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笑笑聘貓記笑笑是個特別的孩子。她不是那種喜歡穿花裙子、照鏡子的小姑娘。
她喜歡蹲在墻根,看螞蟻搬家;喜歡捧著一碗飯,坐在院子里凝望著星空,
幻想著星糖能落入她的碗里;喜歡各種小動物,即使是一條魚也能和她玩上半天。
她爹是鎮(zhèn)上的水電工,她媽是供銷社裁縫房里的老針線手,家里不富,但也不窮,
一口飯總是能落到嘴里。他們住在吊腳巷,是鎮(zhèn)上最舊的一條巷子。巷子窄,
兩邊是青磚黑瓦,房子年頭太久,雨一下,墻就滲水,木頭窗框也發(fā)霉。可笑笑喜歡這兒,
說這巷子有味兒,是陽光的味兒、是灰塵的味兒、是水井邊潮濕的青苔味兒。親切又迷人。
吊腳巷的笑笑一直都想有只迷一般的貓兒,但鎮(zhèn)上人有講究,貓不是隨便養(yǎng)的,要“聘”。
聘貓的時候得帶上一撮小米、一撮鹽。說是要用這些干凈又珍貴的東西,把貓的魂兒留下,
留在你這口鍋、這口井、這間屋子里,不然貓是不會認你的。它們來得輕飄飄,走得也干脆,
不回頭。笑笑七歲那年,天還沒亮,她就背上小布包,說要去聘貓。她爹媽拿她沒法,
就由她去了。那天早上霧大,集市像是被水汽泡著,貓販子蹲在舊席上,幾只貓蜷在竹籃里,
睡得迷迷糊糊。笑笑挑中一只四爪黑黢黢的貍花貓,它窩在角落里,眼神不和別的貓一樣,
看起來像知道點什么秘密。吸著旱煙的大爺往石頭上磕了磕煙袋鍋子,
好心的說:“這只叫冤種,不吉利。你看看別的?”笑笑不聽,掏出包里的米和鹽,
一板一眼地放到貓販子手里,說:“我叫它小黑爪。”說完抱過小黑爪塞在她毛衣的里層,
轉身就往家走。小黑爪也像有感應似的,死死抓著笑笑的里衣,到家拿出來的時候,
笑笑的身上被抓了好幾道細細的傷口。笑笑媽看見,嗔怪笑笑不知深淺,
笑笑卻拿出小黑爪放進媽媽懷里。笑笑媽抱著貓從櫥柜里挑出一個缺了口的瓷碗,
盛了些昨天剩下的米飯和酸菜,拌在一起端到小黑爪面前。小黑爪好似餓壞了一般,
撲上去大快朵頤!媽媽輕輕撫摸著小黑爪毛茸茸的腦袋,嘟囔道:“阿貓阿狗,家里一口,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家的一口了!”2 小黑爪的春天小黑爪很快適應了吊腳巷的日子。
它白天在窗臺打盹,晚上就蹲在笑笑寫作業(yè)的桌角,眼睛盯著笑笑的筆尖,尾巴掃來掃去,
好像隨時都要撲上來,但一次都沒有這么做。它不貪吃,不偷懶,過得干凈利落,
像個有規(guī)矩的老鄰居。笑笑跟它說話,它也不跑,眼睛一眨一眨的,像能聽懂似的。
它還是個捕獵的好手。清晨笑笑推門一看,常常能看見門口躺著死老鼠,
甚至還有麻雀、蝙蝠。笑笑媽怕它帶細菌,老罵它,可笑笑心疼,說那是它的“報恩”。
