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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選章節

    發表時間: 2025-05-18 06:49:33

    1 都市麗人下鄉記朱朱拖著行李箱站在月亮灣小學的操場上,

    腳上那雙限量版Gucci運動鞋已經沾滿了泥點。她抬頭環顧四周,

    喉嚨里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哀鳴。這哪是什么學校?

    分明就是幾間快要倒塌的磚房圍成的一個土院子。

    操場——如果這能被稱為操場的話——不過是塊坑洼不平的黃土地,角落里還堆著幾捆干柴。

    遠處連綿的青山在夕陽下泛著金光,美得不像話,卻讓眼前的破敗更加刺眼。"朱老師?

    "一個略帶沙啞的男聲從身后傳來。朱朱轉身,看到一個瘦高的男人正朝她走來。

    他穿著洗得發白的藍色襯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曬得黝黑的手臂。

    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鏡片后的眼睛明亮得驚人。"我是陽陽,這里的老師。

    "他伸出手,指甲修剪得很整齊,但手掌上布滿了繭子,"歡迎來到月亮灣。

    "朱朱猶豫了一下才伸出手,指尖剛碰到對方就迅速縮了回來,

    仿佛怕被那些繭子刮傷她精心保養的皮膚。"宿舍在那邊。"陽陽指向操場盡頭的一排矮房,

    "條件有限,希望你能適應。"朱朱拖著行李箱跟在他身后,輪子在泥地上艱難地滾動。

    她開始后悔自己沖動的決定——僅僅因為和顧銘吵架,因為受不了父母又一次安排她的生活,

    就賭氣報名了這個支教項目。宿舍比想象中還要糟糕。不到十平米的房間,一張鐵架床,

    一個搖搖欲墜的書桌,墻角擺著一個塑料臉盆。最可怕的是,窗戶上連玻璃都沒有,

    只用報紙糊著。"廁所和浴室在走廊盡頭,是公用的。"陽陽說,

    "熱水每天下午五點到七點供應。"朱朱的嘴唇顫抖著:"這...這就是我的房間?

    "陽陽推了推眼鏡:"已經打掃過了。上周這里還堆著體育器材。

    "朱朱把行李箱往地上一扔,名牌包重重地砸在床板上,揚起一片灰塵。她劇烈地咳嗽起來,

    眼淚都快出來了。"我需要一個酒店。"她掏出手機,"最近的五星級酒店在哪?

    "陽陽的嘴角微微上揚:"最近的旅社在鎮上,坐拖拉機要兩個小時。而且,

    "他指了指她的手機,"這里沒信號。"朱朱瞪大眼睛,再次確認手機——果然,

    信號格空空如也。她感到一陣眩暈,仿佛被扔到了世界盡頭。"晚飯六點,食堂見。

    "陽陽輕輕帶上門離開了。朱朱癱坐在床上,鐵架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她摸出包里的香水,對著空氣猛噴了幾下,試圖掩蓋房間里那股霉味。然后她打開行李箱,

    取出真絲床單鋪在床上,又掛上自帶的蚊帳——盡管現在才四月,

    她已經聽到了蚊子的嗡嗡聲。做完這些,她終于忍不住趴在床上哭了起來。

    她想起三天前在北京的公寓里,顧銘那句"你除了花錢還會什么",想起父親失望的眼神,

    想起自己摔門而出時說的"沒有你們我照樣能活"。現在她真的后悔了。2 鄉村餐晚飯時,

    朱朱換了一身休閑裝,但仍然戴著她的卡地亞手表和蒂芙尼項鏈——這是她最后的倔強。

    食堂是一間更大的磚房,擺著幾張長木桌。十幾個孩子正排隊打飯,

    他們穿著各式各樣不合身的衣服,有的還打著補丁,但每個人都洗得干干凈凈。

    看到朱朱進來,孩子們齊刷刷地望過來,眼睛里滿是好奇。"這是新來的朱老師。

    "陽陽向大家介紹。"朱老師好!"孩子們異口同聲地喊道,聲音洪亮得讓朱朱后退了半步。

    她僵硬地點點頭,接過陽陽遞來的餐盤——一碗米飯,一小勺青菜,還有幾片薄得透明的肉。

    "就...這些?"朱朱難以置信地問。陽陽笑了笑:"今天有肉,算是加餐了。

    "朱朱看著孩子們狼吞虎咽的樣子,突然沒了胃口。她勉強吃了幾口米飯,

    青菜和肉一動沒動。"浪費食物在這里是不可饒恕的罪過。"陽陽輕聲說,

    然后自然地把她剩下的飯菜倒進自己的碗里。

    朱朱的臉一下子紅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知道。"陽陽打斷她,

    "但這里的每個孩子都曾餓著肚子上課。你很快就會明白。"飯后,陽陽帶她參觀了學校。

    除了三間教室,還有一間圖書室——里面只有兩個書架的書,大部分都破舊不堪。

    "明天三年級和五年級的語文課由你來上。"陽陽說,"課本在你房間的書桌上。""等等,

    我還沒準備好...""教案我已經寫好了,你可以參考。"陽陽遞給她一個筆記本,

    "學生名單在后面,有特殊情況的我都標注了。"朱朱翻開筆記本,里面是工整的字跡,

    每個學生的情況都詳細記錄:李小花,父母在外打工,和奶奶生活;張大山,聽力障礙,

    需要坐在第一排..."你...你真的很了解他們。"朱朱忍不住說。

    陽陽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深邃:"因為他們是我的責任。"回到宿舍,

    朱朱在昏暗的臺燈下翻看陽陽的教案。每一課都寫得極其詳細,

    甚至根據不同學生的特點設計了不同的問題。她想起自己在英國留學時那些敷衍了事的作業,

    突然感到一絲羞愧。床板硬得讓她輾轉難眠。半夜,她被一陣沙沙聲驚醒,

    發現一只老鼠正從她的行李箱旁溜過。朱朱尖叫著跳起來,抓起拖鞋砸過去,

    老鼠敏捷地鉆進了墻洞。她再也受不了了,抓起外套沖出宿舍,卻看到陽陽的房間還亮著燈。

    她猶豫了一下,敲響了門。陽陽打開門,手里還拿著紅筆,桌上攤著一摞作業本。

    "有...有老鼠。"朱朱的聲音帶著哭腔。陽陽點點頭:"是阿灰,它經常來串門。

    不咬人的。""這太離譜了!我要回家!"朱朱的眼淚終于決堤,"我受不了這種地方!

    沒有熱水,沒有網絡,連張像樣的床都沒有!還有老鼠!"陽陽靜靜地等她發泄完,

    然后說:"明天我幫你抓老鼠。現在,要不要喝杯茶?"朱朱抽泣著點點頭。

    陽陽的房間里堆滿了書,墻上貼著學生們的畫和獎狀。一個小電爐上煮著水,

    他拿出兩個搪瓷杯,放入茶葉。"不是什么好茶,但能安神。"他說。朱朱捧著熱茶,

    情緒漸漸平靜下來。"為什么來這里?"陽陽突然問。朱朱咬了咬嘴唇:"和男朋友吵架了,

    想氣氣他。"陽陽笑了:"那他一定很特別,能讓你跑到這種地方來氣他。

    ""不是...我只是..."朱朱不知如何解釋自己的一時沖動,"你呢?

