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情深錯付暮春的晚風裹著玉蘭花的甜膩,穿過東宮朱紅的廊柱,
將鎏金宮燈搖曳的光影投在蘇璃水紅襦裙上。她捏著裙擺的指尖沁出薄汗,
繡著并蒂蓮的裙裾被攥出褶皺,耳畔傳來遠處絲竹聲,愈發襯得掌心的玉盒沉重如鉛。
“太子殿下駕到 ——”隨著太監尖細的嗓音響起,蘇璃猛地抬頭。
玄色錦袍上金線繡著的蟠龍在燭火下泛著冷光,蕭景珩腰間懸著的羊脂玉墜隨著步伐輕晃,
那是去年上元節她親手為他系上的。她下意識摸向懷中藏著的新玉佩,
溫潤的觸感讓心跳漏了一拍?!傲航袢盏箒淼迷?。
” 蕭景珩的目光掃過她精心裝扮的發髻,落在她身后捧著禮盒的侍女身上,
語氣淡得像淬了冰。蘇璃喉間發緊,正要開口,卻見珠簾輕響,一抹月白色身影裊裊而入。
沈清婉蓮步輕移,鬢邊珍珠步搖隨著動作輕顫,盈盈一福:“太子殿下生辰,妾身來得遲了,
還望殿下恕罪?!薄扒逋癫槐囟喽Y。” 蕭景珩快步上前扶起沈清婉,
眉眼間盡是蘇璃從未見過的溫柔。蘇璃看著兩人相觸的手,心口像是被利刃剜出個窟窿,
冷風不住地往里灌。宴會上的歌舞聲漸漸模糊,蘇璃怔怔地望著主位上談笑的兩人。
沈清婉倚在蕭景珩身側,嬌笑著為他斟酒,蕭景珩低頭時,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陰影,
竟與那年她在將軍府受傷,他俯身查看時的模樣重疊。“蘇姑娘,太子殿下喚你。
” 貼身侍女翠袖的聲音驚醒了她。蘇璃深吸一口氣,抱著玉盒起身,
裙擺掃過地上的青石板,發出細碎的聲響?!斑@是何物?” 蕭景珩看著她捧上的玉盒,
語氣漫不經心?!暗钕律?,這是璃兒親手雕的玉佩,愿殿下……”“啪!
”玉盒被打翻在地,羊脂白玉雕成的麒麟滾落在沈清婉腳邊。蘇璃瞳孔驟縮,
那是她耗了半月,在母親留下的玉料上精心雕琢的,麒麟腳下還刻著兩人名字。
“太子殿下最不喜這些女兒家的玩意兒,蘇姑娘何必白費心思?” 沈清婉彎腰撿起玉佩,
指尖輕撫過上面的刻痕,“不過這玉料倒是不錯,若是做成鐲子,倒襯得人膚白如雪。
”蘇璃猛地抬頭,望向蕭景珩,卻見他神色淡然,仿佛這一切與他無關:“清婉說得對,
本太子向來不愛這些。蘇姑娘若是無事,便回席上吧。”宴會廳里突然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蘇璃身上。她感覺有無數根銀針扎在背上,火辣辣地疼。曾經,
蕭景珩說她親手做的香囊是這世上最珍貴的東西;曾經,他握著她的手,
說要將她的名字刻在傳國玉璽上。“太子殿下當真覺得,璃兒的心意如此不堪?
” 蘇璃的聲音在顫抖,卻努力維持著平靜。蕭景珩皺眉,眼中閃過一絲不耐:“蘇璃,
莫要讓本太子難做。丞相之女賢良淑德,與本太子才是天作之合。你若識趣,
便早些斷了念想?!边@句話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蘇璃心上。她踉蹌后退一步,
撞翻了身后的酒盞。酒水潑在她的裙裾上,洇出深色的痕跡,像是她破碎的心。
“原來在太子殿下心中,璃兒連丞相之女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蘇璃忽然笑了,
笑聲里帶著自嘲與悲涼,“當年你說非我不娶,說要護我一世周全,原來都是假的。
”蕭景珩臉色一沉:“蘇璃!休得胡言!本太子如今身為太子,婚姻大事豈能由著性子來?
