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婚后首訪第一節 新姑爺的“投名狀”摩托車停在丈母娘家門前時,
妻子蘇敏正幫著曬玉米。她穿著碎花圍裙,鬢角別著根稻草,見我從后備廂搬下兩箱牛奶,
笑得直不起腰:“你這城里姑爺,咋還帶這些虛頭巴腦的?
”丈母娘系著藍布圍裙從廚房出來,鼻梁上架著老花鏡:“快進屋歇著,晌午吃豆角燜面。
”我卻瞥見后院墻角停著輛三輪車,車斗里還沾著去年的干草——這可是表現的機會。
第二節 糞堆前的“豪言”老丈人蹲在門檻上砸煙袋鍋,吧嗒兩口:“女婿啊,
地里該上肥了。”我立馬接過話頭:“爸,這事兒交給我!您說拉多少?
”他往地上磕了磕煙袋:“一車就行,薄薄蓋一層。”蘇敏在旁使眼色:“你別逞能,
這活兒累。”我拍拍胸脯:“我去年在單位健身房能舉八十公斤!
”丈母娘擦著手從廚房出來:“年輕人肯出力是好,別累著就行。
”第三節 凌晨五點的星光雞叫頭遍時,我摸黑起了床。三輪車鑰匙掛在灶臺旁,
墻根立著兩把鐵鍬,木柄上還沾著去年的土塊。蘇敏裹著棉襖出來:“我陪你去?
”我搖頭:“你再睡會兒,姑爺總得露兩手。”村西頭的糞場在月光下像座黑黢黢的小山,
露水打濕的褲腳貼在腿上,涼颼颼的。我摸出手機照了照,蒼蠅嗡地撲向光束,
在屏幕上撞出細碎的影子。第四節 鐵鍬與糞塊的較量第一鍬下去,鐵鍬尖沒入糞堆,
卻被黏住了。我憋足勁往上撬,“噗嗤”一聲,棕黑色的糞塊翻落在車斗里,
濺起細小的顆粒。腥臭味兒直往鼻子里鉆,我屏住呼吸,眼淚卻不受控地往外冒。
干糞塊還好說,挖到下層時漸漸濕潤,鐵鍬每次抬起都拖出長長的絲,像扯不斷的橡皮泥。
我數著鏟數,到第五十下時,胳膊已經抬不起來,虎口震得發麻。
第五節 三輪車的“抗議”裝滿第一車時,東方泛起魚肚白。我跳上駕駛座,
擰鑰匙的手都是抖的。三輪車突突突往前躥,車斗里的糞塊晃得厲害,有幾塊滾到車幫邊緣,
險些掉下去。路過村口的老槐樹,樹上的喜鵲突然驚飛,糞車經過的土路上留下兩道深轍。
我莫名想起結婚時的婚車,要是這會兒有親戚看見,準得笑話蘇敏找了個“掏糞姑爺”。
第六節 汗堿與水泡卸完第一車,后背的襯衫已經濕透,后頸處結了層白花花的汗堿。
老丈人蹲在屋檐下抽煙,遠遠喊:“歇會兒再干!”我擺擺手,伸手擦汗,
卻蹭了滿臉糞渣子。第二車裝到一半,右手掌心磨出了水泡。我咬著牙繼續干,
鐵鍬柄上的老繭硌著水泡,每鏟一下都鉆心地疼。蘇敏端著水盆過來:“先洗把臉,
吃個雞蛋再干。”我低頭一看,她圍裙上不知何時沾了塊黃漬。
第七節 正午的“糞香”午餐十一點半,三車糞終于堆在了地頭。我坐在槐樹下啃雞蛋,
蛋黃噎在喉嚨里,聞著身上的味兒,突然覺得雞蛋都有股糞香。
蘇敏遞來瓶冰鎮汽水:“看你那狼狽樣,逞能。”老丈人扛著鋤頭過來,
瞅瞅車斗:“不是說拉一車?”我抹了把嘴:“一車哪夠?我看地挺荒,多上點肥,收成好!
”丈母娘從廚房探出頭:“快洗洗手,吃飯啦!
