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報的采訪車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了兩個小時,終于在一個岔路口停下。
司機老張擦了擦額頭的汗,轉頭對后座的程莉說:"程記者,前面車子開不進去了,得步行。
"程莉點點頭,拎起背包下了車。五月的山風帶著潮濕的泥土氣息撲面而來,遠處群山如黛,
云霧繚繞。二十年了,她終于回到了程家村——這個她發誓永不踏足的地方。
"您確定不用我等著?這地方..."老張欲言又止,目光掃過遠處隱約可見的破舊村屋。
"不用了,謝謝。"程莉勉強笑了笑,"我可能要在這里住幾天。"老張的車揚塵而去,
程莉深吸一口氣,邁步走向那條通往村莊的泥濘小路。背包里裝著錄音筆、相機和筆記本,
表面上看,她是來做關于鄉村民俗的采風報道,但實際上,
她此行的目的只有一個——查明姐姐程梅死亡的真相。路邊的野草瘋長,幾乎淹沒了小路。
程莉的皮鞋很快沾滿了泥漿,每走一步都發出"咯吱"的聲響。遠處,
村口那棵老槐樹依然矗立,只是比記憶中更加歪斜,樹干上布滿了瘤狀的突起,
像一張扭曲的人臉。程莉停下腳步,從包里掏出那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十七歲,
穿著紅色的嫁衣,笑容明媚——那是程梅,在她被選為"山神新娘"的前一天拍的。第二天,
她就被裝進紅色的轎子,抬進了深山,三天后,她的尸體在村后的枯井里被發現。
"二十年了,姐姐..."程莉輕聲說,將照片小心地放回內兜。風吹過槐樹,
樹葉沙沙作響,仿佛在回應她。村口立著一塊石碑,上面刻著奇怪的符號,
程莉小時候就見過,但從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如今她認出來,那是某種古老的符文,
與她在省圖書館查到的祭祀文獻上的符號如出一轍。"這不是省城的程家二丫頭嗎?
"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程莉轉身,看到一個佝僂的老婦人站在不遠處,
手里拄著拐杖,渾濁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那是村里的神婆程三姑,
二十年前主持姐姐"婚禮"的人。"三姑婆,"程莉強迫自己微笑,"好久不見。
"老婦人走近,身上散發出一股草藥和腐朽混合的氣味。她布滿皺紋的臉湊近程莉,
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你不該回來。"程莉感到一陣刺痛,
低頭看到老婦人干枯的手指上戴著一枚骨制戒指,正抵在她的脈搏處。"我只是來做采訪的。
"程莉試圖抽回手,卻發現老婦人的力氣大得驚人。"程家村的事,外人別管。
"程三姑的聲音突然變得陰冷,"特別是已經離開的人。"一陣風吹過,程莉打了個寒顫。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喊聲:"三姑!祭品準備好了,村長讓您過去!"程三姑松開手,
意味深長地看了程莉一眼,轉身蹣跚離去。程莉揉了揉發紅的手腕,心跳如鼓。祭品?
什么祭品?村莊比記憶中更加破敗,許多房屋已經倒塌,剩下的也門窗緊閉。
偶爾有村民經過,都低著頭快步走開,沒人跟她打招呼。
程莉憑著記憶找到了自家的老屋——一棟搖搖欲墜的磚房,門上的鎖早已銹蝕。推開門,
灰塵撲面而來。屋內家具上蓋著發黃的布,墻角結滿了蜘蛛網。
程莉的視線落在墻上的全家福上——父母站在后排,前排是她和姐姐。
照片上的程梅穿著那件紅嫁衣,笑容燦爛;而她,七歲的程莉,緊緊抓著姐姐的手,
眼里滿是恐懼。那天晚上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鑼鼓喧天,火把照亮了整個村莊。
七歲的程莉被母親緊緊抱在懷里,看著姐姐被換上大紅嫁衣,戴上沉重的銀飾。
程梅臉色蒼白,但嘴角掛著微笑,輕聲對哭鬧的程莉說:"別怕,姐姐是去當山神的新娘,
這是榮耀。""我不要姐姐走!"小程莉哭喊著,卻被父親嚴厲的眼神制止。
程三姑手持銅鈴,繞著程梅轉圈,口中念念有詞。最后,八個壯漢抬起紅色的轎子,
在村民的簇擁下向深山走去。程莉記得自己掙脫母親,追著轎子跑了很遠,
直到被村長程守業攔住。"回去!"當時的村長厲聲喝道,"驚擾了山神,全村人都得遭殃!
