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迷路的琥珀磷礦廠的探照燈在晨霧中劃出幾道慘白的光,
像被折斷的肋骨橫陳在天坑邊緣。林夏蹲下身,
鏡頭對準巖縫里的工蟻——它們正繞著圈爬行,觸角高頻顫動,像人類醉酒后找不到家門。
十二只螞蟻組成的螺旋陣,在青苔覆蓋的石壁上刻下細小的尸骸,
這是她今天拍到的第七個“死亡螺旋”。“又在拍螞蟻?
”礦廠保安老李的對講機在腰間吱嘎作響,工裝褲上沾著洗不掉的磷粉藍,
“當心它們咬斷你的鞋帶,上個月老張的孫子被叮出三個血泡。”林夏沒有抬頭,
微距鏡頭捕捉到工蟻觸角末端的絨毛正在脫落:“死亡螺旋,螞蟻導航系統故障的典型癥狀。
”她的聲音混著晨露的冷冽,“過去一周,天坑鎮周邊的巖棲蜜蟻死亡率上升了230%,
而萬生公司的采礦車每天都會從這里運走三十噸磷礦石。”老李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視線飄向遠處正在轟鳴的破碎機。三年前那場“意外地震”后,
礦廠就改用了次聲波鉆探技術,說是能精準定位礦脈,可鎮子里的狗整夜狂吠,
連最耐旱的仙人掌都開始枯萎。相機顯示屏突然亮起,儲蜜蟻的畫面讓林夏呼吸一滯。
這種腹部膨脹如琥珀的工蟻,此刻正從巖縫中爬出,透明的腹壁上布滿蛛網狀裂痕,
像人類皮膚在極寒中凍裂的血口。更詭異的是,它們爬行的軌跡竟組成了類似箭頭的符號,
直指礦廠后方的廢棄豎井。父親的筆記本在背包里發燙。1998年的泛黃紙頁上,
父親用紅筆圈住一幅螞蟻素描,旁邊寫著:“它們用觸角‘聽’大地的心跳,
每只工蟻都是地脈的拾音器。”最后一頁的潦草字跡被水洇開:“礦洞深處有蜂巢,
磷粉在翅脈上排列成北斗七星——”礦井入口的鐵柵欄掛著新鎖,
卻擋不住石壁上的螞蟻通道。林夏沿著濕滑的巖壁下行,頭燈照亮之處,
磷礦石在黑暗中泛著幽幽藍光,像無數只半睜的眼睛。當靴底碾過某塊凸起的巖石時,
她突然聽見頭頂傳來細碎的振翅聲,像人類世界的投影儀啟動。
二十只磷翼蜂從洞頂俯沖而下,翅脈上的磷粉在頭燈中劃出藍色軌跡,像天空墜落的流星雨。
林夏本能地抱頭蹲下,防護服面罩卻被蜂群撞得咚咚作響——它們的目標不是人類,
而是她背包側面的礦泉水瓶,瓶蓋上殘留的蜂蜜痕跡,此刻正散發著致命的誘惑。“借過!
”她甩出隨身攜帶的驅蟲劑,卻想起父親筆記里的警告:“磷翼蜂的復眼能看見紫外線,
任何化學藥劑在它們眼中都是發光的陷阱。”果然,蜂群突然轉向,
磷粉在防護服上燒出幾個小洞,灼熱的氣流順著頸口灌入,像被火星濺到皮膚。
礦洞深處傳來卡車轟鳴,次聲波震得巖壁簌簌掉粉。林夏貼著石壁挪動,
直到看見前方 cavern 里停著三輛改裝過的冷藏車,車廂門敞開著,
穿白色防護服的研究員正在搬運透明培養箱——里面整齊排列著儲蜜蟻,
每只的腹部都插著細小的導管,琥珀色的液體正被抽入不銹鋼容器。
“晶腺液的提取率提升到67%了。”年輕的研究員對著對講機傻笑,
“王總說這次人體實驗要是成功,咱們都能在市中心買上房子——”他的聲音突然哽住,
因為一只工蟻正順著導管爬向他的手腕。
次聲波鉆探的后遺癥在此刻顯現:工蟻本應避開人類的氣味,此刻卻像被磁鐵吸引的鐵屑,
顎部狠狠咬住研究員的橡膠手套。“找死!”研究員甩動手臂,工蟻被甩在金屬地板上,
觸角卻在臨死前分泌出報警信息素。林夏看見更多工蟻從通風管道涌出,
它們竟懂得先啃咬卡車的剎車線,再用蟻酸腐蝕電路膠皮,動作之熟練,
像人類世界的專業機械師。第一輛卡車的剎車系統失靈時,磷翼蜂群剛好從洞頂掠過。
司機猛打方向盤,冷藏車卻在濕滑的礦道里打滑,培養箱接連摔落,
儲蜜蟻的晶腺液在地面流淌,與磷粉發生劇烈反應,藍光順著螞蟻爬行的軌跡蔓延,
竟組成了類似警告的符號。“拍照!快拍照!”林夏舉起相機,卻被身后的氣流掀翻在地。
礦洞深處的石門突然打開,穿著防化服的隊伍魚貫而出,
最前方的男人腰間別著父親當年的工作牌——王強,萬生公司的礦長,
也是三年前地震事故的主要負責人。“林小姐對我們的項目很感興趣?