但小黑爪也有煩惱。春天來了,萬物發(fā)情。吊腳巷的貓你來我往,叫得墻頭都抖。夜里一聽,
全是貓的情話,連風都帶著股子騷勁兒。可小黑爪總是一只貓,孤零零地趴在院角,
喵喵直叫,聲音又急又長,像唱哀曲。大人笑說:“這貓啊,是給剩下的。”笑笑不樂意,
說:“小黑爪高傲,是看不上那些貓。”可就是那年,它的肚子突然大了。大家都愣住了,
不知道它是怎么懷上的。沒人看見它跟哪只公貓親熱過,甚至沒看它靠近哪只貓。
就那么莫名其妙地,肚子一天天漲起來,走起路來肚子一晃一晃,尾巴都抬不起來了。
生那天是立秋。天悶得像鍋蓋壓頭,風不動,蟬也啞了。小黑爪突然就不對勁了,
在院子里走來走去,最后咬住笑笑媽的褲腿,不讓她走。笑笑媽一驚,知道要生了,
趕緊把它抱進廚房里清出個角,鋪上布,又燒水。那一天,她沒出門,一直守著。
小黑爪一陣陣地叫,聲音像刀子刮鍋底,笑笑守在旁邊,手心都捏出了汗。
八只貓崽陸陸續(xù)續(xù)出生了。每一只剛落地,小黑爪就好像無師自通一般咬破崽子的包衣,
舔干凈崽子的毛,推到肚子邊上,小崽子就趴在小黑爪的身上開始吸奶。
然后小黑爪又是一陣抽搐,下一只就又生了出來。笑笑媽抹著汗,說:“這貓可真厲害,
人家都生四五只,咱家的一胎八寶,有福氣!”可后來發(fā)現,有兩只早就沒氣了,
可能是卡太久,憋死了。笑笑抱著那兩只貓崽,眼圈都紅了。剩下的六只,
毛都濕漉漉地縮在一起,像一團亂麻。小黑爪累得連動都不動,嘴巴微微張著,眼睛合不攏,
但胸腔卻劇烈的起伏。笑笑心疼它,端著魚湯一勺一勺喂。那一晚,家里沒人睡,貓也沒睡,
燈光昏黃地亮著,一室靜得能聽見蚊子振翅。六只崽子趴在小黑爪的肚皮上吸奶,
鋒利的小爪子將它的肚皮劃得皮開肉綻,小黑爪皺著眉頭,伸著舌頭,一看就是很疼的樣子,
可即使這樣還是盡職盡責的喂奶。媽媽思量著要不要給小黑爪增加點營養(yǎng),
因為它已經被孩子們吸干,瘦的皮包骨了。3 六小只可媽媽終究是晚了一步,
她還沒想好給小黑爪吃什么,小黑爪就出事兒了!十天后的晚上,天上壓著厚厚的烏云,
風呼呼地刮,屋檐滴著水。半夜里,雷聲一聲一聲地劈,炸得窗戶直響。
笑笑在被窩里瑟瑟發(fā)抖,手指緊緊攥著枕角。她睡不著,
總覺得外面有什么不安穩(wěn)的東西在游蕩,心里莫名其妙的空落。天一亮,
媽媽在門外驚慌的喊她,笑笑沖出屋門,鞋子都沒穿好。就看見小黑爪倒在門口的青石板上,
身下墊著草,嘴里還咬著一根樹枝,眼睛半睜,肚皮塌陷,身子早就僵硬,不知死了多久。
此時,它的六只崽還不滿月,在貓窩里嗷嗷待哺!笑笑媽蹲下來,一下就哭了:“都怪我,
沒給它準備好糧,如果有糧,它也不至于去吃死老鼠!”笑笑不吭聲,
只是顫著手把小貓一個個抱過來,讓它們看看自己母親最后一眼,
六小只還不明白什么是生離死別,拼命的往自己媽媽懷里拱!
