律師事務所已經小有名氣。我專門處理家族企業的法律事務，
幫助許多家庭避免了我當年的悲劇。這天，柳如煙來找我商量一個案子。
"這個家族企業的情況很像當年的楚氏。"她遞給我一份材料，"父親偏心長子，
要剝奪次子的繼承權。"我看著資料，回憶涌上心頭："接，我們一定要幫這個次子。
"下班后，我接小雨放學。她蹦蹦跳跳地上了車，興奮地告訴我今天在學校學了什么。
"爸爸，老師說我畫畫很有天賦！"她驕傲地展示著她的作品。"真棒！"我由衷地稱贊，
"周末我們去買新畫筆，好嗎？"小雨歡呼起來，然后突然說："爸爸，
我同學都有爺爺奶奶，我為什么沒有？"我的心一緊，不知如何回答。"他們住很遠的地方，
不方便來看我們。"我含糊地說。小雨若有所思："那我們能去看他們嗎？"我沉默了。
五年過去了，我和父親再沒有聯系。我知道楚氏建材在我的幫助下度過了難關，
但后來又被父親經營得舉步維艱。"也許有一天吧。"我最終說道。晚上，
柳如煙來我家吃飯。這已經成了我們的習慣，每周一次的家庭聚餐。她很喜歡小雨，
總是帶來各種禮物。"楚風，我有個提議。"飯后，柳如煙說，
"王氏正準備收購一家建材公司，擴大業務范圍。"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是楚氏？
"她點點頭："考慮到你的背景，我認為你是最適合接手這個項目的人。
"我苦笑："你是在給我機會報復嗎？""不，我是給你機會釋懷。"她認真地說，
"有些事情，總需要一個了結。"第二天，我去了楚氏建材。多年未見，公司已經面目全非，
員工寥寥無幾，設備老舊不堪。父親辦公室的門虛掩著，我輕輕推開，
看見一個蒼老的身影伏在桌上。他比我記憶中瘦了許多，頭發全白了。"父親。"我開口。
他猛地抬頭，眼中先是震驚，后是復雜的情緒。"家和……你怎么來了？
""王氏集團要收購楚氏。"我直接說明來意。父親的臉色變了："收購？不可能！
這是我們楚家的產業！""你已經沒有選擇了。"我指著桌上的財務報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