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傍晚的夕陽如同融化的楓糖漿,將整個校園浸染成暖橙色。
我攥著剛從圖書館借來的《葉芝詩選》,指腹無意識摩挲著封面上微微凸起的燙金字,
站在教學樓后的梧桐樹下等蘇念。斑駁的樹影在地上交織成網,風掠過樹梢,
帶起幾片枯黃的葉子,打著旋兒落在我的肩頭,像是秋天寄來的嘆息。遠遠地,
我看見蘇念挽著沈星野的手臂從舞蹈室方向走來。她發梢還沾著水珠,
幾縷碎發貼在光潔的額頭上,身上帶著淡淡的茉莉香——那是我們去年在花市一起買的香水,
此刻卻混著陌生的雪松味。她穿著新買的碎花連衣裙,裙擺隨著步伐輕輕晃動,
那是上周我們逛街時,她在櫥窗里駐足許久的款式。當時她盯著那件裙子看了很久,
最終卻搖搖頭說:"太貴啦,等打折再說吧。""阿硯,我有話想和你說。
"蘇念松開沈星野的手,珍珠耳釘在夕陽下晃出細碎的光。她垂著眼睛,
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小小的陰影,像兩扇即將閉合的蝶翼。
我注意到她手腕上戴著沈星野送的銀色手鏈,鏈條上掛著的小鈴鐺隨著動作輕輕作響。
我握緊書包帶,突然覺得喉嚨發緊。梧桐樹的葉子在風里沙沙作響,
遠處操場傳來男生打籃球的呼喊聲,一切都那么平常,卻又那么不平常。
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混著陌生的氣息,隨著風飄過來,刺得我鼻腔發酸。"我們分手吧。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重錘砸在我心上。"我……我喜歡上星野了。
"沈星野站在不遠處,雙手插兜,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他穿著最新款的籃球服,
領口的校徽在夕陽下泛著金光。作為高三的風云人物,他成績好、長得帥,
還是校籃球隊隊長,舉手投足間都帶著耀眼的光芒。相比之下,我只是個普普通通的理科生,
喜歡在圖書館角落看書,偶爾寫寫小詩,像顆黯淡的小星。"為什么?
"我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明明早就從她逐漸減少的消息、心不在焉的回應中有了預感,
可真到這一刻,還是覺得胸口像被人挖空了一塊,連呼吸都帶著刺痛。蘇念咬著嘴唇,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半晌才說:"和你在一起,我總覺得……太安靜了。星野他很熱烈,
會在下雨天騎著機車帶我去兜風,會為我寫專屬的歌。和他在一起,我才覺得自己是活著的。
"她說話時,眼睛不自覺地看向沈星野,眼神里閃爍著我從未見過的光芒。我點點頭,
轉身離開。梧桐樹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長,把我和他們隔開。夕陽把我的影子拉得支離破碎,
就像我此刻的心。書包帶勒得肩膀生疼,可這點疼痛遠遠比不上心里的空洞。
我聽見身后傳來沈星野低沉的笑聲,還有蘇念嬌嗔的"討厭",那些聲音像細小的銀針,
一下下扎進我的耳膜。接下來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變得格外難熬。我開始躲著蘇念,
可學校就這么大,我們又是同班同學,低頭不見抬頭見。每次在走廊遇見,
她都會下意識地躲開我的視線,而沈星野則會攬住她的肩膀,宣示主權般地朝我挑眉。
有一次課間,我抱著作業本去辦公室,路過教室后門時,
聽見幾個女生在議論:"你看沈學長對蘇念多好,每天都給她送早餐。" "就是啊,
比那個總是獨來獨往的林硯強多了。"我把自己埋在題海里,想用繁重的課業麻痹自己。
可每當夜深人靜,那些和蘇念在一起的回憶就會如潮水般涌來。我們一起在圖書館復習,
她靠在我肩頭打盹,溫熱的呼吸拂過我的脖頸;下雨天共撐一把傘,她的發梢蹭著我的手臂,