笑笑見此眼淚噼里啪啦砸到貓崽身上。她用毯子把小黑爪的尸體包好,
埋在巷口那棵香椿樹下,又回來把小貓裝進紙箱,鋪上舊毛巾。小貓們沒奶吃,餓得嗷嗷叫。
笑笑媽跑去診所要了幾個針管,回家兌牛奶,試了無數次溫度,一滴一滴地喂。小貓小,
嘴巴不會吸,只能慢慢點在嘴角,看它們咂巴著舔進去。一天五六次,夜里也要起來。
笑笑把紙箱放在床邊,聽見貓叫就爬起來照應。她媽說:“這都比養(yǎng)你還難。
”可轉過頭又是坐在炕沿,給貓崽一只一只擦肚子,防止它們漲奶。貓沒娘,沒奶,沒懷抱,
它們總渴望點什么。后來開始互相吸對方的肚皮,吸得咕噥響,吸得起了泡泡,毛都被舔光,
粉紅的肚子一片一片,像生病一樣。鄰居來了,掀開箱子看了看,說:“這都跟小娃兒似的,
沒娘,命苦啊。”笑笑看了心酸,卻也無可奈何。等貓崽睜眼了、會走路了,
家里就熱鬧得像個小型動物園。六只小貓在院子里爬上爬下,一會兒鉆進柴垛,
一會兒又從屋檐跳下來,腳步軟綿綿的,像六團滾動的毛線球。它們跌跌撞撞,碰翻了水盆,
抓破了窗簾,還喜歡鉆進菜籃子,叼出青菜葉子在院子里撕咬。冬天怕冷,
笑笑媽將他們放在了火炕上,笑笑每天放學回家一開門,六小只就一擁而來,
1.2.3.4.5.6排著隊停在炕沿上迎接著笑笑。這個時候,
跑的最快的那只往往會被后面的撞到地上,嬌憨可愛的緊。笑笑給每一只都起了名字,
名字簡單得像課本上的拼音練習,可又透著孩子才有的認真和趣味。最大的那只,
肚子鼓鼓的,爬著的時候總壓著別人,笑笑叫它“貝貝”。貝貝的性子也像個老大,
動不動就去咬別的貓的尾巴,吃飯的時候更是霸道,非要趴在飯碗里邊吃邊踩。
有時候笑笑看它橫沖直撞、氣勢洶洶地沖進牛奶碗,她就指著它鼻子笑:“你個小胖頭魚,
吃完別踩別人!”那只三花,是唯一一只女孩子模樣的貓,毛色斑斕,走起路來有點扭,
笑笑管它叫“花花”。花花愛干凈,總是舔自己,連耳朵里都不放過,一臉驕矜的樣子,
像鎮(zhèn)上供銷社門口那個愛穿白裙子的大姐姐。它還特別喜歡曬太陽,一到上午十點鐘,
就準時跳到墻頭趴著,眼睛半瞇不瞇地曬它的毛。“圓圓”則是一只長得圓滾滾的貓,
從臉到屁股都是球形,笑笑覺得它像自家臘月做的年糕,軟塌塌的,抱起來特別舒服。
圓圓最怕冷,冬天總要鉆到被子里去,還會發(fā)出小小的呼嚕聲。笑笑有時夜里醒來,
發(fā)現腳邊一團熱熱的,動一動還發(fā)出嗚嚕聲,就知道那是圓圓藏在她的被窩里取暖。
“黑子”最神秘,是只通體烏黑的玄貓,眼睛亮晶晶的,晚上躲在角落里,
兩個眼珠像點了燈。笑笑起初怕它,總覺得黑子不像別的貓,是來歷不明的老妖精。
可奇怪的是,黑子最粘人,夜里不睡覺,非要繞著人打轉,時不時蹦到窗臺上坐著,
背對著屋里,像個守夜的哨兵。慢慢地,笑笑也喜歡上它安靜又冷淡的樣子。最特別的,
是那一對貍花貓——一只紋路細膩,毛色規(guī)整,鼻子永遠都是粉粉的,
一看就是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小公舉;另一只毛色粗獷,耳朵厚,眼神里有種不服輸的狠勁,
像個不講道理的小土匪。笑笑管那只細皮嫩肉的叫“小龍”,另一只叫“小虎”。
她說這名字是從《臥虎藏龍》里來的,那會兒她正看得入迷,喜歡里面小龍和小虎的愛與恨,
覺得這兩個名字放在一起就特別有故事。她對兩只小貓說:“你們以后要像小龍小虎一樣,
相依為命,誰也別拋下誰。”小龍小虎也不負所望,從小形影不離,吃睡玩全都在一塊。
小龍愛干凈,總蹲著舔自己,像個有潔癖的小姑娘;小虎卻不管這些,
打架打得滿頭灰也不在乎,只一心愛護著小龍。但熱鬧的日子也總是要分散的。貓漸漸大了,
院子變得越來越小,笑笑家也不能養(yǎng)這么多貓。家里商量后,決定送走其中四只,