    你為什么在這里?"陽陽望向窗外的黑夜:"因為這里需要老師。

    ""但你可以去更好的地方啊!"朱朱忍不住說,"我看得出來,你不是普通的鄉村教師。

    "陽陽沒有回答,只是又給她倒了杯茶。3 初試鋒芒第二天一早,

    朱朱被公雞的打鳴聲吵醒。她頂著黑眼圈走進教室,

    二十多個孩子齊刷刷站起來喊"老師好"。她按照陽陽的教案開始上課,

    但很快發現實際情況遠非紙上談兵那么簡單。孩子們的基礎參差不齊,有的連拼音都認不全,

    有的卻能背誦整篇《岳陽樓記》。課間,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跑到她面前:"朱老師,

    你的裙子真漂亮!"朱朱低頭看看自己的香奈兒套裝,在這灰撲撲的教室里顯得格格不入。

    "謝謝,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李小花!"女孩興奮地說,"老師,你從北京來,

    見過天安門嗎?""當然見過。""能給我們講講嗎?"很快,朱朱被一群孩子圍住,

    七嘴八舌地問著關于北京的問題。她發現自己居然很享受這種被需要的感覺。中午,

    朱朱在辦公室批改作業,陽陽走了進來。"上午怎么樣?"他問。"比想象中好一點。

    "朱朱承認,"但他們的水平太不齊了,我不知道該怎么教。

    "陽陽拉過一張椅子坐在她旁邊:"鄉村學校就是這樣。有的孩子父母在外打工,

    爺爺奶奶不識字,回家沒人輔導;有的孩子天賦異稟,卻連一本課外書都買不起。

    ""那你為什么不按程度分班?""因為只有三個老師,六個年級。"陽陽苦笑,

    "我們只能盡量因材施教。"朱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她突然注意到陽陽桌上的一本書——英文原版的《教育心理學》,

    書頁上密密麻麻寫滿了筆記。"你英語很好?"她驚訝地問。陽陽合上書:"還行。"下午,

    朱朱決定改變教學方法。她不再照本宣科,而是讓孩子們分組討論,然后上臺分享。

    課堂氣氛立刻活躍起來,連平時最害羞的孩子也舉起了手。放學后,朱朱回到宿舍,

    發現老鼠洞已經被水泥封上了,床上還多了一個嶄新的蚊帳。

    桌上放著一壺熱水和一張字條:"歡迎加入月亮灣。——陽陽"她突然覺得鼻子有點酸。

    整理行李時,朱朱在床底下發現一個舊紙箱,里面裝著幾本雜志。她好奇地拿起來,

    是一年前的《中國青年》,封面人物赫然是陽陽。標題寫著:《北大高材生放棄百萬年薪,

    回鄉執教為哪般?》朱朱震驚地翻開雜志,

    里面詳細報道了陽陽如何以優異成績畢業于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

    拒絕多家跨國公司的offer,回到家鄉山村教書的故事。

    文章引述他的話:"教育不應該只是精英階層的特權,每個孩子都值得一盞指路的燈。

    "她放下雜志,望向窗外。陽陽正在操場上和幾個孩子打籃球,他笑得那么開心,

    完全不像一個放棄了"大好前程"的人。朱朱突然意識到,她可能嚴重低估了這個地方,

    和這里的人。---4 破繭成蝶朱朱在硬板床上翻來覆去,第五次看手表時才凌晨四點。

    窗外不知名的蟲子叫了一夜,遠處偶爾傳來幾聲狗吠。她索性坐起來,

    打開手機——依然沒有信號,相冊里最后一張照片還是三天前在北京機場的自拍,

    精致的妝容與眼下這兩坨烏青形成慘烈對比。"該死的地方。"她嘟囔著,

    卻鬼使神差地打開備忘錄,開始構思今天的課程安排。晨光微熹時,

    朱朱已經換好衣服——今天她選了最樸素的一條牛仔褲和T恤,

    但腳上仍固執地踩著那雙Gucci運動鞋。她對著巴掌大的鏡子涂口紅時,手突然頓住了。

    鏡中那個妝容精致的都市女孩,與這個斑駁土墻的房間格格不入。她嘆了口氣,

    用紙巾擦掉了口紅。食堂里,孩子們正嘰嘰喳喳地吃早飯。朱朱剛進門,

    昨天那個羊角辮女孩李小花就沖她揮手:"朱老師!這里!"朱朱端著稀飯走過去,

    發現李小花的碗里只有小半碗粥和一點咸菜。"你就吃這么點?"朱朱忍不住問。"夠啦!

    "李小花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顆門牙的燦爛笑容,"奶奶說早上不能吃太飽,不然上課會困。

    "朱朱看向其他孩子,發現大多數人的早餐都差不多分量。

    她想起自己在北京時動輒幾百塊的早午餐,胸口突然像堵了團棉花。"朱老師,

    你今天還給我們講北京嗎?"一個虎頭虎腦的男孩問。"張大山,先把飯吃完。

    "陽陽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今天穿了件灰色襯衫,頭發還有些濕,像是剛洗過澡,

    "朱老師今天要正式上課,對不對?"朱朱點點頭,突然想起什么:"對了,

    我準備了些課件,需要投影儀,學校有嗎?"陽陽和幾個孩子同時笑了。"怎么了?