”王強的聲音透過面罩傳來,帶著次聲波特有的震顫,“你父親要是泉下有知,
應該很高興女兒繼承了他的‘螞蟻研究’。”他抬手示意,研究員立刻拖出一個金屬籠子,
里面蜷縮著一只翅膀殘缺的磷翼蜂,“不過有些秘密,還是讓它永遠埋在地下比較好。
”籠子里的蜂蛹突然發出刺耳的振翅聲,磷粉在鐵欄上燒出焦痕。林夏這才注意到,
每只儲蜜蟻的背甲上都有微小的切口,芯片般的物體正嵌入它們的外骨骼,
邊緣刻著“W.S-07”的字樣——與父親筆記中畫的符號完全一致。
“你們在給螞蟻裝芯片?”她的聲音在顫抖,“就為了提取所謂的‘晶腺液’?
”王強突然湊近,面罩上的反光映出林夏蒼白的臉:“你父親沒告訴你嗎?
這些螞蟻的觸角能接收地磁場信號,礦洞深處的‘大地之舌’,更是地球最敏感的神經末梢。
”他指向遠處正在運作的鉆探機,“三年前的地震不是意外,是我們觸碰到了地脈的脈搏,
而這些螞蟻,正是最好的能量轉換器。”礦井頂部突然傳來石塊崩塌的聲響,
次聲波鉆探的震動頻率正在改變地質結構。林夏看見工蟻們正用身體堵住裂縫,
儲蜜蟻則將晶腺液涂抹在巖壁上,磷光閃過之處,碎石竟自動凝結成新的保護層,
像人類用混凝土修補堤壩。“該說再見了,林小姐。”王強的對講機發出刺耳的電流聲,
“聲波屏障啟動后,連老鼠都別想逃出礦洞。”他轉身時,工作牌上的照片突然被頭燈照亮,
那是三年前的王強,懷里抱著一個昏迷的小女孩——他的女兒,據說在地震中受了重傷。
林夏踉蹌著后退,直到后背抵上潮濕的巖壁。次聲波像無數根細針扎進耳膜,
她看見工蟻們的動作突然變得混亂,先前整齊的防御線開始崩潰,而磷翼蜂群,
竟在合成信息素的干擾下,開始攻擊自己的蜂巢。“等等!”她摸向背包,
父親的筆記本滑落在地,泛黃的紙頁上,
1998年的涂鴉突然清晰無比:一群螞蟻圍繞著發光的晶體,上方寫著“大地之舌,
地脈之心”。而在右下角,有個小小的箭頭,指向礦洞深處某個坐標。
礦井深處傳來金屬扭曲的聲響,像人類世界的火車脫軌。林夏低頭,
發現腳邊的工蟻正用顎部刻下新的符號,那是連續三個箭頭,
指向通風管道——那里傳來微弱的磷光,像遠方城市的燈火,在黑暗中搖曳。
當聲波屏障啟動的瞬間,林夏鉆進了通風管道。狹窄的空間里,工蟻們正有序地搬運著什么,
她的頭燈照亮前方,差點驚呼出聲:數不清的儲蜜蟻倒掛在管道頂部,
腹部的晶腺液匯聚成溪流,在磷礦石的映襯下,竟形成了一幅流動的礦脈地圖,
而地圖的中心,正是父親筆記中提到的“大地之舌”。管道盡頭的洞穴里,藍光突然暴漲。
林夏看見數百只工蟻正在用磷礦石搭建某種裝置,形狀酷似人類的信號塔,而塔頂鑲嵌的,
正是三年前地震中“失蹤”的地脈結晶,此刻正隨著次聲波的頻率脈動,
像人類世界的心臟起搏器。“第七次警告,停止開采。”對講機里突然傳來沙啞的聲音,
夾雜著次聲波特有的雜音。林夏認出那是蟻后的次聲波,人類的設備將其轉化為電流聲,
卻在她的耳蝸里,清晰得如同母親的低語。信號塔突然發出尖銳的鳴響,磷光順著管道蔓延,
將次聲波轉化為可見的光帶。林夏看見工蟻們的觸角在光帶中擺動,
像人類在演奏一場無聲的交響樂,而樂譜,正是大地深處的脈搏跳動。礦井地表,
王強看著監控屏幕上突然閃爍的藍光,手不自覺地摸向口袋里的藥瓶。
女兒每天注射的晶腺液,此刻正在他掌心發燙,而掌心的胎記,
不知何時竟變成了螞蟻觸角的形狀。“礦長,鉆探機的鉆頭卡住了!