只留下小龍和小虎。貝貝和花花被送給了笑笑舅舅。舅舅在鎮(zhèn)外有個果園,說貓多,
能看果樹、抓老鼠。剛到那兒的時候,貝貝依舊一副老大模樣,到處巡地盤,
花花則在桃樹下舔毛曬太陽。可沒過多久,有天舅舅急匆匆跑來,
說:“那兩個小家伙吃了死老鼠,中毒了,不中用了。”笑笑聽了,一下午都沒說話,
抱著小龍小虎坐在院子臺階上,眼圈紅了又紅。黑子送到了鎮(zhèn)上一戶姓周的人家。
那家人常年犯邪,說屋里老聽見怪聲,碗自己碎,鏡子自己裂,找了好幾處都鎮(zhèn)不住。
有人說黑貓能壓邪,笑笑媽就想著黑子是只太陽底下毛色泛紅的玄貓,也許能鎮(zhèn)住那股邪氣。
黑子到了周家,聽說頭一夜就趴在門口不動,眼睛卻亮的驚人,像個暗夜里的哨兵。
果然天一亮,那家人就說屋里清靜了許多。從此黑子便在那兒落了腳,據說越來越沉默,
像個神仙。圓圓給了隔壁的老周家,老周家兩口子沒孩子,見它圓圓乎乎的喜氣,
非要抱去養(yǎng)。結果越養(yǎng)越胖,變成了一只抱不動的大毛球。笑笑偶爾還能在墻頭看見它,
蹲在老周家的屋頂上,像個曬太陽的福娃。就這樣,六只小貓分散了四只,
笑笑的心里雖然難受,卻也明白,總不能全都留在家里。4 小龍與小虎畢竟女大不中留,
貓大了也要被“聘”走的。剩下的小龍和小虎,便成了她最珍貴的朋友。
小虎比小龍厲害許多,卻總是讓著小龍。每次吃飯,小虎總是讓小龍先吃,輪到自己,
碗里只剩湯水也不惱。有時小龍吃多了,小虎就只能舔舔碗邊,一副知足的樣子。
笑笑看在眼里,心里酸酸的,就偷偷塞給小虎好吃的,可轉頭就到了小龍的嘴里。
可到了做壞事被抓包挨揍時,小龍先溜,小虎默默的蹲在地上,一聲不吭地挨打。有一次,
小虎被追著打了好幾圈,笑笑心疼得直掉眼淚,
把小虎抱起來一邊吹毛一邊哭:“你怎么不跑啊,傻貓!”小虎往笑笑懷里靠了靠,
一聲不響的看著跑遠的小龍。巷子里有戶王奶奶家養(yǎng)著條狗,叫“來福”,大個頭,
專欺負貓。有一回,小龍在墻頭曬太陽,被來福猛地撲下,嚇得“喵”一聲跳回院里,
小虎聽見動靜,飛似地沖出去,對著那狗就撲上去,拼命地咬。那天小虎渾身炸毛,
背拱得像個小山,眼睛瞪得圓溜溜的,死死咬住來福的耳朵不放。來福狂吠著甩頭,
小虎卻像粘在它身上一樣,死不松口。那一仗,小虎當然打不過,
被來福壓在地上咬得皮開肉綻,耳朵上少了一塊皮,背上也有幾道血痕。但從那以后,
來福再也不敢靠近小龍和小虎,甚至是我家。連巷口的野貓們都對小虎刮目相看,
見了它繞道走。小虎一戰(zhàn)成名,成了吊腳巷的貓老大。小龍總是討人喜歡的那種貓。毛軟,
眼圓,說撒嬌就撒嬌,說蹭人就蹭人,喵聲輕柔得像風吹樹葉。走到哪兒都自帶光環(huán),
鄰居家的孩子常常跑來看她,有時還拿點零食偷偷喂。她不怕人,甚至樂意爬到人腿上,
窩成一團,眼睛半睜不睜,假寐著讓人拍照。大家都說,小龍這貓靈,人精得很,
是來報恩的。而小虎就不一樣了。它從不靠前,也不愛被人摸。平時蹲在墻角,神情冷峻,
有人走近,它便起身離去,連頭也不回。它總是悄悄地在身后守著,沒人留意時,
它卻已默默到位。鄰居們常說,它才像真正的貓,沒通人性,只聽本能。
笑笑有時候也這么想。她喜歡小龍的熱情,覺得那才是“家里貓”的樣子。可有一件事,
徹底改變了她的看法。那天,天灰沉沉的,像鍋底蒙了濕布,鎮(zhèn)上飄著小雨,水洇進磚縫里,
滿街都是潮冷的味道。放學鈴響后,笑笑一言不發(fā)地往家走,腳步拖沓,像踩在棉花上。
回到家,她沒脫鞋,也沒換衣服,直接撲進屋里,趴到炕上,把臉埋進枕頭,一動不動。
她在哭。沒聲音的那種哭。她一向是老師眼里的“好學生”,作業(yè)整整齊齊,字也寫得端正,
每次考試都排前幾。可這次不知怎的,數學只考了六十七分。卷子剛發(fā)下來,
老師的聲音像冬天的風刮在臉上:“這題咱講了幾回?你咋還是錯?
