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陽光透過禮堂的彩色玻璃窗，在蘇棠棠的素描本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臺上，
陸瑾川正以學生會主席身份做開學致辭，一絲不茍的制服扣到最上面一顆，
鏡片后的目光冷靜而克制。
"高三學年是人生的關鍵轉折點..." 陸瑾川的聲音清冽如泉。
蘇棠棠的鉛筆在紙上沙沙作響，轉眼就把臺上人嚴肅的表情夸張成Q版——鏡框畫得大大的，
頭頂還添了兩只豎起的貓耳朵。前排閨蜜程雪偷瞄一眼，
捂嘴偷笑："陸大會長知道你這么毀他形象嗎？""這叫藝術加工。"蘇棠棠正要添條尾巴，
忽然感覺一道視線。抬頭正對上陸瑾川鏡片反光后的目光，她慌忙合上本子，
卻見他嘴角微不可察地揚了揚。傍晚的陸家別墅飄著糖醋排骨的香氣。
兩家每月一次的聚餐日，蘇棠棠剛進門就被陸媽媽拉過去："糖糖快看，
阿姨今天整理相冊發現的寶貝！"相冊里赫然是兩個三歲小孩在浴缸玩泡泡的照片。
陸媽媽笑眼彎彎："瑾川那會兒非要給糖糖擦頭發，說怕她感冒...""媽！
"陸瑾川耳尖泛紅，伸手要搶相冊。蘇棠棠已經炸毛："阿姨您答應過銷毀這些黑歷史的！
""多可愛呀，"蘇媽媽加入調侃，"不如放大掛你們新房...""媽！
"這次是兩人異口同聲。回家的林蔭道上，蘇棠棠氣鼓鼓地快步走在前面，
陸瑾川推著單車跟在兩步之后。"蘇糖糖。"他突然喚她小名。"不準叫這個！
"蘇棠棠轉身瞪他，卻忘了臺階，腳下一空。天旋地轉間，她被清冽的松木氣息包圍。
陸瑾川單手扶住她肩膀，另一手穩穩抓住她手腕。透過薄薄的校服布料，
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看路。"他很快松開手，卻在她看不見的角度蜷了蜷手指。
路燈突然亮起，蘇棠棠才發現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陰影比素描時想象的還要長。
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她低頭踢開一顆石子："...物理筆記借我抄抄？""月考又不及格？
"陸瑾川推了推眼鏡，"明天開始，放學后圖書館補習。""啊？"蘇棠棠哀嚎一聲，
卻沒注意到少年轉身時，書包里露出素描本的一角——那里夾著她去年送他的生日賀卡，
邊緣已經起了毛邊。放學鈴聲剛響，蘇棠棠就收到一條短信：「圖書館三樓C區，
帶物理書和試卷。——陸」她撇撇嘴，把手機塞回口袋。
程雪湊過來："今天不一起去買畫材了？""被某人抓去補課了。"蘇棠棠拖長聲調，
故意提高音量，"有些人明明只大兩個月，偏要擺出長輩架子..."走廊拐角處，
陸瑾川扶了扶眼鏡，假裝沒聽見。他書包里裝著昨晚特意整理的筆記，
最外層夾著一本《甜點制作入門》——封面上貼著"圖書館借閱"的標簽，卻分明是嶄新的。
---圖書館三樓安靜得能聽見鉛筆摩擦紙面的聲音。蘇棠棠咬著筆帽，
偷瞄對面正批改她試卷的陸瑾川。陽光穿過百葉窗，在他鼻梁上投下細密的光柵。
"最后一道題，"陸瑾川突然開口，"你寫了三種解法。"蘇棠棠眼睛一亮："全對了？
""全錯。"他推過試卷，紅色批注密密麻麻，"但思路很有趣，像你..."筆尖頓了頓，
"像你平時畫畫的腦回路。"她剛要反駁，忽然發現他手邊放著她的素描本。
那是今早物理課被沒收的！"還給我！"她撲過去，膝蓋不小心撞到桌腿。
陸瑾川眼疾手快接住滑落的水杯，另一只手按住本子。"上課畫畫，"他翻開一頁，
