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警報聲刺破耳膜，屏幕上猩紅的警告瘋狂閃爍："熵值過載！意識融合失敗！"腦后神經接口傳來灼燒般的刺痛，AI的倒數聲如同喪鐘："3、2、1——"
爆炸來得比預期更快。
火焰從脊椎竄起，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指在高溫中碳化、剝落。但比肉體疼痛更甚的，是意識被撕裂的劇痛——我親手設計的AI核心"熵靈"正在吞噬我的意識，那些精密編寫的代碼變成了絞殺我的鎖鏈。
"實驗...成功了嗎？"
這是我在人世最后的念頭。
「熵:融合成功！本體生物能不足以支撐系統運行，啟動安全鎖！以保護本體為最高協議！僅支持基礎計算功能！」
再次睜眼時，刺眼的陽光讓我本能地閉上了眼睛。耳邊傳來響亮的啼哭聲——那聲音竟是從我喉嚨里發出的。一張粗糙的國字臉湊到眼前，男人眼眶發紅地舉著我喊道："亭玉！玄兒在對我笑！"
后來我知道，這個喜極而泣的男人，是我這一世的父親洛建心。
洛建心確實是個好人，好到在青嵐國商界成了笑話。
同行們當面稱他"洛大善人"，背地里卻笑他愚鈍。收購藥材從不壓價，災年開倉放糧比官府還快。若不是母親白亭玉在幕后運籌帷幄，洛家產業早被蠶食殆盡。
我永遠記得母親一邊繡著鴛鴦枕套，一邊漫不經心地說："城西米鋪的賬目不對。"次日清晨，那掌柜就跪在院中涕淚橫流地認罪。
五歲生辰那夜，我故意將賬本攤在案頭。
"玄兒看得懂這些？"父親驚訝地瞪圓了眼。
不知道為什么，這一世我的計算能力特別的出色，掃了一眼賬本就看出了問題。
我指著賬本上一處虛報的數字，天真地說："這里畫的小烏龜，比別的都胖呢。"話音未落，母親的身影已從簾后轉出，她的目光如淬了冰的刀鋒："來人，去查王管事。"
這是我第一次試探這個世界的規則。
教我讀書的陸百生，是我父母在我五歲那年從外面撿回來的，是一個真正的修仙者。
他總披著件洗褪色的青灰長衫，袖口磨得起毛，卻堅持用玉冠束發。
八年后書房里，陸百生捏著半塊綠豆糕，指尖沾著碎屑點在泛黃的書頁上。
"這是《青嵐國志》，但我要說的，是書縫里的東西。"他掌心忽然騰起一縷青煙，凝成三寸高的小人，手持木劍笨拙地舞了個劍花。
盡管這法術簡陋得連前世實驗室的全息投影都不如，卻讓窗外的陽光都黯淡了幾分。
"修仙界分四境：煉氣、筑基、金丹、元嬰。"煙人崩散重組為文字，"煉氣修者壽百二十載，筑基者可活三百年，金丹真人坐鎮一方，元嬰老祖...那是真正的神仙人物。"
他頓了頓，袖中滑出一枚青銅令牌，上刻"天陽"二字："比如青嵐皇室背后的天陽山，便是金丹級勢力，皇族不過是他們在凡間的代言人。"
"那先生是什么境界？"我故意咬重"先生"二字。
陸百生苦笑，煙字重組為"煉氣四層"："散修如野狗，能壽終正寢已是萬幸。
他突然掐滅煙影，從破舊的芥子袋中摸出塊玉簡："此物記錄著修仙界一些情報，你既早慧，便自己參悟罷。"
玉簡貼額瞬間，海量信息涌入腦海——
白帝城：凌駕諸宗之上，每三年開「登仙臺」；
天陽山：青嵐國實際掌控者，擅雷法；
七大勢力：火云殿暴烈，月神門孤高...
