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青梅竹馬的哥哥謝漣賣到了京城最貴的青樓,只為讓謝漣有錢科考。謝漣果然不負所望,
高中狀元,陛下念及他志向高遠,不能寒了寒門學子的心,給了豐厚的銀兩,足夠為我贖身。
及筓當日我終于等到了他,他花了黃金千兩,讓整個花滿樓都震驚。我滿心歡喜,不疑有他,
終于守得云開見月明。謝漣含情脈脈對我說:“嬌嬌讓你受苦了,你以后過的皆是好日子。
”我坐在轎子里,就聽到花滿樓里一個姐妹唉聲嘆氣道:“嬌嬌命苦,
剛及筓就被賣去配冥婚,婁媽媽也太狠心了。”我差點坐不穩,配冥婚?
不是謝漣為我贖身的嗎?1轎子緩慢抬了起來,我坐在轎子里,一顆心逐漸沉了下去。
我等了謝漣一整天,希望他給我一個答案,心情跌宕起伏,滴水未進。
心情由最開始的憧憬期待到焦急害怕。他曾經答應過我,
等中了榜就會第一時間來花滿樓為我贖身。他許諾我,會讓我住上干凈明亮的四合院,
在院子里種一株我最愛的枇杷樹,等我們的孩子大了就可以摘枇杷吃。也許諾我,
會給我爹娘伸冤,讓他們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到這汴京城,堂堂正正做人。
他給的承諾太美好了,我沉溺其中,以至于把謝漣當作我的救贖。在花滿樓,
我被逼著練琴到深夜,手指生繭時,都會想著他的承諾,堅持下去。我還是心有不舍,
抱著最后一點念想喊著:“婁媽媽,你可否再派人去謝公子的寒舍里看看,他是否還在?
我有句話想當面問他?!眾鋴寢対M臉堆笑,“嬌嬌,我都派人去了四遍了,真的沒人。
你就快走吧,人家謝公子出錢給你贖身,那不是小數目。你真以為他有那么多錢,
也就你老實,覺得一個狀元郎會看得上你?!薄白鲈蹅冞@行的,還能這么相信男人,嬌嬌,
不知道你是真傻還是假聰明。”姐妹揶揄我,想到我的處境,又安慰我,“傻點也挺好,
有個念想?!薄翱熳甙?!快走吧,別誤了時辰。”婁媽媽恨不得親自把轎子抬走,催促道。
冥婚一般都是在晚上舉行,眼下已經半下午。我長嘆一口氣,心里發沉,將簾子放了下來。
轎子被再次抬了起來,帶頭的人吹起了嗩吶,還真有嫁娶的氣氛,只可惜配的是冥婚。
我曾經在夢里無數次夢到謝漣騎著白馬,身穿紅色的婚服,朝我走過來,而我進了轎子,
耳邊也是嗩吶聲。我滿臉幸福地等著拜天地,夢就醒了。
我聽到婁媽媽在身后說道:“托嬌嬌的福,每人賞銀二十兩。”身后傳來了歡呼聲,
而我卻獨自踏上了黃泉路。一路上,我都在擔心謝漣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他不善言辭,
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所以被關起來了?或者是他才華橫溢,被人嫉妒,有人想害他。
明明前幾日他還來過,拿走了客人給我的所有銀兩和首飾,說怕婁媽媽以后不給我。
今天一大清早就來給我贖了身,說會跟我長相廝守,為何下午就不見了蹤影?
而我的身契沒在他手里,反而捏在了別人手里?我做了很多揣測,也想不出緣由。
路過最熱鬧的街巷時,我耳邊響起了鞭炮聲,噼里啪啦的?!斑@就是駙馬嗎?
”“嘉寧公主榜下捉婿,有眼光?!薄凹螌幑髂芸吹蒙系?,自然是最好的了。
”“聽說今年的新科狀元出身寒門,真是攀上了高枝了?!薄袄刹排惭?,郎才女貌呀!
”“快快快,撿賞錢了……”我迫不及待掀開轎簾,嘉寧公主坐在轎輦上,
一身紅色婚服上鑲滿了金線,上面繡著鳳凰,頭上的步搖有十來支,美得奪目,
讓人挪不開眼睛。她斜睨著蹲在地上撿錢的眾人,如同一尊佛看著崇拜著她的人們。
她身后有一頂跟我所乘相似的花轎。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既希望里面是謝漣,
又害怕知道真相。我忍不住出聲,“停下停下!”我一定要親自看看是不是謝漣,問個明白。
2轎夫們不敢懈怠。他們充耳不聞,繼續往前走。我繼續大喊著:“放下我,放下!
