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琳的家是一個普通的土墻黑瓦屋,面朝大海,只需跨百級臺階就能抵達海壩。
屋外晾曬著很多魚干,還有一張破網正掛在桿子上,上面紅、綠色的魚線像是小琳剛補上去的。
屋外略顯破舊,但屋內被小琳收拾的很干凈。
四人圍著火堆坐下,小琳端著魚湯分食。
喝著暖和的魚湯,外面的溫度也好像暖和了一點。
小琳還是沉浸在會開口講話的喜悅當中,她捧著小臉,笑道:“一個月了,終于有人來找我了,謝謝你們。”
看著透風的屋子和床上被踏爛的薄被,三人寂寞無聲。
“我一個人在城里逛了好久好久,一個人都沒有,我還以為他們都丟下我走了……但是爸爸媽媽一定不會丟下我的……他們一定是去了遠方……還沒回來…”
小琳的眼神黯淡下來,父母一定會回來這個念頭支撐她度過了好幾個日日夜夜。
“小琳,你不知道城里發生了什么嗎?”柳萬指抓住關鍵詢問道。
小琳搖搖頭,“他們是突然消失的,一直到現在,我已經不知道過去多少時間了……家里沒有日歷,只是家里的網破了,我縫了縫…補了補…怎么也處理不好…”
小琳彎唇淺笑,又略顯窘迫,“所以我就去別家借了漁網…不是偷哦,等他們回來,我會還給他們的。”
“等爸爸媽媽回來…知道我會講話后他們一定會很高興的…謝謝你們…但我以后能一直講話嗎?你們會把這項能力收走嗎……”
柳萬指搖搖頭,“不會的,小琳以后能一直講話,講永遠都講不完的話…”
小琳笑著揉了揉眼睛,打著哈欠,“抱歉我今天下海游了很久,很累很累,就睡地上了,你們睡床吧……”
說完小小的身體側躺在地上,借著火的溫度沉沉睡去。
白玉鯉小心翼翼地伸出雙臂,動作輕柔地將她抱了起來。然后一步步走到那張看起來破舊不堪的木床邊,輕輕地把她放了上去。
替她蓋上被子時,一股混雜著灰塵與腐朽氣息的味道撲面而來。
女孩每天雙眼一睜就是空虛,在寂靜的城中吶喊都還帶有回聲。她不甘寂寞,迎著海風和夕陽奔跑在海岸線上,可等跑累了又要獨自面對孤單。
她一人生活怕不怕?蓋著霉味的破爛被子冷不冷?冬夜降臨后會不會也冷到全身疼痛,甚至無法呼吸?
想到這,白玉鯉的心就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揪住一般,難受極了。
柳萬指站起身來,“這附近有幾座島嶼,我去東邊那三座,小鯉和子卿一塊去西邊那三座,切記緊跟彼此,不要走丟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鬼怪沒有襲擊這里,但以防萬一,柳萬指還是在這設了個安全結界,像一個金色的蓋子籠罩在屋子上方。
鯉卿二人一路小心翼翼地前行著,他們先后來到了兩座島嶼之上。這兩座島嶼都很寧靜,沒有任何異樣之處。
然而,當他們踏上第三座島嶼的時候,一陣嘶啞怪異的戲腔聲毫無征兆地傳入了兩人的耳中。那聲音仿佛來自尸穴鬼窟,帶著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鯉卿二人不禁對視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驚愕,白玉鯉率先反應過來,抓住解子卿的手就往巨石下躲。
倆人悄悄探出頭看望,遠處,一個高蹺搶占了所有視野。
高蹺上臉色烏青的短發男人,穿著藍白色戲服,佝僂著身軀,嘴里正唔呀唔呀的唱著戲。
“戲春吶~黃泉相伴~~”
男人唱著還要扭動一下身軀,但他似乎抬不起那高蹺,雙腳被焊在上面一樣,動彈不得。
臉色烏青,雙目泛白,實在看不清他的神色。
“此生難遇知音……此緣來生再續~”
白玉鯉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張嘴低聲道:“戲鬼?大晚上碰見真讓人糟心。”
男人有了動靜,他緩緩地直起身子,抬起頭,目光迷茫而又帶著一絲憤怒,“我怎會落魄到這般田地,就連兩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娃娃,都膽敢前來挑釁于我……”
話音未落,他猛地扭過頭去,朝著鯉卿二人所在的方向看了過來。突然!令人驚恐的一幕發生了——他的半邊臉突然像是被點燃了一樣,迅速炸裂開來,一根根黑色的青筋如扭曲的蚯蚓般凸顯出來,顯得格外猙獰可怖。
這些黑筋不停地跳動著、蔓延著,就像是要掙脫那層臉皮,逃出來一樣。
“小娃娃,我餓了,是你們自己進我嘴里,還是我抓到你們,將你們剝皮抽骨后再咽下肚?”