”研究員的驚叫打斷了他的思緒,“地下傳來奇怪的震動,
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在敲擊巖層!”王強沖向操作室,次聲波監測儀的屏幕上,
無數藍色波紋正在匯聚,形成一個巨大的觸角形狀,直指礦洞深處。
他突然想起三年前的那個雨夜,當鉆頭第一次觸碰到“大地之舌”時,從地下傳來的,
正是這種讓他脊梁骨發涼的震動,像某種古老的存在,在沉睡中翻了個身。通風管道里,
林夏跟著工蟻群來到一個隱秘的洞穴。洞頂倒掛著上百只儲蜜蟻,
它們的腹部不再是透明的琥珀色,而是泛著金屬般的光澤,像人類世界的LED燈,
為洞穴提供著柔和的照明。在洞穴的中央,一塊巨大的磷礦石突兀地生長著,
表面布滿了類似螞蟻觸角的紋路。林夏認出,這就是父親筆記中提到的“大地之舌”,
地球最原始的能量轉換器,此刻卻布滿了裂痕,像一位遍體鱗傷的老者,
勉強支撐著最后的呼吸。一只斷足的工蟻從石縫中爬出,背甲上的切口還在滲出體液,
卻堅持著用顎部搬運比自己大兩倍的磷礦石碎片。林夏蹲下身,看著它一瘸一拐的背影,
突然想起父親筆記里的最后一句話:“當螞蟻開始修補大地的傷口,人類或許該學會傾聽。
”礦井深處的震動越來越強烈,次聲波在胸腔里嗡嗡作響。林夏知道,
這不是普通的地質活動,而是“大地之舌”在發出最后的警告,
就像人類心臟在衰竭前的最后一次搏動。她摸出相機,
開始記錄眼前的一切:工蟻們用唾液混合磷粉修補巖縫,磷翼蜂在洞穴上空盤旋,
用磷粉標記出安全的路線,儲蜜蟻們則用自己的身體,為“大地之舌”提供著最后的能量。
這些曾經被人類視為渺小的生命,此刻卻在為整個地球的生態平衡,進行著一場悲壯的抗爭。
當鏡頭對準斷足工蟻時,林夏突然發現,它的背甲上竟刻著一個箭頭,
指向“大地之舌”的核心區域。那里,一塊拳頭大小的結晶正在裂縫中閃爍,
表面流動的藍光,與父親筆記中畫的完全一致。“原來你們一直都在守護這個。”她輕聲說,
手指輕輕觸碰結晶,一股暖流順著指尖涌遍全身,像母親的懷抱,又像兒時躺在草地上,
聽見的大地心跳。礦井地表,一聲巨響傳來,鉆探機的鉆頭突然斷裂,
飛濺的金屬碎片在探照燈下劃出詭異的弧線。王強看著監測儀上直線下降的次聲波頻率,
突然感到一陣眩暈,眼前閃過無數畫面:女兒注射晶腺液后逐漸恢復的笑容,
三年前地震中倒塌的宿舍樓,還有父親臨終前塞給他的那張紙條,上面寫著:“停止開采,
否則我們都將成為大地的背叛者。”“通知所有人,撤離礦廠!”他突然大喊,
“地脈要斷裂了,我們還有三十分鐘!”通風管道里,林夏被劇烈的震動掀翻在地。
斷足工蟻爬到她掌心,觸角輕輕觸碰她的指尖,像是在傳遞某種信息。她站起身,
看見“大地之舌”的裂痕正在擴大,工蟻們卻依然在忙碌,沒有一只選擇逃亡。“為什么?