"三天后,一個放牛的孩子在村后的枯井邊發現了程梅的尸體。她仍然穿著那件紅嫁衣,
但已經破爛不堪,裸露的皮膚上布滿奇怪的黑色紋路,像是被什么東西纏繞過。
最恐怖的是她的臉——嘴巴被撕裂到耳根,仿佛死前經歷了極度的恐懼和痛苦。
官方說法是程梅不慎墜井身亡,但村里人都知道真相。葬禮那天,
.儀式出了問題...""...下一個二十年..."父母不久后帶著程莉離開了程家村,
再也沒有回來。父親臨死前拉著程莉的手說:"忘了程家村,
忘了你姐姐的事..."但程莉忘不了。二十年來,她一直在搜集關于"山神新娘"的資料,
發現這其實是一種古老而殘忍的人祭習俗——每隔二十年,村莊會選出一名未婚少女,
作為祭品獻給所謂的"山神",以換取村莊的平安與豐收。而現在,距離姐姐的死亡,
正好二十年。程莉放下相框,決定先去拜訪村里唯一可能對她說實話的人——秀娥姐,
程梅生前最好的朋友。秀娥家住在村東頭,是一棟相對較新的磚房。程莉敲門后,
一個面容憔悴的中年婦女開了門,看到程莉的瞬間,她的臉色變得煞白。"秀娥姐,是我,
程莉。"程莉輕聲說。秀娥的手緊緊抓住門框,指節發白:"你...你怎么回來了?
""我想知道我姐姐到底是怎么死的。"秀娥的眼神閃爍,最終嘆了口氣,側身讓程莉進屋。
屋內簡陋但整潔,墻上掛著一張全家福——秀娥、她的丈夫和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
"你女兒?"程莉指著照片問。秀娥點點頭,給程莉倒了杯茶:"小桃,十六歲了。
"她的手微微發抖,茶水灑了一些在桌上。程莉直接切入主題:"秀娥姐,
我姐姐死前有沒有跟你說過什么?關于那個...儀式的事?"秀娥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她走到窗前,確認外面沒人,才壓低聲音說:"阿梅她...她發現了村子的秘密。
""什么秘密?""每隔二十年,村里就會有一個女孩...消失。
"秀娥的聲音幾乎聽不見,"說是嫁到外地去了,
但實際上..."程莉的心跳加速:"是人祭?"秀娥驚恐地看著她,
點了點頭:"阿梅查到了古籍記載,說這是一種古老的'人牲'儀式,
用少女的生命換取村莊的繁榮。她想去報警,但是...""但是什么?
""村長和程三姑發現了。"秀娥的眼淚流下來,"他們提前了儀式,選了阿梅做祭品。
那天晚上...我聽到阿梅的尖叫聲從山里傳來,持續了很久..."程莉的手緊握成拳,
指甲陷入掌心:"為什么沒人阻止?""誰敢?"秀娥苦笑,"整個村子都參與其中,
連你父母...他們抽簽選中了你家,要么是阿梅,要么...""要么是我。
"程莉突然明白了為什么父母后來帶她離開,"現在的祭品是誰?"秀娥沒有回答,
但她的目光不自覺地飄向墻上的全家福。程莉順著她的視線看去,
寒意從腳底升起——照片上的女孩,小桃,正好十六歲,和姐姐當年一樣大。
"他們選了小桃?"程莉難以置信地問。
秀娥突然崩潰大哭:"三天后就是夏至...他們已經在準備了...我丈夫也同意了,
說是村里的傳統...我沒辦法..."程莉站起身,堅定地說:"我會阻止這一切。
""沒用的!"秀娥抓住她的手,"你不知道他們有多可怕!二十年前阿梅反抗過,
結果...結果你看到她的尸體了!""現在不是二十年前了。"程莉從包里拿出記者證,
"我有證據,有外面的關系。這種野蠻習俗必須終止。"離開秀娥家時,天已經黑了。
程莉決定先去村后的枯井看看——那里是姐姐尸體被發現的地方,也許能找到什么線索。
夜里的程家村靜得可怕,連狗叫聲都沒有。月光慘白,照在泥濘的小路上。程莉打著手電筒,
小心地向村后走去。穿過一片荒廢的田地,她看到了那口被雜草半掩的枯井。
井口用石塊砌成,上面刻著和村口石碑相似的符文。程莉用手電筒照向井內,
只能看到一片漆黑。她撿起一塊石頭扔下去,等了很久才聽到微弱的回聲。
"姐姐..."程莉輕聲呼喚,突然感到一陣眩暈,耳邊似乎響起了微弱的哭聲。
她后退幾步,手電筒的光掃過井邊的地面——那里有幾個新鮮的腳印,還有拖拽的痕跡。
程莉蹲下身仔細查看,在泥土中發現了一塊紅色的碎布。她撿起來,手感像是絲綢,
和姐姐嫁衣的材質很像,但這是新的,還沒有褪色。"誰在那里?
