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河擺渡三載,無憶載過斷頭鬼、接過白骨客,卻在月蝕夜迎來穿嫁衣的缺指女鬼。
當女鬼掏出三枚長綠銹的銅錢,當河底浮出與他容貌相同的尸體——他才驚覺,
自己才是那個該被超度的魂...第一章 銅錢三枚買命錢夜黑得能吞了月亮,
永夜河上浮著一層腥銹,像是千萬年未干的血痂。無憶把船槳往黑水里一插,
青銅燈籠驟然亮起,映得他影子在船舷上亂顫,活像被無形絲線牽扯的傀儡。"這趟收三文。
"他背對船尾啞聲喊,喉間黏著河霧的濕冷。叮當——銅錢滾到草鞋邊的聲響格外清脆。
無憶低頭,三枚銅錢長滿綠銹,濕漉漉地泛著尸泥的腐氣。錢孔中滲出暗紅血絲,
蜿蜒爬過他的腳背。他瞳孔一縮,
這血絲竟與三百年前那串"聘禮銅錢"重疊——彼時蘇瓔笑著將紅繩穿過錢孔,
銅銹蹭在她雪白的腕子上:"這三文錢,買你一生不離。""客官去哪?"他攥緊船槳,
青銅燈芯爆出幾點火星。穿紅嫁衣的女人縮在船角,蓋頭滴落的水珠砸在船板上,
一聲聲像敲著更漏。按規矩,鬼客都該去"忘川"或"黃泉",
這女鬼卻從嫁衣下伸出缺了小指的手,指尖點向迷霧深處:"去找……銅錢響過三聲的人。
"她的聲音嘶啞如裂帛,卻讓無憶后頸寒毛倒豎——那語調深處,
分明藏著一絲少女般的委屈。燈籠忽地爆出綠火,女鬼左耳的銅卦墜被照得森然發亮。
無憶猛地捂住心口, 銅卦墜的紋路刺得他眼眶發澀。三百年前合歡樹下,
蘇瓔踮腳為他系上墜子,指尖蹭過他耳垂:“季郎可要戴穩了,這是月老廟求的姻緣鎖!
”他笑著咬破指尖,血珠點在墜背:“以血為契,鎖你三生。”河面突然咕嘟冒泡,
女鬼的蓋頭被陰風掀起一角,露出下頜上一道蜈蚣狀的舊疤。
無憶太陽穴突突直跳——這疤他太熟悉了!當年他為護她被劍鋒掃過,血濺在她臉上時,
她第一反應竟是擦凈帕子替他包扎。"你看!"女鬼猛地探身,缺指的手指向河心。
撈尸桿挑起團黑影的剎那,無憶踉蹌跪倒——那浮尸的天青長衫浸透了血,
心口插著半截斷劍,袖口卻繡著褪色的并蒂蓮,與他現世粗布衣內襯的紋路分毫不差!
尸體的臉與他如同鏡照,只是眉心多了一道金線,正連向女鬼腕間的血紅絲絳。"季無涯!