”底下的同學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有人咯咯笑了起來,那笑聲像針,扎得她耳根都燙。
她把試卷揉成一團塞進書包,一路低頭走回家。現在,她趴在炕上,
淚水像堵住喉嚨似的往下涌,她不敢發(fā)出聲音,怕被爸媽聽見,又怕自己聽見。
小龍是第一個跳上炕的。她照例蹭蹭笑笑的背,輕聲“喵”了幾下,見沒動靜,
又試著在她肩頭踩來踩去,像是想叫她起來。笑笑沒動,小龍便跳下炕,
去追著窗臺的雨滴玩去了。沒過一會兒,小虎來了。它不像小龍那樣熱情,
也沒有發(fā)出一聲叫。它只是靜靜地跳上炕,悄無聲息地走到笑笑身邊。它沒有蹭,也沒有舔,
只是輕輕地趴下,就在她頭旁邊。它不挨得太近,卻剛剛好能讓笑笑聽見它緩慢的呼吸聲。
那一刻,笑笑突然覺得心里那口悶氣被什么東西輕輕松了松。她抬起臉,臉上掛著淚,
定定的看著小虎,小虎湊過來,用濕漉漉的舌頭,
將笑笑臉上的淚輕輕的舔舐干凈后又退回到剛剛蹲著的地方,揣著小爪,靜靜的守著她。
天漸漸黑下來,雨停了,炕頭的光也暗了下去,小虎依舊不動。她沒說話,只伸出手,
輕輕摸了摸它的頭。小虎沒躲,也沒動,只是蹭了蹭她的手指。那一瞬間,笑笑忽然明白了。
原來,小龍是愛熱鬧的,是外向的太陽,而小虎,卻是那個在你最難堪時,
不動聲色地站在你身邊,不問原因也不催你振作的影子。它不是冷漠,只是太沉太深,
把所有關心都藏在了行動里,不肯輕易讓人看見。那晚之后,笑笑看小虎的眼神,變了。
她知道了,有些愛,是無聲的,卻最穩(wěn)。春天到了,風帶著些發(fā)酵過的暖氣,
吹得墻頭的瓦都松動。夜一黑下來,那聲音又來了,拖長了嗓子,尖銳又騷氣,
像是誰在唱戲,又像誰在嚎冤。家里那道老磚墻上的垛子此時成了戲臺,
一晚上來了六七只貓,黑的、白的、花的,還有一只脖子上竟掛著狗鈴鐺。
它們在墻上來回踱,尾巴豎得老高,嗷嗚嗷嗚地叫,有的兩眼發(fā)紅,有的還在互相舔毛搭訕。
誰也不知道誰是誰,但個個都是情場老手,一嗓子賽一嗓子,
似乎要把春天的味道從月亮上摳下來。屋里,小龍正躺在舊棉被堆里,
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它抬起后腿,慢吞吞地舔著自己的毛,姿勢優(yōu)雅得像在照鏡子,
耳朵卻微微動著,分明是聽見了外頭那群“求愛軍團”的騷動。但它連頭都沒抬一下,
只是尾巴輕輕一甩,像在說:這些沒出息的玩意兒,懂什么是風雅?小虎卻坐不住了。
它在屋子里來回踱步,窗沿上跳一下,屋梁下竄一遭,鼻子一抽一抽地嗅著空氣。
那股味兒混著夜風鉆進它的鼻孔,像是在它腦子里點了把火。它低頭望向外頭,
喉嚨里發(fā)出低低的咕嚕聲。終于,它忍不住了,跳到門口,對著外頭就嚎了一嗓子,
聲音嘶啞又有點沙啞,像個老男人喝了悶酒在街角罵人。小龍翻了個身,連眼都懶得睜,
只甩了一句“喵”,不知是譏笑還是勸阻。小虎哪顧得上這些,它昂著頭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