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家族破敗的那一年,父親一人扛起家中的那面大旗,
最終還是隨著高官邪淫的手段倒下了。父親是朝中新興將士,
一切的榮華富貴都是通過自己的血肉之軀得來,在朝中沒有背景,
這也使得父親落入他人圈套如此簡單。世人都說我父親是個頂好的丈夫,
當年為了我母親同朝中貴臣張鶴叫板,可惜貴臣終究是貴臣,以沉溺美色,耽誤國事之名,
將我的父親發落送去邊疆。那時我才七歲,我們一行人在父老鄉親們的唏噓聲中路過,
在出城門的時候,我掀開簾子看了一眼京城的門匾,心想,如若歸來,我定不善罷甘休。
到了邊疆,父親為了立威,三番五次沖在前線,拼了命的指揮戰場,母親看的心疼,
于是每次在父親休息時候,便讓我跟著她一同去給父親捶背,那時是我們最快樂的時候。
再后來,父親的軍隊終究抵不過尤族,祖父就帶著我們逃命,父親的身軀也就埋葬在了那里,
母親受不住這種壓力,也一同去了。在臨死之前她抱著我說,別再回京城了,
娘親希望你放下這些,好好活著。我摸著母親的手,鉆心的疼,聲音嘶啞的厲害,不停,娘,
娘的叫著。最終祖父硬拉著我逃生。我心里的仇恨越來越大,我為了放下這些仇恨,
甚至自己偷偷跑去當尤族公主的護衛,可是這一切終究是無用功。
我遇見了中原五皇子徐少至,他來到邊疆當質子,我同他做了一筆交易,我幫他收復失地,
他幫我家人逃離邊疆恢復良民身份,平平淡淡生活。他眼中的閃爍我不是沒有看見,
可是我只能信他,在那些時日,我晚上天天從公主府就出去,將我偷到的情報全告訴他,
在這期間,我有所隱瞞,但這都是為了保命。在他動手之日,我收到了祖父的來信,
他們說他們在老家一切安好,將那一團紙燒掉之后,我便放心了。我不得不承認的是,
我心中殺父之仇從未放下,我所有的潛伏都是為了今日,我利用了質子幫我拖住外面的守衛,
我自己來到殿中,以護駕的名義現在尤族王的身后,他的身旁多虧了質子的幫忙,
只有三五個人,在時機不錯之際,我將他們通通全殺了。我殺紅了眼,丹紅噴射在我臉上,
濃重的血腥味彌漫在我的鼻子里,我拿著滴著血的刀,悠悠地拔出手中的刀,尤族王倒了,
他躺在了地上,我看著他,說:“這是你欠我的!這是你欠我父親的命!”我沒有戀戰,
抓緊從他的殿中密道逃出,我能感覺到后面有追兵,可是這條密道到底通往哪里我也不知道,
后面追兵的聲音越來越大,可是前面已經沒有路了,只有一個懸崖,
懸崖下面是川流不息的激流,在情況緊急之下,我毫不猶豫的跳了下去,掉入河中,
我聽到了旁邊箭射入水中的聲音,在意識的最后一刻,我心想,就這樣吧,死了算了。
意識隨著流水一塊晃晃蕩蕩,模模糊糊地掃過我的眼前,我又看到了我不想回憶到的畫面。
空氣中充滿了血腥味,哀號此起彼伏,隨著明月的游走,打斗聲音也漸漸變得虛弱,
一切變得安靜下來,只能偶爾聽見幾聲噼啪聲……我獨自走在城墻外,
心猶如被人揪住般疼痛,我不敢喊出來,我怕被人聽見,殺了我,我害怕,媽媽,我害怕,
爸爸你快出來!我緊緊抓住自己的衣角,眼淚直在眼珠里面打轉,腳跟灌鉛一樣,挪不動,
我不敢接受我看到的這一切,我不敢!母親直挺挺躺在血泊中,雙手拿著大刀,
旁邊躺著個穿著鎧甲的壯漢。我連滾帶爬地跑過去,即便再小心,
還是被難以察覺地石子絆住了,雙腿碰得一聲,磕到了壯漢的身邊。我的手顫顫巍巍地,
怎么也掀不開蓋在壯漢臉上母親的衣袖,染在衣服的血又染在了我的手上,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可能,不可能的,父親那么高強,怎么可能會被人殺了呢。
我盡力擠出一個微笑,可是感覺今日的嘴角怎么比以往還要難擠,被人抄家我沒哭,
被人驅趕我沒哭,吃不飽穿不暖我都沒哭,今日的眼淚怎么比之前格外得多,
跟手上的血一樣怎么也抹不掉。我猛吸一口氣,屏住呼吸,使出渾身力氣,
猛地掀開衣袖……我驚醒了,耀眼的陽光透過窗戶刺進了我的眼睛。我抬抬手遮住了眼,
眼睛終于好受一點了,又重新打量著這個房間。我不敢大喘氣,
扭著身子轉著頭讓自己能夠打量著這周邊,房屋四壁空空,只有幾把椅子,一個桌子,
連茶杯都沒有,想必是個窮困人家,但是倒也干凈,說明屋主定然是個勤快之人。正思量著,
腳步聲從門外傳過來,我趕緊閉上眼睛,現在什么都不知道,還不可枉然行動,
到了晚上再逃出去。正想著,明顯感受到腳步聲的靠近,突然,我的手被人拿起來,
手腕上一燙,他手上的溫度透過血直接傳到了我的腦子里。
“他……應該不會把出來我醒了吧。”接著,他的手往我鼻子下探,我穩住呼吸,
盡量不驚擾到他,卻沒想到,脖子猛然被掐住,我猛地睜開雙眼,瞪著他,竟然是他!