"女鬼厲叫著撲來,嫁衣翻涌如血浪。無憶掄起船板格擋,木板裂開的瞬間,
他看見女鬼缺指的手腕內側,赫然烙著個"瓔"字——那是他大婚夜醉后用朱砂筆寫的,
她說要"刻進魂魄里才作數"。河底傳來悶雷般的轟鳴,三百盞青銅燈從黑水中浮出,
燈芯燃著幽藍鬼火。最近的那盞燈碗竟是人頭骨所制,
下頜骨一張一合地唱起童謠:"銅錢三枚……買郎歸來……"無憶嘔出一口黑水,
水中浮著未消化的紅豆。他忽然記起每夜夢魘時,總有人捏著他下巴灌藥,藥汁苦得發腥。
此刻那苦味漫上舌尖,
破碎的呢喃:"飲了這忘情蠱……你就能干干凈凈地輪回了……"女鬼的蓋頭終于徹底滑落。
第二章 我成了自己的祭品燈籠墜入黑水的剎那,無憶心口炸開一道青光,
像是有人生生撕開他的肋骨,將魂魄拽出體外。滿河紅線驟然繃緊,蛇一般纏上他腳踝,
每一根都綴著銅鈴——那是三百年前大婚時,蘇瓔親手系在他劍柄上的“同心鈴”。“夫君,
我等了你三百輪月蝕……”女鬼的蓋頭被陰風掀起,
露出的臉讓無憶渾身血液凝固——七竅流血的皮肉下,竟隱約透出蘇瓔少女時的輪廓。
她右眼窩卡著半枚銅錢,正是當年他玩笑般塞進她手里的“定情信物”:“若我走丟了,
你就用這錢雇人尋我。”無憶抄起銅錢砸去,錢幣穿透女鬼虛影,卻打碎了船頭燈籠。
骨架散落的瞬間,他喉嚨涌上腥甜——燈籠的肋骨上刻滿細小符咒,
最粗那根的凹痕里嵌著干涸的血珠。記憶如毒針刺入:蘇瓔蜷在寒玉床上,
季無涯持刀剜出自己肋骨。她掙扎著去搶骨刀,被他用定身咒鎖住:“阿瓔,
這盞燈能引我的魂……來世定不負你。”血順著床沿淌成溪,
她卻只盯著他蒼白的臉笑:“傻子,我要你的骨頭做什么?我要你活著……”“你聽,
子時的喪鐘。”女鬼突然指向迷霧。打更聲裹著哭腔飄來,每一聲都化作血色符文烙在河面。
水墻轟然立起,無數青銅燈浮出,燈芯躍動的火光里,三百張與無憶一模一樣的臉同時睜眼!
“這不可能!”無憶踉蹌后退,草鞋踩碎一塊玉牌。撿起的瞬間,
他頭痛欲裂——玉牌上“天劍閣季無涯”五字,竟是用蘇瓔的發簪刻成!
碎裂的玉片中閃過畫面:蘇瓔披散長發跪在冰崖上,用發簪一點點在玉牌刻字。
指尖凍得青紫,血混著冰碴滲入刻痕:“你的名……刻得深些,
來世孟婆湯就沖不淡……”女鬼的缺指手突然按在他心口:“摸摸你的心。
”指尖穿透皮肉的剎那,劇痛中浮現煉獄般的場景——三百個“季無涯”跪在河岸,
正用肋骨雕刻燈籠。最老的那個脖頸已腐爛見骨,仍機械地重復刻刀動作:“還不懂?
我們都在……替她受輪回剜心之刑!”驚雷劈碎浮尸的瞬間,無憶腕間胎記灼如烙鐵。
女鬼盯著那處赤紅胎記暴退,嫁衣自燃成火鳳。焦黑的衣襟內襯上,
三百個“瓔”字如活物般蠕動:- 最初的字娟秀工整,
墨中摻著合歡花香(大婚夜的合巹酒);- 最后的字癲狂如爪痕,
混著黑血與膿液(第二百世她被煉成尸傀時的自殘)。“阿瓔……是你嗎?
”無憶嘶吼著伸手抓向火鳳。烈焰卻凝成蘇瓔的虛影,她殘缺的手指拂過他胎記,
三百世的怨毒突然化作一聲哽咽:“你腕上這疤……原是為我擋劍留的,
如今倒成了認我的憑據……”河底驟然伸出白骨手,將渡船撕成碎片。墜入黑水前,
無憶最后看見女鬼耳垂的銅卦墜——那半枚銅卦背面,
刻著極小的一行詩:“三千苦海骨作舟,唯渡君魂不渡愁。
”第三章 血嫁衣藏白骨燈黑水灌入鼻腔的剎那,無憶的瞳孔被血色浸透。
河床在幽綠鬼火中顯露真容——無數白骨交錯成猙獰的蛛網,每根骨頭上都刻著"季無涯",
字跡從工整到癲狂,最后一具骸骨的指骨甚至摳進自己眼眶,在額骨上歪斜刻著"忘"字。
"這是……我的三百世?"他掙扎著抓向浮尸,指尖卻穿過腐朽的衣料。突然,
一根腿骨纏上他的腳踝,骨縫中滲出粘稠金血,耳邊炸開蘇瓔的尖叫:"抽我的骨!