"還畫的是老師？"蘇棠棠耳根發燙。那頁上禿頂的物理老師正騎著掃帚追打學生，
主角赫然是Q版的她自己。翻到下一頁，她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是上周體育課，
陸瑾川靠在櫻花樹下看書的側影。鉛筆細細勾勒出他微蹙的眉心和書本上跳躍的光斑。
"我那是...練習人物速寫！"她伸手要搶。陸瑾川突然翻到最新一頁。
今早剛畫的"貓耳陸會長"正威風凜凜地舉著物理試卷，
對話框里寫著："不及格就撓你哦~"空氣凝固了三秒。"筆。""啊？
"陸瑾川從她手中抽走鉛筆，在貓耳旁邊添了幾筆。轉眼間，
"威嚴陸會長"變成了"委屈貓少年"，頭頂還多了一團毛線球。蘇棠棠噗嗤笑出聲，
又趕緊捂住嘴。管理員老師從書架后探出頭瞪了他們一眼。"解題。"陸瑾川壓低聲音，
把試卷推回來。指尖相觸的瞬間，蘇棠棠發現他右手虎口有顆小痣，和她畫里的一模一樣。
---兩小時后，
蘇棠棠癱在桌上："我腦細胞死光了..."陸瑾川合上教材："休息十分鐘。
"她立刻滿血復活，從書包里掏出紙盒："鏘鏘！奶油泡芙！昨天烘焙課做的。
"金黃的泡芙頂上擠著云朵般的奶油，還撒了彩色糖針。陸瑾川眼神明顯亮了一下，
又強裝鎮定："太甜了...""是嗎？"蘇棠棠故意把泡芙在他面前晃了晃，
"那我自己吃咯？"她的手突然被握住。陸瑾川就著她的手指，低頭咬了一口泡芙。
奶油沾在他唇角，鏡片后的眼睛滿足地瞇起，像只偷到魚的貓。"你...你自己拿著！
"蘇棠棠觸電般縮回手，耳尖發燙。她手忙腳亂去抽紙巾，卻碰倒了筆袋。
彩色鉛筆滾落一地，最顯眼的是那支她專門用來畫他的香檳金色。陸瑾川彎腰去撿，
后頸的脊椎骨節在衣領下若隱若現。蘇棠棠突然想起素描本里有一整頁專門畫過這個地方。
"繼續。"他坐直身體，突然用鉛筆輕敲她額頭，"這道題再錯，晚飯前別想吃甜點。
""暴君！""不及格的人沒資格抗議。"蘇棠棠氣鼓鼓地低頭演算，
沒注意到陸瑾川悄悄把那個咬過的泡芙放進自己抽屜，用紙巾仔細墊好。
---"所以他就這么盯著你做完十道題？"程雪啃著蘋果，眼睛發亮，"然后呢？
"放學路上，蘇棠棠正手舞足蹈地描述"圖書館酷刑"。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她突然發現前方巷口有個熟悉的身影。陸瑾川站在甜品店前，手里拎著印有logo的紙盒。
一個穿二中校服的女生正紅著臉跟他說什么。"喲，陸大會長也買甜食？"程雪吹了聲口哨。
蘇棠棠莫名心頭一緊。那家店的提拉米蘇是她最喜歡的，
但從來沒告訴過陸瑾川...應該沒有吧？女生突然伸手要幫陸瑾川整理歪掉的領帶。
蘇棠棠的腳比腦子快，等她反應過來，已經站在兩人中間。"瑾川哥哥！
"她故意用甜得發膩的聲音，"媽媽說今晚做你愛吃的紅燒魚哦~"空氣瞬間凝固。
女生尷尬地縮回手，匆匆告別。陸瑾川挑眉看著蘇棠棠："我海鮮過敏。
""...我記錯了不行嗎！"她轉身要走，卻被紙盒擋住視線。"提拉米蘇。
"陸瑾川聲音里帶著笑意，
"某人去年生日許愿時說'要是能天天吃這家的提拉米蘇就好了'。
"程雪在一旁倒吸冷氣："這你都記得？"陸瑾川耳根微紅，
把紙盒塞給蘇棠棠："補課獎勵。"轉身走開時，
他書包側袋露出半截粉色信封——和二中女生剛才手里的一模一樣。
蘇棠棠突然覺得提拉米蘇不香了。"糖糖，"程雪嚴肅地扳過她肩膀，
"你倆真的只是青梅竹馬？"粉紅色信封在蘇棠棠書包里燙得像塊火炭。
她第無數次偷瞄前排的陸瑾川。晨光中他的后頸挺得筆直，校服領子熨得一絲不茍，