”她對著空氣大喊,“你們明明可以離開,為什么還要留在這里?”回應她的,
是工蟻們整齊的震動,像人類世界的戰鼓,在即將崩塌的礦洞中,奏響最后的樂章。
林夏突然明白,這些微小的生命,早已將自己的命運與大地緊緊相連,
就像父親筆記中寫的那樣:“它們不是在守護巢穴,而是在守護整個地球的脈搏。
”礦井出口的鐵柵欄被震得嘩嘩作響,老李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林小姐!快上來!
礦洞要塌了!”林夏看了眼掌心的斷足工蟻,將它放回“大地之舌”旁。
工蟻抬頭望了她一眼,轉身加入修補的隊伍,斷足在磷粉上留下的痕跡,
竟形成了一個小小的“人”字。當她爬出礦井時,天坑鎮的居民正紛紛望向礦廠方向。
磷礦廠的探照燈突然全部熄滅,黑暗中,礦洞深處卻亮起了詭異的藍光,像一顆跳動的心臟,
在大地深處發出最后的呼喚。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新聞推送跳出:“萬生公司被曝非法開采,
次聲波鉆探導致地質異常。”林夏看著屏幕,想起斷足工蟻背甲上的箭頭,
想起“大地之舌”上的裂痕,突然意識到,這場人類與昆蟲的戰爭,才剛剛拉開序幕。
而在礦洞深處,斷足工蟻終于爬到“大地之舌”的核心,用顎部叼起最后一塊磷礦石碎片。
它的觸角輕輕觸碰結晶,藍光閃過,整個洞穴的磷光突然匯聚,
在巖壁上投射出一個巨大的影像——那是人類與螞蟻手牽手的畫面,
下方寫著:“當觸角掀起風暴,傾聽者才能生存。
”第二章:琥珀囚籠巢內的磷光在次聲波中詭異地明滅,像人類世界瀕臨熄滅的熒光燈。
儲蜜蟻們倒掛在洞頂,原本透明如琥珀的腹部此刻結滿冰晶,晶腺液的結晶順著腹壁滑落,
在巢壁上砸出細小的凹坑,如同人類世界的酸雨腐蝕大理石。
兵蟻們用巨顎敲擊著磷礦石地面,每三短一長的震動頻率在胸腔里回蕩,
這是巖棲蜜蟻傳承了三千年的警報信號:“地表入侵,等級紅色。
”蟻后的觸角輕輕掃過育嬰室的幼蟲,127只半透明的幼體正在防震巢房里劇烈蠕動,
它們背甲上的磷光斑點比平時暗了30%。作為族群的核心,
她能清晰感知到“大地之舌”的能量波動——那是遠古生物化石與地脈共鳴的心跳,
此刻正以每分鐘12次的頻率衰減,如同人類重癥監護室里即將拉平的心電圖。
“啟動琥珀計劃。”蟻后的信息素帶著磷火燃燒的灼熱,“將第三批幼蟲嵌入磷礦石,
準備迎接地表的掠奪者。”她的腹部膨脹如人類的拳頭,卻在次聲波的震動中微微收縮,
三年前那場人造地震導致300只幼蟲夭折的記憶,此刻正順著觸角的絨毛刺痛全身。地表,
萬生公司的鉆探機正在撕開最后一層巖殼。王強盯著監控屏幕,看著機械臂緩緩探入巢頂,
防護服手套下的掌心胎記突突直跳——那是三年前被晶腺液灼傷留下的印記,
此刻正與地下的能量場產生共振。“小心蟻后的次聲波攻擊。”他對著對講機低吼,
“先切斷通訊線路,用靜音夾鉗控制她的觸角。”鉆探機的鉆頭突然卡住,
監控畫面雪花閃爍。林夏躲在廢棄的卷揚機后,看著穿防化服的隊伍涌入巢室。
為首的研究員舉起一個金屬裝置,頂端的玻璃容器里,三年前采集的蟻后幼蟲體液正在發燙,
那是最有效的信息素誘餌。蟻后的反應比人類預判的更快。當機械臂的鋼爪觸碰到巢頂時,
她突然發出高頻次聲波,整個礦洞的磷礦石隨之共鳴,像人類世界的音箱發出刺耳的嘯叫。
林夏看見工蟻們集體轉向,用身體堵住育嬰室的通道,而兵蟻們則舉起巨顎,
對準了正在下降的機械臂,顎刃在磷光中泛著冷冽的藍光。“該死!她在調動地脈能量!