”我都要死了,橫豎都要死,我要問問謝漣為什么拋棄我,跟我的誓言是假的嗎?
我為他蟄伏在青樓,從小便被那么多惡人的人伸手摸來摸去,
用甜言蜜語和豐腴的身子取悅他們。換來的賞錢和首飾,都一點沒舍得自己留下,
全部拿給了謝漣,而他真的轉身做了駙馬?我不信,我不信,他會背叛我,
他肯定是有苦衷的,是公主強迫了她,肯定是的?!巴O?,快停下!”我的聲音喊得沙啞,
眼淚婆娑,卻始終不肯眨一下,怕錯過了什么。轎子停了下來,錯身而過時,
我看到對面轎子里的有人掀開了簾子,緊接著是一張我日思夜想的臉,出現在眼前。
“真的是你?”我的聲音顫抖,我都快聽不清了。謝漣錯愕了一剎,慌忙將簾子放了下來。
“你為什么騙我?謝漣哥哥……”我如墜冰窖,眼淚不停地流,我顧不上擦,
只是茫然地坐在轎子里。偏偏嘉寧公主瞧見了這邊的動靜,公主身邊的人攔住了,
轎夫被迫停了下來。我提著裙子慌忙走到轎子邊,一把掀開,謝漣詫異地想要一腳踢走我。
我哭訴道:“謝漣哥哥,你為何要負我,我在花滿樓等了你一天。
”他沒想到我會有機會質問他,神色慌張,看了眼身旁的嬤嬤,低聲道:“嬌嬌,
有些話不好說,往后我會跟你解釋,我也是不得已,
我不行便會……你要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因為你。”我不信,身旁的嬤嬤一把將我拉開了,
領頭的轎夫過來知會了一聲,嬤嬤打量了我一番,放開了我。
謝漣解釋道:“這不過是我以前救過的一個女子,知道我是駙馬后,心有不甘,
我對公主的忠誠天地可鑒?!奔螌幑鳑]有搭理他,但是也沒有駁他的臉面。
而我默默地看著轎子離我遠去,他離我越來越遠,已經奔向了另外那個有權有勢的女子。
他早已經變心。只有我還不肯相信罷了。換做我,我也會選擇更有權有勢的公主吧,
做了駙馬爺,就算是平步青云了。后來我又困又餓又累,睡了過去,等我被吵鬧聲驚醒,
已經進了府門。媒婆聲音洪亮,“還睡呢!別睡了,小祖宗,等以后有的睡。
”她說的是我死了之后,配了冥婚的女子會跟夫君合葬,死后在陰間也可以照料夫君?!翱?,
給她化妝,畫的濃艷一些?!蹦瞧抛涌戳宋乙谎郏瑵M眼無奈,“怎么?舍不得呀,
眼睛都哭腫了。你這也算是富貴命,等下輩子投胎做人,別選擇做個賤籍,做個良家女!
”“還是個美人,跟天仙似的,婁媽媽好狠的心。”給我梳頭發的丫鬟,
她看著跟媒婆很熟稔。“也不能怪婁媽媽,哪有不見錢眼開的,千兩黃金,
足夠買下整個花滿樓了。”一個給我拿婚服的丫鬟說。紅色的婚服上鑲嵌金絲,
讓我想到了轎輦上的嘉寧公主,她是那般高高在上,而我即將與泥土為伴。“丫頭,
你能與嘉寧公主同一天成親,也是你的造化?!逼抛影参课摇?/p>
丫鬟道:“那嘉寧公主竟然看上了一介窮酸書生,也不知道那狀元郎究竟有什么本事!
”謝漣有什么本事,我想大概是瓜甜嘴蜜,最會哄人開心吧。不然為何我被他騙的團團轉,
即便是心里知曉他攀附公主,我依舊不死心。婆子笑著看了我一眼,“有什么本事,
不就是會給人牽線搭橋的本事,沒有他的引薦,要不我怎么會知道花滿樓還有這等絕色。
”又道:“你也別怪他,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等你成了親,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了。
”婆子說完輕輕嘆氣,而后又恢復了一臉笑容,“麻利點,還等著拜堂呢!
你可是一千五百兩黃金買回來的!”“不是一千兩……”婆子也愣了一瞬,
隨后罵道:“狗東西,自己拿了五百兩黃金。都貼上了公主,還搞這種小動作,呸!