完全看不出是會收情書的類型。"看夠了嗎？"陸瑾川突然回頭，食指推了推眼鏡中間，
"物理作業。"蘇棠棠手忙腳亂抽出作業本，粉信封"啪"地掉在地上。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踩住，心臟快跳出喉嚨。陸瑾川目光下移："腳底下。""沒什么！
橡皮屑而已！"她急中生智，彎腰假裝撿東西，趁機把信封塞進袖口，"作業給你！
"陸瑾川接過作業本，卻沒有移開視線："袖子里。""啊？""左手袖子。"他嘴角繃緊，
"東西要掉出來了。"蘇棠棠低頭一看——信封一角正從袖口探出來，像在嘲笑她的笨拙。
她認命地閉上眼，把信封拍在桌上："還給你！"整個教室突然安靜。
前排幾個女生齊刷刷回頭，程雪瞪圓了眼睛。陸瑾川盯著信封上桃紅色的愛心貼紙，
表情像看到外星生物。"這不是...你的？"蘇棠棠聲音越來越小。
"從你袖子里掉出來的。"陸瑾川用兩根手指拈起信封，仿佛那是什么危險品，
"應該我問你才對。""昨天明明在你書包里！二中那個女生..."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陸瑾川鏡片后的眼睛微微睜大，突然輕笑一聲："所以，你偷翻我書包？
""是不小心看到的！"蘇棠棠漲紅了臉，"誰讓你隨便收別人情書...""我沒收。
"陸瑾川把信封翻轉，背面赫然印著"Sample"字樣，"昨天幫學生會采購活動用品，
這是樣品。"程雪"噗"地笑出聲，前排女生們失望地轉回去。蘇棠棠盯著那個小字，
胸口莫名松快起來。"不過——"陸瑾川突然湊近，呼吸拂過她耳尖，"你這么緊張我的事？
"蘇棠棠一把推開他："誰緊張了！我是怕你早戀影響學習！""是嗎。
"他慢條斯理地把信封塞回她手里，"那這個送你做紀念。"上課鈴拯救了蘇棠棠。
她氣呼呼地把信封揉成一團，卻在陸瑾川轉身時，注意到他耳根可疑地紅了。
---物理課下課時，窗外已經陰云密布。蘇棠棠望著素描本發呆，
上面不知何時畫滿了陸瑾川——寫作業時微蹙的眉頭，吃泡芙時鼓起的臉頰，
還有今早那個讓她心跳漏拍的壞笑。"完了..."她猛地合上本子，
額頭抵在冰涼的桌面上。這些畫根本不是平時調侃的Q版，
而是帶著她都沒意識到的細膩觀察。雨點開始敲打窗戶時，她才發現陸瑾川不見了。
程雪說看見他往實驗樓方向去了，沒帶傘。"活該！"蘇棠棠嘴上這么說，
卻鬼使神差地拿起了備用傘。實驗樓后方的灌木叢里傳來細微的響動。蘇棠棠躡手躡腳靠近，
撥開枝葉——陸瑾川蹲在雨中，校服外套撐開擋在一只三花貓上方。他的眼鏡蒙著水霧，
頭發濕漉漉地貼在額前，卻用異常溫柔的聲音說："別怕，馬上好了。
"貓咪身下幾只濕透的小貓崽正瑟瑟發抖。陸瑾川從書包里掏出毛巾，輕輕裹住它們。
那個書包蘇棠棠再熟悉不過——昨天還裝著"情書樣品"，現在底部已經被雨水浸成深色。
"需要幫忙嗎？"陸瑾川明顯嚇了一跳，回頭時眼鏡滑到鼻尖："...蘇糖糖？
""別那么叫我！"蘇棠棠蹲到他旁邊，撐開傘遮住貓窩，"你什么時候開始喂貓的？
""上學期。"陸瑾川小心地擦著小貓，"它們媽媽很警惕，今天才讓我靠近。"雨聲漸大，
他們肩膀挨著肩膀。蘇棠棠聞到他身上混合著雨水的青草香，
忽然想起相冊里那個執意要給她擦頭發的小男孩。
"你書包..."她指了指那個泡在水里的包。陸瑾川這才想起似的，
從里面掏出一個防水袋——裝著物理筆記和一本《貓咪營養餐制作指南》。"筆記沒濕。
"他松了口氣，隨即尷尬地移開視線，"書是...幫圖書館采購的。
"蘇棠棠憋著笑點頭："嗯，樣品。"三花貓突然蹭了蹭陸瑾川的手腕，