    "朱朱困惑地問。"朱老師,"李小花拽拽她的衣角,"我們學校只有一塊黑板,還是裂的。

    "朱朱張了張嘴,一時語塞。她昨晚精心準備的PPT,那些從網上下載的動畫視頻,

    那些互動游戲設計...全都沒用了。"不過我們有一臺老電視和DVD機,"陽陽安慰道,

    "如果你有U盤...""我有!"朱朱眼睛一亮,"我馬上拿來!"她小跑回宿舍,

    從行李箱深處翻出U盤,里面存著她大學時做的幾個教學演示。

    雖然對小學生來說可能深了點,但總比干講強。回到教室,

    陽陽已經帶著幾個大點的男孩搬來了那臺古董級的大屁股電視。朱朱把U盤插進DVD機,

    電視屏幕閃了幾下,居然真的顯示了她的文件。"太棒了!"朱朱歡呼,"孩子們,

    今天我們要上一堂特別的語文課!"她選了篇關于故宮的課文,

    配上自己當年去故宮拍的照片和視頻。孩子們看到電視上出現畫面時,

    教室里爆發出一陣驚嘆。"這是太和殿!"朱朱指著屏幕,"皇帝就在這里..."突然,

    電視"啪"地一聲黑了屏,教室里的電扇也停止了轉動。"停電了。"陽陽平靜地說,

    仿佛在說"今天天氣真好"。"什么?"朱朱瞪大眼睛,

    "那...那我的課...""月亮灣經常停電,"陽陽走向黑板,"有時候一天兩三次。

    "朱朱站在原地,感到一陣荒謬的挫敗感。她精心準備的一切,

    就這么被一次隨機的停電毀了。"朱老師,"陽陽遞給她一支粉筆,

    "有時候最簡單的工具最可靠。"朱朱深吸一口氣,接過粉筆。她看向臺下的孩子們,

    那些小臉上還帶著對電視畫面的驚奇和期待。她突然想起自己小時候,

    最喜歡的那位不用任何課件卻能講得繪聲繪色的語文老師。"好,

    "她把U盤拔下來放進口袋,"今天我們來講《故宮》..."課進行到一半,

    朱朱就發現情況不妙。孩子們開始坐立不安,有的打哈欠,有的偷偷在課本上畫畫。

    她設計的城市學校那套互動教學法在這里完全失靈——當她問"有誰去過博物館"時,

    全班沒有一個孩子舉手;當她分組讓他們討論"最喜歡的名勝古跡"時,

    大多數孩子茫然地看著她。下課鈴響時,朱朱幾乎是落荒而逃。辦公室門口,

    她聽到陽陽正在上課。不同于她的挫敗,陽陽的教室里傳來陣陣笑聲和討論聲。

    她忍不住從后門縫隙偷看。陽陽沒有站在講臺上,而是和孩子們圍坐成一圈。

    他們正在學習一篇關于春天的課文,

    但方式朱朱從未見過——每個孩子都要說出一個自己觀察到的春天跡象,

    陽陽則把這些寫在黑板上,然后引導他們用這些素材創作小詩。"李小花,你看到什么了?

    "陽陽問。"我看到小河邊柳樹發芽了,黃綠色的,像小姑娘的辮子。"李小花說。"很好!

    這個比喻很美。"陽陽微笑著記下來,"張大山,你呢?""我家的燕子回來了!

    "張大山興奮地說,"它們在我家房梁上做窩,還叼著泥巴和小樹枝。"朱朱悄悄退開,

    心里五味雜陳。

    她突然明白為什么自己的課失敗了——她帶來的是一套與這些孩子生活完全脫節的教學方式。

    她講故宮的宏偉,可這些孩子連縣城都沒去過;她設計小組討論,

    可這些孩子習慣了填鴨式教學,根本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觀點。午休時,

    朱朱躲在宿舍不想見人。敲門聲響起,她悶聲說:"我不餓。""是我。"陽陽的聲音,

    "帶了點吃的給你。"朱朱不情愿地打開門。陽陽端著兩個飯盒站在門口,

    陽光從他身后照進來,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第一次上課都這樣,"他把飯盒遞給她,

    "不必太苛責自己。"朱朱接過飯盒,鼻子一酸:"我搞砸了。""不,

    你只是還沒找到適合這里的方式。"陽陽靠在門框上,

    "城市和鄉村的教育差距不僅僅是硬件,更是思維方式和生活經驗的差距。

    ""那我該怎么辦?""下午我沒課,"陽陽說,"要不要跟我去趟河邊?五年級的自然課,

    講生態系統。"于是下午,朱朱跟著陽陽和十幾個孩子來到了村外的小河邊。

    孩子們像出籠的小鳥,歡快地跑在前面。陽陽背著一個舊帆布包,

    里面裝著幾個玻璃瓶和簡易網兜。"今天我們觀察河流生態系統。"陽陽站在河邊宣布,

    "每組一個瓶子,看看能抓到什么,然后我們一起研究它們之間的關系。

    "孩子們歡呼著散開,有的脫了鞋襪直接踩進淺水區。朱朱站在岸邊,

    看著陽陽卷起褲腿走進河里,耐心地指導每個孩子如何觀察水中生物。"朱老師!快來看!

    "李小花向她招手,"我抓到一只小蝦!"朱朱猶豫了一下,

    終于脫下鞋襪——她的腳趾甲還涂著精致的法式美甲,與這泥濘的河岸格格不入。

    她小心翼翼地踩進水里,冰涼的河水讓她倒吸一口氣。"你看!"李小花驕傲地舉起玻璃瓶,

    里面確實有只透明的小蝦在游動。"很...很棒。"朱朱勉強笑道,

    心里卻想著水里會不會有螞蟥。"朱老師怕水嗎?"李小花敏銳地問。"不,

    只是..."朱朱不知如何解釋自己對這個陌生環境的本能排斥。"我第一次來時也怕,

    "陽陽不知何時走了過來,"后來發現這條河比城市里的游泳池干凈多了。"朱朱紅了臉,

    索性蹲下來,學著其他孩子的樣子翻開水底的石頭。一只小螃蟹驚慌地橫著逃走,

    引起孩子們一陣歡笑。回校的路上,孩子們興奮地討論著自己的發現。陽陽走在最后,

    手里提著裝滿"標本"的瓶子。"怎么樣?"他問朱朱。朱朱的褲腿還濕著,

    鞋子里進了沙子,但奇怪的是,她并不像想象中那么難受:"比教室里效果好多了。

    ""杜威說過,教育即生活。"陽陽望著前面蹦蹦跳跳的孩子們,"對這些孩子來說,

    課本上的知識太遙遠了。但如果你讓他們先體驗,再學習,效果會完全不同。

    "朱朱若有所思。她突然想起自己小時候,

    家里請的私教是如何把枯燥的歷史變成生動的故事,把難懂的數學變成有趣的游戲。

    原來真正的教育不分城市鄉村,本質都是點燃求知的火種。晚飯后,

    朱朱主動留下來幫陽陽批改作業。辦公室里只有一盞昏黃的臺燈,窗外蟲鳴陣陣。

    "你為什么選擇回來?"朱朱突然問,"以你的學歷,在大城市隨便都能找到高薪工作。

    "陽陽放下紅筆,

    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梁:"你知道月亮灣小學去年有幾個孩子考上了縣重點中學嗎?

    "朱朱搖頭。"兩個。"陽陽說,"而十年前,這個數字是零。""但這和你有什么關系?

    ""因為我就是十年前從這里畢業的。"陽陽的聲音很平靜,"當時全校只有王老師一個人,

    他教六個年級所有課程。如果不是他堅持讓我去參加縣中學的考試,

    我現在可能還在山里放羊。"朱朱沉默了。"教育改變了我的人生,"陽陽繼續說,

    "但我不認為教育的目的是讓所有農村孩子都逃離農村。

    他們應該有能力選擇——是去看世界,還是回來建設家鄉。無論哪種選擇,

    都應該是清醒的、有底氣的。"朱朱想起自己班上那些孩子,

    他們中多少人能真正擁有這樣的選擇權?"所以你就放棄了北京的工作機會?