用我的骨!他的魂燈不能滅!"幻象鋪天蓋地涌來——暗室內,蘇瓔被鐵鏈懸在半空。
師尊的骨刀劃過她脊背,剔出森白骨節時,她喉間溢出悶哼,卻死死盯著墻角堆積的燈籠。
那些燈罩薄如蟬翼,細看竟是人皮所制,燈架上蜿蜒的紋路,
正是季無涯每一世死前刻在身上的"遺言"。"這根肋骨……能存你十日魂魄。
"她將血淋淋的骨頭按在燈架上,指尖蘸血在燈面勾畫。畫的是大婚那夜的合歡樹,
只是未干的血液讓花瓣變成淚滴狀。師尊冷笑道:"值得嗎?他次次輪回皆飲忘情蠱。
"蘇瓔突然咬破舌尖,將血噴在燈芯:"他忘一次……我刻一次,
總有一世……"血沫嗆住后話,她咳出的血珠滾到燈籠上,凝成"不悔"二字。
現實中的無憶猛然嗆水,嫁衣散成的血霧裹住他全身。蘇瓔的心口鉆出白玉蜘蛛,
八只復眼映出三百張哭泣的女童面孔。蜘蛛吞噬金血時發出嬰兒啼哭,
無憶的太陽穴突突跳動——那哭聲竟與他夢魘中反復聽見的嬰孩啜泣一模一樣!
"這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啊!"女鬼捏爆蜘蛛,汁液濺成漫天金雨。
每一滴雨珠中都浮現記憶碎片:- 蘇瓔跪在丹爐前,將孕珠逼出丹田,
師尊獰笑著把胎兒煉成蜘蛛蠱;- 白玉蜘蛛啃咬她的心脈時,
她顫抖著在嫁衣內襯刻下"瓔"字,血順著缺指處滴在蜘蛛背甲,
形成詭異的卦象;- 季無涯的轉世在街角與蜘蛛擦肩而過,蛛絲纏上他衣擺,
他卻隨手扯斷,渾然不知那是蘇瓔最后一縷發絲所化……無憶抓住一盞浮沉的青銅燈,
燈座刻文灼痛掌心:"第一百七十三世,剜她道胎時,她說'把胎兒的魂存進燈里吧,
像存你那樣'。" 燈芯突然爆燃,映出蘇瓔被抽骨的畫面——她趴在血泊中,
右手小指勾著季無涯的衣角,
斷斷續續地笑:"你看……這次我刻的并蒂蓮……比上一世好看……"所有青銅燈同時尖嘯,
三百道蘇瓔的殘影從燈芯爬出。最年輕的那個撲到無憶面前,
半透明的身體里嵌滿骨針:"夫君,這樣你就能永遠記住我的痛了——"她突然扯開衣襟,
心臟處插著一盞微型燈籠,燈油竟是渾濁的羊水,
"我們的孩兒……在這里亮了三百年呢……"女鬼的嫁衣徹底消散,
露出焦黑軀體上密密麻麻的"無憶"。最新那道刻痕橫貫心口,
字跡卻溫柔得令人毛骨悚然——那是蘇瓔瀕死時,
用蜘蛛蠱的毒液寫的:"此世你叫無憶……真好,終于不用記著我的疼了。
"河底白骨突然暴起,將無憶拖向深淵。最后一瞬,他瞥見女鬼耳墜的銅卦鎖上,
自己三百年前刻的詩正在滲血:"天燈燃盡相思骨,照君輪回不識奴。
"第四章 青銅燈照三百孽船槳入手瞬間,三百世的記憶如冰錐刺入無憶顱骨。
每一段記憶都裹著蘇瓔的血腥味——乞丐世代:亂刀砍來時,他將蘇瓔護在身下。
血從額角淌進她衣領,她撕下嫁衣內襯堵他的傷口,赤金繡線混著血黏在他眼皮上:“別睡!
你說過銅錢響三聲就來娶我……”他最后的視野里,
是她抽出自己肋骨抵住刀鋒:“用我的骨……存你的魂!”書生世代:他懸梁的白綾下,
蘇瓔跪在血泊中,十指摳進青磚縫。考官將她的文章扔進火盆:“女流之輩也配科考?
替你夫君收尸吧。”她突然笑出聲,拔下發簪刺穿掌心,
血在宣紙上寫滿“季無涯”:“他的魂在,這考場……便是我的登科榜!