你若再糾纏不休,休怪本太子不念往日情分!”蘇璃彎腰拾起地上的玉佩,碎片劃破掌心,
鮮血滴在麒麟身上,像是給它染上了血色的鱗片。她將碎片緊緊攥在手中,轉身走向殿門。
“蘇璃!你站?。 ?蕭景珩的聲音在身后響起。蘇璃沒有回頭,淚水模糊了視線,
卻倔強地不肯落下。踏出殿門的那一刻,夜風卷著玉蘭花的香氣撲面而來,
她忽然覺得輕松了許多。原來有些夢,碎了就再也拼不起來了?;氐綄④姼畷r,夜色已深。
蘇璃站在鏡前,看著自己被淚水暈開的妝容,緩緩取下頭上的珠釵。翠袖捧著藥箱進來,
看到她掌心的傷口,驚呼出聲:“小姐,您這是怎么了?”“不過是被狗咬了一口。
” 蘇璃輕笑,任由翠袖為她包扎傷口。銅鏡中,她的眼神漸漸變得冰冷而堅定。窗外,
月光如水,灑在庭院的玉蘭樹上。蘇璃望著那輪圓月,
想起兒時與蕭景珩在將軍府的花園里追逐的場景。那時的他,眼里只有她一人,
會把最甜的糖糕偷偷塞給她,會在她被欺負時挺身而出??扇缃?,
那個少年早已消失在歲月的長河里,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為了權力不擇手段的太子。“翠袖,
把太子送的東西都收起來吧?!?蘇璃起身,走到窗前,望著夜空中閃爍的星辰,
“從今日起,我蘇璃與東宮,再無瓜葛。”翠袖看著自家小姐挺直的背影,心中酸澀。
曾經那個眼里滿是星光的姑娘,終究還是被傷透了心。而此時的東宮,
蕭景珩望著空蕩蕩的殿門,心中莫名煩躁。
沈清婉輕輕挽住他的手臂:“殿下何必為了一個不懂事的丫頭生氣?
她不過是仗著將軍府的勢力,不知天高地厚罷了?!笔捑扮袼﹂_她的手,轉身走向書房。
燭火搖曳間,他瞥見案頭那封密函,上面寫著邊疆戰事吃緊,父親命他三日內啟程督戰。
他捏著密函的手緊了緊,想起蘇璃父親蘇將軍鎮守邊關,心中五味雜陳。夜深了,
東宮的燈火一盞接一盞熄滅。蘇璃在將軍府的閨房中,將最后一片玉佩碎片扔進火盆。
跳躍的火苗將她的影子映在墻上,隨著火光搖曳,漸漸變得模糊。這一夜,有人心碎如灰,
有人輾轉難眠,卻都知道,有些事,已經徹底改變了。
第二章:決然離去梅雨季的雨絲纏纏綿綿,將東宮染成一片朦朧的黛青色。
蘇璃立在椒房殿前,看著朱漆門檻上凝結的雨珠,恍惚想起初入東宮時,
蕭景珩親手為她撩起轎簾,說往后這里便是她的家。如今不過數月,檐角銅鈴依舊叮咚作響,
卻再也喚不回那人眼中的溫柔?!疤K姑娘可算來了?!?沈清婉倚著鎏金雕花窗欞,
手中團扇輕點鬢邊海棠,“太子殿下等得可有些不耐煩了。”殿內彌漫著龍涎香,
蕭景珩斜倚在蟠龍榻上,玄色錦袍隨意散開,露出里面繡著金線云紋的中衣。
他指尖轉著白玉扳指,目光掃過蘇璃素白的襦裙:“聽聞蘇將軍近日在邊疆受了箭傷?