”我苦笑都笑都不出來,謝漣不僅出賣了我,還把我當做貨物,賺了五百兩黃金,
他可真有能耐,比我想象中有心機多了。我看著銅鏡里盛裝打扮的自己,美艷絕倫。
回憶起謝漣看到我的表情,原來那不是尷尬,不是心疼,不是身不由己,而是心虛。
是他賣了我,為了跟公主長相廝守,高枕無憂。他給我配了冥婚,以后天人兩隔,
自然不會壞了他的好事。卑鄙!3披上蓋頭,我依舊由婆子帶著進了明堂。
這座府邸果然是住著有錢人,宅子極大,光是走到明堂就花了一刻鐘功夫。
我偷偷從蓋頭的縫隙里,瞟了眼,宅子很漂亮,門上的花紋都鑲著金邊,
青石板上也干干凈凈的。到了明堂,我那死鬼夫君自然是沒有親自來拜堂,
下人抱來了一只大公雞“咯咯咯”叫個不停。我與那聒噪的大公雞夫妻對拜,被送入了婚房。
禮成。婆子告訴我,即便是冥婚也是過了官文的,我如果跑了會被抓回來,與其吃盡苦頭,
不如安安心心等著投胎。我斷了逃生的念頭,心上人已經變心,逃不逃也無所謂,
哀莫大于心死。在花滿樓里,我見過太多女子來找自家夫君尋死覓活的,夫君只覺得羞恥,
女子哭鬧不休,免不了受一頓拳打腳踢。我被送入了洞房,想到床上可能躺著一具尸體,
我莫名有些害怕,不由得腳步遲疑。婆子卻將我一把推進屋內,立馬關上門,落了鎖。
我掀開蓋頭,龍鳳紅燭火焰搖曳,明亮的燭光灑滿了錦榻繡被,看到床榻上烏黑頭發,
臉色慘白的男子,還是嚇得我后退了幾步,身子緊緊貼著門。“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我不要成親了。”剛才的冷靜蕩然無存,看到這具尸體時候,我才感覺到莫大的恐懼襲來。
“這姑娘真可憐……”“應該說命好吧?!蓖饷嬗腥?,但沒有人給我開門。我呼喊著,
直到感覺一陣眩暈,肚子咕咕叫了起來,一天未進油鹽了??吹阶郎蠑[了不少糕點紅棗桂圓,
壯著膽子吃了個飽,直到打了個響亮的飽嗝。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的詭異。燭光舞動,
沒有風,可我背后汗毛直立。偷瞄腳下,巨大的黑影將我一整個籠罩。我不敢回頭,
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是要送我走了嗎?只不過是吃了一點供品而已,
這個死鬼那么小氣的嗎?明明看這個府邸的規則,至少也是哪個富商家的少爺。
“啊……”我大喊一聲,抄起桌上的果盤就朝著那人砸去。與此同時,
身后的人一雙纖細骨節分明的手捏住了我的喉嚨。想要取我性命之人,
正是床上躺著的長發死鬼?!澳惴砰_我!”我被他壓得整個人仰倒在桌上,
沒吃完的瓜果糕點灑落一地。別看他消瘦,力氣卻極大。我被按著實在動彈不得,
額頭的青筋凸起,只能用腳踢他。人在真正面臨死亡的時候,總是格外的恐懼。我死了,
就是謝漣最想看到的結果,我不能,我一定要活著。眼前行兇的人墨發披肩,劍眉英挺,
目若朗星,透著不羈和傲然,薄唇緊抿,毫無血色,就如同是拿人性命的羅剎一般,
我只是看他一眼,就挪開眼睛?;琶﹂g,我想到了婁媽媽教我的保命之法。她說,
只要是男人,都逃不出誘,你相貌出眾,身材豐腴,在同齡人中是極少的,
這就是老天賞飯吃。只要你能夠放下羞恥心,以色誘之,必能拿下男人的心,讓他為你生,
為你死?!胺蚓蔽夜钠鹩職夂傲艘宦暎瑒偛胚€死命掙扎捶打他的拳頭松開,
順著他紅色的中衣領口往里探了探。我是花滿樓的頭牌,不僅僅是因為我貌美,
更主要的是我的一雙纖纖細手柔軟無骨,能夠讓男人欲仙欲死。我感覺他身體的僵硬和無措,
讓我更加堅信,這一招是有效的。我像服侍那些貴客一般,一邊溫柔地說著:“夫君,
可喜歡嬌嬌這般?”一邊順著他的衣裳往下摸,上下游走。他一把握住我作亂的小手,
將我推開,我離開了他的鉗制,就像是干涸的魚兒得到了水分滋養一般,大口呼吸著。
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良久,直挺挺倒在了地上?!鞍“““ 让?!”他倒下后,
我又拼命呼喚?!靶∧镒樱€沒死呢!”門外婆子笑了一聲?!熬任遥炀任遥疫€不想死!
