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又是一年春去秋來，寒來暑往，日升月落。三載寒暑在枯寂崖不過彈指，當(dāng)大槐樹花開花落三次時，樹神望著云海中沉浮的朝陽，手中把玩著酒葫蘆——今日正是檢驗?zāi)莾蓚€小家伙修為的時辰。清晨，太陽的光線照射在枯寂崖，顯得美不勝收，崖壁的脈絡(luò)一覽無余。伸著懶腰的青湘，她緩慢的從居所中走了出來，擦了擦眼睛，徑直走向了師父的小竹苑，似有一些事情請教。

青湘捧著晨露新沏的早茶，裙子上還有一些松針。見師父仍在老槐樹上假寐，狡黠一笑并放在樹腳下，香氣勾動著師父這個饞鬼，道：“師父，湘兒今天有一件事想請您答應(yīng)，不過得請師父先答應(yīng)弟子。”師父鼻翼微動，忽而翻掌攝來茶盞一飲而盡，臉上洋溢著老父親般的微笑，在晨光中慈眉善目，道：“小湘兒這手‘云籠月’的烹茶術(shù)，倒是比你師哥的‘水牛飲水’雅致多了。好，為師答應(yīng)你，你現(xiàn)在可以說了吧。你啊，真是個機(jī)靈鬼！”

青湘嘟囔著小嘴向師父撒嬌道：“師父，我和駱師兄已經(jīng)修道三年了，還沒好好出去走走呢，今天能不能容我們出去走走啊。你看，徒兒要是再不出去啊，頭上都要長蘑菇了。”師父哪能不知道她的小心思，閉目說道：“好，去吧。記得注意安全。”隨后，他給了青湘兩道黃色通訊符，一道給師兄駱彥，一道留給她自己，就繼續(xù)睡覺了。

晨光透過窗戶，映得青石地面纖塵畢現(xiàn)，駱彥那雙磨破幫的草鞋整齊擺在踏腳石旁。青湘偷偷打開了他的房門，還處在睡夢中的他被青湘強(qiáng)行拉著起了床，她在駱彥耳邊撒嬌道，“師哥，今天我們出去走走吧，放松一下，好不好嗎，別睡了。”駱彥眼睛都睜不開，打著呵欠答道：“師妹，師哥實(shí)在困得很，我想再睡一睡。”

“師哥，你難道就不想跟師妹單獨(dú)出去走走嗎？我聽說有個地方很美啊，你要不要去嘛。求求你了，師哥。”

“哪兒？”

“你起來，跟我去不就知道了。”

本來困意十足的師兄，聽到青湘撒嬌的聲音，他瞬間來了精神，他其實(shí)早就想去師父他老人家那里請假了，只不過他是為了捉弄一下師妹才假裝做做樣子的。

眨眼間，駱彥已經(jīng)收拾好了衣服，青湘臉上快樂萬分，隨后二人一路朝著院外狂奔而去。三年了，除了同一種枯燥的修煉方式，他們著實(shí)有些無趣，面對的也是師父一個人，師父又嚴(yán)格，他們都沒有休閑的時間。這里的山水風(fēng)景他們除了看過一次，三年來他們都未曾看過一眼，都讓渡給了修煉。

借著清晨的日光，二人歡呼雀躍，出了師父的庭院果真不一樣。花谷里百花盛開，這些花不是外界所有，不僅有嬌艷的血色花，透亮的藍(lán)精靈草，還有黃色的九瓣蘭，多彩的百光草，粉的綠的......遍地都是，聞上一下，香味深入靈魂。還有那天上五彩的祥云，花谷邊絲帶狀的瀑布，金黃的落葉，紛飛的蝴蝶，愜意的綠蛙......

秘境之大，一眼望不到邊，在這里他們好像就擁有了全世界，自在逍遙。

九瓣蘭感應(yīng)到青湘獨(dú)特的體質(zhì)，竟舒展金蕊垂露相迎；百光草隨著駱彥腳步明明滅滅，恍若星河墜入凡塵。這對師兄妹尚不知曉，枯寂崖的草木精怪早將他們視作半個主人。更不必說那樹上的鳥兒相依相偎，成群結(jié)隊。

玩累了，他們坐在溪邊石頭上吹起了牛，聊起了天。青湘發(fā)間別著新采的幻心蘭，顧盼時流轉(zhuǎn)的眸光比花影更醉人，她不想醒來，就想定格在這一瞬。可是命運(yùn)的鬧鐘已然臨近，再美好的時光，注定也是一場美好而短暫的回憶。

“師兄，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青湘露著紅撲撲的臉蛋，心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期待。

“我想先修煉，等變強(qiáng)了我想先找尋玉雅的下落，師妹你呢。”駱彥抬頭看向天邊的云朵，說出了自己此刻的想法。

“我…其實(shí)沒有想好，不過我想找一個像你一樣的如意郎君陪著師父，然后每天說說話，喝喝茶。”青湘滿臉害羞，雙頰略顯迷醉，輕聲低語的說道。此刻的駱彥雙頰也不免泛起了一抹余紅，一臉?gòu)尚摺．吘骨嘞嫠f之話，實(shí)則已經(jīng)暗有所指。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或許是因為聊得太過投入，竟然感到了有一絲疲憊，在大石頭上睡著了。流水嘩啦啦的流過不停，入夢的二人在此刻得到了天地間最美好的滿足，在夢中二人如期而遇，牽手共到白頭。

沉睡的兩人還在不停的夢囈，說著一些聽不懂的話語。可通訊符那邊卻傳來了師父的聲音，催促二人趕快回去。等他們眼睛睜開之時才發(fā)現(xiàn)也是黃昏，天空僅剩不多的余暉已經(jīng)無聲無息的落下。師父的通訊符不知何時已然亮起了警示燈，圍繞在二人上方形成了一個隔絕陣法，這回回去，他們恐怕少不了一頓痛罵。