”這一世:記憶最深處,師尊的蠱笛聲鉆入耳膜。無憶握劍的手不受控制地刺向蘇瓔丹田,
道胎被剜出時泛著珍珠色柔光。她竟在笑,染血的手撫上他僵硬的臉:“抽得好……這一世,
我終于不用親手刻你的燈了。”“啊!!!!”無憶發狂般劈向女鬼,
船槳挾著罡風砸向她天靈蓋。槳身卻在觸到她額前一寸時驟停——青銅燈的光暈里,
女鬼的面皮寸寸剝落,露出蘇瓔完好的容顏。她左耳的銅卦墜叮當輕響,恍如當年洞房夜,
她赤足踏著銀鈴起舞時的節奏。“季郎,這招驚蟄劍法……”蘇瓔指尖拂過船槳,
木紋裂開處竟露出森冷劍鋒,“還是我教的。”河底白骨轟然合唱,聲浪震碎半數青銅燈。
飛濺的燈油在空中凝成無數鏡面,
映出駭人真相——每一盞燈都是人骨所制:天靈蓋雕成蓮瓣燈碗,脊椎擰作蛇形燈架,
肋骨拼成“莫失莫忘”的咒文。最老的那盞燈突然開口,
喉骨摩擦出沙啞人聲:“看看你的左手!”無憶低頭,掌紋已化作金線,
另一端纏進蘇瓔心口的黑洞。她突然柔聲呢喃,
年少時為他包扎傷口的語調:“殺了我才能斷因果……”船槳貫穿血肉的悶響比雷聲更驚心。
無憶的瞳孔劇烈收縮——那槳尖沒入的竟是他自己的心窩!金血噴濺在蘇瓔的嫁衣上,
焦黑衣料寸寸龜裂,露出滿身刀疤。每道疤都從“無憶”扭曲成“情”字,
最新的一道橫貫鎖骨,正是他這一世刺穿她丹田的劍痕。“你……早知我在演戲?
”無憶跪倒在地,金血滲入船板縫隙,綻出大片血紅彼岸花。蘇瓔的指尖點上他腕間胎記,
三百世的怨毒化作一聲嘆息:“你每次輪回皆飲忘情蠱,卻不知蠱引是我的心頭血。
”她扯開衣襟,心口黑洞中蜷縮著一只白玉蜘蛛,蛛腹刻滿“忘”字,“吞一次蠱,
我便被它啃噬一次……但這樣,你至少能活著恨我。”三百盞殘燈突然聚成劍陣,
將二人困在中央。最年輕的那盞燈芯爆出蘇瓔的尖叫:“小心背后!”無憶旋身橫劈,
船槳斬碎偷襲的骨爪——那竟是師尊的傀儡!“乖徒兒,
你的道胎該還了……”傀儡的胸腔裂開,鉆出師尊的本命蠱蟲。蘇瓔卻比無憶更快,
缺指的手生生捏爆蠱蟲,毒液腐蝕見骨:“老狗,他的命……輪不到你收!
”蠱蟲殘骸中浮起一縷殘魂,赫然是少年季無涯的模樣。他虛撫蘇瓔焦黑的臉,
淚珠化作金粉飄散:“阿瓔,別再攢銅錢了……我回不來了。”所有青銅燈在此刻同時炸裂,
蘇瓔的嫁衣碎成灰燼。
無憶在強光中看清她脊背上最后一道刻痕——那是以蜘蛛毒液刻的合歡花,
花蕊處綴著三枚銅錢,正是他這一世收的“買命錢”。河風突然裹著童謠席卷而來,
唱的分明是蘇瓔瀕死時的呢喃:“銅錢三枚,郎君快歸……妾剜骨作燈,
照君輪回……”第五章 金蝶贖罪鬢成雪胎記裂開的剎那,金蝶傾巢而出。
它們振翅時灑落磷粉,每一粒都裹著記憶的苦味——第一只蝶撲向蘇瓔心口最舊的疤痕。
無憶的瞳孔驟然收縮——雪地里,蘇瓔赤腳跪在藥鋪階前,懷中銅錢凍成冰坨。
她解開衣襟將銅錢焐在胸口,肌膚黏在錢幣上撕出血痕。藥鋪伙計啐道:“瘋子!
