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聽者傷心聞者落淚啊。
一旁看熱鬧的人都紛紛替她不平，“姑娘還這樣年輕，何必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還不如丟了這家累贅，從此天空海闊。”
黎稚擦了擦硬擠出來的眼淚，“多謝這位大哥仗義執言，只是我與我相公也曾經相濡以沫，情投意合，即使他現如今成了廢人，我也不能做那絕情狠心之人，棄他于不顧啊。”
“姑娘真是仁義心腸。”
“是啊是啊，年紀輕輕，太不容易了。”
“姑娘，我來幫你出一份力，這幅畫我買了！”
“我也買一幅！”
“我也要我也要！”
眾人頓時哄搶起來，黎稚拼命壓著嘴角，“大家別搶，一個一個來。”
“等等！”賀公子突然從懷里掏出一粒金子，“我先來的，這些我全要了。”
黎稚看著手心里的金子，眼睛都直了，天啊，這招這么好使嗎？
“好咧，我幫你裝起來。”
黎稚連忙麻利地幫賀公子打包，一邊還不住對其他人道著歉。
“對不住了，各位下次再來捧場啊。”
黎稚差點就要憋不住笑了，今天不僅收了個早工，還額外賺了這么多，總算可以歇一段時間了。
賀公子接過滿滿一兜卷軸，看了眼黎稚，突然壓低聲音道：“姑娘的字頗有大家風范，在下這里有樁生意，錢多輕松，不知道姑娘有沒有興趣？”
黎稚原本從不相信會有這么好的事兒落在她頭上，可摸著懷里的小金子，她又猶豫了。
“說說看。”
賀公子從懷里掏出本書遞給她，“其實就是抄書，不過不用著急，姑娘有空寫寫就好，寫完了就來這里找我，一本二百兩。”
“二百兩？”黎稚今日第二次震驚了，她翻了翻手上這本《樂府詩集》，這本不全，大概只有全書的十分之一。
她估摸著算了算字數，大概得抄個一兩個月。這樣算下來，自己豈不是比父親一個月掙得還多了。
黎稚忍不住竊喜，一口道：“成交！”
.
醉月樓。
從琬琇心事重重地坐在銅鏡前梳妝。
老鴇在外面喊了一聲：“琇琇，快下來，有客人找。”
從琬琇露出一絲不耐，“來了。”
在樓里待了兩年，她早已厭煩這里的一切，可偏又離不開，只能被迫換上一副笑臉，夾著聲音推開了門。
“官人，我來……”
黎稚靠在榻上，囂張地翹著二郎腿，對她勾了勾手指，“從姑娘，來給大爺倒杯酒。”
從琬琇連忙回身關上門，沖到她面前，怒道：“黎鶴眠，瘋了你？”
“琇琇莫慌，”黎稚拉著她在身邊坐下，“我今日賺大錢了，買你春宵一夜，還是消費得起的。”
從琬琇狐疑地看著她，“你干嘛了，撿金子了？”
“嘿！”黎稚拍了她一巴掌，“這你都能猜到？”
從琬琇接過她手里的金粒，難以置信道：“你是說，有個冤大頭，用金子買了你的字畫？”
黎稚驕傲地揚了揚下巴，“那可不。”
“算他識貨。”
“他腦子有病吧？”
兩人同時出口，從琬琇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往回找補道：“我是說……你運氣太好了。”
黎稚輕哼一聲，“是我太優秀了，沒辦法。”
從琬琇樂了，“是是是，你最優秀了。”
“小爺我今日為了你揮金如土，還不趕緊給爺倒酒？”
從琬琇笑著白了她一眼，給她倒了杯酒，“看把你給得意的，少喝點，別喝醉了。”
幾杯酒下肚，黎稚開始打開了話匣子，“你是不知道，那天申夫人罰我在祠堂跪了兩個時辰，跪得我腿都差點廢了。”
她說著撩起自己的褲腿，指著還泛著青紫的膝蓋給她看。
從琬琇輕輕摸了摸，忍不住道：“不就是回去得晚了點嗎，至于罰這么重嗎？”
“就是，”黎稚撅了噘嘴，“從前我在黎府，回去晚了頂多被夫人說一頓，有爹在，她從來也不會這樣罰我。”
“侯府生存不易啊，”從琬琇替她放下褲腿，整理好裙擺，“你今日也早些回去吧，當心被抓到了，又要吃頓苦頭。”
黎稚又喝了口酒，得意地伸出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這你就不懂了吧，我現在有老夫人護著，可以在侯府隨意進出，沒人敢管我啦。”
“行行行，我們鶴眠出息啦。”從琬琇今天難得可以休息一下喘口氣，也給自己倒了杯酒，陪著黎稚喝了起來。
黎稚有點喝多了，眼神有點迷離，“先前我叫你下來，是不是以為是你的黃公子來了？”
從琬琇眼神落寞，喝了口酒，“他最近都沒來找我。”
“興許在忙呢？”
“也許吧，”從琬琇嘆了口氣，“不過我一個風塵女子，原本也就不該肖想什么的。”
這話說得黎稚有些心疼，她拉住從琬琇的手，真切道：“你是被迫來到這里的，不是自甘墮落，我不許你這么說自己。”
“來到這里的，有幾個是自愿的。”從琬琇笑了笑，“無事，當初決定來這里的時候，我就已經想通了，人生太多身不由己，能活著已是不易了。”
黎稚感覺好像喝多了，頭有點暈，她打開窗戶，趴在窗臺吹著風。
“豆丁大了，可以做些跑腿的活計，我給他在樓里找了些事兒做，運氣好，一個月也能混幾兩銀子。”
“挺好的，日子總會越過越好的，”黎稚望著樓下，忽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好像是……大公子？”
從琬琇湊過腦袋往下看了看，“好像是的，他最近常來。”
黎稚想起阮宵月，還有懷孕的秦氏，他都已經兩位夫人了還不夠，還要出來尋歡作樂？
“夫人們大概還不知情，琇琇，你回頭幫我注意著點他。”
從琬琇不明所以，不過還是點了點頭，應下了。
兩人邊聊邊喝，不知不覺已經喝完了一壺酒。
黎稚酒量一般，這會兒已經感覺有點天旋地轉了。
從琬琇送她出門，擔憂道：“你還能行嗎，能自己回去嗎？”
黎稚拍拍胸脯，揚了揚下巴，“當然行，我又沒醉。”
從琬琇還是不放心，“要不我叫輛馬車送你回去吧？”
黎稚擺擺手，“那太顯眼了，沒事，不用擔心，我心里有數。”
從琬琇看她走得還算穩，只好放她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