”蘇璃握緊袖中的婚書,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多謝太子殿下關心,家父安好。
”“安好便好。” 蕭景珩起身逼近,衣袂帶起的風卷過案上的奏章,“本太子聽聞,
丞相愿意將十萬石糧草送往邊疆,只提了一個條件 ——” 他突然伸手扣住蘇璃的手腕,
“要本太子與你退婚?!碧K璃感覺腕骨快要被捏碎,
卻硬生生忍下痛意:“所以太子殿下今日召我來,就是為了逼我退婚?”“逼?
” 蕭景珩冷笑,將她重重推開。蘇璃踉蹌著撞上博古架,青瓷花瓶轟然落地,
碎片濺在她腳踝上劃出細小血痕,“蘇璃,你莫要忘了,婚約是你求來的。
當年你在太后面前長跪三個時辰,哭得梨花帶雨,非要本太子娶你!”記憶如潮水翻涌。
那年元宵,她提著兔子燈在宮宴上迷了路,撞見蕭景珩被刺客圍攻。
她毫不猶豫地撲過去替他擋劍,醒來后便纏著太后賜婚。那時他握著她的手說:“璃兒,
我定會護你一世。”“是,婚約是我求的?!?蘇璃彎腰撿起婚書,
素白絹紙上的朱印依舊鮮艷,“但如今我后悔了?!?她突然扯開衣襟,
露出鎖骨處猙獰的疤痕,“這道疤是為你擋箭留下的,太子殿下可還記得?
”蕭景珩瞳孔驟縮,下意識后退半步。沈清婉卻適時上前,
用絲帕掩住唇輕笑:“蘇姑娘何必拿陳年舊事說事?太子殿下日理萬機,哪里記得住這些?
”“住口!” 蘇璃猛地轉身,發間銀簪在燭火下泛著冷光。沈清婉臉色一白,
躲到蕭景珩身后。蘇璃將婚書狠狠摔在地上,朱印在青磚上洇開,
像極了她流不盡的血與淚:“蕭景珩,從今日起,你我恩斷義絕!”“大膽!
” 蕭景珩勃然大怒,踢翻身側的矮幾,“你以為退婚是兒戲?丞相府的聘禮已送到將軍府,
你若毀約,蘇家就是欺君之罪!”“欺君之罪?” 蘇璃突然笑了,笑聲里帶著癲狂,
“太子殿下可還記得,當年是誰在我床前守了三日三夜?是誰說‘璃兒若死,我絕不獨活’?
如今為了丞相府的十萬石糧草,竟要拿我蘇家滿門性命要挾!”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老太監尖著嗓子喊道:“皇上駕到 ——”眾人慌忙行禮。皇帝掃過滿地狼藉,
目光落在蘇璃手中的婚書:“這是怎么回事?”蕭景珩正要開口,
蘇璃已跪伏在地:“啟稟陛下,臣女自知與太子殿下姻緣淺薄,特來請旨退婚。
” 她從袖中掏出匕首,寒光一閃,青絲如蝶紛飛,“若陛下不允,臣女唯有以死明志!
”殿內一片死寂。蕭景珩盯著地上散落的青絲,突然想起及笄那年,蘇璃纏著他為她梳頭。
她的頭發又黑又長,落在他掌心時,比江南的云錦還要柔軟。“胡鬧!” 皇帝拍案而起,
“太子婚事實關國本,豈是你說退就能退的?”“陛下,臣女心意已決。
” 蘇璃額頭抵著青磚,聲音平靜得可怕,“若陛下執意成全,臣女愿削發為尼,
青燈古佛了此殘生?!鄙蚯逋裨谝慌园蛋颠o手帕。她本以為今日不過是場羞辱,
卻不想蘇璃竟如此決絕。蕭景珩盯著蘇璃挺直的脊背,
心中突然涌起一股無名火:“既然你如此不識抬舉,本太子便如你所愿!來人,取筆墨!