他眼睛亮起來的樣子像得到糖果的小孩。蘇棠棠悄悄用腳尖把傘往他那邊推了推，
心想素描本上又要多一頁了。"糖糖！藝術節海報就差你們班的了！
"程雪風風火火沖進教室，手里揮舞著一沓彩色傳單，"今天放學必須交稿！
"蘇棠棠咬著筆帽，面前的白紙上只有幾道潦草線條。已經三月了，窗外櫻花開始飄落，
而她的靈感像被風吹散的粉瓣一樣抓不住。"要不就用你素描本上的？
"程雪突然伸手去夠她書包，"上次看到的那張陸大會長打瞌睡的就不錯...""不行！
"蘇棠棠一把按住書包，心臟差點跳出喉嚨。
那本素描里全是陸瑾川——他低頭記筆記時垂落的額發，陽光下微微瞇起的眼睛，
甚至那天雨中喂貓時襯衫透出的肩線輪廓。
程雪瞇起眼睛："你該不會...畫了更多不能見人的吧？""才沒有！
"蘇棠棠聲音高了八度，前排幾個同學回頭張望。她壓低聲音，
"我只是...在嘗試新畫風。""那你隨便畫張靜物應付下。"程雪看了眼手表，
"我去趟美術室，待會來取稿。"教室重歸安靜，蘇棠棠松了口氣。
她偷偷從書包夾層抽出那本黑色素描本，指尖撫過略微卷邊的頁角。翻到最新一頁，
是昨天數學課上陸瑾川解出難題時，嘴角那抹轉瞬即逝的得意笑容。鉛筆在指尖轉動，
她突然有了主意。筆尖剛觸及紙面，教室后門傳來騷動。"陸學長！
""學生會檢查藝術節進度！"蘇棠棠手忙腳亂地把素描本塞進課桌，
卻用力過猛——本子從另一側滑出，"啪"地摔在剛走進來的陸瑾川腳邊。時間仿佛凝固。
素描本攤開的那頁，正是她上周偷偷畫的陸瑾川睡顏。畫中的他靠在圖書館角落，
晨光透過他微顫的睫毛在臉上投下細小陰影，
唇角還沾著一點奶油——那是她趁他睡著時惡作劇抹上的。教室里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陸瑾川彎腰拾起本子，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蘇棠棠不敢抬頭，
視線里只有他擦得锃亮的皮鞋和一絲不茍的校服褲線。"這是..."陸瑾川聲音有些啞。
"藝術節素材！"蘇棠棠猛地站起來搶回本子，卻不小心帶出抽屜里一堆散頁。
紙張雪花般飄落，每張都是不同角度的陸瑾川——吃甜食時鼓起的臉頰，
皺眉批改她試卷時緊抿的唇線，甚至還有他彎腰系鞋帶時露出的后頸曲線。死寂。
程雪的聲音從后方幽幽傳來："這就是你說的'沒有更多'？""哇哦！
"一個男生撿起其中一張，"這張陸學長頭上還有貓耳朵！"哄笑聲中，
蘇棠棠感覺血液全部沖上臉頰。她蹲下去瘋狂撿紙，
卻看見一雙骨節分明的手也在做同樣的事。陸瑾川耳尖通紅，
卻一本正經地把收好的畫稿遞給她："...畫得不錯。"這句評價像顆炸彈，
教室里瞬間炸開鍋。"陸學長居然會夸人！""蘇棠棠你什么時候畫的這么多？
""天啊這張連睫毛都數得清！"蘇棠棠奪過畫稿塞進書包，奪路而逃。
身后傳來程雪的喊聲："就用這些投稿啊！絕對轟動！"---藝術節當天，
蘇棠棠的"陸瑾川百態圖"成了最大熱門。她被校領導叫去談話，
卻因"作品展現了學生會長的親民形象"意外獲得表揚。"這叫因禍得福。
"程雪得意地站在展板前，"看這人氣！"蘇棠棠縮在角落，
看著人群圍觀賞析那些她私藏的視覺記憶，羞恥感一陣陣襲來。
最中央是那張雨中喂貓圖——她連夜加工完成，畫中的陸瑾川眼神溫柔得不像話。
"原作者在這兒！"突然有人喊。蘇棠棠被推到前排，迎面撞上剛到達的陸瑾川。
他今天穿著正式的白襯衫，胸前別著學生會徽章，比平時更加讓人移不開眼。兩人目光相接，
蘇棠棠立刻別過臉。自從"素描門"事件后，他們三天沒說話。"陸學長，這是真實的你嗎？