當初一同謀劃復仇的質子,徐少至,哦不不不,現在應該叫他皇子。我的雙手抓住他的手腕,
試圖掰開他的手,突然一下子上不來氣,沉溺在水下的感覺重新涌上心頭,
既然被他看出來我醒了,這人一定不簡單。呼吸沉入了胸膛,血氣涌上了心頭,
殺意不停在我腦子里面叫囂著,可是我不能,他既然能一下子察覺出我醒了,
又費盡心思把我救活,肯定不會讓我這么容易死。我抓著他的手,控制住要踢他襠的心,
可是難受是自己在遭受,身子像蟲一樣扭著,我好像不是我了,眼前的東西又開始變得渙散,
我又要昏迷了,這次又是多久。正在我快要暈厥之際,脖子上的手終于挪開,
空氣再次進去我的鼻腔,讓我的身體重新活了過來,我的胸膛不夠控制地上下劇烈起伏,
要把這周圍空氣全要吸走,為我一人享用。“好了嗎,別裝了,起來吧!
”那人甩給我個背影,我白了他一眼,只好聽話起身坐起來。“沒有什么想問我的。
”他坐在了椅子上,手輕輕放在桌子上,漫不經心道。“既然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又何必問。
”我穿著中衣,也不好隨意走動,坐在床上,雙眼注視著他的鞋子。既然死過一次了,
在別人眼中,我都不在世了,現如今被救了過來,要想繼續活下去,又何必再問,言多必失,
不如不知道的好。他聽完我說的話,抬眸看一眼我,沒再說話,側對著我,看向門外。
我們都沒再說話,他可以這么沉默著,我可不可以啊,現在我就是砧板上的魚肉,
他動動手就可以決定我的生死,我大氣不敢出,賭他要收我進去他的麾下,
也跟著一起盯著門外。不一會兒,有個側腰挎著劍的男子跑了進來,我看著他氣還沒捋順,
就低頭彎腰湊到徐少至耳朵邊說著什么。我裝作什么都沒看見,繼續盯著門外,他二人說完,
從始至終我都沒再看他倆一眼。可是,我不找麻煩,麻煩倒是來找我了。“趙以安。
”他清脆的聲音,穿透層層塵埃,射中我的耳中。我驚地轉頭,眼睛一下子就張大了,
他怎么會知道我的名字,竟然查到這里了,那我的底細他都清楚了?
