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安元年暮春,冷宮西角的梨花樹突然綻放。林側妃倚著青石墻,指尖撫過懷中半塊碎玉,
血珠順著下頜滴落,在素白帕子上暈開殘缺的梨花。遠處傳來凌亂的腳步聲,
她將碎玉塞進襁褓,把半封未寫完的信塞進墻縫:"梨兒,莫怪母妃..." 話音未落,
黑衣人已至,劍光映著飄落的梨花,染紅了滿地雪白。1 翻墻掉美男懷大盛朝咸安年間,
京城的五月天熱得人嗓子眼冒煙。青石板路上蒸騰著陣陣熱浪,仿佛能將鞋底融化,
蟬鳴聲黏膩地纏在柳樹枝頭,沒完沒了地聒噪著。蘇小梨蹲在自家綢緞莊的墻根下,
鼻尖沁著細密的汗珠,望著三丈高的青磚墻直搓手。墻那頭西街雜耍場子的鑼鼓聲隱約傳來,
勾得她心癢難耐 —— 今日新來的西域女子能口吐三尺火焰,
昨兒她就和鄰鋪阿桃約好要去瞧個真切。"小梨,你又想翻墻?
" 隔壁豆腐西施挎著木桶路過,眼尖地瞅見她腰間纏著的粗麻繩,嘴角噙著促狹的笑,
"當心你爹回來揪你耳朵。"蘇小梨吐了吐舌頭,
食指豎在唇邊做噤聲狀:"昨兒爹新換的銅鎖比城墻還結實,正門壓根兒出不去嘛。
" 說話間抖開麻繩,指尖熟練地系了個活扣,發間的芍藥花隨著動作晃了晃,
蔫巴巴的花瓣拂過泛紅的臉頰。她退后兩步助跑,麻繩帶著銅鉤劃破熱浪,
"啪" 地勾住墻檐的青瓦。剛要借力上墻,巷口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一輛青幔馬車疾馳而過,駕車小廝的皮鞭甩得噼啪作響:"讓道!讓道!
" 蘇小梨慌忙縮手,繩鉤卻在顛簸中松脫,整個人尖叫著向后跌去,發間的木簪勾住墻縫,
碎發如瀑般散落。"砰!"后腰撞上堅實的胸膛,一股沉水香混著淡淡的鐵銹味涌入鼻尖。
她驚惶抬頭,只見墨色衣擺垂落眼前,腰間瑞獸玉佩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抬眼對上一雙漆黑如深潭的眸子,眉峰如刀削般凌厲,
薄唇緊抿成冷硬的線 —— 竟是坊間傳聞中殺人不眨眼的三皇子蕭承煜!
他玄色勁裝上暗繡著云紋,腰間的鎏金匕首在陰影中泛著冷光,肩甲上的獸首栩栩如生,
仿佛隨時要擇人而噬。"登徒子!" 蘇小梨本能地抬手揮出一巴掌,
掌心卻傳來如觸寒鐵的涼意。耳光聲響在靜謐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駕車小廝目瞪口呆地攥緊韁繩,馬車轅馬不安地打著響鼻,馬蹄在青石板上踏出細碎的聲響。
蕭承煜垂眸望著懷中的少女,杏眼圓睜如受驚的小鹿,鼻尖沾著墻灰,碎發黏在汗濕的額角,
發間那朵芍藥花不知何時掉了,露出雪膩的后頸。方才的巴掌落在肩上幾乎毫無力道,
倒像小貓伸爪撓了撓。他注意到少女腕間戴著的銀鐲,上面刻著纏枝蓮紋,
與他在軍中見過的江南女子的飾物風格相似。"松開!" 蘇小梨推搡著他的肩膀,
掌心觸到勁裝下結實的肌肉,耳尖霎時燒得通紅。腰間荷包不知何時扯開,
半塊碎玉順著裙擺滑落,在青石板上蹦跳兩下,停在蕭承煜繡著暗紋的靴邊。
那碎玉溫潤潔白,隱約能看出上面刻著的云紋,
與他記憶中母親梳妝匣里的玉佩紋路竟有幾分相似。他挑眉俯身,
指尖掠過她腰側時觸感柔軟如棉,迅速收回手,耳尖卻不自在地發燙。撿起碎玉時,
瞥見少女慌忙系緊荷包的動作,袖口露出半片帶血的帕子,
繡著朵殘缺的梨花 —— 與他母親當年的閨中信物一模一樣。
帕子邊緣還繡著小小的 "蘇" 字,與綢緞莊招牌上的姓氏不謀而合。"明日此時,
帶碎玉來見本將。" 低沉的嗓音如大提琴撥弦,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馬車駛過揚起的塵土中,蘇小梨望著青幔消失的方向,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銀鐲,