    "陽陽笑了:"沒有放棄,只是選擇了更重要的東西。錢可以以后再賺,

    但這些孩子的童年只有一次。"夜深了,朱朱回到宿舍,發現不知何時來電了。她打開手機,

    終于有了一格信號。幾十條未讀消息涌進來——父母的、朋友的、顧銘的。她猶豫了一下,

    全部標記為已讀,然后關機。第二天清晨,朱朱站在鏡子前,破天荒地沒有化妝。

    她摘下卡地亞手表,換上一件最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

    甚至把Gucci運動鞋也換成了普通的帆布鞋。教室里,孩子們已經坐好。

    黑板上寫著今天的課題:《我們的家鄉》。"同學們,"朱朱微笑著說,"今天我們不看書,

    先來說說你們最喜歡的家鄉事物..."下課鈴響時,朱朱驚訝地發現孩子們都不愿離開,

    圍著她問東問西。這種被真心喜愛的感覺,比她參加任何名媛聚會獲得的贊美都要充實。

    午休時,朱朱路過校長辦公室,聽到陽陽和校長的談話。"下學期的學費補助又減少了,

    "校長嘆氣,"有三個孩子家里實在困難...""我先墊上,"陽陽說,

    "反正我的工資也沒處花。"朱朱站在門外,想起自己衣柜里那些動輒上萬的包包和鞋子,

    突然感到一陣刺痛。她悄悄退開,心里萌生了一個想法。下午放學后,

    朱朱叫住了陽陽:"我想請你幫個忙。""什么忙?""教我如何當一個好老師,

    "朱朱認真地說,"真正的好老師。"陽陽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你已經開始了。""不,

    我是認真的。"朱朱迎上他的目光,"我想了解這些孩子真正需要什么,

    而不只是把我那套城市經驗強加給他們。"陽陽打量著她樸素的裝扮和堅定的眼神,

    點了點頭:"那從明天開始,放學后我帶你做家訪。"當晚,朱朱久違地睡了個好覺。

    夢里沒有北京的霓虹,只有月亮灣的星光和孩子們的笑臉。5 家訪驚魂——清晨五點半,

    朱朱破天荒地自然醒了。窗外,月亮灣籠罩在淡藍色的晨霧中,遠處傳來斷斷續續的雞鳴聲。

    她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上的一道裂縫,想起今天要和陽陽去做家訪。

    手機屏幕亮起——依然只有一格信號。過去兩周,她給父母發的報平安短信如同石沉大海,

    顧銘的未接來電也從每天十幾個減少到零星兩三個。奇怪的是,

    這種被世界遺忘的感覺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糟。朱朱翻身下床,

    從行李箱底層翻出一套最樸素的運動裝。鏡子里的女孩皮膚曬黑了些,頭發隨意地扎成馬尾,

    指甲上的法式美甲已經剝落大半。她摸了摸自己的臉,

    忽然發現連手感都變了——在北京時每周三次美容院護理出來的陶瓷肌膚,

    如今摸起來有了真實的粗糙感。操場上,陽陽已經等在老槐樹下。他今天穿了件深藍色T恤,

    肩上挎著那個永遠鼓鼓囊囊的舊帆布包。"早。"朱朱走過去,發現他腳邊放著一個塑料袋,

    里面裝著幾包中藥和兩盒牛奶。"給李小花的奶奶帶的。"陽陽解釋道,"她風濕病又犯了。

    "朱朱點點頭,突然想起什么:"等一下。"她跑回宿舍,

    從自己的零食儲備里翻出幾盒巧克力和餅干,又順手拿了一瓶復合維生素。

    陽陽看到她回來時手里的東西,眉毛微微上揚:"準備很充分啊。""總不能空手去。

    "朱朱把東西塞進自己的小包里,

    突然意識到這是她來月亮灣后第一次沒用那個價值五位數的名牌包。

    李小花的家在村子最西頭的山坡上,是一棟低矮的土坯房,墻面上裂著幾道觸目驚心的縫隙。

    房前一小塊菜地里種著蔫頭耷腦的青菜,一只瘦骨嶙峋的老黃狗拴在樹下,

    見到陌生人只是懶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小花!"陽陽朝屋里喊了一聲。

    門"吱呀"一聲開了,李小花蹦跳著跑出來,羊角辮隨著動作一甩一甩:"陽老師!朱老師!

    "她興奮地拉住朱朱的手,"奶奶,老師來了!"屋內比想象中還要昏暗潮濕。

    唯一的窗戶很小,糊著發黃的舊報紙。墻角擺著一張木床,上面躺著一位瘦小的老太太,

    見他們進來,掙扎著想坐起來。"別起來,阿婆。"陽陽快步上前,

    熟練地墊高老人背后的枕頭,"這是新來的朱老師,我們來看看您。"朱朱站在門口,

    一時不知該把腳往哪兒放。泥土地面凹凸不平,屋中央擺著一張矮桌和幾個小木凳,

    墻上貼著幾張已經發黃的獎狀——全是李小花的。"老師坐呀!"李小花拽著她的衣角,

    把她拉到桌前。朱朱小心翼翼地坐下,凳子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她環顧四周,

    發現屋里幾乎沒有像樣的家具,唯一顯眼的是一臺老式電視機,上面蓋著繡花布,

    顯然是個珍貴物件。陽陽已經熟門熟路地生火燒水,一邊跟李奶奶聊著天。

    朱朱聽出是在詢問病情,還說了些學校的近況。李小花依偎在奶奶身邊,

    眼睛卻一直盯著朱朱放在桌上的零食袋。"小花,把這些給奶奶收好。

    "陽陽拿出中藥和牛奶,"每天一包,飯后喝。

    ""又讓陽老師破費..."李奶奶聲音顫抖,深陷的眼窩里閃著淚光。

    "學校發的教師節福利。"陽陽面不改色地撒謊,然后轉向朱朱,"朱老師也帶了東西。

    "朱朱連忙把巧克力和維生素遞過去:"這個...對增強免疫力有幫助。

    "李小花接過東西時,朱朱注意到她手腕上有一道新鮮的傷痕。"你的手怎么了?