”第八節 餐桌旁的“表揚”豆角燜面的香氣里,丈母娘往我碗里添面:“女婿啊,
你這力氣真不小。”我剛要謙虛,老丈人卻皺起眉頭:“施肥講究個分寸,太厚了燒苗。
”蘇敏踢了我一腳:“爸你別嚇他,他也是好心。”我嘴里含著面,點點頭,
心里卻不以為然——城里種菜不都施化肥嗎?多了總比少了強。窗外的陽光曬著三車糞,
蒸騰出的熱氣里,隱約有股酸腐味飄進來。第九節 午后的“壯舉”午覺只瞇了十分鐘,
我就爬起來繼續干。日頭正毒,糞堆被曬得冒熱氣,鐵鍬鏟下去帶出縷縷白氣。
第三車卸完時,整塊地已經被糞蓋得嚴嚴實實,連地壟都看不見了。
路過的張大爺拄著拐棍直搖頭:“小伙子,你這是種地還是埋糞?”我嘿嘿笑:“大爺,
多上肥長得壯!”他卻擺擺手:“講究個 balance,你懂不?”我愣住,
沒想到農村大爺還會說英文。第十節 夕陽里的“成就感”收工回家時,
夕陽把三輪車的影子拉得老長。我渾身酸臭,頭發里沾著草屑,指甲縫里嵌滿糞渣。
蘇敏站在院門口笑:“快去洗澡,別讓咱媽看見你這樣。”浴室里,熱水沖在背上,
搓下的泥卷都帶著褐色。我望著鏡子里曬紅的脖子,突然覺得自己像個真正的莊稼漢。
直到睡前,指尖還殘留著淡淡的糞臭味兒,怎么洗都洗不掉。
第二章 力竭之困第一節 清晨的酸爽鬧鐘響時,我伸手去關,卻疼得倒吸冷氣。
右肩像被人用搟面杖敲過,胳膊抬到一半就酸得厲害,掌心的水泡也磨破了,沾著睡衣布料,
撕下來時滲出血絲。蘇敏端著水盆進來:“昨晚讓你抹藥膏,你偏不。
”她蹲在床邊給我擦手,指甲劃過掌心時,我疼得縮了下。丈母娘在廚房喊:“小林,
今早吃疙瘩湯!”我想應一聲,嗓子卻啞得像破鑼。
第二節 鐵鍬的“控訴”扛著鐵鍬出門時,木柄碰到肩膀,疼得我齜牙咧嘴。老丈人要幫忙,
我硬撐著說“沒事”,卻在彎腰鏟糞時,后腰猛地扯了一下——像是有根筋被突然拽緊,
疼得直不起腰。鐵鍬掉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蘇敏趕緊扶住我:“逞什么強!
回屋歇著去!”老丈人蹲下身,撿起鐵鍬:“施肥這事兒,講究巧勁,不是使蠻力。
”他示范著用鍬尖挑開糞塊,手腕輕輕一抖,糞就均勻地鋪在地上。
第三節 烈日下的眩暈上午十點,日頭已經毒得厲害。我蹲在地頭撒糞,每彎一次腰,
后腰就針扎似的疼。汗水滴在地上,很快被曬干,留下星星點點的鹽漬。
遠處的蟬鳴越來越響,腦子漸漸發暈,眼前的糞堆開始晃悠。“咚”的一聲,
鐵鍬砸在腳背上。我坐在地上大口喘氣,蘇敏跑過來,手里的草帽扣在我頭上:“中暑了吧?
叫你別干了!”她的手搭在我額頭上,涼絲絲的,帶著肥皂的清香。
第四節 老丈人的“課堂”老丈人把我扶到樹蔭下,遞來一碗涼茶:“年輕時我也和你一樣,
覺得力氣大就能把活干好。”他卷起褲腿,膝蓋上有道深深的疤,“后來才知道,
種地和過日子一樣,得琢磨竅門。”他蹲在我面前,
用樹枝在地上畫圈:“糞要離根兒一拳遠,太厚了燒苗。你看這蒜種,要是被糞埋住,
芽兒就拱不出來。”我盯著他粗糙的手掌,突然想起婚禮那天,他也是這樣握著我的手,
說“交給你了”。第五節 難堪的“救場”午后,蘇敏硬把我趕回屋休息。我躺在床上,
透過窗戶看見老丈人和丈母娘在地里忙活,兩個人的身影在烈日下晃動。
蘇敏時而彎腰遞工具,時而直起腰捶捶背,圍裙被汗水浸得深色。喉嚨突然發緊,
我抓起枕邊的毛巾蓋在臉上。毛巾上有蘇敏的味道,是她常用的茉莉花香皂,
混著今天的汗味,卻讓人安心。遠處傳來三輪車的突突聲,大概是去鎮上買農藥了。
第六節 暮色中的愧疚傍晚收工,老丈人扛著鐵鍬進門,鞋幫上沾著新鮮的糞漬。
丈母娘端來洗臉水,盆里浮著幾片藿香葉:“累壞了吧?今晚煮了綠豆湯。”我站在旁邊,
想說幫忙,卻不知道該做什么。蘇敏拉著我進廚房,塞給我一碟醬菜:“嘗嘗,我媽新腌的。