就算是師父的急速催促下，駱彥也管不得這么多了。他猛然睜開眼睛，他想起了一人，他想一定要去見見才行。拉上青湘，駱彥就急速的奔跑了起來，他故作急剎，不知從哪來的勇氣，他忽然牽住了青湘的雙手，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師妹，我們是不是忘了什么。”青湘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語言，有點(diǎn)不知所措，她以為是自己的春天來了——這個呆頭鵝終于開竅了，可讓她沒想到的是，自己想錯了。

青湘深情的凝視著駱彥，道：“忘了什么啊，師哥，這么神秘。”

駱彥看她的樣子十分深情，但他居然一個大轉(zhuǎn)彎，道：“我想去看看玉雅，分享我們這一天的喜悅。走！”青湘空高興一場，她現(xiàn)在著實(shí)有些生氣，真想給駱彥呼上一巴掌。

玉雅的衣冠冢就在翠竹林中，等他們到來后，本是喜悅的心情，可見到玉雅的墳?zāi)顾麄兊哪樕弦捕嗔撕芏喟Ｓ裱诺膲灒袢~已經(jīng)完全覆蓋，三年的時間，他們來的有些晚了，風(fēng)吹之下，竹葉隨之而下。他們清掃了墳前的殘葉，訴說了這些年的思念。

或許是想念的緣故，玉雅留下的那節(jié)玉竹竟在駱彥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在他的腰間搖晃了兩下。玉竹是玉雅從不離身的配飾，自從玉雅隕身之后它就一留在駱彥的身上，算起來也算是玉雅給駱彥留下的最后一點(diǎn)念想。

駱彥象征性的在玉雅的衣冠冢上插上了三根樹枝，它代表了三人濃厚的友誼。駱彥看著三根樹枝，慚愧不已，他盯著玉雅的墳?zāi)沽鞒隽搜蹨I，總覺得是自己害了玉雅。一旁的青湘看著駱彥憂傷的面孔，心中感傷隨之而來，因為幾年以來，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駱彥如此脆弱。溫潤的玉竹突然泛起青光，竹節(jié)中浮現(xiàn)玉雅的殘影。這是‘往生竹’獨(dú)有的溯影神通，唯有至情至性之人方能觸發(fā)。駱彥不知，此刻竹內(nèi)封存的執(zhí)念正悄然修補(bǔ)他道心裂痕。竹葉隨風(fēng)飄落，飄的很慢很慢，他們沒有再開口說一句話。

果然不出預(yù)料，離開玉雅，他們剛步入小院落，樹神就狠狠的罵了他們，道： “外面危險，你們卻還這么晚回來，你們怎么答應(yīng)師父的！”“你們兩人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師父可怎么辦吶！”“為師，怎么會養(yǎng)著你們這兩個不爭氣的徒兒，真是氣煞老夫了！”駱彥無轍，而青湘卻有辦法，她一邊哭訴，一邊接受師父的批評，擦著眼淚訴說著“師父，對不起，徒兒遲到了，害的師父生氣了。”這一招果然很管用，想來師父也感受到了批評的過于嚴(yán)重，因此停止了批評。

樹神搖了搖頭說道：“為難你們了，這幾年也沒讓你們出去走。”秘境中是沒有危險的，這里實(shí)際上都在師父的監(jiān)控范圍內(nèi)，只是師父太過孤獨(dú)了，所以師父才會這樣嚴(yán)厲的批評她們。黑夜慢慢過去，白晝降臨，他們都起的格外的早。

“你們過來，為師有話要說。”師父今天特別溫和，像老父親一樣。青湘湊過去，靠近師父，拉住師父的手，撒嬌道： “師父，你真好，想告訴我們什么。”然后緊緊的依偎在師父的胳臂。

“今天，為師要檢驗?zāi)銈兊挠?xùn)練成果，你們要認(rèn)真表現(xiàn)，如若表現(xiàn)的得好，以后師父就放你們出去玩。”樹神言辭客懇切。

“真的嗎，師父！”青湘和駱彥兩眼放光，要知道這樣的好事情絕對不是天天有的，機(jī)會就在面前，必須抓住才行。

有假期，那就一切都好說，這點(diǎn)事情難不住我們。哼，師父，你就等著看好了吧！駱彥的心里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現(xiàn)在就等在師父的面前一展身手了。

駱彥很機(jī)靈，師父還未注意就表演了一個二十米的小山起跳，作為開場，師父瞬間驚呆了。師父對駱彥大加贊嘆，在他躍起的山巖上刻下三寸掌印：“這招‘云鶴沖天’已有七分火候，不過還需多加練習(xí)。”沒過一會兒駱彥拍拍屁股就走上來了。

再看另一邊，青湘也絲毫不落后塵，雖比駱彥稍遜一些，只落得十五六米，可師父已經(jīng)非常滿足了。青湘拉著師父，沾沾自喜道：“師父，我們做的好嗎。能不能給我一點(diǎn)獎勵啊，比如法寶啊，功法……”

老樹神咳嗽了一聲，說：“你們不會因為這么點(diǎn)看頭就想要為師的獎勵了吧，快把其他練習(xí)的項目展現(xiàn)給我看看，師父高興了，說不定你們會有哦。”過了一上午，他們?nèi)绾锇恪吧宪f下跳”，總算完成了展翅，虎拳，蛇拳等等預(yù)演。他們把兩年所學(xué)全部展現(xiàn)給了師父，師父不動聲色但不代表他很滿意，直到他們展現(xiàn)完，師父才酌情指出了他們演示的缺點(di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