    "朱朱輕聲問。"昨天打水時摔的。"李小花滿不在乎地說,"沒事,不疼。

    "陽陽走過來查看:"傷口有點深,得處理一下。"他從帆布包里掏出碘伏和創可貼,

    動作輕柔地給小花消毒包扎。朱朱看著他修長的手指靈活地動作,

    忽然想起這雙手在黑板上寫字時的樣子——堅定而有力。"你們聊,我去看看屋頂。

    "陽陽包扎完,起身往后門走。朱朱跟了上去。房子后面有個歪歪斜斜的木梯,

    陽陽已經爬了上去。她猶豫了一下,也攀上梯子。

    屋頂的景象讓她倒吸一口涼氣——大片大片的茅草已經腐爛,

    幾處明顯是用塑料布臨時修補的,在晨風中"嘩啦"作響。"雨季一來,這房子撐不住的。

    "陽陽眉頭緊鎖,蹲下身檢查最嚴重的一處漏洞。"他們沒其他親人了嗎?"朱朱小聲問。

    "父親在城里打工,三年沒回來了。母親...跟人走了。"陽陽的聲音很平靜,

    卻讓朱朱心頭一顫。回到屋里,陽陽對李奶奶說:"阿婆,下周村里組織修房子,

    我讓施工隊先來您這兒。""那得多少錢啊..."老人憂心忡忡地問。"不用錢,

    村委報銷。"陽陽又面不改色地撒了個謊。臨走時,李小花堅持送他們到村口。路上,

    她一手拉著陽陽,一手拉著朱朱,像只快樂的小鳥。"朱老師,"她突然問,

    "北京的小朋友都學什么呀?"朱朱想了想:"跟你學的差不多,就是...教室更漂亮些,

    有電腦,有圖書館。""我長大了要去北京上大學!"李小花宣布,"然后賺很多錢,

    給奶奶買大房子!"陽陽摸了摸她的頭:"那你得先把數學學好,上次測驗你才考了68分。

    ""我下次一定考90分!"李小花認真保證,然后湊近朱朱耳邊小聲說,"陽老師說,

    只要我考上縣重點中學,就帶我去北京玩!"回校的路上,朱朱一直沉默。

    路過一片玉米地時,她突然停下腳步:"我們資助李小花去城里讀書吧。

    "陽陽轉過頭:"什么?""我說,我們可以聯系城里的好學校,

    給她爭取獎學金或者...或者我出錢。"朱朱越說越激動,"她那么聰明,

    不該埋沒在這種地方。沒有像樣的學校,沒有醫療,房子都快塌了!

    "陽陽的表情變得嚴肅:"然后呢?讓她像其他農村孩子一樣,拼命讀書就為了逃離家鄉?

    ""這有什么不好?至少有機會改變命運!""改變命運不意味著要否定自己的根。

    "陽陽的聲音低沉下來,"朱朱,你想過嗎,為什么農村永遠留不住人才?

    因為所有人都被灌輸了同一個觀念——離開才是成功。"朱朱張了張嘴,卻找不到反駁的話。

    "我不否認小花在城里可能得到更好的教育,"陽陽繼續道,

    "但月亮灣需要的正是像她這樣有潛力的孩子。如果所有優秀的人都離開,

    鄉村只會越來越凋敝。""可這里什么都沒有!""所以我們要改變它,而不是逃避它。

    "陽陽指著遠處正在修建的新校舍,"看,村小以前只有兩間危房,現在有了四間新教室。

    雖然比不上城里,但在變好。"朱朱順著他的手指望去,

    確實有幾棟半成品的水泥建筑立在村口。"我明白你的好意,"陽陽語氣緩和下來,

    "但幫助鄉村孩子不是把他們'拯救'到城市,而是給他們足夠的能力和信心,

    讓他們有選擇的權利——無論是離開還是留下。"朱朱沉默了。她想起自己班上那些孩子,

    他們中多少人能真正擁有這樣的選擇權?而她自己呢?二十六年來,

    她可曾真正選擇過自己的人生,還是只是沿著父母鋪好的金磚路行走?"走吧,

    還有兩家要訪。"陽陽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臂。第二家是個留守兒童,父母在深圳打工,

    孩子跟爺爺生活;第三家更讓朱朱震驚——單親媽媽帶著三個孩子,最大的十歲,

    最小的才三歲,家里唯一的收入來源是媽媽在鎮上的小餐館打工。每次家訪,

    像變魔術一樣從那個帆布包里掏出東西:一盒蠟筆、幾本舊書、一罐奶粉...朱朱注意到,

    這些東西都不是學校提供的,而是陽陽自己準備的。回程時,天空突然陰沉下來,

    轉眼間大雨傾盆。他們沒帶傘,只好躲進路邊一個廢棄的瓜棚。狹小的空間里,

    兩人挨得很近,朱朱能聞到陽陽身上淡淡的肥皂味和雨水的氣息。"你經常這樣自掏腰包嗎?

    "朱朱問。陽陽擰著T恤下擺的水:"沒多少,反正我也用不上。""你的工資...多少?

    ""轉正后三千二,以前代課時一千八。"朱朱瞪大眼睛——這還不夠她以前一頓飯錢。

    她想起自己衣柜里那些動輒上萬的包包和鞋子,突然感到一陣刺痛。

    "那個..."她猶豫了一下,"我可以資助幾個特別困難的學生。"陽陽轉頭看她,

    雨水順著他的發梢滴落:"以什么名義?""什么?""慈善家?救世主?

    還是富人的良心安慰?"陽陽的語氣并不刻薄,卻讓朱朱如坐針氈。

    "我只是想幫忙...""我知道。"陽陽嘆了口氣,"但施舍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這些孩子需要的不是偶爾的資助,而是持續的教育和機會。"雨小了些,

    他們決定冒雨趕回學校。陽陽從包里掏出一把折疊傘,勉強能遮住兩個人。

    朱朱不得不緊挨著他走,肩膀時不時相碰。路過一個小水洼時,

    陽陽下意識地攬住朱朱的腰把她帶到干爽的一側。這個突如其來的接觸讓朱朱心跳漏了半拍,

    但她假裝沒注意到。"你鞋濕了嗎?"陽陽問。

    朱朱低頭看看自己沾滿泥漿的運動鞋——這已經是她最便宜的一雙了,

    但價格恐怕抵得上陽陽一個月工資。"沒事。"她小聲回答。回到學校時,兩人都已濕透。

    朱朱的頭發貼在臉上,陽陽的眼鏡片上也全是水珠。站在走廊下,

    朱朱鬼使神差地伸手替他擦了擦鏡片。這個動作太過自然,

    以至于做完后她才意識到有多親密。陽陽愣住了,鏡片后的眼睛微微睜大。"呃...謝謝。

    "他接過眼鏡自己擦拭,耳根有些發紅。

    朱朱急忙轉移話題:"明天...明天我們還要家訪嗎?""這周末吧,

    明天我有事要去趟縣城。"陽陽看了看表,"你先去換衣服,別感冒了。"朱朱點點頭,

    轉身要走,卻聽陽陽又叫住她:"朱朱。""嗯?""謝謝你今天的幫忙。"陽陽認真地說,

    "雖然我們有分歧,但很高興你是真心為孩子們著想。"朱朱胸口涌起一股暖流,

    比任何昂貴的紅酒都更令人沉醉。晚飯后,朱朱在辦公室批改作業。窗外雨聲漸大,

    閃電不時照亮整個校園。她正專注地寫著評語,突然聽到陽陽在外面接電話。

    "...我說過不要打這個號碼。"陽陽的聲音壓得很低,但語氣是朱朱從未聽過的冷硬。

    停頓。"不行,我現在走不開。"又一陣沉默。

    "再給我兩個月...我知道期限...但這里的孩子..."朱朱不由自主地放輕了呼吸。

    "好,我會處理。"陽陽最后說,然后是一聲長嘆。腳步聲接近,

    朱朱趕緊低頭假裝認真批改作業。陽陽出現在門口,臉色異常蒼白。"還沒改完?

    "他努力表現得正常,但聲音有些發抖。"快了。"朱朱假裝若無其事,"你...沒事吧?

    "陽陽勉強笑了笑:"沒事。對了,明天我不在,五年級的課麻煩你了。""沒問題。

    "陽陽點點頭,轉身要走,卻又停下:"朱朱,如果...如果有一天我突然離開,

    你能幫我照看下三年級二班嗎?尤其是李小花那幾個孩子。"朱朱心頭一緊:"你要去哪?