”我爬過去拼命拍打著門。還是那個婆子回了一句:“沒死就好好歇息吧,好好服侍好王爺,
會有你的好處的。”我哭得眼睛都痛了,外面人依舊充耳不聞,不再搭話。不知道何時,
我倒在門邊沉沉睡去。第二次,婆子開門后推開了我,我望著外面,天已經蒙蒙亮了。
我想跑,可腳麻了,剛站起來,又重重摔了一跤,十分狼狽?!翱靵砣?,把王爺扶到床上去。
”“你這個死丫頭,竟然讓王爺在地上躺了一夜,等下打死你!”家仆們進進出出,
忙活起來,不一會兒,死鬼又躺在了床上,跟昨天,我看到的時候一模一樣。我有了點力氣,
問道:“媽媽,這是哪位王爺?他死了嗎?”“呸呸呸,你才死了呢!說什么不吉利的,
這是邕王。”婆子見我憔悴又嬌弱,又喊道:“你去洗把臉來,重金買回來的,
可不能這么容易就死了。”我尋思一時半會還死不了,便去洗了臉?;貋?,
已經有人給邕王擦拭干凈,他靜靜躺在那里,沒有了昨日的兇狠,
眉目間反倒是多了幾分溫柔。我跟著婆子套近乎,媽媽長媽媽短。王媽媽逐漸跟我熟悉,
但是依舊很是謹慎。她只是告訴我,邕王是被人投了毒,已經躺了有半年多,藥喂不進去,
只能喂些糖水燕窩什么維持著。我故意說:“王爺晚上還是好好的,還能行走呢!
”王媽媽嘆氣:“御醫說是因為王爺在邊陲之地駐守,容易驚醒,總覺得有人會害他,
晚上起來,是夜游癥?!薄巴鯛斶€好好的,配什么冥婚?”我也跟著嘆氣。王媽媽苦笑,
“是嘉寧公主出的主意,說是配了冥婚,沖沖喜,能好,太后娘娘便允許了。
”我心里明了了幾分,攥緊手指,任由指尖扎進了肉里。4從那以后,我用心照顧邕王,
白天我讓家仆帶著他出去曬太陽,彈琴給他聽,我的琴聲飄揚,
就連不懂琴律的家仆都側耳傾聽。一碗碗煎來的苦藥,我兌了糖,
含在嘴里一口一口度給他喝。晚上我偷偷藏在箱子里,等他夢游完了,
在鋪了被子睡在他的床榻前,只希望他病情好轉。他的夜游癥時好時壞,
屋內不敢擺太多尖銳的物件,不然就會被他砸的稀爛、唯一好的是他倒下了,就不會再醒來。
晚上夜游時間也不固定,有幾晚我恍惚睡著了,等醒來竟然就躺在了他身側。我不疑有他,
直到有一晚,我從他懷里醒來,瞇著眼睛看著他把我放在床內側,自己合衣躺下。
等他呼吸均勻后,我才睜開眼。幸好,是夜游。那一夜,我渾身僵硬,不敢動彈,
生怕惹到了他。過了幾日,嘉寧公主和謝漣來府上看望邕王。我帶著王媽媽出門迎接,
謝漣看到我低垂下眼簾。嘉寧公主卻饒有興致盯著我,“這就是王叔娶的妻子?”我沒做聲,
她繼續說:“確實是絕色,模樣也討巧。”謝漣抬眸望了我一眼,正巧被嘉寧公主看到,
而我一直冷眼相待。“只可惜,是青樓楚館里出來的貨色,見不得人,還妄想攀附,
怕是會折了自己?!奔螌幑骺聪蛑x漣,“你說是吧?”謝漣點頭哈腰,“自然是。
”嘉寧公主又說:“聽嬤嬤說你跟她是舊相識?你們還真是如出一轍地有手段。
”謝漣不屑看著我,“我們自然不同,我是陛下欽點的狀元,靠的是寒窗苦讀,擁有才華,
才會被公主相中的,公主的眼光自然是好的。”我聽著謝漣貶損我,抬高他自己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