”太監慌忙呈上宣紙。蕭景珩揮毫潑墨,“退婚書” 三個大字力透紙背。
他將婚書甩在蘇璃面前:“拿去吧!從今往后,你我再無瓜葛!”蘇璃拾起婚書,
指尖撫過蕭景珩龍飛鳳舞的字跡。當年他教她寫字,握著她的手說:“璃兒的字,
該如你人一般灑脫?!?如今這三個字,卻比冰刃還要鋒利?!爸x太子殿下成全。
” 她將婚書疊好放入懷中,起身時裙擺掃過地上的碎瓷,發出細碎的聲響,“臣女告退。
”雨不知何時停了,夕陽的余暉灑在東宮宮墻上,將蘇璃的影子拉得很長。
她一步一步往外走,每一步都像是在與過去訣別。身后傳來沈清婉嬌柔的笑聲,
還有蕭景珩與皇帝的低語,卻都漸漸被風聲吹散?;氐綄④姼畷r,蘇璃徑直走向母親的靈堂。
供桌上的白燭明明滅滅,映得母親的畫像愈發溫柔。她跪在蒲團上,
取出婚書與青絲:“母親,璃兒終于明白了,有些執念,該放下了?!被鹧嫣蝮轮闀?/p>
朱印在火中扭曲變形。蘇璃望著跳動的火苗,忽然想起蕭景珩曾說,
他們的愛情會像這燭火般,溫暖而長久。如今想來,不過是個笑話。夜深了,蘇璃站在窗前,
望著滿天繁星。褪去華服的她,換上了一身利落的勁裝。翠袖抱著包袱進來,
眼中含淚:“小姐,真的要走嗎?”“不走,難道等著被人繼續踐踏嗎?
” 蘇璃將長劍系在腰間,月光落在劍鞘上的螭紋上,泛著幽幽冷光,“從今日起,這天下,
再無東宮太子妃蘇璃,只有江湖劍客阿璃。”她轉身推開房門,夜風吹起她的衣角,
像是要將所有的過往都吹散。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新的一天,就要開始了。
而此時的東宮,蕭景珩望著空蕩的椒房殿,煩躁地摔碎了手中的茶盞。沈清婉上前欲要安撫,
卻被他一把推開:“滾!”殿外月光如水,他望著蘇璃離去的方向,心中突然空落落的。
那個曾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姑娘,真的走了。第三章:江湖初遇暮春的雨說來就來,
細密的雨絲將青石板路澆得發亮。蘇璃將斗笠壓得更低,裹緊身上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裳,
踩著積水匆匆穿過臨安城的街巷。離開將軍府已半月有余,她刻意避開官道,
專挑偏僻小路行走,靠著在街邊賣字畫勉強維持生計。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蘇璃下意識閃進巷口。五匹黑馬踏碎積水飛馳而過,馬上的黑衣人蒙著面,
腰間彎刀在雨中泛著冷光。她皺眉望著黑衣人遠去的方向,直覺告訴她,這些人不簡單。
“救命!”凄厲的呼救聲從不遠處傳來。蘇璃握緊腰間短劍,循著聲音奔去。轉角處,
一名白衣男子背靠斷墻,左肩染血,七八名黑衣人將他團團圍住。
為首的黑衣人獰笑著舉起彎刀:“夜無痕,交出東西,饒你不死!”蘇璃瞳孔驟縮。夜無痕,
正是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暗影閣少主。她曾在茶館聽人說起,暗影閣行事詭秘,
專接暗殺買賣,閣中之人個個武藝高強。只是傳聞中冷酷無情的夜無痕,
此刻卻顯得有些狼狽?!跋胍獤|西,就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 夜無痕扯下染血的衣袖纏住傷口,聲音冷得像淬了冰。他手中長劍出鞘,劍光如銀練,
瞬間劃破一名黑衣人的咽喉。黑衣人蜂擁而上,刀光劍影交錯。蘇璃咬咬牙,
從懷中掏出一枚石子,運力擲出。石子破空聲響起,正中一名黑衣人后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