”醬菜酸脆可口,我卻嘗不出味道,心里全是愧疚——本想表現自己,卻給家里添了麻煩。
第七節 深夜的對話月光爬上窗臺時,蘇敏才躺下。她身上有股淡淡的糞味,
卻讓我鼻子發酸。“對不起。”我貼著她耳朵說。她翻身摟住我:“傻瓜,
我爸媽都夸你實在。”我望著天花板:“可我差點把地毀了。
”她輕笑出聲:“種地哪有不犯錯的?我小時候還把西瓜籽埋在花盆里,天天澆水,
結果爛了一地。”黑暗中,她的手指輕輕劃過我掌心的水泡。
第八節 老丈人的煙袋鍋第二天清晨,老丈人把我叫到廂房。他打開木箱,
取出個油亮的煙袋鍋:“這是我爹傳給我的,當年他靠這玩意兒學會了扶犁。
”煙袋鍋塞進我手里,銅制的煙嘴磨得發亮。“明天跟我去犁地。”他拍拍我肩膀,
“力氣是死的,腦子是活的。”陽光從窗欞照進來,在他臉上刻下深深的皺紋。
我突然想起自己父親,去世前也是這樣教我用扳手。
第九節 糞堆旁的“頓悟”再次站在糞堆前,我不再急于動手。老丈人握著我的手,
調整鐵鍬的角度:“順著紋路鏟,別硬抗。”鐵鍬切入糞堆的瞬間,我感受到一股巧勁,
糞塊順勢翻上車斗,不再黏糊糊地拽著鐵鍬。“種地就像養孩子。”他擦著汗說,
“你得知道它需要啥,不能由著自己性子來。”我點點頭,看著他褲腿上的補丁,
突然明白為什么蘇敏總說“我爸手最巧”。第十節 黃昏的和解夕陽把整塊地染成金色時,
施肥終于完成。老丈人蹲在地頭卷旱煙,我挨著他坐下,后腰還是隱隱作痛,
卻比昨天輕了許多。遠處傳來蘇敏喊吃飯的聲音,驚飛了樹上的麻雀。“明年這時候,
蒜苗能長這么高。”他伸手比畫到膝蓋,“你啊,別老想著表現,多來地里轉轉。
”煙袋鍋冒出的火星子在暮色中明滅,我突然覺得,這才是真正的回家。
第三章 尷尬秋收第一節 蒜苗的“異常”入夏時,蒜苗只長出半尺高,葉片發黃,
稀稀拉拉的。丈母娘蹲在地頭嘆氣:“從沒見過這么瘦的苗。
”蘇敏拽著我袖子:“是不是施肥的事兒?”我喉嚨發緊,
蹲下身扒開土——糞層還沒完全腐爛,蒜種已經發黑。老丈人蹲在旁邊抽煙,
煙袋鍋敲著鞋底:“糞太厚,捂得喘不過氣。”我盯著發黑的蒜種,
想起他說過的“一拳遠”,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第二節 飯桌上的沉默那晚的晚飯吃得格外安靜。我不停往碗里夾菜,卻覺得每口都像嚼蠟。
丈母娘突然說:“小林啊,明天去鎮上買點化肥吧,救救苗。”我慌忙點頭,
不敢看老丈人眼神。蘇敏在桌下握住我的手,輕輕捏了捏。她掌心有塊繭子,
是去年幫家里掰玉米磨出來的,此刻卻像團小火,暖著我冰涼的手指。
第三節 鎮上的“Lesson”鎮農資店老板是個胖大叔,聽說我施了三車糞,
笑得直拍大腿:“小伙子,你這是給蒜苗蓋被子呢!糞得發酵半年才能用,生糞燒根啊!
”他遞來一袋復合肥,“先撒點這個,看看能不能救回來。”返程路上,三輪車顛簸著,
化肥袋子在腳邊晃來晃去。我想起老丈人卷旱煙時的樣子,
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可笑的傻子——讀了那么多書,卻連種地最基本的常識都不懂。
第四節 補救的汗水接下來半個月,我跟著老丈人學追肥、澆水、打藥。正午的太陽下,
他教我分辨蒜苗的病蟲害,袖口卷得老高,露出曬得黝黑的胳膊。我的皮膚被曬得蛻皮,
卻漸漸能認出哪些是野草,哪些是蒜苗。蘇敏送來午飯時,總會帶瓶冰鎮汽水。
我們坐在地頭喝汽水,看老丈人在田里忙活。她突然指著我的胳膊笑:“你曬得比我爸還黑。
”我望著她被曬紅的鼻尖,突然覺得這樣的日子,比城里的空調房更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