白玉鯉:?
“只有死亡這一條路可選嗎??”
“自殺或被我殺掉,你們選不明白嗎?至于活著,就別想了,送上來的嫩肉鮮汁,我還能丟了不成?”男人歪頭,臉上的黑筋在月光下顯得更加明顯詭異。
白玉鯉起身,走到離他五米開外處,不屑輕哼一聲,“老戲鬼,我大發慈悲給你十秒跑路時間。”
“要是你沒跑,或者跑了被我給追上了,那真正被剝皮抽骨的,就另有其人了。”
“好張狂,好伶牙俐齒的臭丫頭。”戲鬼抬起雙手,寬大的袖服里伸出白骨森森的手,“我一掌,便可讓你魂飛魄散…”
解子卿走來,“他不一般,你看他身后。”
白玉鯉順著戲鬼身后看去,是一條極長的鎖鏈,還冒著幾縷黑氣,剛才光顧著看他那副怪異的高蹺了,都沒瞧見這鎖鏈。
“一條鎖鏈?怎么了嗎?”
“你再仔細看看,那鎖鏈上有白色的東西。”
白玉鯉瞇眼看去,看清楚是何物后,大驚失色,“怎會有這么多魂體!他能驅魂?!”
漆黑如墨的鎖鏈之上,一個個魂體正在發出痛苦至極的翻滾和呻吟。
這些魂體形態各異,有的是白發蒼蒼的老者,有的則是青春年少的男女,他們無一例外,都遭受過極其殘忍的折磨,許多魂體已經虛弱到了極點,仿佛隨時都會散作一團虛無縹緲的煙霧,徹底消失在這黑暗之中。
“怕了?晚了!死丫頭,你要為你剛才的猖狂付出代價。”
“呵,代價?你可知你承受的代價要比我的重!”白玉鯉面色嚴肅冷漠,“你是大鬧天宮的本子看多了還是唱戲唱癡了,連無常大人的驅魂鎖鏈都敢偷!”
白玉鯉記得,云盡秋曾帶著無常大人收走過一只暴戾血尸,當時用了兩條鎖鏈才將血尸捆走。這驅魂鞭尸的極陰鎖鏈也是只有無常大人有的。
戲鬼一下怔住,臉上的黑筋竟退走三根。
“你…你竟然認得這鎖鏈!那又如何!”戲鬼突然暴戾起來,“是我偷走的如何!他地府不愿干的事,由我來干!他地府不敢復活的人,由我來復活!”
解子卿皺眉,“復活?你是要拿這些魂體喂給你要復活的人。”
白玉鯉道:“你剛才不是還唱著什么此緣來生再續嗎?現在就要把你的知音變成跟你一樣的惡鬼了?”
“你們懂什么!是那些鬼差…他們不愿幫我…我…”
“你們根本沒失去過重要的人!你們住嘴!”
戲鬼暴怒,又嘶啞吼著。
解子卿側頭,“你把它惹怒的,你去解決。”
白玉鯉看著他的眼睛,不好意思笑道:“這次來烏蘭,是為了幫你提升實力,解子卿,是你上。”
“你不上,那你挑釁他干嗎?”
“我這是在幫你,惹怒他,也是為了給你長士氣,你快上吧,加油!”白玉鯉說完輕拍兩下他的肩膀,還發出“桀桀桀”的笑聲。
解子卿無言以對,只得抽出佩劍,“白玉鯉,看好了,此劍名為吟月九樓。”