帶著潮濕的茉莉香;情人節那天,她紅著臉把親手織的圍巾遞給我,針腳歪歪扭扭,
卻滿是心意。這些畫面像老電影一樣在我腦海里循環播放,讓我無法入睡。我開始寫日記,
把所有的思念和痛苦都傾注在筆尖。"今天看到她在食堂和沈星野坐在一起,笑得那么開心。
原來她的笑容可以這么耀眼,只是再也不是因為我。""下雨了,
又想起和她共撐一把傘的日子。現在她的傘下,是別人了。"日子一天天過去,
蘇念和沈星野成了學校里最耀眼的一對。他們一起上下學,一起參加各種活動,
每次路過我們班門口,都能聽到女生們的竊竊私語。我常常望著他們的背影發呆,
心里翻涌著苦澀和不甘。有時候,我會在圖書館的角落,
偷偷看著她和沈星野在樓下的花園里說笑,然后把酸澀的情緒寫成詩句,揉成團扔進垃圾桶。
我以為時間會治愈一切,可每次看到她,心里還是會隱隱作痛。我開始羨慕沈星野,
羨慕他能讓蘇念笑得那么燦爛,羨慕他能牽著她的手走過校園的每一個角落。
這種羨慕逐漸變成一根刺,時不時扎得我生疼,提醒著我的失敗和失去。直到有一天,
我在放學路上看到蘇念一個人蹲在路邊哭。她的頭發凌亂,校服袖子沾著泥土,
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我鬼使神差地走過去,把紙巾遞給她。她抬起頭,眼睛哭得通紅,
看到是我,愣了一下,然后哭得更厲害了。"他……他和別的女生在一起了。"她哽咽著說,
"我看到他親那個女生……就在我們常去的奶茶店門口……"她的聲音斷斷續續,
帶著無盡的委屈和絕望。我蹲下來,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記憶里,
她每次不開心,都會這樣靠在我懷里。現在她的肩膀還是那么瘦,
只是我已經沒有資格再擁抱她。她身上陌生的香水味混著淚水的咸澀,撲面而來,
讓我想起曾經那個只屬于我的、帶著茉莉香的女孩。我蹲下來,猶豫了一下,
還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記憶里,她每次不開心,都會這樣靠在我懷里。
現在她的肩膀還是那么瘦,只是我已經沒有資格再擁抱她。“對不起。”她突然說,
“我當初那么過分,你還愿意幫我。”我搖搖頭,“別想太多了。”那天之后,
蘇念開始頻繁地找我。她會在課間跑到我們班,問我數學題;會在放學路上等我,
說想和我一起走;還會在周末約我去圖書館,就像我們以前那樣。我知道這樣不對,
可我還是無法拒絕她。每次看到她帶著笑的眼睛,我就覺得,只要她能開心,
就算再受傷一次又何妨?我們的關系變得微妙起來。有時候,我覺得我們好像回到了從前,
可有時候,我又清楚地知道,有些東西已經回不去了。直到有一天,沈星野攔住了我。
“離蘇念遠點。”他說,眼神里帶著不屑,“她只是把你當備胎,
你不會真以為她還喜歡你吧?”我握緊拳頭,卻什么也說不出來。其實我又何嘗不知道呢?
可我就是不甘心,我總覺得,只要我再努力一點,再對她好一點,她就會重新回到我身邊。
未完成的圓舞曲手機屏幕在深夜十點驟然亮起,蘇念的名字像道灼人的傷疤。"阿硯,
老地方見,我想聊聊。"短短幾個字,卻讓我盯著對話框看了整整十分鐘。
窗外的月光爬上窗臺,在鍵盤上投下斑駁的影,就像那年她靠在我肩頭睡著時,
睫毛在我手臂投下的細碎陰影。奶茶店的門鈴叮咚作響,玻璃櫥窗上還貼著褪色的圣誕裝飾。
蘇念坐在角落的卡座里,面前的草莓奶蓋已經化了一半。她穿著我們高三那年買的情侶衛衣,
袖口磨得起了毛球,卻固執地把袖口卷到手肘——那里曾貼著我為她貼的創可貼,
是她練琴時被琴弦劃破的傷口。墻上的大頭貼相框落了層薄灰,
最中間那張是我們中考后的夏天拍的。她扎著雙馬尾,臉頰鼓著泡泡糖,而我笑得露出虎牙,
手里舉著她硬塞過來的冰淇淋。此刻她正用吸管攪動奶茶,珍珠在杯底撞出悶悶的聲響,
像極了我此刻紊亂的心跳。"阿硯,我發現..."她突然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