"幾個女生圍著陸瑾川問，"真的會這樣喂貓？"陸瑾川看著展板，
喉結動了動："...嗯。""那這張呢？吃泡芙的樣子好可愛！"蘇棠棠屏住呼吸。
那是她最私密的一幅——陸瑾川在她家廚房偷吃奶油時，嘴角沾著白沫，眼睛滿足得瞇成縫。
她從未打算讓任何人看到。陸瑾川走近那幅畫，鏡片后的目光閃爍不定。良久，
他輕聲說："畫得比本人好看。"人群發出善意的起哄聲。蘇棠棠愣在原地，
這句話像是某種隱秘的認可，讓她胸口發燙。"糖糖，"程雪突然拽她袖子，
"甜品臺那邊..."順著指引，蘇棠棠看到陸瑾川站在巧克力噴泉前，
罕見地流露出猶豫神色。他左右張望，確認沒人注意后，
迅速用叉子叉起一塊棉花糖蘸滿巧克力，塞進嘴里。眼睛瞬間亮起來的樣子，
和她畫中如出一轍。蘇棠棠忍不住笑出聲。陸瑾川猛地轉身，嘴角還沾著巧克力醬。
四目相對，他竟沒有立刻擦掉，而是慢慢眨了眨眼，像是在說"你抓到我了"。
這個小小的默契讓她心跳加速。---"蘇棠棠！"班長在遠處揮手，"來幫忙布置涂鴉墻！
"涂鴉區設在操場角落，蘇棠棠正專心勾勒一只抱著草莓的貓咪，臉頰突然一涼。"別動。
"陸瑾川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她僵在原地。他的指尖輕輕擦過她右頰，帶著淡淡的巧克力香。
"顏料。"他攤開手，指腹上有一抹藍色。周圍同學投來好奇的目光。
蘇棠棠能聞到他袖口傳來的薄荷氣息，能看清他睫毛在陽光下呈現的淺棕色，
甚至能感覺到他呼吸的節奏——比平時稍快。"謝謝。"她聲音細如蚊吶。
陸瑾川沒有立刻走開。他目光落在她未完成的涂鴉上："這只貓...""像你對吧？
"蘇棠棠鼓起勇氣調侃，"特別是貪吃的時候。"出乎意料，陸瑾川沒有反駁。
他拿起一旁的畫筆，在貓咪脖子上添了個小鈴鐺——和她小時候養的那只一模一樣。
"你記得牛奶？"蘇棠棠驚訝地問。那只貓在她小學五年級時就去了喵星。
陸瑾川"嗯"了一聲："它總抓我書包帶子。"頓了頓，又補充，"因為你總在包里放魚干。
"這個細節像羽毛拂過心尖。蘇棠棠正想說什么，一陣嬉鬧聲打斷他們。"陸學長！
"幾個女生捧著包裝精美的禮盒跑來，"這是我們手工課的巧克力作品，請嘗嘗看！
"蘇棠棠看著陸瑾川被圍在中間，女生們紅著臉遞上各式巧克力。
一種陌生的酸澀感在胸口蔓延，她突然沒了畫畫的興致。收拾顏料時，
一張折疊的紙條從陸瑾川口袋里飄出。蘇棠棠本想立刻還給他，
卻鬼使神差地打開看了一眼：「今晚七點，圖書館后門等你。關于素描的事想當面說。
——蘇」不是她的字跡。顏料盤從手中滑落，濺了一地斑斕。紙條在蘇棠棠手中微微發顫。
她反復確認那行字跡——確實不是她的，但署名明明白白寫著"蘇"。"糖糖！
"程雪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班主任找你！"蘇棠棠慌忙把紙條塞回口袋，
心不在焉地應付完班主任關于藝術節獲獎的表揚，再回到操場時，天色已暗。人群散去，
涂鴉墻上她畫的那只戴鈴鐺的貓被夕陽鍍上金邊。手機震動，
是媽媽發來的消息：「今晚和陸阿姨他們聚餐，瑾川說你有活動？」
蘇棠棠手指懸在屏幕上方。陸瑾川真的去赴約了？那個明顯是陷阱的邀約？"找陸大會長？
"程雪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后，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我看見他往圖書館方向去了。
"圖書館后門是校園最偏僻的角落，路燈年久失修，晚上幾乎沒人去。