這錢早不流通了!”她卻笑著將化開的銅錢捧給他:“你看……銅錢響了,
我能買你的命了……”蝶翼撫過疤痕,蘇瓔突然痙攣。
新生皮肉下浮出畫面:乞丐世代的季無涯咽氣時,她抽出肋骨刻燈,
碎骨渣混著淚吞入喉:“你的魂太碎了……要存三百盞才夠啊。”無憶的黑發寸寸成灰。
白發掠過蘇瓔頸側時,她觸電般抓住一縷:“季郎,
你從前最寶貝這頭發的……”記憶不受控地回流——少年季無涯晨起梳發,
蘇瓔頑皮地編入紅繩。他佯怒轉身,卻見她指尖被繩結勒出血珠:“疼不疼?
”她將血珠抹在他發梢:“這樣……輪回路上我一眼就能找到你。”第一百只蝶消散時,
無憶的脊骨彎成朽弓。他試圖撫摸蘇瓔背上最新那道疤,指尖卻穿透虛影——道胎被剜那日,
蘇瓔伏在寒玉床上,用斷甲在脊背刻字。師尊的蠱蟲啃食她腳踝,
她卻專注地勾畫:“這一筆要輕些……他此世叫無憶,該忘的痛快些……”“停手!
你會魂飛魄散的!”蘇瓔嘶吼著去抓金蝶,新生的小指卻穿過他胸腔。
當第三百只蝶撲向眉間疤時,無憶的皮膚已透明如蟬蛻。
他望著掌心消散的紋路輕笑:“這疤……該我來背。”金蝶焚燒的焦味中,
三百盞青銅燈殘骸匯聚成劍。無憶握緊劍柄的剎那,
前世記憶如熔巖灌頂——季無涯跪在暴雨中,本命劍刺穿蘇瓔丹田。
她嘔著血將道胎塞進他手中,
指尖在他劍柄刻下“千秋業換卿安”:“拿去吧……這是我最后能給的……”劍光劈開虛空,
師尊的骷髏尚未開口便化作齏粉。無憶在消散前最后回眸,蘇瓔正跪在船頭拼湊銅錢碎片。
她的眼淚滴在銅銹上,竟洗出當年他刻的婚誓:“以三生銅臭,換一世情長。
”晨霧漫上甲板時,無憶的殘魂只剩一縷金光。蘇瓔突然扯斷發簪,
青絲暴漲成網兜住光點:“要散……也得散在我眼里!”她的瞳孔映出光點最后的躍動,
恍如三百年前合歡樹下,季無涯為她捉的流螢。河面突然飄來童謠聲,
撐船少年哼著走調的小曲。蘇瓔怔怔抬頭,新生的小指無意識勾住船槳——那槳柄的裂痕,
與她為季無涯刻的第一盞燈紋路一模一樣。“這次換我等你。”她將銅錢按進掌心,
鮮血順著“季無涯”三字的刻痕流淌,在船頭匯成一盞蓮花燈。燈芯爆燃的瞬間,
三百里永夜河亮如白晝。“蠱蟲噬心時,
血中執念會凝成記憶的種子......你每飲一碗蠱,便吞下我一分魂火。
”蘇瓔的指尖撫過白玉蜘蛛背甲,蛛腹的“忘”字滲出血珠,“老狗以為忘情蠱能斷因果,
卻不知......以魂養魂,本就是逆天之舉。
第六章 永夜盡頭見曙光無憶在刺痛中睜眼時,指尖還殘留著魂飛魄散的灼燒感。
渡船仍在永夜河上搖晃,船頭燈籠投下昏黃的光暈,卻照不穿河面厚重的血霧。
撐船人背對他而立,粗布衣擺被河風掀起,露出一截雪白腳踝——那上面系著褪色的紅繩,
繩結正是三百年前他親手打的“同心扣”。“客官去哪?”撐船人轉頭,
露出一張與蘇瓔七分相似的臉,只是左耳垂空蕩蕩的,缺了那枚銅卦墜。
無憶的喉嚨像被蛛絲絞緊。他踉蹌著摸向懷中,三枚銅錢已融成滾燙的金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