冰涼的觸感提醒著她,這場意外邂逅,或許正是命運的伏筆。而蕭承煜坐在馬車內,
摩挲著手中的碎玉,想起少女發間殘留的芍藥香,心中泛起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漣漪。
2 將軍府的奇怪任務第二日正午,蟬鳴穿透凝滯的熱浪,在槐樹枝椏間撕心裂肺地嘶鳴。
蘇小梨攥著碎玉站在將軍府門前,粗布衣袖早已被掌心的汗浸透,帕子裹著的碎玉硌得生疼。
朱漆大門上的銜環獸首在烈日下泛著冷光,門房斜睨著她洗得發白的裙裾,
喉間剛溢出半聲呵斥,身后突然響起青玉佩撞擊的清越聲響。"跟我來。
" 月白錦袍掃過階前斑駁的青苔,男子側身讓出半道。蘇小梨抬頭,
見他今日卸去玄鐵護腕,腕間纏著道新結的絳紅絲線,腰間羊脂玉扳指映著日影流轉。
發間同色緞帶束著的長發,倒比昨日沙場點兵的模樣多了三分書卷氣,可眉眼間凌厲的銳氣,
仍像出鞘的劍刃。穿過九曲回廊時,她踩著廊下搖晃的樹影小跑,瞥見他特意放緩的步伐,
錦靴碾過青石板的聲音,竟與自己繡鞋踏出微妙的節拍,仿佛連時光都在此刻默契地駐足。
雕花月洞門前,蘇小梨發間新插的芍藥被風掀起花瓣。蕭承煜忽然駐足,
墨玉般的瞳孔映著顫動的花枝,喉結滾動半晌才開口:"這花... 倒襯你。
" 話音未落,池中錦鯉突然躍出水面,驚碎滿池朱紅廊影。蘇小梨望著他耳尖泛起的薄紅,
才發現他攥著袖口的指節泛白,指縫間還留著昨夜握劍的勒痕,
像是說這話時用盡了全身力氣。書房內檀香混著陳年宣紙的氣息,檀木桌上的古畫蒙著薄紗。
蘇小梨湊近細看,畫中女子手持梨花倚著竹籬,衣袂間的銀線繡著流云紋,
而裙擺處那朵半開的梨花,竟與她懷中帕子上的殘花一模一樣。
畫軸邊緣還留著半枚暗紅指印,像是干涸的血跡。"這是..." 她話音未落,
蕭承煜已將圈椅轉向她,指尖在古籍上的泛黃信箋處輕點,
露出半行 "林氏產女當夜..." 的字跡。泛黃的紙頁間,還夾著半片干枯的梨花,
花瓣上凝結的露珠早已化作鹽粒。當碎玉與玉佩嚴絲合縫地拼接時,案頭燭火突然劇烈晃動。
蘇小梨講述暴雨夜的遭遇時,瞥見蕭承煜捏著半片染血帕子的手在發抖,
邊緣絲線纏著的暗紅血痂,像凝固的歲月。"二十年前的暴雨夜," 他突然起身,
玄色披風掃落案上硯臺,墨汁在青磚上蜿蜒成河,洇濕了滿地的月光,"林氏倒在冷宮墻角,
懷里死死護著的,就是這半塊玉佩。" 他的聲音像是從冰窖里傳來,
眼底翻涌的恨意卻比火更灼人。宣紙上的字跡力透紙背,蕭承煜將金絲蜜棗匣子推過來時,
袖口滑落半截紅繩。蘇小梨望著繩結處褪色的梨花繡樣,
忽然想起雜耍場里吞火姑娘的話:"越是硬氣的人,心里越藏著見不得光的疤。
"" 若我查到線索..."她抓起案頭狼毫,筆尖懸在他手背上方,那里有道新添的劍傷,
還滲著血珠," 將軍可愿陪我看一場真正的煙花?"蕭承煜擱下毛筆的動作頓了頓,
目光掃過她染著墨漬的指尖,忽然傾身取過她發間芍藥。花瓣擦過她發燙的臉頰,
落在未干的宣紙上,暈開一朵緋色印記:"成交。" 他說話時呼出的熱氣帶著沉水香,
驚得窗外夏蟬突然噤聲,唯有案頭金絲蜜棗的甜香,漫過滿室未說出口的情愫。
窗外的陽光不知何時暗了下去,烏云壓城,一場暴雨似乎正在醞釀,就像兩人糾纏的命運,
即將迎來新的轉折。3 市井調查與意外曖昧接下來三日,蘇小梨挎著竹籃穿梭在西街巷弄,
金絲蜜棗的甜香引著她叩開一扇扇木門。青石板路上沾著隔夜的雨水,她踩著水洼前行,
裙擺沾滿泥點也渾然不覺。王婆子的桂花糖攤前,銅鍋里的糖漿咕嘟冒泡。
蘇小梨蹲在灶臺前揉面團,看老人布滿皺紋的手往面團里撒桂花,
聽著她絮絮說著往事:"林姑娘最愛穿月白繡梨花的裙衫,
說話總是輕輕的... 那夜我端著參湯進門,就見她趴在床上,指甲全青了,
枕邊散落著半片梨花,白得像雪..." 面團在掌心揉了又揉,
仿佛要將二十年前的悲戚都揉進面里。