”王強看著手中的能量檢測儀,數值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飆升,“啟動聲波屏障,
先抓住蟻后!”機械臂的鋼爪突然加速,在蟻后腹部觸地的瞬間合攏。林夏聽見一聲悶響,
像人類世界的輪胎碾壓易拉罐,蟻后的掙扎讓整個礦洞的巖壁出現細縫,磷粉從裂縫中溢出,
在探照燈下形成藍色的煙霧。“成功了!”研究員的歡呼透過對講機傳來,
“蟻后體重278克,晶腺液儲備量是普通儲蜜蟻的300倍——”他的聲音突然中斷,
監控畫面里,工蟻們正順著機械臂攀爬,它們竟懂得用顎部切斷電纜,用蟻酸腐蝕液壓裝置。
最震撼的場景出現在儲蜜蟻群中:三只腹部腫脹的工蟻突然沖向人類隊伍,
在距離防護服五厘米處自爆,晶腺液與磷粉混合引發劇烈燃燒,
藍色的火焰在人類防護服上留下觸角狀的灼痕,如同遠古的圖騰。
林夏趁機溜進臨時搭建的實驗室,金屬桌上的培養箱里,整齊排列著上百只儲蜜蟻,
每只的背甲都嵌著W.S-07芯片。
她認出其中一只斷足的工蟻——正是昨天在礦洞救她的那只,此刻正用顎部撞擊培養箱玻璃,
觸角在玻璃上劃出“救救我們”的符號。“林小姐對我們的研究很感興趣?
”王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的防護服上還沾著晶腺液的藍光,
“這些芯片能讓螞蟻聽從人類的指令,就像你們人類訓練導盲犬。”他指向墻角的鐵籠,
里面蜷縮著一只翅膀殘缺的磷翼蜂后,“當然,
對螞蜂我們有更溫和的手段——用蜂蛹酶溶解它們的翅膀,讓它們成為永遠的勞工。
”林夏的視線落在桌上的實驗報告,“晶腺液人體實驗”的標題下,
貼著王強女兒的照片:十四歲的王小雨,曾經活潑的女孩,此刻躺在病床上,
手臂上插滿管子,皮膚下隱約可見藍色的血管,如同螞蟻的信息素通道。
“小雨的脊椎在地震中碾碎了。”王強的聲音突然低沉,“是晶腺液讓她重新站起來,
雖然付出了一些代價——比如能聽懂螞蟻的‘說話’。”他掀開女兒的袖口,
林夏看見她的手腕上,竟生長出細小的絨毛,與螞蟻的觸角感受器一模一樣。
實驗室頂部突然傳來磷粉燃燒的噼啪聲,一只磷翼蜂沖破通風口,
翅脈上的藍光映出外面的戰場:工蟻們正在用磷礦石搭建臨時屏障,
螞蜂群則在空中編織磷粉電網,人類的探照燈在電網中閃爍,如同被困的螢火蟲。
“他們在切斷我們的通訊!”研究員盯著黑屏的監控,“次聲波發射器被破壞了,
現在只能靠芯片控制——”他的話被劇烈的震動打斷,礦洞深處傳來巖石崩塌的轟鳴。
林夏看見斷足工蟻突然靜止,觸角指向西北方向,那里,
數以萬計的工蟻正搬運著磷礦石碎片,
在巢壁上拼出巨大的圖案——那是人類世界的地震波形圖,而震中,正是萬生公司的采礦區。
“地脈要斷裂了。”林夏想起父親筆記中的警告,“你們開采的不是磷礦,
是地球的神經末梢!”她沖向鐵籠,用父親遺留的磷礦石手電筒砸開蜂后身上的鎖鏈,
“放了它們,否則我們都得陪葬!”王強突然擋住去路,眼中閃過掙扎:“你以為放了蟻后,
地脈就會恢復?三年前我就試過,可大地之舌已經裂成兩半,