    ""沒什么,只是...以防萬一。"陽陽沒有回頭,"晚安。"望著他離去的背影,

    朱朱感到一陣莫名的不安。這個總是溫和堅定的男人,剛才那一瞬間顯得如此...脆弱。

    她想起那本雜志上寫的,陽陽放棄高薪工作回到山村的故事,

    忽然意識到自己對他幾乎一無所知。窗外,雨越下越大。朱朱望向李小家的方向,

    不知道那漏雨的屋頂能否撐過這場暴雨。……6 暴雨夜訪凌晨三點,朱朱被雷聲驚醒。

    暴雨已經持續了一整夜,窗外的雨簾在閃電照耀下如同銀色的瀑布。她翻了個身,

    突然聽到一陣壓抑的咳嗽聲從隔壁傳來。陽陽的房間。咳嗽聲斷斷續續,

    帶著一種痛苦的克制。朱朱坐起身,猶豫要不要去看看。就在這時,

    一聲特別劇烈的咳嗽傳來,緊接著是什么東西打翻的聲音。朱朱顧不上換衣服,

    抓起外套就沖了出去。陽陽的房門虛掩著,一縷燈光從縫隙中漏出。她輕輕推開門,

    眼前的景象讓她僵在了原地。陽陽背對著門,彎著腰站在洗臉盆前,肩膀劇烈起伏。

    地上倒著一個水杯,水漬蜿蜒到墻角。最讓朱朱心驚的是——洗臉盆里有刺眼的紅色。

    "陽陽!"她失聲叫道。陽陽猛地轉身,嘴角還殘留著一絲血跡。他迅速用毛巾擦了擦嘴,

    強扯出一個笑容:"吵醒你了?抱歉...""你在咳血!"朱朱沖上前,

    不由分說地摸上他的額頭——滾燙,"你發燒了!"陽陽往后退了一步:"只是感冒,

    沒什么大不了的。""感冒會咳血?"朱朱聲音發顫,"我們必須去醫院,現在就去!

    ""朱朱,"陽陽按住她的肩膀,聲音異常平靜,"聽我說,我知道自己的情況。

    已經吃過藥了,真的只是小問題。""什么藥?給我看。"陽陽嘆了口氣,

    從床頭抽屜里拿出一個藥盒。朱朱接過來,上面全是英文,

    她勉強認出"抗生素"和"肺部"幾個單詞。"你...你到底怎么了?"朱朱抬頭看他,

    突然發現陽陽的臉色在燈光下蒼白得可怕,眼下有深重的陰影,整個人瘦得幾乎脫形。

    她這才意識到,過去幾周陽陽似乎一直在消瘦,只是她每天見到他,竟沒有明顯察覺。

    "支氣管擴張,老毛病了。"陽陽輕描淡寫地說,"下雨天容易發作。你快回去睡吧,

    明天還有課。"朱朱站著不動:"騙人。咳血不可能是小毛病。"陽陽沉默了一會兒,

    突然又咳嗽起來,這次怎么也止不住。朱朱手忙腳亂地給他倒水,拍背,直到咳聲漸息。

    "躺下,"她命令道,"我去弄條濕毛巾。"陽陽出奇地順從了。當朱朱拿著濕毛巾回來時,

    他已經閉眼靠在床頭,胸口微弱地起伏。在臺燈昏黃的光線下,他看起來比平時年輕許多,

    也脆弱許多。朱朱輕輕把毛巾敷在他額頭上,陽陽的眼睫顫動了一下,但沒有睜開眼。

    她這才有機會仔細打量這個房間——除了一張床、一個書桌和一個衣柜外,

    幾乎沒有什么個人物品。書桌上堆滿了作業本和教案,墻上貼著課程表和幾張學生照片。

    唯一顯得特別的是一個上鎖的小抽屜。朱朱的目光落回陽陽臉上。

    此刻的他與白天那個站在講臺上神采飛揚的老師判若兩人。

    她忽然想起那本雜志上寫的——北大高材生放棄百萬年薪回鄉教書。

    到底是什么讓一個前途無量的年輕人選擇這樣的生活?又是什么讓他咳血卻不肯就醫?

    "別那么看著我。"陽陽突然開口,眼睛仍然閉著,"好像我快死了一樣。""閉嘴。

    "朱朱聲音發哽,"明天必須去醫院。

    "陽陽微微搖頭:"下周孩子們要月考...""去他的月考!你的命更重要!

    "陽陽睜開眼,意外地笑了:"這話從你嘴里說出來真有趣。

    一個月前你還覺得名牌包比什么都重要。"朱朱噎住了。是啊,

    一個月前的她會覺得為幾個鄉下孩子把自己累病簡直是天方夜譚。

    但現在..."我去給你熬點粥。"她站起身,"有米嗎?""廚房柜子里。"陽陽頓了頓,

    "謝謝。"凌晨的廚房陰冷潮濕。朱朱笨拙地生火淘米,

    回想著自己上一次下廚是什么時候——大概是從未有過。在北京,

    她有私人廚師;在倫敦留學時,靠外賣和餐廳過活。現在她卻在一個連自來水都沒有的山村,

    為一個生病的男人熬粥。粥煮得半生不熟,但陽陽還是喝了一碗。天蒙蒙亮時,

    他的燒退了些,終于沉沉睡去。朱朱輕手輕腳地收拾好碗勺,回到自己房間,

    卻再也睡不著了。晨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朱朱盯著天花板,思緒萬千。

    她想起陽陽桌上那個上鎖的抽屜,想起他半夜的神秘電話,

    咳血時熟練的應對...這一切都指向一個她不情愿面對的真相:陽陽的病遠比他說得嚴重。

    上午的課朱朱上得心不在焉。陽陽果然沒來學校,校長說他請了病假。放學后,

    朱朱直奔村衛生所。衛生所只有一位上了年紀的醫生,聽完朱朱的描述后,眉頭越皺越緊。

    "支氣管擴張?"老醫生搖頭,"如果咳血,可能是合并感染,

    也可能是...更嚴重的情況。他該去縣醫院拍個CT。""他拒絕去醫院。

    "老醫生嘆了口氣:"陽老師啊...他一直這樣。去年冬天肺炎差點要了命,

    還是硬撐著上課。"朱朱的心沉了下去:"他...病得很久了嗎?""少說三四年了。

    "老醫生壓低聲音,"聽說他在北京時就查出問題了,但一直沒好好治。

    回來教書后更是一天都沒休息過。"朱朱買了退燒藥和止咳藥,又向老醫生學了些護理知識。

    回校路上,她鬼使神差地繞到陽陽宿舍后窗,透過縫隙看向那個上鎖的抽屜。

    一個荒謬的念頭閃過——如果她現在溜進去打開它,會不會找到答案?