蘇小梨瞥見灶臺邊褪色的剪紙 —— 那是朵半開的梨花,邊緣被歲月啃出細密的缺口。
李屠戶的肉鋪后巷,油膩的案板上還留著未洗凈的血水。三壺燒刀子下肚,
漢子的眼眶通紅如血:"那些人說側妃與人私通,可我守在她院門前三年,
連只公貓都沒放進過!她臨死前塞給我塊玉佩,說 ' 交給三皇子,
就說梨花謝了 '..." 他忽然抓起案上的屠刀重重劈下,木屑飛濺中,
酒氣混著血腥氣,熏得蘇小梨眼眶發酸。墻角的老鼠叼著半塊碎玉竄過,月光照在玉上,
映出模糊的梨花紋路。張貨郎的雜貨擔旁,褪色的綢緞頭繩在風里輕輕搖晃。
蘇小梨幫著整理五顏六色的絲線,聽他結結巴巴地回憶:"黑衣人闖府那晚,
我躲在柴房的稻堆里,聽見刀劍聲、哭喊聲... 后來清點人數,府里三十八口人,
只剩七個活口..." 他指尖捏著根紅繩,突然渾身發抖,"別問了,
別問了... 問多了要沒命的..." 話音未落,貨郎擔上的銅鈴突然叮鈴作響,
驚得他打翻竹筐,滿地散落的胭脂水粉里,幾片干枯的梨花標本若隱若現。第四日清晨,
蘇小梨揣著記滿線索的帕子來到將軍府。晨霧未散,演武場上蕭承煜正在練劍,
玄色勁裝被汗水浸透,劍穗在晨風中翻飛,如墨色流云。劍鋒掃過青石地面,劃出細碎火星。
"查到什么了?" 收劍入鞘的動作利落如行云流水,他接過小廝遞來的汗巾擦手,
目光落在她攥緊的帕子上。蘇小梨注意到他虎口處新添的傷口,血珠正順著劍柄往下淌。
蘇小梨展開帕子,指尖劃過 "梨花" 二字:"王婆子說林側妃死時床上有梨花,
可現在五月,梨花早該謝了..." 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一聲炸雷,
烏云不知何時已壓上城頭。蕭承煜目光一凝,忽然握住她的手腕,掌心的薄繭擦過她的脈搏,
跳得飛快。他帶著她疾步走向書房,袖擺帶起的風掀動她鬢角碎發:"《大盛花譜》有載,
西域藥水可催開反季之花。" 廊下的宮燈在風中搖晃,將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書房內,
古籍翻頁聲沙沙作響。蘇小梨湊近他肩頭,聞著他身上混著汗味的沉水香,
見他指尖劃過泛黃的書頁:"波斯國進貢的 ' 西域奇香 ',能讓梨花在盛夏綻放。
" 窗外暴雨傾盆,雨水順著窗欞蜿蜒而下,在地面匯成細流。忽然,他轉頭與她四目相對,
鼻尖幾乎相觸。蘇小梨慌忙后退,卻被桌角絆住,后腰撞上冰涼的桌面。
蕭承煜伸手攬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撐在她身側,形成小小的包圍圈。他的呼吸拂過她耳尖,
帶著晨露的涼意:"小心。" 雨滴敲打窗紙的聲音里,蘇小梨聽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恍惚間,仿佛又看見王婆子灶臺上那朵殘缺的梨花剪紙。
4 別莊迷局與心意初顯城郊別莊的青石板路上,荒草沒過腳踝,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像是被歲月遺忘的哨兵。蘇小梨提著裙擺,小心翼翼地跟著蕭承煜穿過爬滿藤蔓的拱門。
藤蔓上殘留著幾片枯黃的葉子,隨著她的經過,簌簌地落在肩頭。
眼前的白色花房如同一座被時光遺忘的孤島,靜靜佇立在荒蕪之中。窗欞上的雕花早已斑駁,
玻璃碎成蛛網般的紋路,在夕陽的映照下,折射出詭異的光芒。推開花房木門時,
腐朽的氣息撲面而來,混合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花香,仿佛是時光凝固的味道。
室內擺滿枯敗的梨樹,枝干如同枯骨般扭曲,虬結的枝椏在昏暗的光線下,
像是無數只想要抓住什么的手。地上散落著許多瓷瓶,瓶身刻著 "西域奇香" 的字樣,
瓶身的紋路細膩精美,卻掩蓋不住歲月的侵蝕。"這是波斯國進貢的催花藥水。