蘇棠棠看了眼時間——六點五十八。"等等！"程雪追著突然跑起來的蘇棠棠，
"你臉色怎么這么難看？"蘇棠棠沒回答。
她腦海中閃過那些女生圍著陸瑾川送巧克力的畫面，胸口像被無形的手攥緊。
如果這是誰的惡作劇...天空開始飄雨，遠處傳來悶雷聲。蘇棠棠越跑越快，
水洼濺濕了褲腳。轉過最后一個拐角，圖書館灰暗的輪廓出現在雨幕中。后門廊柱下，
陸瑾川修長的身影清晰可辨。而他對面——蘇棠棠猛地剎住腳步——是徐嘉怡，
二年級的文藝部部長，今天送巧克力最積極的那個。徐嘉怡手里捧著一個精心包裝的禮盒，
正說著什么。雨水模糊了視線，但蘇棠棠清楚地看到陸瑾川搖了搖頭。又一道閃電劃過，
照亮了徐嘉怡瞬間蒼白的臉。她突然踮起腳尖——"陸瑾川！"蘇棠棠的喊聲脫口而出。
兩人同時回頭，徐嘉怡的表情從驚愕迅速變成惱怒。她說了句什么，把禮盒塞給陸瑾川，
轉身跑進雨中。陸瑾川愣在原地，禮盒懸在半空。雨水順著他的發梢滴落，
白襯衫已經半透明地貼在身上。他看向蘇棠棠的目光復雜難辨。
"那是...我收到一張紙條..."蘇棠棠聲音越來越小，雨水流進眼睛，刺得生疼。
陸瑾川快步走來，脫下外套撐在她頭頂："你傻嗎？淋雨跑來。""紙條不是我寫的！
"蘇棠棠急急解釋，從口袋掏出那張已經濕透的紙，"有人冒充我..."陸瑾川接過紙條，
眉頭漸漸舒展："我知道。""你知道？""字跡差遠了。"他輕哼一聲，"你寫我名字時，
最后一筆總是往上翹。"這個細節讓蘇棠棠心臟漏跳一拍。她低頭看著自己濕透的球鞋，
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反常——為什么要冒雨跑來解釋？為什么看到徐嘉怡靠近他時，
胸口會悶得喘不過氣？"那你還來赴約？"她小聲問。
陸瑾川沉默片刻："...萬一是你呢。"雨越下越大，他的外套早已濕透。蘇棠棠抬頭，
發現陸瑾川的睫毛上掛著水珠，鏡片后的眼睛比平時更加深邃。他們站在一棵櫻花樹下，
被雨打落的花瓣粘在彼此肩頭。"禮盒..."蘇棠棠指了指他手中的東西。
陸瑾川像被燙到似的，立刻把禮盒塞給她："你處理。"蘇棠棠打開盒子，
里面是排列整齊的心形巧克力，最中間那顆上用糖霜寫著"L&S"。"L&S？
"她念出聲。"陸和蘇。"陸瑾川聲音干澀，"她以為..."蘇棠棠猛地合上蓋子。
雨水混合著莫名的酸澀感沖上眼眶。這不是徐嘉怡的妄想——全校都知道他們形影不離，
卻沒人知道這種親密到底算什么。"回家吧。"陸瑾川嘆了口氣，
手懸在半空似乎想碰她肩膀，又收了回去。他們共撐一件外套走在雨中，誰都沒有說話。
轉過教學樓時，蘇棠棠腳下一滑，陸瑾川迅速攬住她的腰。那一瞬間，隔著濕透的衣料，
她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小心。"他立刻松開手，耳尖卻紅了。
路燈將兩人的影子拉長又縮短。蘇棠棠偷偷瞄他，發現陸瑾川嘴角有一絲幾不可見的弧度。
"笑什么？""想起你小時候，"陸瑾川聲音里帶著笑意，"有次下雨非要踩水坑，
結果滑倒哭了一路。""誰讓你不拉著我！""現在不是拉著么。"蘇棠棠這才發現，
他的小指正輕輕勾著她的。這個似有若無的觸碰，比任何擁抱都讓人心跳加速。
---第二天清晨，蘇棠棠在課桌里發現一個熟悉的禮盒——里面巧克力一顆不少，
只是"L&S"被改成了"L&X"，旁邊還畫了只氣鼓鼓的貓臉。她忍不住笑出聲，
抬頭正對上從后門進來的陸瑾川。他眼下有淡淡青黑，顯然也沒睡好。兩人目光相接，
又同時移開。"有情況！"程雪突然湊過來，"你倆怎么了？昨天藝術節結束就不對勁。