"一個男人的聲音突然從背后傳來。程莉猛地轉身,
手電筒照出一個高大的身影——村長程守業,比二十年前老了,但依然健壯,眼神銳利如鷹。
"程村長。"程莉強迫自己冷靜,"我來...看看我姐姐去世的地方。"程守業走近,
月光下他的臉顯得格外陰沉:"省城的大記者,回來就為了這個?
""我做關于鄉村民俗的報道。"程莉小心地回答,"聽說村里保留了一些古老的儀式?
"程守業的眼睛瞇起:"有些傳統,外人不懂最好別打聽。
"他的目光落在程莉手中的紅布上,臉色一變,"把那東西放下!
"程莉下意識地把紅布塞進口袋:"只是一塊舊布。""那不是給你的。
"程守業的聲音變得危險,"聽著,程莉,明天一早你就離開程家村。這里不歡迎你。
""這是我的家鄉,我想待多久就待多久。"程莉直視著他的眼睛。程守業突然笑了,
那笑容讓程莉毛骨悚然:"夏至快到了,山神需要新的新娘。
你和你姐姐長得真像..."程莉感到一陣惡寒,后退幾步:"你敢!現在不是二十年前了,
外面的人知道我在這里!""外面?"程守業冷笑,"程家村的事,從來不出村。
你父母當年很明智,知道什么時候該閉嘴離開。"他向前一步,"最后警告,明天天亮前走,
否則..."遠處傳來呼喊聲:"村長!三姑找您!祭品準備好了!
"程守業最后瞪了程莉一眼,轉身離去。程莉站在原地,雙腿發軟。
她知道自己觸及了真相的核心——這個村子仍然在進行活人祭祀,而下一個受害者是小桃,
或許...還有她自己。回到老屋,程莉鎖好門窗,拉上窗簾,
然后從背包里取出筆記本電腦和衛星電話。她將今天的發現記錄下來,
包括與秀娥和程守業的對話,以及那塊紅布的發現。
然后她撥通了一個號碼——省報社的總編輯,她的導師。"老李,我發現大新聞了。
"程莉壓低聲音,"一個活人祭祀的邪教組織,已經持續至少四十年...對,
就在我老家程家村。他們三天后要舉行儀式,
受害者是一個十六歲的女孩...我需要支援..."通話結束后,程莉稍微安心了些。
老李答應明天就聯系警方,組織救援隊伍。她只需要再堅持一天,收集更多證據。夜深了,
程莉卻毫無睡意。她翻開姐姐的日記本——這是她離家時唯一帶走的東西。
日記在姐姐死前一周戛然而止,最后一頁寫著:"他們都在說謊!根本沒有什么山神,
只有...我看到了井里的東西,它不是..."字跡潦草扭曲,
似乎是在極度恐懼中寫下的。程莉反復讀著這句話,突然想到什么,拿起那塊紅布仔細查看。
在燈光下,她發現布料的邊緣有細小的齒痕,像是被什么東西咬過。窗外傳來沙沙聲,
像是有人在走動。程莉屏住呼吸,悄悄靠近窗戶,從窗簾縫隙向外看。月光下,
幾個黑影正向她家靠近,手里拿著什么東西。她認出了程守業高大的身影,
還有佝僂的程三姑。程莉的心跳幾乎停止。他們來抓她了!她迅速收拾好東西,
準備從后門逃走,卻發現后門也有動靜。絕望中,
她看到墻角有一個地窖入口——小時候她和姐姐常在那里玩捉迷藏。掀開地窖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