    但最終她只是把藥放在陽陽門口,敲了敲門就離開了。第二天是周六,

    朱朱一早去敲陽陽的門,卻無人應答。推開門,房間里整整齊齊,床鋪平整,仿佛沒人睡過。

    桌上壓著一張字條:"去縣城看病,別擔心。下周一回來。——陽陽"朱朱松了口氣,

    同時又有些失落。她回到自己房間,突然發現手機有了兩格信號,

    十幾條未讀短信和幾個未接來電涌進來。大部分是顧銘的,最后一條卻來自母親:"父病重,

    速回電。"朱朱的手抖了起來。她跑到操場邊信號最好的地方,撥通了母親的電話。"媽!

    爸爸怎么了?""朱朱!"母親的聲音帶著哭腔,"你總算接電話了!你爸爸心肌梗塞,

    昨晚送醫搶救,現在在ICU...醫生說情況不穩定..."朱朱眼前一黑,

    扶住旁邊的樹干才沒摔倒:"我...我馬上回來。""顧銘說你跑去什么山村了?

    你到底在想什么?現在全家亂成一團...""我這就訂機票。"朱朱打斷母親,

    "把醫院地址發我。"掛斷電話,朱朱站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父親才五十五歲,

    平時體檢一切正常,怎么會...她機械地走回宿舍,開始收拾行李,動作卻越來越慢。

    她看向窗外——五年級教室的門開著,

    料還攤在講臺上;李小花答應過今天會來學校補習數學;陽陽周一回來會發現她不告而別嗎?

    手機又響了,是顧銘。"終于肯接電話了?"顧銘的聲音充滿嘲諷,"玩夠支教游戲了?

    "朱朱深吸一口氣:"我爸爸病了。""我知道,所以才聯系你。我已經在省城了,

    明天最早的航班回北京。你在哪個山溝里?我讓司機去接你。""不用,

    我自己...""別鬧了朱朱!"顧銘提高音量,"你知道你這一出鬧劇讓你父母多難堪嗎?

    朋友圈里全在傳你跟著什么鄉村教師跑了...""閉嘴!"朱朱突然爆發,"你懂什么?

    你有什么資格評判我的選擇?""選擇?"顧銘冷笑,"穿著名牌去貧民窟體驗生活叫選擇?

    別自欺欺人了,你遲早要回來,繼續當你的大小姐,繼承家業,過我們這種人該過的生活。

    "朱朱的手指緊緊攥住手機:"我們不是一種人。""得了吧,

    你..."朱朱直接掛斷了電話。她坐在床邊,胸口劇烈起伏。

    顧銘的話像刀子一樣剜著她的心——因為某種程度上,

    他說中了她最深的恐懼:這一切是否只是一場自我感動的表演?她真的能融入這里嗎?

    又真的能改變什么嗎?天色漸暗,朱朱還在發呆時,敲門聲響起。"朱老師?

    "是李小花的聲音,"我來補習數學啦!"朱朱慌忙擦掉眼淚,打開門。李小花站在門外,

    懷里抱著幾本破舊的練習冊,羊角辮上扎著朱朱送給她的彩色皮筋。"陽老師不在,

    "李小花說,"但他答應過周末可以找你補習。

    "朱朱喉嚨發緊:"今天...今天老師有點事。

    "李小花的笑容消失了:"哦...那好吧。"她轉身要走,又回頭問,"朱老師,

    你哭了嗎?""沒有,只是...眼睛進沙子了。"朱朱勉強笑笑,"進來吧,

    我們學一小時。"那一小時可能是朱朱教得最心不在焉的一次,但李小花出奇地專注,

    甚至解出了兩道平時不會的難題。"朱老師,我做得對嗎?"李小花期待地問。

    朱朱點點頭:"很棒。你...你最近怎么突然這么用功?""陽老師說,

    縣重點中學下個月有場選拔考試。"李小花眼睛亮晶晶的,"考上了就能減免學費!

    奶奶說如果我能考上,砸鍋賣鐵也讓我去讀!"朱朱胸口一陣刺痛。她想起自己小時候,

    上國際學校、請私教、出國留學都是理所當然的事,

    從未想過一個"考試機會"對某些孩子來說竟如此珍貴。"朱老師,"李小花突然問,

    "你會一直教我們嗎?"朱朱僵住了:"我...""我希望你永遠別走。

    "李小花天真地說,"你和陽老師是最好的老師!"當晚,朱朱輾轉難眠。

    父親的病情、顧銘的嘲諷、李小花的期待在她腦海中交織。凌晨時分,

    她做了一個決定——回北京看望父親,然后再回來。至少,她要親自跟陽陽和孩子們道別。

    天剛亮,朱朱就背著包出了校門。走到村口時,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停在她面前。車窗降下,

    露出顧銘那張俊美而傲慢的臉。"上車吧,公主。"他譏諷地說,"你的鄉村假期結束了。

    "朱朱后退一步:"你怎么找到這里的?""有錢能使鬼推磨。"顧銘下車,

    不由分說地搶過她的背包,"別鬧了,你爸爸在ICU,你媽媽快崩潰了,

    你還想在這鬼地方待多久?"朱朱想反駁,卻啞口無言。父親病重是事實,她不能不回去。

    "我先回北京。"她最終說,"但事情沒那么簡單...""當然簡單。"顧銘拉開車門,

    "上車,兩小時后到省城機場,下午就能到北京。這才是你的世界,朱朱。

    "朱朱最后看了一眼月亮灣的方向,晨曦中的山村寧靜而美麗。她咬咬牙,上了車。

    車子駛離村口時,朱朱似乎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遠處的山坡上——瘦高的個子,

    微微駝背的姿勢。她猛地搖下車窗,但那個身影已經消失在晨霧中。"看什么呢?"顧銘問。

    "沒什么。"朱朱關上車窗,心口隱隱作痛。車行半小時后,

    朱朱的手機突然響了——是陽陽。"你去哪了?"陽陽的聲音異常急促,"校長說你請假了?

    "朱朱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我...我爸爸病了,我得回北京。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嚴重嗎?""心肌梗塞,在ICU...""那你快回去。

    "陽陽的聲音柔和下來,"家人更重要。""但我答應過孩子們...""我會解釋的。

    "陽陽頓了頓,"你...還回來嗎?"朱朱看向身旁一臉不屑的顧銘,

    又看向窗外飛逝的山景,突然不確定了。"我不知道。"她誠實地說。"沒關系。

    "陽陽輕聲說,"無論你做什么選擇,都沒關系。"這句話不知為何讓朱朱淚如雨下。

    顧銘遞來紙巾,被她推開。"陽陽,"她壓低聲音,"你的病...不只是感冒,對嗎?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沉默。"沒那么嚴重。"陽陽最終說,"別擔心我。快去吧,

    祝你父親早日康復。"通話結束后,朱朱一直盯著手機屏幕。顧銘在旁邊冷嘲熱諷:"怎么,

    舍不得你的鄉村教師了?"朱朱突然轉向他:"你知道陽陽是誰嗎?