""沒什么。"蘇棠棠慌忙把禮盒塞進抽屜。程雪瞇起眼睛："徐嘉怡今天請假了，
聽說眼睛哭得跟桃子似的...該不會和陸大會長有關吧？"蘇棠棠握筆的手一緊，
墨水在紙上暈開一團。昨晚的畫面又浮現在眼前——雨中孤零零的圖書館，
陸瑾川濕透的白襯衫，還有那個沒送出去的"L&S"..."蘇棠棠。
"班主任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把藝術節獲獎作品送到學生會辦公室。
"這是最糟糕的差事。蘇棠棠抱著畫筒站在學生會門口，深呼吸三次才敲門。"進。
"陸瑾川獨自在整理文件，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身上投下條紋狀的光影。看到是她，
他手中的文件夾"啪"地掉在地上。"獲獎作品..."蘇棠棠聲音發緊，
"班主任讓我送來。"陸瑾川接過畫筒，指尖相觸時兩人都像被靜電打到般縮回手。
畫筒滾到地上，那幅雨中喂貓圖展開在兩人之間。沉默蔓延。
蘇棠棠盯著畫中陸瑾川溫柔的側臉，
突然意識到什么——這幅畫右下角有個小小的簽名："To L, From S"。
"這個L...""隨便寫的。"蘇棠棠飛快蹲下去卷畫，
"代表...Love cats！"陸瑾川也蹲下來幫忙，兩人的頭幾乎相碰。
他身上的薄荷香氣縈繞在鼻尖，蘇棠棠的手不自覺地發抖。"蘇棠棠。
"他突然連名帶姓叫她，"昨天為什么來？""因為..."她咽了咽口水，"不想你被騙。
""只是這樣？"陽光太亮，陸瑾川的眼鏡反著光，看不清表情。蘇棠棠的視線落在他唇上，
想起昨天雨中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如果當時徐嘉怡沒有...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和說笑，
兩人觸電般分開。幾個學生會干事推門而入，看到他們時露出促狹的笑容。"喲，
打擾了~""沒、沒有！"蘇棠棠跳起來，
奪門而出前最后瞥了一眼陸瑾川——他正把那張畫小心地放進抽屜，
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什么珍寶。---放學路上，
程雪硬拉著蘇棠棠去了學校旁新開的甜品店。"坦白從寬！"程雪把提拉米蘇推到她面前，
"你和陸大會長到底怎么回事？全校都在傳昨天圖書館后門的事。
"蘇棠棠戳著蛋糕上的可可粉："徐嘉怡偽造紙條約他出去...""我就知道！
"程雪拍桌，"那女的一直暗戀陸學長，上次還偷偷打聽他喜歡什么類型的巧克力。
"蘇棠棠胸口又泛起那種酸澀感。她機械地吃著蛋糕，卻嘗不出味道。
"不過..."程雪突然神秘地壓低聲音，"你知道最勁爆的是什么嗎？
徐嘉怡說她靠近陸學長時，看到他錢包里夾著一張小女孩的照片。
"叉子"當啷"掉在盤子上。
蘇棠棠想起自己七歲時送給陸瑾川的那張照片——扎著歪歪扭扭羊角辮，門牙還缺了一顆。
"而且，"程雪繼續投炸彈，"學生會的人說，陸學長抽屜里有個盒子，
專門收藏和你有關的東西。藝術節你畫他的那些素描，他全都...糖糖？你臉怎么這么紅？
"蘇棠棠把臉埋進雙手，熱度從指縫間蒸騰而出。
那些零碎的記憶突然串聯起來——陸瑾川記得她寫他名字的習慣，珍藏她兒時的照片，
甚至保留著她隨手畫的涂鴉...窗外，櫻花被風吹得紛紛揚揚。馬路對面，
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公交站牌下。陸瑾川似乎感應到什么，轉頭看向甜品店櫥窗。
