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適應(yīng)了黑暗,在月光下,屋子里一切輪廓都開始慢慢變得清晰無比。
周圍一切寂靜如風,只有窗幔無聲舞動。
她時不時抬眼撞上他的眼神,墨色的瞳孔,看人跟老鷹一般,直勾勾毫不避諱,像兩根釘子,將她牢牢釘住。
她身上很香,頭發(fā)也香,不是香水,更像一種香皂的味道,淡淡浮在空中,在這只有兩人的靜謐之中,緩緩卷入他鼻息。
果然一身的學(xué)生味兒,聞慣了女人身上的工業(yè)香水,偶爾甜絲絲地也不錯的樣子。
他喉頭發(fā)燥,脖子上的凸起漫不經(jīng)心低上下滑動,意識到自己呼吸在失控邊緣,他斂眉,摸了摸鼻梁,“上次的賠償都不要就辭職跑了,怎么,躲我?”
不是,是釣?zāi)恪?/p>
她心底一嗤,沉了口氣,“學(xué)校掃黃打非,不讓去那種場所打工所以辭了,跟你沒關(guān)系。”
當然是編的,不過她也沒指望他信。
那人鼻子出氣,笑了,“哪種場所。”
“就,那種場所。”
無效對話。
她抬頭看男人的表情,也不接茬,黑漆漆的眼珠有意思地端詳她。
黛羚全身開始莫名發(fā)癢,頭也發(fā)沉,意識到有些不妙的苗頭,她想跑。
“上次的事情,錯在我先,我不該在門口逗留,讓你誤會我偷聽,總之......我不會再去檀宮兼職,你上次的賠償我不需要,咱們…兩清。”
男人薄唇扯了扯,沒說什么話,黛羚說完看了他一眼,身后轉(zhuǎn)動把手,轉(zhuǎn)背一溜煙的奪門而出。
嚯,跟躲瘟神一樣。
跑下樓梯,迎面撞上一個胸膛,那人被猛力撞擊,踉蹌兩步紳士地伸手將她搖擺的身體接住,低頭溫柔瞧她眉眼。
“小心。”
映入眼簾的是孟季惟那張雌雄難辨,但分外精致英俊的臉。
她目光灼灼盯著懷中的人兒,明眸皓齒朝她嫣然的一笑,落眼掃過她凌亂的唇。
“跑得這么急,有事?”
黛羚趕緊站直,抿嘴搖了搖頭,繞過她徑直朝樓下跑去。
身后的兩道視線跟隨,直到她背影消失在旋轉(zhuǎn)回廊盡頭。
孟季惟睨向黛羚的目光流連忘返,轉(zhuǎn)頭向樓梯上方立著那位滿臉陰沉的男人飽含深意地挑眉。
“眼光不錯,挺漂亮,不過似乎和我表弟撞款了。”
昂威卷著袖口,盯著背影消失的盡頭,眼底發(fā)沉,沒有回應(yīng)孟季惟的打趣,繞過她也利落地下了樓。
黛羚開始有了熟悉的癥狀,渾身發(fā)癢發(fā)軟。
她只對桃子過敏,但努力回想,剛才她并沒有吃桃子也沒有喝果酒,原因不明。
這個海灣離曼谷市區(qū)不近,她又沒開車來,和鄭耀杰鬧成這樣她也不想再見他,只能靠雙腿,有多遠走多遠,興許運氣好路上還能碰到能搭車的。
今晚不算順遂,但她也沒力氣去復(fù)盤,身上發(fā)癢讓她難受至極,眼皮也開始沉重,過敏最嚴重的時候她發(fā)高燒暈厥都有過。
沿著海灣公路前行了一兩公里之久,也沒有打到車,黛羚身心俱疲,拖著沉重的身軀走一步算一步。
突然兩道白光如柱,在她身后閃了好幾下,她才確認那車似乎是對她發(fā)信號,側(cè)身的那一刻,黑色商務(wù)勞斯萊斯穩(wěn)穩(wěn)停下。
墨色的車窗降下,夾煙的修長手指垂過來,昂威薄唇微抿鼻腔呼出一口煙霧,朝她輕揚下顎。
“上來。”
黛羚倔強不上,繼續(xù)朝前走,那車就緩緩在她身旁并行。
“這條路私家車道,你指望走到市區(qū)嗎,如果你這樣打算,那我也不強求。”
他話語平淡,但顯然起了作用,黛羚思考幾秒只好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車內(nèi)氛圍出奇地安靜,前方開車的坤達大氣不敢出,眼波梭巡來回打量著后視鏡里各靠一邊坐得老遠的兩人。
奇了怪了,曼谷這么大也能碰上。
這一月有余,幫里手下多多少少都看出,少主像失了魂一般,心不在焉,他猜能解心結(jié)的人大抵就在眼前。
對這姑娘,十有八九是上了心。
車內(nèi)黛羚越來越沉重的呼吸,無處安放的手在身上上下摸索,昂威偏頭挑眼看她。
“怎么,身上有跳蚤?”
黛羚冷汗直流,腦袋發(fā)脹,已經(jīng)預(yù)感不妙,身上起了一大片疹子。
“我可能過敏了。”
昂威橫眉,“對什么過敏。”
“桃子。”黛羚如實回答。
那人輕哼一聲看向窗外,帶著戲謔和嘲笑,“知道對桃子過敏還吃桃子,這是朱拉隆功大學(xué)的學(xué)生的智商?”
黛羚偏頭回擊,“我沒有吃,估計是......”
唯一的可能就是鄭耀杰那個吻,他晚上喝了桃子味的果酒。
“是我同學(xué)喝的果酒,估計哪里碰上了。”她越撓越癢,眼皮發(fā)重,懇求的語氣,“......能送我去醫(yī)院嗎。”
同學(xué)喝的果酒,她過敏,這句話她自己都覺得毫無邏輯。
黑暗之中她偷偷瞧了旁邊那人一眼,他眉宇沉擰睨著窗外,臉色不算太好,用手指將煙捻滅丟到窗外,一聲令下。
“去最近的醫(yī)院。”
坤達應(yīng)是,汽車轟隆聲彌漫。
在醫(yī)院一陣強效靜脈注射之后,黛羚才感覺自己活過來。
休息了一會,身上的疹子消去,但大片紅色仍未淡化,白里透紅的病態(tài),隱約透著迷人的嬌。
夜色漸深,她朝身后一直跟著的坤達道了謝,就要走。
男人揮臂一攔,將她去路擋住,朝她指向另一個方向,“黛羚小姐,您不過去,我不好交差,請吧。”
曼谷涼季呼嘯的河風吹亂她的頭發(fā),她看向隱匿在停車場盡頭候著的那輛锃光瓦亮的黑色轎車。
車頭燈亮如閃電,像兩道冷冷的目光。
后車窗臺懶懶地垂著一只夾煙的硬朗手臂,手腕處的手表在月光下閃著金屬特有的銀光,攝人心魄。
車內(nèi)黑如隧洞,吸食她所有的神經(jīng)。
該來的終歸是要來,該躲的自然也躲不掉。
她捏拳朝著車走過去,拉開車門坐定,一句感謝還未出口,垂在車窗的那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猛地擲掉香煙。
黑暗里那道重重的身影急切地壓上身來,一只手臂墊在她腰間,將她猛地放倒,就這樣牢牢禁錮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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