    "顧銘挑眉:"某個窮鄉僻壤的教書匠?""他是北大光華管理學院的高材生,

    國際數學奧林匹克金牌得主,放棄百萬年薪回到家鄉教書。"朱朱一字一句地說,"他比你,

    比我,比我們認識的大多數人都優秀得多。

    "顧銘的表情僵住了:"那...那他為什么...""因為有些東西比錢重要。

    "朱朱看向窗外,聲音很輕,"我現在才明白。"車子駛入高速公路,

    月亮灣的山影徹底消失在視野中。朱朱閉上眼睛,想起陽陽咳血的樣子,

    想起李小花渴望的眼神,想起教室里那些專注的小臉...她突然意識到,短短一個月,

    那個山村已經在她心上留下了無法磨滅的印記。而此刻,

    她甚至不確定自己是否還有勇氣回去。7 命運抉擇……北京協和醫院的VIP病房里,

    消毒水的氣味被昂貴的香氛勉強掩蓋。朱朱站在窗前,望著樓下如螞蟻般穿梭的車流,

    耳邊是父親粗重的呼吸聲和心電監護儀的規律"滴滴"聲。"醫生說再晚送醫半小時,

    你就沒爸爸了。"母親坐在病床邊,聲音里帶著刻意壓抑的顫抖,"而你,

    卻在那個連手機信號都沒有的鬼地方..."朱朱轉過身。父親躺在病床上,臉色灰白,

    鼻子里插著氧氣管,看起來老了十歲。

    這與她記憶中那個永遠西裝革履、意氣風發的商業巨頭判若兩人。"我不知道您病了。

    "朱朱輕聲說。"你連電話都不接,能知道什么?"母親攥緊了手中的愛馬仕絲巾,

    "顧銘說你跟一個鄉村教師...""顧銘什么都不知道!"朱朱聲音突然提高,

    引得父親眼皮顫動,"我在那里當老師,僅此而已。"父親緩緩睜開眼睛。

    那雙銳利的、曾在商場上令對手膽寒的眼睛,此刻布滿血絲卻依然威嚴。"玩夠了嗎?

    "父親開口,聲音嘶啞,"支教游戲。"朱朱咬住下唇。一個月前,

    她會在這目光下退縮;但現在,她腦海中浮現出李小花渴望知識的眼神,

    陽陽在黑板上寫字時挺拔的背影。"不是游戲,爸爸。我在那里教書,孩子們需要老師。

    ""中國有數百萬教師,不缺你一個。"父親試圖坐起來,被母親按住,"你的責任在這里,

    在公司,在這個家!"監護儀上的心率數字開始攀升。朱朱深吸一口氣,

    走到病床前:"爸爸,您先別激動。等您好了我們再談...""現在談。"父親固執地說,

    "我已經安排好了,下周一你去投資部報到,先從副總監做起。

    "朱朱瞪大眼睛:"我沒答應要回公司!""那你要干什么?"父親的聲音突然拔高,

    "在那個窮山溝里浪費你的人生?浪費我花幾百萬送你去英國受的教育?

    ""教育不該只是為了賺錢!"朱朱脫口而出,"我在那里做的事是有意義的,

    比坐在辦公室里數錢有意義得多!"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父親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監護儀發出尖銳的警報聲。母親驚慌地按下呼叫鈴,幾秒鐘后,醫護人員沖了進來。

    "請家屬出去!"醫生厲聲道。朱朱被推到走廊上,透過玻璃窗,

    她看著醫生給父親注射藥物,調整氧氣流量。母親站在一旁抹淚,投向她的眼神充滿責備。

    走廊長椅上,顧銘正在玩手機。見朱朱出來,他收起手機,

    露出一個"我早告訴過你"的表情。"滿意了?"朱朱冷冷地問。

    顧銘聳聳肩:"我只是幫你父母聯系到你。至于你非要氣你爸...""滾。

    "顧銘挑眉:"什么?""我說,滾。"朱朱一字一頓地說,"我的事不用你管。

    "顧銘臉色變了變,最終冷笑一聲起身離開。朱朱獨自坐在走廊長椅上,雙手抱頭。

    她摸出手機——依然沒有陽陽的消息。月亮灣的信號太差了,他可能根本收不到她的短信。

    一小時后,醫生出來告知父親情況穩定了,但需要絕對靜養。"不能再受刺激。

    "醫生意味深長地看了朱朱一眼。母親決定留在醫院過夜。

    朱朱獨自回到位于朝陽公園附近的豪宅,推開大門時,

    管家和傭人們驚喜的問候讓她無所適從。一個月前,

    這一切還是那么理所當然;現在卻讓她渾身不自在。她的臥室保持原樣,

    仿佛時間靜止了——梳妝臺上昂貴的護膚品,衣柜里當季的新款時裝,

    床頭柜上她和顧銘在馬爾代夫的合影。朱朱拿起相框,

    突然覺得照片里那個曬得黝黑、舉著雞尾酒大笑的女孩如此陌生。她打開行李箱,

    幾件樸素的衣物在一堆名牌中顯得格格不入。最底下是陽陽給她的教學筆記,已經翻得起皺。

    朱朱輕輕撫過那些工整的字跡,鼻子一酸。手機突然響起,是閨蜜林茜:"天吶!

    聽說你回來了!明天晚上我辦歡迎派對,必須來!"朱朱想拒絕,但林茜已經掛斷了電話。

    她嘆了口氣,走進浴室。淋浴噴頭涌出的熱水瞬間打濕全身,

    這是她在月亮灣無法想象的奢侈——那里的洗澡水時冷時熱,還經常停供。躺在床上,

    朱朱輾轉反側。3000元一晚的定制床墊比月亮灣的硬板床舒服百倍,她卻失眠了。

    凌晨三點,她輕手輕腳地下樓,來到父親的書房。月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

    給一切蒙上冷色調。朱朱打開臺燈,開始查閱公司的文件——如果真要回去工作,

    她至少得知道自己要面對什么。翻看中,一份標著"月亮灣"的文件夾引起了她的注意。

    心跳加速,她打開文件夾,里面卻只是一份普通的慈善捐贈記錄:三年前,

    父親的公司曾向月亮灣小學捐贈過一批圖書和電腦。朱朱皺起眉頭。

    父親的公司每年捐給無數學校,這本不稀奇,但為什么單獨標記月亮灣?她繼續翻找,

    辦公桌玻璃板下發現了一張老照片——一群穿著80年代服裝的年輕人站在某所鄉村學校前。

    朱朱湊近看,突然倒吸一口冷氣:照片背景赫然是月亮灣小學的老校舍!

    而站在中央的那個年輕人,眉眼間分明有父親的影子!"你在干什么?

    "母親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朱朱嚇得差點打翻臺燈。"媽!您...您不是在醫院嗎?

    ""你爸爸睡了,我回來拿些東西。"母親走近,看到朱朱手中的照片,臉色微變,

    "別亂動你爸爸的東西。""這是爸爸嗎?"朱朱指著照片中的年輕人,"他去過月亮灣?

    "母親沉默了一會兒,最終嘆了口氣:"那是他大學畢業時參加的支教活動。就去了兩個月,

    回來后就再沒提過。""所以他早就知道那個地方..."朱朱喃喃道。"朱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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