隔著玻璃和飛舞的花瓣，他們的目光相遇了。"糖糖，你確定這個配方沒問題？
"蘇媽媽探頭看著廚房里的一片狼藉，面粉撒得到處都是，碗里可疑的褐色面糊正冒著泡。
"絕對沒問題！"蘇棠棠咬著下唇，在食譜上劃掉"核桃粉"，改成"杏仁粉"。
陸瑾川對核桃過敏，這是她為數不多記得的關于他的禁忌。窗外的雨已經下了整整一天。
自從上周甜品店隔窗相望后，她和陸瑾川陷入一種奇怪的默契——每天同行卻不多話，
眼神接觸瞬間又各自移開。直到昨天，他在她課桌里放了張紙條：「周六來我家，物理補習。
」字跡工整得像是公文，卻在角落畫了只小小的泡芙，和她素描本里的一模一樣。
"至少要能看啊..."蘇棠棠把面糊倒進心形模具，手指沾到的部分嘗了嘗，立刻皺起臉。
太咸了，居然把鹽當成了糖！門鈴突然響起。蘇媽媽去開門，
傳來陸阿姨輕快的聲音："瑾川說糖糖要做蛋糕？我們提前回來了！"蘇棠棠手一抖，
模具"咣當"掉在臺面上。從廚房能看到玄關處陸瑾川正在收傘，黑發上沾著雨珠，
鏡片蒙著一層水霧。他似乎感應到她的視線，抬頭望來，嘴角微微上揚。"還、還沒好！
"蘇棠棠慌亂地擋住失敗的杰作，"再等半小時！
"陸阿姨已經笑著走進廚房："讓我看看...哎呀，第一次做已經很不錯了！
"她拿起蘇棠棠用錯的調料瓶，"這是海鮮粉，瑾川不能吃的。""海鮮？"蘇棠棠愣住，
"他不是只對核桃過敏嗎？"空氣突然凝固。陸阿姨的笑容僵在臉上，
蘇媽媽放下茶杯的聲音格外清脆。"我...對很多海鮮也過敏。
"陸瑾川不知何時站在了廚房門口，聲音平靜，"不過沒關系，我不吃就好。
"蘇棠棠看著大人們交換的眼神，一種怪異感爬上脊背。她五歲前的記憶很模糊，
但隱約記得有段時間經常去醫院。家里相冊里，五歲生日前后的照片全部空缺。"糖糖，
"陸瑾川突然走近，拿起另一個攪拌碗，"要不要重做？我幫你。"他的手臂擦過她的肩膀，
帶著雨水的清涼。蘇棠棠點點頭，把疑問暫時壓下。---兩小時后，
一個勉強成形的水果蛋糕終于出爐。蘇棠棠偷偷把最平整的一塊切給陸瑾川，
上面用草莓醬畫了個歪歪扭扭的笑臉。"嘗嘗？"她緊張地觀察他的表情。
陸瑾川叉起一角送入口中，喉結動了動，
鏡片后的眼睛微微瞇起——這是他覺得好吃時的表情。"不錯。"他簡短評價，
卻又迅速吃了第二口。蘇棠棠松了口氣，正要給自己也切一塊，
突然發現陸瑾川的耳根泛起不正常的紅暈。他抬手松了松領口，呼吸聲變得粗重。"瑾川？
"陸阿姨猛地站起來，"你碰海鮮了？"陸瑾川搖搖頭，卻已經開始咳嗽。
蘇棠棠驚恐地看著紅疹從他脖頸迅速蔓延到下巴，他修長的手指上也開始浮現斑點。
"蛋糕...調料..."他艱難地說，呼吸像是拉風箱。"救護車！
"蘇爸爸已經拿起手機。接下來的混亂像場噩夢。陸阿姨從包里翻出腎上腺素筆注射，
大人們七手八腳把陸瑾川放平。蘇棠棠呆立在原地，
看著那個總是從容不迫的陸瑾川痛苦地蜷縮起來，嘴唇逐漸發紫。"是砧板！
"蘇媽媽突然喊道，"糖糖之前用同一個砧板處理過蝦仁！"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
蘇棠棠被推到一旁，醫護人員迅速將陸瑾川抬上擔架。在被帶走前的最后一刻，
他掙扎著看向她，用口型說了什么。——"不是你的錯。"眼淚模糊了視線。
蘇棠棠想跟上車，卻被陸阿姨攔住："醫院人太多反而不好，有消息馬上通知你們。
"門關上了，屋里死一般寂靜。蘇棠棠盯著地上那塊陸瑾川吃過的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