只有晶腺液能勉強粘合——”他的話被一聲巨響打斷,蟻后的鋼爪囚籠突然變形,
她的觸角竟穿透了金屬柵欄,次聲波在實驗室里形成肉眼可見的漣漪,
所有芯片同時發出刺耳的蜂鳴。林夏看見斷足工蟻趁機爬向她,背甲上的切口滲出的體液,
竟在地面匯成箭頭,指向礦洞深處的“大地之舌”。“跟著它們!”蜂后突然開口,
聲音像人類世界的砂紙摩擦,“地脈核心還有未孵化的蟻后幼蟲,那是你們最后的希望。
”實驗室的墻壁開始崩塌,磷翼蜂群沖進房間,用磷粉掩護林夏撤退。
她跟著工蟻群鉆進狹窄的蟻道,次聲波的余震讓她幾乎暈厥,
卻在黑暗中看見驚人的一幕:儲蜜蟻們正在用身體堵住裂縫,它們的腹部在壓力下破裂,
晶腺液與磷礦石發生反應,形成比鋼鐵更堅硬的結晶,如同人類用血肉之軀澆筑混凝土。
當她終于到達“大地之舌”核心區時,
眼前的景象讓她屏住呼吸:半塊巨大的結晶懸浮在洞穴中央,表面布滿裂痕,
卻依然散發著柔和的藍光,如同人類世界的月亮掉進了深海。在結晶下方的凹槽里,
整齊排列著三十枚卵,每枚都嵌在磷礦石中,像人類母親守護的嬰兒。
“這些是三年前夭折的幼蟲。”斷足工蟻用觸角觸碰其中一枚卵,
“大地之舌用最后的能量保存了它們,等待無翼者的救贖。”地表傳來人類的驚叫,
王強的聲音透過對講機斷斷續續:“鉆探機撐不住了!地脈能量在倒流,
整個天坑都在下沉——”林夏突然明白,萬生公司的開采早已破壞了地脈平衡,現在的一切,
不過是地球的免疫系統在清除病灶。她摸向口袋里父親的筆記,泛黃的紙頁上,
1998年的涂鴉突然浮現出新的含義:螞蟻與人類,本就是地脈上的兩根弦,
只有共振才能奏響生命的樂章。“我們該怎么修復?”她問斷足工蟻,此刻她終于看清,
這只工蟻的背甲上,竟刻著與父親筆記相同的螺旋紋,“需要晶腺液,還是人類的幫助?
”工蟻沒有回答,觸角突然轉向洞穴深處,那里傳來比次聲波更古老的震動,
像人類世界的地鐵從地心駛過。林夏看見磷礦石表面浮現出漣漪,那是螻蛄群逼近的信號,
它們的巨足能在十分鐘內碾平整個巢室。“沒時間了。”蜂后從洞口飛來,
翅脈上的磷粉只剩零星幾點,“帶著卵離開,我們來擋住螻蛄——”她的話被一聲巨響打斷,
洞穴頂部的巖石突然崩塌,一只巨大的螻蛄前足破巖而入,
足尖分泌的黏液正快速溶解磷礦石,如同人類用王水腐蝕金屬。工蟻們立刻涌上前,
用蟻酸攻擊螻蛄的關節膜,卻像人類用牙簽刺大象,收效甚微。
林夏抓起一枚嵌著幼蟲的磷礦石,斷足工蟻突然爬進她的掌心,
觸角輕輕觸碰她的指尖:“記住,地脈的修復從來不是犧牲,而是共生。
”洞穴在螻蛄的攻擊下劇烈震動,林夏看見蟻后被鋼爪吊在半空,
卻依然用觸角指揮著工蟻轉移幼蟲,像人類母親用身體擋住崩塌的建筑。她突然明白,
這場戰爭的勝負手,從來不在武器的強弱,而在是否愿意傾聽大地的心跳。當她爬出洞穴時,
天坑鎮的居民正在圍觀礦廠方向的藍光。王強跪在地上,懷里抱著昏迷的女兒,
臉上沾滿磷粉,像人類世界的懺悔者。林夏走向他,攤開掌心的磷礦石,
里面的幼蟲正在藍光中蠕動,背甲上的紋路與王小雨手腕的絨毛完美契合。“停止開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