"下月初九，白帝城開仙門。"陸百生意味深長地看著我，"你這般心智，困在凡塵可惜了。"
那夜我本想去書房偷拿《地脈圖鑒》，卻意外撞見三皇子的人來訪到我的家中。
屋里傳來瓷器破碎的聲音。
"砰！"茶盞在案幾上碎裂。
“我們皇子說了要買你們洛家在南郊的茶園！洛建心！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人厲聲說道。
母親將白瓷茶盞輕輕一磕:“你們皇子好大的口氣啊！區區一兩銀子就想買走我們洛家的茶園。”
“你們這跟明搶有什么區別？”母親怒吼道。
那人不怒反笑看著父親說道:“洛建心！你家里是你當家做主！還是這個婦人當家做主啊！”
母親剛想起身和他爭論卻被父親攔了下來。
"城東布莊被官府查封了。"父親聲音沙啞，"說是私販禁藥，可那批貨分明是送去北疆軍營的。"
那人不緊不慢的說道:“權在我們手中，我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父親喉結滾動：“你們難道一點王法都不講嗎？”
"洛建心，你真當我們皇子是看上了幾片破葉子？"那人的笑聲比碎瓷還冷，"我直接把話挑明了吧！聽說你早年間行商的時候意外得到一塊奇石！把它交出來我保你們無憂！"
父親一臉茫然:“這根本是無稽之談，都是坊間流言罷了！”
那人冷哼一聲抬手間對著父親就是一掌拍出。
“碰”的一聲。
拳掌相交，雙方觸之即退，屋中陸百生突然出現在父親身旁冷冷的看著對面的人說道:“身為修士卻對凡人出手，不覺得羞恥嗎？”
那人也沒有意料到洛家竟然藏著一名修仙者。
他咬牙盯著父親說道:“好啊！我說你怎么有恃無恐！”
“不過今天這件事情還沒算完！”說完就大步向外走出在門口處略微停頓說道:“洛建心我勸你還是好好想想！不然你懂的！”
那人用冰冷的目光掃了一眼在門口偷聽的我，我屏住呼吸，身體如墜冰窖，感到一陣無力。
「熵:檢測到本體遭遇威脅！當前可調用能量為0.01%！準備應對沖擊！」
他冷哼一聲，快步離去。
「熵:威脅解除！待機！」
窗紙上，母親的剪影如同一尊冰冷的玉雕。
待他離開之后，屋子里傳來陸百生劇烈的咳嗽聲，以及父母慌亂的聲音。
我知道是先生的舊傷又發作了，我悄悄的離去，沒有打擾他們。
寅時梆子剛響，我抱著偷藏的桂花糕闖進陸先生廂房。
他正對著銅鏡拔白須，鏡中映出他那有些慘白的臉——他手中還把玩著一塊令牌。
"知道這是什么嗎？"他頭也不回。
"天陽山的信物。"他盯著鏡子中的我說道，"三皇子也戴著一樣的。"
煙袋鍋重重一磕，青煙凝成鎖鏈纏住令牌："修士不可屠戮凡人，但若凡人'自尋死路'呢？"他指尖輕彈，煙霧幻化出場景——
說書人"失足"跌進沸水鍋；商隊遭山匪，匪首腰間掛著皇子府玉佩...
"天道如網，網眼夠鉆豺狼。"他突然掐滅幻象，"你若想活，只有一條路。"
我腦海中立即浮現出"白帝城"三個字。
三更天，我摸進馬廄。
褡褳里塞著五年攢的碎銀、三塊母親妝匣底的金葉子，還有陸先生"遺忘"在書房的《九州堪輿圖》。圖卷邊緣的朱砂標記，正指向北方白帝城。
"小公子這就走了？"
我渾身一顫："我父母不會同意我去冒險。"陸百生倚在草料堆旁，拋接著那枚天陽山令牌："偷東西倒是利索，可惜——"令牌突然飛來，燙得我掌心發紅。
月光下，令牌背面的"天陽"二字正在融化，露出底下金色的"白帝"紋樣。
"十五年前，我也戴著這牌子。"他轉身沒入陰影，"若有人問起，就說令牌是撿的。它會指引你去白帝城...切記保管好。"
我深深一拜，他擺了擺手，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馬蹄聲碎，回望時只見陸先生立于屋頂，煙袋明滅如星。夜風送來他的低語，不知是對我說，還是對當年的自己：
"修仙路九死一生...可這凡塵，又何嘗不是煉獄？前路如何，全在你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