祖父現在不會也在他眼下,他到底要干什么!“你別慌,想必你一定想知道這其中原委,
可是我要你答應我個條件。”徐少至用戲謔的眼光看著我,根本不像是在跟我談條件,
而是篤定了我一定會答應,用看戲的眼神看我。“五皇子說笑了,小人命都是您的,
有什么安排盡管吩咐,小人在所不辭。”我趕緊從床下下來,向他行禮。多么可笑,
上一秒還在床上坐著,下一秒就跪在地上了。我從一開始就沒有籌碼,
有哪里有底氣等著他開口。他也站了起來,沒有立馬讓我平身,而是信步走到我的面前,
繡著竹葉花紋的靴子闖入了我的視線,還沒等我細看琢磨,他輕佻地抬起我的下巴。
我緊盯著他的胸襟不放,不敢同他對視,之前徹夜長談圍攻計劃,同他對視尚且可以,
但是現在我自然要擺正自己位置,他是主子,哪里敢跟您對視。“看著我。
”他清冽的聲音圍繞在我的耳邊,身上的松香把我包圍住,瞬間將我丟在林中,
無望地等著解脫。說著,手指又加了幾分力道,我抬眼同他對視,這是我第一次同他這么近,
也是第一次這么細細看著他。他鼻高唇薄,一雙丹鳳眼,平添了幾分魅惑,鬢發烏黑如漆,
怎樣都不過是少年的風姿,天質自然。我仿佛看到了,他騎在馬上一舉手,一投足,
驕傲而瀟灑。那是我一生都在追求的內心里的坦然,由內而發的自信,
或許我一輩子也達不到吧。“真乖,好好待在這里,等我回來。”說完,
毫不留情的抽走了手指,徑直往門外走,身旁的護衛跟在后頭,把門帶上。
房間里又只剩我了,我又是一個人了,可是我不再像之前那么安心,可以只在乎我一人,
他到底知道多少,他留我干什么,他想讓我怎樣才會放過我?我抱住自己,
頭都快完全伸進雙膝里,越想頭越痛,什么都不知道,又不能逃走。
就這么迷迷糊糊睡了過去,不知睡了多長時間,外面腳步聲響起,我驚醒,撐著身子坐起來,
全身立馬警覺。門被推開了,看見他走進來,不知道為什么我心里也開始有些慌了,
心突突地直跳。“趙以安見過五皇子。”我趕緊下床行禮,生怕惹得他不高興。
“你身子尚且虛弱,不必做這些禮數。”徐少至掀衣坐下,依舊是審判的姿態。說得好聽,
我要是不行這些禮數,又怎么表態。我抬起頭來,垂眸盯著地板,
盡量表現出一副任人宰割的神態。“你倒也乖巧,一下午的時間,居然沒有出了這門,
本王還以為你會逃跑。”徐少至開口,聽完我就皺了皺眉頭。他到底要說什么,乖巧,聽話,
跟訓狗一樣的話,到底要說多少遍。“你能夠審時度勢,醒來就趕緊放下姿態,
進入我的麾下,想必你一定清楚本王留你還有用處。”我聽見他身后的侍衛,輕輕將門關上,
心里也了然,定是兇多吉少之事。“茍能成功,小人之幸。”我又低下了頭。他站起來,
靠近了我,用手要弄著我的頭發,我保持著作揖的姿勢,等著他下命令。“你可知當今朝堂,
有誰人敢于本王作對,”他拿起來一縷,用手指卷來卷去,“七皇子年紀輕輕,
近來得了不少父皇的喜愛,他身邊的貴臣張鶴功不可沒,你說該怎么辦。”我站直身子,
雙臂自然垂下,面無表情,可是心里早已翻起了浪花,張鶴這個名字,我再熟悉不過,
現如今再次碰到他,我定要將一切都討回來。“張鶴這個名字,你熟悉嗎?”說完,
他就直勾勾看著我,我同他對視, 他的眼底只有一貫的清冷和漠然,
同他本身所散發出來的氣息一樣,清冷又疏離。“小人從幼時就不在京中,
朝中之事更不是我等能在背后妄自議論。”我裝作不知,聲音鏗鏘有力,希望能夠騙過他,
哪怕就是一時也是可以的。他先是轉過頭沒說話,瞇了瞇眼,好像在判斷我說得是不是真的,
過了一會兒,開始向我解釋道。我自然不知道張鶴現如今的地位和手段,
幼時他的手段就不低,現在估計手中權勢估計更大,通過徐少至說不定可以多掌握些信息,
對于復仇,哼哼,借刀殺人就好了。我聽著他講著這些年來張鶴如何收權,在朝中樹立威望,
心中的火噴發出來,臉上卻是不顯山不顯水。了解完張鶴的事跡之后,徐少至同我說,
再過幾天等我休息幾天,就找機會把我送到張鶴身邊,讓我準備好。他走后,
我打開門抬頭望著月亮,皎潔的月光撒在身上,讓人寒毛卓豎,這一趟是福是禍,
我又該身棲何處呢?…………真就過了幾日,我就被安插在張鶴嫡女張清歡的身邊,
美其名曰是她的貼身護衛,實際上就是安插的眼線。日子就這么過著,
徐少至剛開始讓我好好服侍,一切安排等他吩咐,我也識相,全心全意地保護著張清歡。
他安排了不少事故,讓我多次解救成功,頗讓父女倆信任,待到時機成熟,
這一天夜里我再次來到了那間院子。“屬下鳶,參見陛下。”我單膝下跪,同他行禮,
等著他的命令落到我的頭上。他沒站起來,反而勾勾手指讓我過去。我靠近他,
離他一尺左右,這才注意到他的臉頰微紅,估計是喝了酒,呼出來的氣息比往日要熱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