" 蕭承煜彎腰拿起一個瓷瓶,指尖輕輕摩挲著瓶身,瓶底還殘留著淡紫色粉末,
在暮色中泛著幽光,"當年林側妃死后,陛下曾派人搜過別莊,卻沒發現這些東西。
"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仿佛這些瓷瓶承載著太多沉重的往事。
蘇小梨蹲下身,枯黃的草葉劃過她的臉頰,癢癢的。忽然,她發現墻角有塊松動的磚石,
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好奇。她用力扒開磚石,竟露出一本破舊的賬本,封皮上布滿灰塵,
邊角已經磨損得不成樣子。翻開賬本,上面記著 "梨花三株,藥水十瓶,
送太子東宮" 的字樣,落款是 "林氏"。字跡已經有些模糊,
但依然能看出書寫時的工整。"難道是林側妃自己買的藥水?" 蘇小梨皺眉,
抬頭看向蕭承煜,眼中滿是疑惑,"可她為什么要在五月弄梨花?
" 五月本不是梨花開放的季節,這其中定有蹊蹺。蕭承煜忽然握住她的手,
掌心的溫度透過她的肌膚傳來,讓她微微一怔。他指向賬本最后一頁:"看這個。
" 只見最后一頁畫著一朵梨花,筆觸細膩,栩栩如生,花蕊處有個極小的 "蕭" 字。
蘇小梨忽然想起李屠戶的話,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震驚:"林側妃要將玉佩交給你,
難道你...""不錯。" 蕭承煜聲音低沉,像是從胸腔深處發出,帶著無盡的滄桑,
"我母親本是前太子侍妾,因被太子冷落,才被陛下封為側妃。但民間傳言,
我... 其實是先皇遺腹子。" 他的眼神望向遠方,仿佛在回憶那些塵封的往事,
臉上的表情復雜難辨。蘇小梨瞪大眼,只覺信息量太大,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些什么。
就在這時,花房外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打破了室內的寂靜。蕭承煜臉色一變,
猛地將她按在墻角,用身體擋住她。他身上淡淡的冷香縈繞在她鼻尖,讓她原本慌亂的心,
莫名地安定下來。"將軍,查到了!" 是小廝的聲音,帶著一絲興奮與緊張,
"當年給林側妃診治的太醫,三日前突然暴斃,
死前曾去過西街的藥鋪..." 聲音越來越近,似乎已經到了花房門口。蕭承煜松開她,
眉峰緊蹙,眼神中閃過一絲凌厲:"走,回府。"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轉身便往門外走去。
回程的馬車上,蘇小梨看著他緊繃的側臉,心中涌起一股心疼。她鼓起勇氣,
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不管你是誰,我都信你。" 她的聲音輕柔卻堅定,
像是一縷溫暖的陽光,照進了馬車里的昏暗。蕭承煜身子一僵,轉頭看她,
眼中的防備與冷硬漸漸融化,目光柔和下來:"為何?" 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不解,
也帶著一絲期待。"因為..." 蘇小梨仰頭看他,陽光透過車窗灑在她臉上,
像鍍了層金邊,讓她的笑容更加明媚動人,"你讓我開雜耍場子,還請我吃桂花糖,
比我爹好多了。" 她的語氣帶著幾分俏皮,像是在訴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蕭承煜忽然笑出聲,笑聲清越如鈴,震得蘇小梨耳朵發燙。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頭:"傻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